[红楼]黛玉成大宋团宠 作者：江若渔 文案： 林黛玉魂归离恨天之后，周身松快，终于离开了贾府那个虎狼窝。警幻仙姑前来接她：“你还清了神瑛侍者的眼泪，是想直接位列仙班还是有其他打算？”黛玉原是绛珠仙子，知道神仙日子是什么样的，便想着能再有一世不一样的体验：“先不做神仙，我还想去人间游历一番……” 于是，林妹妹魂穿了。大宋一个普通的平民之家，靠卖些包子馒头糊口。有爱她的父母和哥哥。 上一世的林黛玉不食人间烟火，于是警幻仙姑让这一世的林黛玉浑身都是烟火气，并赠送给她一个免费的烧烤系统。 于是具有烧烤天赋的林黛玉在大宋街头营业了。 苏轼爱她的烧烤 王安石爱她的美貌 欧阳修爱她的才情 晏殊视她为知己 李清照视她为密友 …… 这一世的黛玉活得恣意潇洒，还遇到了琴瑟和鸣的另一半，陆清舟，于是甜甜的恋爱开始了…… 关于各位文人出现的时间、事件均为架空，勿考据。 只想让黛玉宝宝成为这个时代的团宠，人人都爱林黛玉，哈哈哈。 内容标签： 红楼梦 因缘邂逅 天之骄子 古典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黛玉，陆清舟 ┃ 配角：林瑾，苏子瞻 ┃ 其它：衍生，红楼，言情 一句话简介：林妹妹有了完满的人生 立意：红楼衍生，才华横溢的林黛玉与大宋文豪们的智慧碰撞。 第1章 “玉儿！玉儿啊……我苦命的孩子！”林黛玉昏睡之间恍惚听见有人在哭喊。 她很费力地睁开眼皮，瞧见一个素衣穿扮的妇人正在床边哭天抹泪。 “快看，丫头醒了，丫头醒了！”围观人群激动地喊着，妇人一把抱住林黛玉：“我的儿终于醒了！” 林黛玉有点懵，脑子里不断回想发生了什么事。 贾宝玉成婚那日，林黛玉香魂一缕随风散，最终魂归离恨天。离开了贾府那个虎狼窝，黛玉一身轻松、心情大好，恩报完了，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警幻仙姑前来接她：“你还清了神瑛侍者的眼泪，是想直接位列仙班还是有其他打算？”黛玉原本就是绛珠仙子，知道神仙日子是什么样的，便想着能再有一世不一样的凡间体验：“先不做神仙，我还想去人间游历一番……” 就这样，在警幻仙姑的帮助下，林黛玉魂穿了。 她的脑中还保留着原主的记忆。原主是东京林家包子铺的闺女，从小调皮捣蛋，昨日逗村里的野狗玩，被狗追得掉进池塘，村里人把她捞上来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这十几岁的小姑娘因为贪玩丢了一条命，黛玉便附在她身上重生了。 孩子醒了，一家人高兴极了。 黛玉认得这妇人是原主的娘，她家还有父亲和哥哥林瑾，说来巧得很，原主竟也叫黛玉。 “娘，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黛玉安慰道。 “没事就好，快快快，把熬好的粥给你妹妹端过来！”林大娘冲着儿子喊。 黛玉吃了一碗粥，觉得好了许多。她魂穿之前服用过警幻仙姑给的仙丹妙药，这辈子身体棒棒的，不用像前世一样当个药罐子。 不几日，黛玉便活蹦乱跳，开始在自家包子铺里忙东忙西。 林家的生意不错，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吃喝不愁。 然而，同行是冤家，对街张家包子铺的早瞧林家不顺眼，暗戳戳地想搞破坏。 这天，一位老婆婆来林家买包子，拿了包子就在门口大口吃起来，不料这婆婆却突然倒地不起，嘴里喊着：“我肚子好痛，肚子好痛……”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见了这情景，纷纷指责林家的包子有问题。 林黛玉的爹是个老实人，企图分辩几句：“我家包子卖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有问题啊……”老人家说得都快哭了。 但是众人并不买账。 没一会，老婆婆的三个儿子来了，凶神恶煞地砸了林家的铺面，推翻了蒸好的包子，扬言要林家赔偿。 黛玉悄悄去请了大夫给老婆婆看病，大夫查看了病情，再检查了一下包子，说道：“这包子馅里有巴豆，老人家肠胃不好，才会出现腹痛。” 巴豆？我们家的包子怎么会有巴豆？ 老婆婆的儿子揪着林大叔的衣领就要揍他，一位腰挂佩剑的青衣男子上前拦住了他，并对黛玉说道：“既然难以决断，姑娘何不报官？” 黛玉恍然大悟，她前世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便对老婆婆儿子说：“你们等着，我去报官，让官府来查案！” 那几个人听说要报官，连忙抬起老娘灰溜溜地跑了，看呆了林家的人。 黛玉转身感谢青衣男子：“多谢大哥相助，我们一时竟想不到报官。” 男子答：“我方才路过，瞧见那老太婆偷偷往包子里塞了东西，便知道是要讹你们的。” 原来如此。 坏人是吓跑了，可是铺子也砸了，这生意没法做了。一家人只好慢慢收拾被砸坏的铺面，青衣男子也一起帮忙。 黛玉连忙推辞：“不必劳烦大哥，你回家去吧。” 男子道：“在下陆清舟，四海为家，举手之劳而已。不知姑娘芳名？” “林黛玉。” 陆清舟瞧着黛玉肤白若雪，眉眼似烟笼杨柳，眸光如水清澈纯洁，心里怔住了：东京城里哪有这样绝色的女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清舟在林家忙得不亦乐乎，到最后实在无事可做了才在林家人的再三感谢下离开。 林大叔看着自己的家业被毁，心痛难忍：“这可怎么办哟……” “爹，没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林瑾安慰他爹。 黛玉灵机一动，她魂穿之前警幻仙姑曾给她一个烧烤系统，里面有关于烧烤的一切材料。神仙嘛，古往今来、世间万物没有他们不晓得的，更不用说烧烤了。至于为什么选烧烤系统，那是因为警幻仙姑觉得前世的黛玉不食人间烟火，这辈子何不做个浑身烟火气的女子？ 就这样烧烤系统成了黛玉的随身系统。 黛玉心想，这个时代还没有烧烤，自己何不开个烧烤店，也少了竞争对手。 “爹，咱们不卖包子了，又辛苦又不挣钱，还遭人惦记。咱们卖烧烤。” “烧烤？”一家人疑惑地看着她。 “烧烤是何物？”林瑾问。 “就是将食物放在火上烤熟，再配上各种调味料，味道棒极了。” “可咱们家没人会做啊。” “我会啊！” “你？从小只知道蒸包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林瑾不解。 黛玉回答：“你们就别管那么多了，反正我会。” 第二天一大早，黛玉假装跟家人说上街置办烧烤材料，实则是偷偷找个地方从系统里拿东西出来，总不能当着全家人的面莫名其妙变出这么多东西，怕是要吓死他们。 一切准备就绪，黛玉挽起衣袖，束起青丝，在烧烤架前忙活起来。 烤茄子，烤猪蹄，烤鸡腿，烤牛肉，烤藕片，烤土豆片……一顿丰盛的烧烤大宴展现在林家人面前。 “玉儿，你这个猪蹄怕是全东京城最好吃的！”林大娘一边啃猪蹄一边夸赞。 “娘，鸡腿更好吃，你尝尝。”林瑾将手中的鸡腿递给母亲。 “味道真不错……” 看着一家人吃得开心的样子，黛玉心里也欢喜的很。前世的她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天伦之乐，母亲早逝，父亲后来也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贾府，忍受着风霜一样的严寒。 现在好了，这一世生得无拘无束，自在洒脱，还有家人的真心疼爱，想起来就心里美美的。 “爹娘，你们看以我的手艺，能开烧烤店吗？” “能能能，比包子好吃多了……”一家人都支持。 这东京城的人就爱时兴吃食，生意肯定不错。 没过几天，林家包子铺改成了林家烧烤店。 年轻的娇俏女子在摊前忙活，前来购买的顾客络绎不绝。 黛玉白天干活，晚上就抽空教父亲和哥哥，毕竟生意越来越好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家人学会了，她就能偷个懒，没事出门遛遛。 这天，黛玉到胭脂店转转，看中了一盒粉色胭脂，刚拿在手里便被一女子夺走了。 “这盒胭脂我家小姐看中了，你去挑挑别的吧！”这女子口气很冲，她口中的小姐也不是什么天香国色，态度傲慢得很，一脸看不起黛玉的样子。 黛玉不服气：“姑娘好不讲理，明明是我先拿到的，你却要抢了去，莫非这家店是姑娘开的？” “我家小姐看中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哦？你家小姐是什么东西？” 那位小姐一听黛玉羞辱她，气不打一处来，丫鬟冲黛玉凶道：“你个死丫头，竟敢对小姐无礼！我家老爷是当朝首辅，你不要命吗？” “原来首辅大人的千金竟跟我这平民丫头一样的眼光，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黛玉上辈子以牙尖嘴利出名，这一世丝毫不逊色。 “你……”小姐气得甩下胭脂，扬长而去。 堂堂首辅千金竟是这样的气量，黛玉冷笑几声。 躲在一旁的掌柜此时才敢出来，对黛玉道：“姑娘你快走吧，得罪了首辅千金吃罪不起啊！” 黛玉听了掌柜的话买了胭脂便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虽刚来这个世界，但也听说了当朝首辅把持朝政，权倾朝野，不是好惹的主。 突然有点后悔刚刚怼人，怕给家里惹麻烦。 黛玉身轻如燕，一溜烟窜进人群，却远远看见一群官兵冲进胭脂店说要抓人。难道是抓我？这千金小姐未免也太小气了吧。从前大观园里姐妹们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千金，也没见谁这样跋扈啊…… 黛玉心想不敢惹不敢惹，便悄悄离开了。 回到家，却见陆清舟正在店里帮忙，黛玉上前打招呼：“陆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恰巧路过，看大叔他们在忙，就来搭把手。” “给，尝尝店里的新品。”黛玉递给陆清舟几根羊肉串。 陆清舟连吃了几口，赞不绝口。这林姑娘不但貌美，还有一手美食绝活，真教人刮目相看。 “林姑娘，我想买点烧烤带回去给朋友尝尝，我那些朋友可都是吃货。”陆清舟说。 “不用买，你帮过我们几次，就当是小店赠你的谢礼。”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黛玉大方说道。 陆清舟再三道谢才离开，他的心思怕不是在烧烤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公主在种田综艺养崽爆红》 江苇竹是靖朝末代帝王最不受宠的女儿，从小跟着母妃流落民间，下地干活、吃苦耐劳……一朝国破，她被叛军杀害，再次醒来时却成了正在参加种田综艺《来种地吧》的娱乐圈十八线小演员。 穿来的江苇竹对节目组的摄像机、直播间、打光灯等一无所知，看见那么多人在地里，以为是要帮忙干活，撒开脚丫子就去拔草。 当其他嘉宾不敢下田插秧时，江苇竹：我来！ 当其他嘉宾借机炒CP时，江苇竹：田里有好多小龙虾！ 当其他嘉宾精挑细选村民搭档时，江苇竹：这个小孩归我…… 最后，其他嘉宾的农活基本都被村民搭档干完了，而江苇竹的搭档是个四岁萌崽，别说干活，自己还得化身临时妈妈一把屎一把尿地养他。 萌崽王小淡一脸无辜地望着她：我饿了…… 江苇竹转身洗手做羹汤。 王小淡不小心跌到泥沟里，糊得满脸都是泥，只露出两粒眼珠子，江苇竹又好气又好笑，带着孩子满村转了一圈：大伙都来看啊，这有个泥娃娃！ 王小淡：…… 原以为咸鱼江苇竹带着个孩子不仅干不了活，还会饿肚子，大伙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没想到两人却配合默契，萌点十足，带动《来种地吧》火遍全网！ 第2章 翌日，陆清舟再次登门，还带来了一位儒雅翩翩的朋友。 “在下苏子瞻，见过林姑娘。” 苏子瞻？苏轼？传说中的当朝全才？ 黛玉受宠若惊，她这小小的烧烤摊竟然迎来这样赫赫有名的客人，真是蓬荜生辉。 黛玉谦逊作揖：“小女子见过苏大人。” “姑娘不必客气。昨日吃了清舟带回去的烧烤，在下回味无穷，这才央了他带我登门拜访，叨扰姑娘了。” “大人太客气了，请坐。” 二人点了一些爱吃的烧烤便坐等上菜。 “你小子只说林家的烧烤好吃，可没说林家的姑娘是位绝代佳人啊……”苏子瞻开玩笑。 陆清舟被他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好像自己有什么私心似的。“苏兄只说要美食，旁的可没多问啊。” 苏子瞻乐呵呵地笑：“那倒是，那倒是……我可是奔着美味佳肴来的。” 不一会，黛玉便端着烧烤上桌，还上了一壶好酒。 “想不到苏大人是陆大哥的朋友，今日来了便也是我的朋友。”黛玉热情地为二人斟满酒，自己也添了一杯，三人一饮而尽。 “林姑娘豪爽慷慨，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陆清舟称赞。 “陆大哥过誉了。”黛玉心头还有些疑惑，“你不是说自己四海为家吗？怎么会结识苏大人？” 苏子瞻一脸八卦地告诉黛玉：“什么四海为家啊，他可是清遥山庄的少庄主，文才武略当世少见。如此青年才俊，姑娘可不要错过哟。” 黛玉正愁不知如何接话，陆清舟倒开口了：“苏兄爱开玩笑，林姑娘不要介意。” “无碍，无碍……”黛玉一脸尴尬。 “哈哈哈，君子可是爱成人之美。”苏子瞻嘴里念叨。 黛玉陪他们坐了一会便去店外忙活去了。 “呵！原来是个卖烧烤的丫头……” 黛玉一抬头，看见摊前正站着那位不好惹的首辅千金，只得开口招呼：“好巧啊小姐，您要点什么？” “这就叫冤家路窄，得罪了我家小姐，你以为逃得了吗？”还是那个很凶的丫鬟。 “来人，把她带走！”小姐说完，身后冲出几个小厮便要来抓黛玉，林家人哪里能让女儿就这样被抓走，两边拉扯起来，一时之间乱哄哄的。 陆清舟和苏子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来看见是首辅家小姐便知道不妙。 陆清舟立刻上前解围，作揖道：“韩小姐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韩小姐一见到陆清舟就眼睛放光：“清舟，你怎么在这？”随后指着黛玉说：“这丫头昨日在胭脂店羞辱我！” “我没有，是你的丫鬟先抢我的胭脂！”黛玉争辩。 陆清舟见二人各执一词，只好圆场：“韩小姐，林姑娘是在下的朋友，不如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原谅她这次？” 这韩小姐对陆清舟爱慕已久，一听是他的朋友就不好发作了。 苏子瞻也赶紧上前说情：“是啊小姐，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市井小民一般见识呢？” 那韩小姐见两位东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给黛玉求情，不好拂他们的面子，苏子瞻跟她爹爹还是同僚。 “既然苏大人和清舟都是你的朋友，那这次就放过你！下次若再敢对我无礼，可就不要怪我了！”说完还对着陆清舟娇羞道：“你有空多来府里坐坐……”，随后带着丫鬟小厮离开。 韩小姐走后，陆清舟和苏子瞻捏了一把冷汗。 “这首辅一家都是飞扬跋扈的性子，你是怎么招惹的她？”苏子瞻不解地问黛玉。 黛玉乖乖将胭脂店的事情告诉他们，吓得林大娘直骂女儿胆大包天。 陆清舟安慰：“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韩家如今权势正盛，不大好惹，多躲着点就行了。” 苏子瞻打趣道：“我瞧着那韩小姐莫不是看上你小子了吧……” 黛玉心里也是这样想，今日韩小姐对陆清舟的态度那可是万分暧昧啊。 陆清舟急忙解释：“苏兄休要胡言，只是祖上有些交情而已。”别人瞎想不要紧，他生怕黛玉也这样认为。话毕望了黛玉一眼，只见黛玉正在安慰母亲，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别样情绪。 几日后，苏子瞻在家宴请宾朋，预订了林家烧烤送货上门。 黛玉这辈子头一次进官宦之家，这大宋的官邸比贾府可是素朴了许多，没有奴仆成群、钟鸣鼎食之风。 苏子瞻正与好友们把酒言欢，黛玉将烧烤一一摆好，不经意间瞧见陆清舟也在座，正盯着她看。黛玉假装没看到他，准备离开时却被苏子瞻叫住了。 “林姑娘今日莫走，不如与我们一道畅饮一番。”苏子瞻有些醉意，说话嗓门都大了。 黛玉推辞：“谢大人美意，小女子难登大雅之堂，就不打扰了。” “姑娘若执意要走，可是扫了苏某的兴了。”苏子瞻假装不高兴。 黛玉知他好客热情，只得留下来。 席间，不时有人吟诗诵词，文采斐然。 苏子瞻举杯尽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①” “好词！好词！”众人捧场。 又有人起哄：“晏大人何不来一首？” 只见晏殊缓缓起身，环视一周念到：“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②” 黛玉暗自赞叹，果然是东京帝都，人才辈出。 “林姑娘可会诗词？”苏子瞻问道。 “我？”黛玉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一世是小门小户的闺女，哪有机会识文断字，肚里的墨水都还是上一世的，便只答：“略知一二。” “好好好，请林姑娘作一首，这东京城里会文墨的女子可不多见啊！”晏殊附和。 黛玉脑子里回想前世作过的诗，朗声念出：“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③” 这首《杏帘在望》是她曾帮宝玉作的，没想到如今还能派上用场。 “写得好，写得好！”满座宾客皆拍手称赞。 晏殊更是惜才：“姑娘年纪轻轻竟能作出如此佳句，在下佩服佩服！” 黛玉谦逊道：“小女子不才，各位见笑了。” 陆清舟更是惊喜万分：她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集才华美貌与烟火气于一身的女子，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苏子瞻悄悄凑到陆清舟跟前说：“你小子要抓紧机会啊，这么好的姑娘多少人惦记呢！” 陆清舟心里有数，自古佳人难求，又奈何不知黛玉心意。 宴席散后，黛玉准备回家，陆清舟主动请缨送她回去，再加上苏子瞻在一旁起哄，黛玉只得点头答应。 二人并肩而立，仿佛一对璧人，苏子瞻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这是两人首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气氛似乎有一丝尴尬。 “我自小闲云野鹤一般，在外面待惯了，所以一开始才会跟你说四海为家，并非有意隐瞒身份。”陆清舟打破了沉默。 黛玉其实并不在意，他们又不是有很深的交情：“严重了，我并没有往心里去。” 陆清舟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来她并不在意他的事。 他长这么大从没花过心思去琢磨女孩，此刻只觉得有些失落。 前世，她为情而死，那些阴影还根植在内心，哪里还敢轻易谈什么男女之事。 陆清舟还在努力找话题：“我瞧你今日写的诗极好，不知拜在哪位名师门下？” “并没有拜师学习，不过是自己念着玩罢了。”黛玉不能将前世的事告诉他，只能糊弄一下。 “自学成才，那是天赋极高。” 黛玉不想再说此事，便岔开话题：“你是江湖中人，为何能结识这么多朝廷命官？” “他们虽是官员，却也是性情中人，我与他们也算投缘。” “与那韩小姐也投缘？”这话一出，倒暴露了黛玉爱吃醋的小性子。 陆清舟解释：“韩陆两家早年有些交情，后来一个志在朝堂，一个归于江湖，便来往不多。我与她更谈不上什么有缘。”但是近些年，陆清舟出落得一表人才，韩依依倾心于他，首辅大人也有意招他为婿。幸好父亲与他都不愿意。 “我还以为你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怎么？你是在吃醋吗？”陆清舟笑着问。 “我吃什么醋，吃多了撑着。” “说句心里话，我打小云游惯了，喜欢过无拘无束的日子，但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为了你，我愿意留在东京，只要能日日见到你。” 陆清舟一番深情告白让黛玉措手不及。 “你是清遥山庄少庄主，说这些话唐突得很。” “我知道有些唐突，可更怕他人捷足先登，将你抢了去！”陆清舟似乎有些急了，越说越直白。“今日你在宴席上不知惊艳了多少人。” “我只是一个平民丫头，不值得你费什么心思。” 陆清舟知道要她一时接受有些困难：“我并不强求，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说话间黛玉就到家了，陆清舟告辞。 闺阁女儿心事多。 黛玉回到自己房里，闷闷地想着陆清舟说的那些话。 陆清舟与宝玉不同，他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不会被豪门大院里的阴谋伎俩困住，为人又慷慨正义，倒不失为良偶。 可是上辈子苦情的记忆犹在，黛玉难以抉择，索性不想，闷头大睡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百度资料。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宋朝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阕词。全文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②参考百度资料。 《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是宋代词人晏殊的代表作。全文为：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③参考《红楼梦》原著，林黛玉作品《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第3章 近日，朝臣们散朝后总喜欢聚在一起讨论林家新出的烧烤品类，馋得不行。 这些话被内官们听了，传到官家耳朵里。 官家好奇林家烧烤究竟是何种美味，难道比宫里的东西还好吃？ 于是官家偷偷出了宫，微服私访。 这日，黛玉正在摊前烤鲈鱼。个头匀称的鲈鱼撒上秘制的烧烤料，香气四溢。 宋人爱吃鱼，尤其爱鲈鱼，有道是“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①”。此刻，林家店前正有许多人在排队，好尝上一口香喷喷的烤鲈鱼。 林瑾一边维护秩序一边吆喝：“东京独一无二的烤鲈鱼，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隔着烟熏火燎的烧烤架，一名衣着贵气的年轻男子对黛玉说道：“姑娘，来两份鲈鱼！” 黛玉随手拿起两只纸袋，将鲈鱼装好递给客人。 黛玉抬头的瞬间，烟火中的容颜让男子为之一震。 如此倾国倾城的佳人怎甘于在市井埋没？ “公子，你的鱼。”黛玉连唤了两声，那人才回过神来，满脸笑意接过：“多谢姑娘！” 男子与随从准备走时，陆清舟正好来摊子帮忙。 “刚才那人怎么有些眼熟？”陆清舟对黛玉说。 “我在东京认识的人少，并未见过。” 陆清舟一时想不起是谁，也就没往心里去。 几日后，一群宫人来到林家，带来了官家的旨意：请林黛玉入宫！ 林家顿时炸了锅。 一家人还没反应过来，黛玉便被宫人用轿子抬进宫了。 “我与官家素不相识，为何寻我？”黛玉心里纳闷得很。那皇家高院可不是什么福地，前世的元春姐姐就是在皇宫断送了性命，连殒命的实情都不得知。可见那里面都是吃人的老虎。 黛玉走后，林家人急得不行，生怕是黛玉又在外面得罪了人，惊动了官家。 林瑾赶紧找到陆清舟，请他帮忙打听一下。 陆清舟一听黛玉入宫了，心急如焚：“我去找几位朋友，你先回家等我消息。”说完便匆匆离开。 黛玉被内官带进殿内，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眼帘，就是那日陆清舟说的眼熟之人！ 原来他是官家！ 黛玉吓了一跳。虽然上辈子是官宦之女，但并未见过天颜。她立即下跪，行叩拜之礼：“民女见过陛下！” “你可还认得朕？”官家开口。 “认得，陛下是那日买鱼的公子。” “不错，可知朕为何召你入宫？” “民女不知。” 官家令四处的宫人退下，缓步走到黛玉跟前，将她扶起来。 “朕听闻你曾在苏爱卿家中，以一首《杏帘在望》技惊四座。好一句‘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②’，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如何？” “民女不敢妄议天子，请陛下赎罪！” “人人都怕朕，连你也不例外。” 官家问黛玉：“你可愿入宫为妃？” 黛玉一听这话，慌忙回答：“我不愿意。” “为何？” 黛玉一想起前世在荣华富贵里浮沉，遭受的人情冷暖，便心生寒意。“民女不爱拘束，只想平淡过一生。” “朕许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要？”官家以为她在市井劳碌，很是辛苦。 “民女谢陛下赏识。民女并不爱慕荣华。” 官家看出她是个倔性子，便不再说什么，只叫内官安排黛玉休息。 黛玉又跟着内官走到一处寝殿，心里却只想回家：“大人，请问能否放我回家？” “林姑娘只管安心在宫里住着，官家已经命人去林府报信，只说宫里的娘娘们与姑娘投缘，留姑娘住一段时日，不必挂念。” 黛玉知道一时出不去了，不如慢慢想办法。 陆清舟与苏子瞻想办法找到了宫里内官打听消息，一问才知道是官家看上了黛玉要纳她为妃！ 这还得了！ 陆清舟顿时慌得不行，苏子瞻还在说风凉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佳人难求，让你早做打算。现在好了，官家看上了，怎么办？” 陆清舟头都大了，官家三宫六院什么女人没有，可他只有一个黛玉…… “你我要赶紧想办法，以黛玉的性子，她必是不愿意留在宫里的。”陆清舟说。 “这倒是，她是逍遥自在之人，深宫会要了她的命。” 二人同往林家，将消息告诉他们。 林大叔直呼不得了不得了，自从黛玉醒后一家人就没过什么安生日子，现在又要进宫，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配入宫，不如守着小摊子好好过日子。 “大家不用着急，我和子瞻会想办法的。”陆清舟安慰大伙。 “多谢两位。”林家人心存感激。 宫里，皇后娘娘听说来了位姑娘，不急不躁。 “是何身份？”皇后问宫女翠柳。 “一位摆摊卖烧烤的姑娘，并无大的来头。”翠柳如实相告。 “这样的身份地位也配入宫？陛下是怎么想的……”皇后贵女出身，自然瞧不起黛玉。“带她来见本宫。” “娘娘，陛下旨意任何人不能带她出寝殿。” “哦？这样护着她？”皇后有些酸意，“既然她不能出来，那本宫便进去。” 一行人前往黛玉住处。 “皇后娘娘驾到！” 尖锐的喊声刺耳，打破了寝殿的安静。 黛玉正在思索如何出宫，回过神来连忙下跪。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落座：“抬起头来……” 黛玉抬头，皇后半晌未言语。没过一会儿便走了。 “娘娘，您怎么没发落她？”翠柳问。 “那张脸，宫里再找不出第二张。陛下定是爱极了。”皇后思忖道，“本宫若是发落她，陛下定会大发雷霆，迁怒于我。不过，本宫也不会让她在宫里好过……”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空旷的房间内，黛玉不经意间念了句诗。 “这也是你自己作的？” 黛玉被人声吓了一跳：“见过陛下。自己念着玩的。” “以后对朕不必行礼。” “朕命人准备了午膳，你同朕一起用吧。” “这不合规矩，民女不敢。” “朕的话就是规矩，坐下吧。” 一道道精美菜肴端上桌，黛玉看得眼花缭乱，这比当年在贾府还要丰盛。 一旁的宫女为他们布菜，黛玉一边品尝一边思索，等回家后按着宫里的菜式整点新式小吃卖卖，肯定很畅销。 官家看她吃得很香，便说道：“既然喜欢这里的食物，何不留下来？” 一句话说得黛玉险些噎住了，宫女赶紧给她递水。 “更喜欢我家的烧烤。”黛玉故意不接他的话。 要她跳进火坑是不可能的。 “听说皇后来过了？可有为难你？” “来过，为难倒没有。陛下不如早日放我回家吧。” “除非你答应进宫为妃。” 黛玉无语，只得继续扒菜吃，假装没听到。 官家轻笑了一声，她不仅才貌好，连性子都这样招人喜爱。 吃完饭，官家带黛玉去御花园溜达消食。 正在赏花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远处小径传来。黛玉好奇是谁，能在御花园放声大笑，可知这宫中规矩森严，谁不是小心谨慎地活着？ “你不认得，那是贤妃。”官家介绍。 贤妃？黛玉瞧着渐渐走来的身影，那明明是凤姐姐啊！ 但是黛玉很快反应过来，是了，这里是大宋皇宫，不是贾府，所以贤妃不是凤姐姐，只是拥有和凤姐姐一样的容貌！ “臣妾见过陛下。”贤妃向官家行礼。 “免礼。” “民女拜见贤妃娘娘。”黛玉跪拜下来，却被贤妃拦住了：“姑娘不必多礼，请起。” “多谢娘娘。”黛玉悄悄打量着贤妃，她与凤姐姐虽生得一样，但眉眼却温和许多，待人亲善。 “臣妾恭喜陛下又得佳人。”贤妃对官家说。 官家乐呵呵地笑着。 黛玉想争辩几句，但奈何人微言轻，怕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黛玉陪他们待了一会，便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 翌日，贤妃登门来看她。 黛玉因为凤姐姐的缘故，对贤妃倒不抗拒。 “你不愿在宫里？” “我自小在市井待惯了，没有入宫的福分。” “可是陛下很喜欢你。” “陛下喜欢的人多了，陛下也很喜欢娘娘不是吗？”黛玉从官家的神情就能看出来，这位贤妃应该是深得恩宠的。 “自古帝王深情也多情。”贤妃说。 “娘娘看得通透。所以我只想回家卖我的烧烤。” “你这姑娘，多少女人想攀上官家的宠爱，你倒不屑一顾。” “不瞒娘娘，我已有心仪之人。”黛玉想起陆清舟，他必定急疯了。 “哦？可是他？”贤妃唤出身后一人，身着内官服饰，却是陆清舟。 黛玉激动不已：“陆大哥，你怎么进来了？” “多亏贤妃娘娘相助。”陆清舟告诉她。 贤妃见二人还有很多话要说，便带人先离开，叮嘱陆清舟不可被人发现，更不能擅自带黛玉离宫。 贤妃走后，陆清舟忍不住将黛玉抱进怀中，他很久没见她了，怕她过得不好，怕她被人欺负。 “你说的心仪之人……”陆清舟想问，但又害怕不是他。 黛玉微微仰头，清澈的双眼看着陆清舟：“是你啊……” 陆清舟喜不自胜，这一刻他才仿佛真正拥有了她。 黛玉好奇陆清舟如何进宫的。 “贤妃娘娘是子瞻的表姐，我扮成子瞻的书童随他入宫求娘娘，这才见到你。” 黛玉被他一片真心感动：“可我还出不了宫，除非官家亲自放我走，否则就会连累他人。” 陆清舟也知道，就算是贤妃娘娘也不能擅作主张。 “那你在这里要加倍小心，我会继续想办法。” 黛玉点点头：“告诉爹娘和哥哥，我一切安好，不要挂念。” 陆清舟不能久留，一旦被发现便会连累贤妃和子瞻。二人只能依依惜别。 偌大的寝殿又只剩黛玉一人，不过她想到陆清舟不顾生命危险进宫，心里面就甜丝丝的。 这几日，在官家的允许下，黛玉可以自由出入寝殿，但是身边一定要有人陪着。 黛玉出门散心，宫里人来人往，看起来很忙。 不知不觉走到沁雪池，小池面积不大，水却很深。池边空地上有个男童在玩蹴鞠，身边并无大人看顾。 “那是何人？”黛玉询问。 “是小皇子。”宫女答。 “皇子身边怎么无人陪着，万一出事怎么办？”黛玉知道官家子嗣单薄，膝下只有贤妃所出的一位皇子，名叫赵楷。 如此宝贵的皇子，将来更有可能继承大统，怎么会没人看着？黛玉想来不对劲，便快步向皇子跑去。 还未等黛玉跑到，小皇子一脚将蹴鞠踢进了沁雪池。 那孩子踉跄着去追蹴鞠，“扑通”一声掉进池塘。 糟了！黛玉顾不得多想，纵身跳进水里，吃力地将孩子托起来。 岸边宫女还在大喊：“小皇子落水啦，快来人啊，小皇子落水啦……” 陆续有人跳进池塘，将小皇子和黛玉捞起来。 黛玉本不识水性，又呛了水，上岸后便陷入昏迷。等她再醒来时，已回到自己的床上。 “你可好些？”官家立在床前，关切道。 黛玉微微点头。 “太医要好好为林姑娘诊治，要是落了什么病根朕治你们的罪！” 一群太医皆言遵命。 “小皇子……”黛玉本想问孩子怎么样了，但是没什么力气开口。 “楷儿无恙。待你好起来，朕要谢你救命之恩。”官家很感谢黛玉救了他的独苗，也救了大宋未来的君主。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百度汉语资料。 宋朝文学家范仲淹的《江上渔者》，全文为：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②参考《红楼梦》原著中《杏帘在望》一诗。 第4章 官家走后，贤妃来了。她坐在黛玉床前，双手紧紧攥住黛玉的手：“你救了本宫的命……” “娘娘，皇子无碍就好。”黛玉安慰她。 黛玉本不想多说话，但是怕皇子危险，便将皇子身边无人看顾的事情告诉贤妃。 贤妃眼神冷冷地说：“本宫知道是她做的。将楷儿身边的人都支走，出了事也赖不到她头上。” “娘娘说的是谁？” “好姑娘，这宫里的事本与你无关，却无故将你卷了进来，你不必多问，安心养好身体才是。” 黛玉知道自己只是皇宫的过客，便不再多问。 几天后，黛玉好了许多，能起床走动。听说官家将小皇子身边的宫人都处置了，换了贤妃信得过的人。 贤妃带了小皇子来看她，那四岁的孩子一见黛玉就喊“小姑姑，小姑姑……” 黛玉忙对贤妃说：“娘娘，我一介民女，岂敢当皇子的姑姑，实在折煞我了……” “如何当不得？你救了他的命。”贤妃继续说：“本宫向陛下讨了对你的恩赏，放你出宫。可是陛下不答应。” 贤妃见她有些失落，只得好言相劝：“你越好，陛下越舍不得拱手让人，天底下有几个你这样的女子呢？” 黛玉无奈。她真的很久没回家了，想爹娘和哥哥，还有陆大哥。她不能在这深宫里待一辈子，绝不！ 待身体完全康复后，黛玉主动去找官家。 “陛下，民女身体已好，请准我出宫。”她语气坚定。 “你就这么想走？” “我本不属于皇宫，陛下何苦强留？” “你是不属于这里，可是朕希望你能陪在朕身边。” “陛下拥有后宫三千，那么多娘娘围着您，还不够吗？” “但是她们不懂朕，不懂这高处的寒凉……” 黛玉似乎懂了些帝王的无奈，高处不胜寒。 “为人君者，享天下至尊，自然要承受更多的责任与桎梏。可是陛下不妨也看开些，如今盛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陛下您的功劳啊！”黛玉继续，“若论知己，您身边也有一位真心懂您之人，那便是贤妃娘娘。” 官家惊讶她入宫不久，竟已如此通透了。“贤妃是好，可惜少了几分风雅。” “普通百姓婚嫁难求十全十美，陛下三宫六院已是齐人之福。” “小小年纪懂的不少，父母可为你请了先生？” “平民之家，哪里请得起先生。” “既如此，不如每日来御书房念念四书五经，也替朕解个闷。” 黛玉心想完了，不仅回家泡汤，还要每日去御书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宫岂是太平之地，黛玉与官家的一番对话早已被人偷听去，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她竟然帮贤妃说好话？莫不是她救了贤妃的儿子，二人便勾结了？”皇后与翠柳私语。 “她定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拉拢贤妃，巩固今后在宫里的地位。” “照你这么说，本宫又多了一个敌人。” “娘娘不可掉以轻心。” “陛下竟要她去御书房，依本宫看，这宫外的狐狸精更危险。”皇后娘娘目露凶光，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宫里的菊花渐次开了，官家与皇后商议办秋菊宴，让合宫热闹一下。 宫人们更加忙碌，内务府人手不够，连黛玉身边的宫女都抽调走了。 黛玉闲来无事在外面走动，见菊花开得很好，便上前观赏。身边不时有宫女端着花盆经过，她也不甚注意。 突然“嘭”的一声，小宫女手中的花盆滑落，砸在地上成了碎片。 黛玉被声音吸引想看看出了什么事，便转身走了几步，却不知被谁绊了一脚，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头砸向花盆碎片，左脸被划伤。 宫人们七手八脚将黛玉扶起来，也有人去通知官家。 黛玉用手捂住左脸，已有血渗出来。 不一会，太医来为黛玉诊治，上了药，嘱咐她好生歇息。 官家龙颜大怒，心疼坏了，将在场的宫人都惩治了一番。 只有黛玉知道，她是被人绊住了。 可是，是谁？ 是谁要害她？ 没有证据，也没有人看到。 这宫里真是不太平。 宫外，陆清舟听说黛玉受伤了，恨不得立马进宫去。但是他无官无职，谈何容易。 寝殿内，黛玉对镜梳妆，左脸的伤疤被纱布裹着，看不出伤情。 一般女人要是伤了脸哪个不哭天喊地，但是这辈子的黛玉是神仙体质，小小划伤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几天便可自愈。 不过黛玉心生一计。何不借着伤疤大做文章，趁机让官家放她出宫？ 于是，林姑娘因为脸上伤疤而要寻死的消息传遍皇宫…… 官家着急忙慌地赶来，看见黛玉发丝凌乱，满脸泪痕，瘫坐在床边。 他将众人遣走，伸出双臂把黛玉抱上床。 黛玉故意指着脸上纱布，带着哭腔说：“陛下瞧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满意了？” “你这是什么话？”官家有些生气。“朕疼你爱你，哪里舍得你受这样的罪……” “可是陛下的疼爱给我带来伤害，这宫里不知有多少人要害我。” 官家久居深宫，从小见多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黛玉的话给他敲了警钟。 黛玉见官家不做声，更加委屈哭诉：“陛下以为我这么大的人会无缘无故摔倒吗？” “此话何意？” “是有人故意将我绊倒，毁我容貌！” 官家脸色大变。 “求陛下怜我福薄，难以消受圣恩。若再在宫里住下去，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官家看着黛玉楚楚可怜的样子，眼里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又心疼又生气。 他想要留住的人偏偏留不住！ 为了黛玉的安危着想，她确实不能再留在宫里了。 在这深宫之中，不经意间都可能有人要了她的命。 官家沉沉地点了点头：“朕答应送你回家。” 黛玉感激不尽：“民女叩谢陛下！” 第二天一大早，贤妃带着小皇子来为黛玉送行。 小皇子一直喊：“小姑姑，小姑姑，你要常回来看我……”黛玉很稀罕这个孩子，可能是因为他们曾一起经历生死。但是孩子太小，他并不知道小姑姑再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 但是黛玉仍旧哄着他高兴：“好，小姑姑一有时间就来看你。楷儿要好好听母妃的话，知不知道？” “楷儿知道，楷儿最听话了。” “乖……”黛玉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 贤妃舍不得黛玉离开，这宫里没有几个像她这样真性情的人。 但宫外才是她的世界。 “脸上的伤要当心些，回家也要记得看大夫。”贤妃仔细叮嘱。 “娘娘，您在宫里要更加警惕”。 贤妃点了点头，随后从袖口掏出一块牌子：“这是我的私符，他日你若想见我或是在宫外遇到难处，便可拿此符去永定侯府求助，那是我的母家。” 黛玉心里很是感激，贤妃娘娘慷慨大义，希望得神明庇佑，能在宫里安稳一生。 “多谢娘娘！” 黛玉辞了贤妃便出宫去。 高高的宫墙拦住了多少人的青春，有人沉迷其中，有人渴望逃脱。 黛玉一出宫门，就看见陆清舟和苏子瞻正在等候。 二人见黛玉出来高兴坏了，但是看见她脸上的伤又有些担忧。 黛玉看出他们的神色，便微笑着伸手将脸上的纱布取下。 伤口已经愈合，且看不出痕迹，依旧肤白若雪，吹弹可破。 看见黛玉已经好了，二人欣喜若狂。 “宫里的太医真是医术高超，伤口竟好得这么快！”陆清舟惊叹。 黛玉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只能附和说：“是的，太医妙手。” 三人同乘马车离去。 却不知身后宫墙上站着的男子眼有些湿了。 黛玉一到家，林大叔和林大娘早备好了满满一桌酒菜等她。 “爹，娘！”黛玉扑进父母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这是她最珍贵的礼物，父母疼爱，有一个温暖的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大娘一边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安慰女儿。 “大家快入座吧，都饿坏了。”林大叔招呼大伙就座吃饭。 林瑾为大家一一斟酒：“小妹的事情多亏清舟和苏大人帮忙，我们一家谢过二位！”说完林家人向陆清舟和苏子瞻敬酒。 席间众人谈笑甚欢，以前的不愉快都过去了。只有黛玉心里还有牵挂，她担心宫里的贤妃娘娘和小皇子，那个小小的孩子招人疼，只可惜生在帝王家，不能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 林家的生活恢复正常，黛玉一如往常卖烧烤。 不过她从宫里学了些新式的菜样，准备改造成小吃，看看销量如何。 攒丝鸽蛋改成卤鸽蛋，炒野鸡爪改成卤鸡爪，溜鲜虾改成烤鲜虾，碎溜鸡改成辣子鸡……另外还增加甜点白糖油糕和红糖糍粑①，供客人选择。 一时之间，林家的生意火爆，就餐的顾客多了，不得不扩充店面，增加桌椅。 一家人忙不过来，陆清舟时常来帮忙，同时给黛玉提建议：“大叔大娘近几日累得很，不如店里招些人手，你也轻松一点。” 黛玉听了陆清舟的话开始招人。她不想手艺被人学了去，惹出像先前包子铺那样的是非，所以招的人一定要是十分忠厚老实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①本段部分菜名参考百度资料。 第5章 经过林家人几天的思索，他们决定雇用同村牛家的小女儿，名唤东妞的姑娘。 东妞来店里的第一天，手脚麻利，笑声莹莹。黛玉瞧着她的模样，想起了史湘云。云妹妹从前也是这样爽快的性子，虽然从小父母早亡，却坚强乐观，心存善良。只可惜史家没落后，她也难逃厄运。 东妞见黛玉一直看着她，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便上前道歉：“姑娘，我刚来做的不好，但是我保证会尽快学会的！” 黛玉见她憨憨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打趣她：“你若做不好，我可是要罚你的。” 东妞也喜欢黛玉，连连点头答应：“任凭姑娘罚。” 林家的招牌在东京城里是独一无二的，林家的姑娘也遭人惦记。络绎不绝的媒婆快把他家的门槛踩烂了。 “我家姑娘还小，不急着出阁……” “闺女不懂事，高攀不起……” “丫头不懂规矩，还要在家教几年……” 林大娘为了应付媒婆，啥说辞都拿出来了。自家女儿自己了解，他们夫妇只希望孩子将来能自己做主，选择心仪的人。 这天，黛玉照常在店里忙，苏子瞻和晏殊来了。 黛玉招呼他们坐下，苏子瞻是个爱美食之人，一上来就点了新式的小菜，还对晏殊说：“咱们今日可要好好品尝的林姑娘新手艺。” 晏殊也微笑道：“那是自然。姑娘的菜品愈发齐全了，生意兴隆。” 黛玉对这两位文人很是敬重：“二位大人今日免单，只管尽兴！”说完便让东妞拿好酒来。 斟酌间，二人谈起朝中之事，黛玉也在旁听了一耳朵。 原来，皇后以贤妃娘娘不善教养为由，执意要将小皇子养在自己名下，给他嫡出的名分。 贤妃只有这一个孩子，哪里肯答应，永定侯也不愿外孙成了别人的儿子，便在朝堂上书，求官家把皇子留给贤妃。 皇后是韩首辅的亲侄女，韩家在朝中实力雄厚。韩家的支持者们自然站在皇后一边。主张皇后为一国之母，小皇子有了嫡出身份，子凭母贵，将更加尊荣。 “那官家怎么说？”黛玉问。 “官家一时无法决断。朝堂最怕失衡，哪边的人都不能得罪。”晏殊答。 黛玉想起贤妃待她的恩情，十分担心她的处境：“贤妃娘娘可还好？” “听说为此事冲撞了皇后，被官家禁足。”苏子瞻说。 听到贤妃被禁足，黛玉更加不安：“小皇子呢？” 苏子瞻答：“皇子暂由皇后照顾，应该无恙。” 黛玉知道贤妃是关心则乱，为了皇子才行事莽撞。 希望贤妃娘娘早日摆脱困境，好好守着小皇子。 “二位大人可有什么法子帮帮贤妃娘娘？” 晏殊告诉她：“文官清流，向来不参与派别之争。对此也无能为力。” 后宫风云诡谲，与前朝盘根错节，黛玉理解文官处境，子瞻与晏殊更是高洁名士，不便蹚这趟浑水。 但是她心里不安的很，决定拿着贤妃的私符去永定侯府打探一番。 侯府戒备森严，门口的护卫不让黛玉进去。 黛玉只得说：“我与贤妃娘娘是故交，有事求见侯爷，请行个方便。” 护卫一听说是娘娘的朋友，便进去通传。 没一会，管家出来了：“请问姑娘姓名？” “在下姓林。”说着便拿出贤妃的私符给管家看。 管家是个聪明人，一见私符便赶紧将黛玉迎进府。 黛玉在侯府大厅等候，管家派人去请侯爷。 “民女林黛玉见过侯爷。”黛玉向永定侯行礼。 “姑娘快快免礼！娘娘曾将你的事告诉过老夫，你是楷儿的救命恩人，于我们家有深恩。”侯爷命丫鬟扶黛玉入座。 “民女此来，是想知道娘娘的近况，她与皇子可要紧？” 侯爷若有所思，道：“无性命之忧，姑娘放心。他们母子有你挂念也很欣慰。” 黛玉知道永定侯征战沙场有功名在身，自然能保女儿和外孙周全。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怕类似小皇子落水之事会再次发生。 “宫里危机四伏，皇子年幼，侯爷何不派些暗卫贴身保护？” 侯爷见她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思量，十分钦佩：“你思虑得很是。自上次楷儿出事后，已派了最顶尖的高手暗中保护。”侯爷又说，“皇后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日皇子登基，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若得不到皇子，她便会毁了孩子，日后从宗亲中过继子嗣，也一样尊她为皇太后。” “官家就不管吗？” “官家被朝廷内斗久耗，精力不济，更不能开罪韩家，时机未到。” 怪不得在宫中的时候看见官家总是落落寡欢的样子，原来他的心里堆积了许多事。 管家忽然来报：“侯爷，苏大人求见。” “请进。” 不一会儿，苏子瞻进到大厅，问候侯爷：“见过姑父，林姑娘也在。” 黛玉记得陆清舟曾说贤妃是子瞻的表姐，所以见到子瞻来侯府并不惊讶。 “姑父，宫里可有什么新消息？” 侯爷知道他问什么：“和往日一样，娘娘还在禁足。” “只盼官家早日拿个主意出来，也让文武百官安心。” “谈何容易。只要朝局不动荡已是万幸。”侯爷声音沉重。 黛玉想到他们亲戚之间恐有其他事情要谈，便先离开了。 知道小皇子暂无性命之忧她也算放心了。 走在繁华的东京街道上，黛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在这一世也也算经了些风浪，但内心却是充实安稳的，不像前世漂若浮萍，无根无依。 贾府真像一个梦啊，困住那么多人，生生死死一场空…… 街上的行人都挤在一起看城墙上新贴的告示。 黛玉挤不上前，便逮住一个人问：“大哥，告示上写的什么？” “说是清遥山庄庄主病危，重金寻名医救治。” 庄主？那不就是陆清舟的爹吗？ 黛玉心里似被石头重重砸了一下。怪不得他最近来得少了，原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陆清舟母亲早逝，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但父亲对他并不严苛，而是叫他去寻自己想要的。因此很多年，他都在外漂泊。 除了家传武学，更是得到了很多江湖高人的指点。 父亲是他最后一个亲人了，他该怎么办啊？ 黛玉很难过，林如海的身影在她眼前浮现。当年父亲去世后，她就成了真正的孤儿，家财散尽，寄人篱下。 失去至亲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而今，陆清舟正在经受她曾受过的苦，她不忍。 黛玉快步跑回家，告诉家人她要去找陆清舟。 林大叔和林大娘一直很感激陆清舟对他们的帮助，也知道女儿同他是好友。 “清舟是个好孩子，如今他有困难，咱家不能袖手旁观。”林大娘说道，“但是你独自出门，我和你爹不放心，让哥哥陪你一起去。” 林瑾也爱护这个唯一的妹妹：“我们一起能有个照应，再说我干的活比你多，到了陆家还能帮帮忙。” 黛玉眸中带泪，对家人充满了感恩。 临行前，她对东妞再三托付：“家中生意暂时收摊，爹娘劳烦你看顾一下，我和哥哥会尽快回来。” 东妞虽不认识陆清舟，但见到林家人如此在乎这个人，便也从心里认为他是个好人，对于黛玉的嘱托她一口答应：“姑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叔大娘，日夜陪着他们。” 黛玉对东妞是放心的，她身上有云妹妹的影子，这种信任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京郊一片宁静的山水中，隐藏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遥山庄。 黛玉与林瑾在山上走了一天终于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山庄门口挂起的白色灯笼和白布。 怎么？我们来迟了！ 黛玉与林瑾赶紧叩响陆家大门，家丁开门招呼他们。 “我们是清舟的朋友，麻烦通传一下。”林瑾告诉家丁。 家丁并未通传，而是直接将他们带进府里。“庄主刚刚过世，少庄主悲痛不已，难以起身迎客，二位去看看他吧。” 身着孝衣的陆清舟沧桑了许多，从前的潇洒公子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暮气沉沉。 “陆大哥！”黛玉朝陆清舟喊了一声。 清舟抬头看见黛玉和林瑾，显得十分惊讶。 “黛玉，林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妹妹在街上看到你家张贴的告示，便立刻赶来，怎么会这么快？”林瑾心下不忍。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清舟的神情落寞，从此这个家再也没有父母的身影。 “陆大哥，你好好活着就是伯父伯母最想看到、最期盼的，知道吗？” 陆清舟点了点头，吩咐家丁安排厢房让黛玉和林瑾入住。 接下来的几天，黛玉和林瑾在陆府忙前忙后，能不让清舟操心的尽量不让他操心。 清舟有看在眼里，黛玉是他深爱之人，为了她，他也会好好活着。 陆家在江湖上很有声望，前来祭拜老庄主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陆清舟既要守孝，又要招待宾朋，忙得四脚朝天。 这天，山庄外来了一群人马。 韩依依，她怎么来了？ 只是祖上有点交情，陆清舟没想到韩家会来人。 黛玉见到韩依依，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依依见到黛玉在此，更是吹胡子瞪眼，二人之间似乎要爆发一场大战。 第6章 毕竟陆家是白事，韩依依是代表她父亲前来祭拜的，不好在灵堂前对黛玉怎么样，反而毕恭毕敬为老庄主上了三炷香。 “清舟，你要节哀顺变，好好保重自己。父亲说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他。”韩依依说。 “谢过韩大人和韩小姐，请内堂安歇。” 第二日，黛玉正在内院侍弄花草，韩依依径直朝她走来。 “你怎么会来这儿？”韩依依霸道地问。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黛玉不甘示弱。 韩依依轻蔑地看了黛玉一眼：“你不过是市井女子，还想攀高门大户不成？” “陆大哥是江湖中人，可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见。况且你不如扪心自问一下，我与你比会是谁更胜一筹？”黛玉本不想与她计较，但是这位大小姐处处针对她，让她不得不反击。 娇生惯养的韩依依从没被人这样怼过：“你个乡下野丫头，还配与我比？我姐姐是皇后，父亲是首辅，你算什么东西！” 黛玉知道皇后是韩依依的堂姐，但是气不过他们一家子都是仗势欺人的主。皇后在宫里处处刁难贤妃，韩依依在宫外与自己作对，这韩家到底是什么家风？ “即便是首辅大人也不能因为权势而欺压普通百姓吧？”黛玉继续反击，“难道首辅大人不要官声？难道你们韩家想落个无法无天的名声？” 韩依依哑口无言。父亲自然是要名声的，皇后娘娘更需要天下万民的爱戴。她拿黛玉没办法，只得一脚踢了黛玉的洒水花壶出气，然后给了黛玉一个大大的白眼。 韩依依气急败坏地走了，黛玉继续干手中的活。正好林瑾来找她，说苏子瞻来了。 在一群好友的协助下，陆清舟办完了父亲的丧事。 偌大的山庄显得空寂，大家知道清舟的心更空。 子瞻询问：“日后有何打算？” 陆清舟看着没有父母的家，又看看黛玉，答道：“用些时日将家中打理一下，便去京城找你们。” 此时韩依依却突然跳出来：“爹爹希望你能去我家，他可为你安排好前程。” 陆清舟回她：“如今我一身孑然，想去哪里自然由自己做主，就不劳烦韩大人费心了。” 韩依依眼巴巴地望着他，知道没有人能勉强他做不想做的事，就算是父亲也不能。“那我去找你！” 清舟敷衍道：“随你。” 当晚，黛玉闲来无事，一个人坐在院里看星星。人家都说天上的星星代表逝去的亲人，但她知道不是。因为她本是神仙，天上有些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那些离世的人是真的永远没有了…… 陆清舟来找她，见她独自发愣，以为有什么心事。 “可是不开心了？” 黛玉浅笑：“哪有不开心，在胡思乱想罢了。” “多亏你这些天在家里帮我，人都清瘦了。”陆清舟伸手抚了她额前的细发，满眼疼惜。 其实黛玉更心疼他，轻轻靠近他的臂弯细语：“我不累，能为你分忧我很快乐。” 二人相偎在一起，月色温柔，叫人不忍打扰这种宁静的美好。 黛玉想起韩依依，便问：“你打算如何处理与韩小姐的事情？” “我与她本就无关系，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难道首辅还能强求他人婚娶不成。” “可是我瞧韩小姐对你是一番真心，不然不会与我争风吃醋。” “心只有一颗，也只能装下一人，知道吗？” 黛玉抬眼对上他深情的双眸，羞得脸颊微红。 翌日清晨，黛玉一行人辞了陆清舟回到京城。 见女儿儿子平安归来，林家二老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黛玉看到东妞将家里照顾得极好，更是心生欢喜：“真是个能干的姑娘，将来若寻了好婆家，我定为你添一份嫁妆。” 东妞听了这话，害臊地不行：“姑娘不正经，拿我开这样的玩笑。” 黛玉眉眼含笑，其实她心里有了另外一番盘算：哥哥还没有娶亲，若能撮合他与东妞，那将来家里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这样的好姑娘她可舍不得便宜别人家。 为此，她总故意叫林瑾送些小礼物给东妞，还给两人同一天放假，让他们一起出去玩玩、逛逛。 林瑾是个憨厚人，从没追过女孩，要不是妹妹教他，怕要一直打光棍。 他与东妞开心地去集市看热闹，黛玉在家做生意。 今日有晏殊府上的订单，她要亲自跑一趟。晏大人和子瞻一样，是为民为国的好官，文采又一流，黛玉与他甚为投缘。 晏夫人举办雅集，不少名流贵府的夫人小姐都到场。 美人云集，花团锦簇，这光景竟如当年大观园一般。 黛玉看得眼花缭乱，甚为欢喜，谁不爱看美人呢？ 晏夫人看见黛玉就上前打招呼：“林姑娘来了，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们一起玩会。”说着便叫人接过黛玉手中的吃食，热情地挽着黛玉的胳膊。 晏夫人是很亲切随和的人，长相贵气，在东京城里人缘很好，贵妇们常常登她的门。 黛玉自知跟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借故推脱：“多谢夫人美意，但是家中事情繁忙，我抽不开身。” 晏夫人知道她家生意好，也不强留，只将自己新得的一幅字画赠予黛玉。 黛玉见字画爱不释手，字迹清秀，画风细腻，是难得的佳品。 “多谢夫人。” 晏夫人见她如此喜欢，便知道没有送错人，指着远处一位衣着清丽的女子说：“是那位姑娘的手笔。来，我与你引见一下。”说完便带黛玉来到那位姑娘跟前。 “李小姐，这位是林姑娘，她很喜欢你的字画。”晏夫人介绍完，李小姐向黛玉行礼问候：“清照班门弄斧，林姑娘见笑了。” 李清照！大宋第一才女！ 黛玉觉得自己真是走了大运，这大宋的才子才女都能结识。 “李小姐才情，黛玉十分仰慕，今日相见，实是黛玉之幸。” “林姑娘太谦虚，我早听晏夫人对你赞不绝口，不仅厨艺了得，更是在苏大人府上作了难得的佳作。”李清照对黛玉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等我得空，定要去你店里坐坐……” “李小姐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两人聊了一会，晏夫人开席了，黛玉也要回家。 到家刚坐下歇会，便见哥哥和东妞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黛玉纳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瑾大声说：“不好了，外面都在说苏大人得罪了官家，要被贬官！” 黛玉大吃一惊，苏大人向来沉稳，怎么突然被贬？ “消息可属实？” “满街都传开了，不少人还要去苏家门口等着为大人送行。” “可知道什么时候走？” “听说是明日。” “怎么这么急？知道是为了何事吗？”黛玉急切地问。 “那没打听出来。你快去苏家看看吧。”林瑾催促。 黛玉心急火燎地赶去苏家，家眷们正在打点行囊，看来外面说的是真的了。 “苏大人？”黛玉见到苏子瞻，只唤了他一声， 苏子瞻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朝廷的事太复杂，她一个年轻姑娘，实在不宜知道太多，便安慰黛玉：“你莫担心，宦海浮沉是常有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为了贤妃娘娘的事？” “你猜到了。”苏子瞻心里叹她实在聪明伶俐，“皇子若落到皇后手里，那将来天下只怕要姓韩了。” “官家竟如此糊涂……” “不，官家心里有明镜。贬我一人，捧高韩家，须知人在得意时最会忘形。” “可是离开东京，大人怎么过得惯？” “大丈夫行至四海不过为百姓，去哪里不是一样？” 黛玉被苏子瞻的气节深深折服，向他行了个大礼：“大人高义，是黛玉眼界浅了。” 苏子瞻连连摆手：“你的见识在女子中已是数一数二。我走后，你与清舟要相互扶持，他孤身一人，很不容易。你们在东京好好经营，来日我还是要回来的。” 黛玉点头答应。苏子瞻又嘱咐一番：“宫里的事与你们无关，官家自有打算，切不可牵涉其中，连累家人。” “黛玉谨记。” 翌日，陆清舟终于回到东京，想来送苏子瞻一程。 可惜来晚了一步，苏子瞻天微亮便已离开。 黛玉见他十分不安，便将子瞻临行前的交代告诉他。 “你我只管放宽心在城里经营，日后大人回来，也有安身立命之所。”黛玉安慰他。 陆清舟与苏子瞻是多年旧友，一武一文叫人艳羡。如今好友有难，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难免失落。“只愿他保重身体，早日归乡。” “你出来了，山庄怎么办？” “吴伯是家里的老人，我留他和家人在庄内居住，帮我时常打理。”陆清舟伸手点了黛玉鼻头一下，“从此我只守着你了。” “怎么堂堂少庄主也要来摆摊吗？” 陆清舟被她逗笑了，他已经很久没笑过了，生活的不如意总是会磨灭人的笑容。“摆摊我可不在行。我想在东京开一家武馆，就叫清遥武馆，你看如何？” 黛玉自然支持。 第7章 武馆开张了，教授武艺的师傅都是从前陆家的旧人。 因为清遥的名气，前来学武的人络绎不绝。 陆清舟没有性别之见，男女学徒都收，只是由男女师傅分开教。 但他自己并不教习，只做个管理武馆的闲散馆主，一有时间就去林家帮忙，深得林家双亲的喜爱。 东妞与林瑾的感情日渐亲近，林大叔和林大娘准备将两人的婚事提上日程。 林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该有的三媒六聘一样都不少。 东妞的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对女儿与林瑾的婚事十分满意。 婚期选在五月初八，端午之后。 家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少乡邻和远方亲戚都来恭贺。 这是黛玉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家里终于有了一件喜事，东妞和哥哥乃是天作之合。 “从此我便叫你嫂子了！”黛玉与东妞说笑。 “你也是我的亲妹妹。” 姑嫂二人相处和睦，齐心协力将家打理好。 黛玉将店里烧烤、小吃的制作手艺都慢慢交给嫂子，自己也能得点清闲。 这天李清照来看黛玉。 “李小姐，快请进。”黛玉连忙招待她。 “你我年龄相仿，就叫我清照吧。” 黛玉答应，随后呈上店里的招牌菜和烧烤，她知道清照也爱饮酒，便添了一壶上好女儿红。 两个女孩子也似男儿一般潇洒，对酒当歌，其乐无穷。 “从前我在东京城里甚为寂寞，一般人家的女孩儿不会多少文墨。而我父亲教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使我难觅知音。”李清照借着酒意说了些心里话，“如今有你，我连说话都自在了许多。” 黛玉实在有点受宠若惊，她脑子里虽有些前世的才华，但与当今第一才女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知道在以男为尊的社会，像清照这样有才学的女子是难以施展抱负的，仍旧是被困深闺。若能有机会求问功名，必定不逊于男儿。 黛玉谦逊道：“我虽粗苯些，但也明白你满腹经纶无处施展之苦，这便是你口中的寂寞。” 清照见她如此懂自己，感到十分欣慰。 “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黛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与我何须客气，但说无妨。” “既已饱读诗书，何不开门授徒？这世道不许女子考功名，难道也不许女先生收弟子吗？” 清照被她这番话点醒，也深服她有这样的见识。 “就算是权贵遍地的东京城，也仍旧有无数女孩未曾读过书。”黛玉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你说的极是，我竟糊涂了。” “若开办一家女私塾，你既打发了时间，又能教授许多学生，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清照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来了精神：“就依你。不过他日我若忙不过来，你也要来帮我一把。” “那是自然。”黛玉见清照笑逐颜开，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清照开私塾的想法得到了她父亲的支持，并将家中一处闲置房屋交给清照使用。就这样，东京城里第一家女私塾成立了。 前来拜学的女子不少，就连东妞都报名了。 黛玉笑道：“难道有我在家里教你还不够？” “多个师父多条路，多学些总不是坏事。”东妞乐呵呵回答。 “那倒是。”黛玉很高兴看到嫂子有学习意识，或许能为她打开另一番天地。 林家的生意依旧忙碌，街面也有两家铺子模仿他们做烧烤美食，但是调料和工具并不专业，因此吃的人不多。 倒是黛玉会时常想些新花样添进菜谱，她深知不创新就会落后的道理。 将近中秋，此时的蟹是最美味的。 一大早黛玉便去湖边等着，要买渔民捕捞上来的鲜蟹。 她挑了一篮子个头匀称的蟹，拿回家做清蒸蟹。 清蒸蟹最大程度保留了蟹的鲜味，配上自己调的酱汁，味道受到家人的一致好评。 刚尝完这道菜，林瑾便进屋告诉黛玉外面有人找她。 黛玉一出门，就看见官家正在路边等她。 官家怎么来了？ 她赶忙跑过去，还未等行礼，官家就说：“外面人多，不必行礼。要是方便陪朕出去走走。” “是。” 自子瞻离京后，黛玉已经很久没有问过宫里的事。她很好奇官家怎么突然到访。 “你瞧着是比在宫里过得好，楷儿还时常念叨你。” “皇子还好吗？” “孩童之心，自然没有什么烦恼。只是贤妃……” “娘娘怎么了？”黛玉焦急地问。 “她终日郁郁寡欢，心气郁结，身体大不如前。” 黛玉心里有些凉意，此刻她是恨官家的。“您明知道楷儿是娘娘的命根子，为何还任由他人从娘娘手里夺走？害得她母子分离，身心俱疲！” 官家无奈：“韩家势大，若不让皇后抚养楷儿，只怕孩子将来也会有危险。况且若皇后无大的过错，朕无权废后。” 黛玉听明白了，这仿佛是一局死棋，贤妃已被皇后拿捏得死死的。 就像侯爷说的，时机未到，所有人都拿韩家没有办法。 “您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官家很少出宫门，微服出行会有危险。 “你去看看贤妃吧，朕怕她……” 黛玉听着官家的语气，贤妃怕是很不好了，便答应进宫看望。 见到贤妃，黛玉心都碎了。人瘦成什么样了，脸上毫无血色，每日只靠汤药维持。 “你来了……”贤妃有气无力地说话。 “娘娘……”黛玉一把扑向贤妃身边，眼珠儿不断往下落。 “好姑娘，别伤心，我会好起来的。” 黛玉看着与凤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她是真的把贤妃当姐姐。 深宫无情，前世害了元春，这世害了贤妃。 “您一定会好的，不要再思虑太多，以养好身子为主。” 贤妃轻轻点头：“她巴不得我死，楷儿就是她的了，我偏不如她的意……” 黛玉知道她说的是皇后，可是她现在身体这样脆弱，实在不宜再想这些伤脑之事。 “官家可来看过您？”黛玉明明跟官家一同进宫的，但是官家却借口政务繁忙，没有来探望贤妃。 “官家已许久未来过了。”一旁的宫女告诉黛玉，“小皇子也许久没来。” 帝王心深似海，他在想什么？ 黛玉不知道如何宽慰，只好对贤妃说：“我去看看楷儿，您先歇着，一会儿我再过来。” “黛玉，把楷儿带来好吗？”贤妃近似祈求的语气，黛玉只能答应。 好在宫里大家都知道黛玉是官家的贵宾，没有人难为她，来去自如。 要见楷儿，必须先见过皇后，这是躲不掉的。 黛玉来到皇后寝宫，向她请安：“民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真是冤家路窄，与皇后正在一起说笑的却是韩依依。 “起来吧。”皇后开口。 “你进宫来干什么？”韩依依问。 “应陛下之邀，进宫来看看。”黛玉对皇后已没有威胁，皇后并不在乎她的来意，只有韩依依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皇后并不知道韩依依与黛玉相识，反问韩依依：“你认识她？” “怎么不认识，姐姐你不知道，就是她勾搭清舟的。” 皇后明白了，这林黛玉容貌倾城，哪个男人不爱？就连官家都曾被她迷惑。 “你来找本宫有何事？” “民女想看看小皇子。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皇后知道她背后有官家撑腰，不好拂了官家的面子，便让宫女带黛玉去皇子住处。 黛玉走后，韩依依愤愤对皇后说：“姐姐，你可不要放过这个狐狸精！” 皇后与韩依依一丘之貉，她自然也不想黛玉好过。“急什么，自然有人收拾她。” “看她应该是见过贤妃了，那个贤妃就剩半条命吊着，我们不如送她一程？”韩依依建议。 “本宫自有打算。” 小皇子一看见黛玉，就喊：“小姑姑，小姑姑……” 软糯的声音听得黛玉心都融化了。 黛玉故意抱起皇子逗他玩，跟他讲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小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但是旁边的宫女们听着很没劲，都蔫耷耷地站着。 黛玉见她们放松了警惕，便随口说道：“你们下去歇息吧，我带皇子玩一会，走的时候喊你们。” 宫女们平日被皇后管得严，一听有偷懒的机会，都迫不及待地走了。 就这样，黛玉牵着小皇子顺利来到贤妃跟前。 “楷儿，楷儿……”贤妃见到孩子激动起来，“快让母妃看看……” 小皇子凑近她，用小手摸着贤妃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母妃生病了，要快快好起来，我还要跟母妃玩。” “好，母妃一定快点好起来。你要听话，不要惹父皇生气，知道吗？” 黛玉听着贤妃这些话，像是在交代后事，但是小孩子不懂，只到一边玩去了。 “你看楷儿长得多好，将来一定像陛下一样圣明。” 黛玉不忍反驳她，陛下若圣明，贤妃便不会成这个样子。 “娘娘宽心养病，不用担心小皇子。” 贤妃：“嗯。” 因为是偷偷带孩子出来的，黛玉怕时间长了被皇后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让皇子跟贤妃告辞：“母妃，我明日再来看你。” 贤妃：“好。”又对黛玉说：“多谢你了。” “娘娘何须如此客气。” 第8章 黛玉准备悄咪咪送皇子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天不随人愿，刚跨进皇子寝宫，就看见皇后与韩依依在殿内正坐。 “没有本宫的允许，谁都不能带楷儿离开寝宫，你不知道吗？”皇后怒气冲冲。 黛玉脑袋嗡嗡的，连忙下跪：“我只是带皇子去御花园玩了一会，求娘娘恕罪！” “你敢无视本宫的命令，谁给你的胆子？” “御花园不远，只想带皇子去散散心，娘娘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 皇后好不容易抓住黛玉的过错，怎么会轻易放过她，更何况还有韩依依在一边煽风点火。“她不把您放在眼里，一定要重重责罚！” “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 翠柳听命，扬手便要来打黛玉。 殿外突然大声呵斥：“朕看谁敢？” 皇后吓得赶紧向官家请安，韩依依也默不吭声。 “皇后将礼数都忘光了吗？连朕的客人都敢动手！” 皇后：“臣妾不敢。” 黛玉害怕皇后以后将这笔账记在贤妃与皇子身上，便为皇后开脱：“是我触犯了宫里的规矩，与娘娘无关！” “你先起来。”官家对黛玉说。 “楷儿不过小小孩童，带他出去玩玩也不是什么大罪过，皇后不必如此计较。” “是，臣妾做的不对，陛下恕罪。”皇后在官家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行事作风与先前迥然不同。 官家只对黛玉说：“跟朕走吧” 黛玉如释重负，恭敬跟在官家身后。 出了皇子寝宫，官家开口：“朕知道你带楷儿去看了贤妃。” 黛玉心想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管，任由贤妃自生自灭，但是她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毕竟她面对的是一国之君，是手握天下之人。 “陛下怎么知晓？” “她们能有自己的眼线，朕就不能有么？” 黛玉恍然大悟。 “天晚了，你速出宫去吧。” “是。” 天有些微暗，陆清舟听说黛玉又进宫了，深怕有什么变故，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见黛玉好好地出来了，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我们回家吧。”黛玉说。 陆清舟看出来她有些疲累，边走边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幸好这辈子生在普通人家，不用遭受权贵的折磨。”她这番像在回答陆清舟，更像是在对话前世的自己。 “你只管做个轻松自在的姑娘，凡事有我在。” 二人相视一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进入寒冬。 外面寒冷，人冻得受不了，烧烤摊不能摆了，只能在后厨做些菜肴售卖，因此客人也少了许多。 这个家里添了喜讯，东妞怀孕了。 一家人对东妞更加照顾，不再让她忙店里的事，只管养胎，林瑾也经常陪她。 眼看着就能过个喜气的年，但是晏殊的到来打破了黛玉内心的宁静。 “贤妃娘娘殁了！” 黛玉如五雷轰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答应过我会好好养身子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久病难医，太医也束手无策。” 那样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老天爷为何不先收恶人！ “孩子怎么办？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黛玉关切道。 “永乐侯爷哀痛至极，以思念外孙为由，将皇子接到府中小住。” “白发人送黑发人，侯爷如何经受得住。” “官家已亲自去侯府探望。贤妃棺椁择日葬入皇陵。” 子瞻被贬，贤妃命丧黄泉，世间事如此不平！ 黛玉很是伤心，却无能为力。 她不了解朝堂之事，出于朋友之义仍不忘叮嘱晏殊：“大人要更加小心行事，一定要保住自己周全！” 晏殊反倒比她乐观：“风雨欲来，不如坦然接受！贪生怕死，我就不配做这父母官。” 这番话同当时子瞻说的多么相像，他们是百姓的指望，是这天下稳固的基石。 前世贾家的男子们为官出仕，哪一个有这样的胸襟气魄，不过都是些贪财好利之人，最后整得家族败落。 晏殊走后，黛玉呆呆地望向皇宫的方向，贤妃的离世改变了朝堂的格局，也改变了小皇子一生的命运。她为孩子担忧，也为天下担忧。 她心中苦闷，便去私塾寻李清照。 私塾不大，但被清照布置得很雅致。 朗朗的读书声传来，黛玉悄悄走到窗下观望。 清照做了教书先生，眼里更有光彩，跟孩子们在一起能感受难得的纯洁和欢喜。 清照不经意间瞥见了黛玉，就让另外一个女先生替下班，自己抽身出来了。 “你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往日可不见你的踪影啊。”清照还在同黛玉说笑。 “天冷了，生意少了许多，便来看看你。” “走，我院里的腊梅开得极好，咱们赏花去。”清照一把挽了黛玉的胳膊向内院走去。 冬日的腊梅是浅黄色，小小的一朵煞是可爱。 清照一边赏花一边问黛玉：“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别忘了，我既引你为知己，自然是能看透你的。” 黛玉点点头，将最近宫里的事告诉她。 清照：“贤妃的事我也听过一些，我父亲在朝为官，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但是朝廷的事是你我无法左右的，就连晏大人和苏大人都没无法解决，更何况你我。不如放宽心，顾好眼前要紧。” “是啊，我真是管得宽了，只是很舍不得贤妃和那个孩子。” “放心吧，侯爷一定会照顾好皇子的。” 午饭时间，黛玉看中了饭桌上一碟精致的点心：“你这点心新奇，是怎么做的？” “这是我叫人用新开的腊梅做的梅花糕，你尝尝。” “你倒是会用心，竟想出这样的吃法。”黛玉说着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是有一股梅花的淡香，又不甜腻，很合我心意。” “难得我这里的东西能入你的眼，快多吃些。” “我不仅要吃，还要你的食谱，回家自己试着做做，给菜里增加一道甜点。” “你呀，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做菜，这东京城的食客怕都去你家了，还叫别家怎么做生意？”清照故意寻她开心。 黛玉：“菜式嘛，自然要新，墨守成规不是开店的料。” “没事多研究研究菜谱，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外面那些纷纷扰扰能不管就不管，知道吗？惹了是非回来，只教你爹娘担心。” 黛玉知道她的好意，二人再说了一会闲话黛玉就回家去了。 在清照的开导之下，黛玉这几天没再胡思乱想，只一心研究梅花糕。每新做出来一份就让东妞尝尝，吃得东妞直抱怨：“你看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像个球。” 黛玉抿嘴笑了：“你的肚里本就有个孩子，大点也不足为奇。你说哪一份的味道更合东京口味？” 东妞指了指第三份：“我觉得这份最好，咱家有些菜油大，第三份甜丝丝的，解腻。” 黛玉：“我也觉着这份最好，那就按这个方法做。” 姑嫂二人确定好菜式后便开始收拾厨房，黛玉不要东妞动手：“你身子日渐沉了，不要做这些，去歇息吧。” 东妞：“你不要我做，我就在这陪着你也是好的。”“听爹娘说，你从水里捞上来之后性情变了许多，以前可是追鸡逗狗的小捣蛋，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还懂了许多书。” 黛玉：“人长大了，要为爹娘分忧，岂能还如孩童一般不懂事。”说着还伸手摸了摸东妞的肚子，“再说我都要当姑姑了，好歹是长辈，要给我的小侄子做个好榜样。” 东妞：“你以后肯定是个好姑姑！” 将后厨收拾完毕后，黛玉扶着东妞去歇息。 这一冬天干物燥，直到元宵节都没有落过雨水。 寒冷时节，一到天黑，东京城里家家户户都入睡得早。 黛玉睡得迷迷糊糊时，仿佛听见外面有吵闹的声音，杂乱的很，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睡意沉沉的她只能挣扎着穿衣起床，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打开大门，一股寒意袭来，大街上不少人在四处奔走。黛玉顺着人群奔跑的方向看去，一片火光冲天。 那个方向，永定侯府！ 黛玉顿时惊得睡意全无，大声喊着哥哥：“哥，哥，哥……你快起来，快起来……不得了了” 林瑾被妹妹吵得不耐烦，只好起床。 他的反应与黛玉一样，虽然他没去过侯府，但是东京城人人都知道那里是永定侯府！ “走！”黛玉拉着哥哥就往侯府跑。 “等等，救火要带水盆！”林瑾转身回屋里拿了两个水盆，兄妹两个在火光的映射下奔向侯府。 等他们赶到时，火实在太大了，不是几个水盆就能扑灭的。 可是怎么办？楷儿还在侯府？还有侯爷？还有侯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 黛玉甚至想自己冲进去，把楷儿救出来，可是哥哥始终拉着她：“玉儿，别犯傻，别犯傻！” 黛玉哭了，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绝望。歇斯底里的痛哭声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这场大火会让永定侯府毁于一旦。 楷儿，楷儿……那个孩子还不满五岁啊…… 黛玉心痛到窒息。 正当众人对着大火手足无措时，火光里却冲出一个黑色身影！ 第9章 黛玉早已被泪水模糊视线，她费力终于看清那个人。 陆清舟！是陆清舟，他怀里还抱着楷儿！ 黛玉一把扑过去：“清舟……楷儿……” 陆清舟体力不支，险些跪倒在地，幸好林瑾扶住了他。 “没事了，皇子没事了，不要哭……”陆清舟望着黛玉。 “嗯……”黛玉对林瑾说：“我们把楷儿带回家，快去请大夫！” 小皇子陷入昏迷，黛玉一直唤他的名字。 在围观者的帮助下，黛玉把清舟和小皇子带到家里。 大夫及时赶到，为小皇子施针开药，孩子暂无大碍。 但是陆清舟的右手被烈火灼伤，疼痛难忍。 黛玉心疼地求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他！” 大夫为陆清舟上好烫伤药，然后用纱布包扎，嘱咐道：“这只手切记不要乱动，不要沾水，明日我再来换药。” 黛玉：“谢谢大夫。”然后送大夫出门。 陆清舟：“我进去后看见侯爷快不行了，却一直将皇子护在怀里……” 黛玉听后忍不住落泪。 此时还在外面忙碌的林瑾回家了：“潜火队来了，火小了许多，他们救出了侯爷，只是……” “侯爷没了？” 林瑾点头：“人已经烧焦了。” 永定侯府完了…… 贤妃娘娘若泉下有知，该有多心痛！ “可有什么人幸存下来？” “有几名回家探亲的仆人躲过一劫。” 黛玉呆呆望着床上昏睡的小皇子，泪眼朦胧。 官家！官家知道侯府的事吗？楷儿可是他唯一的孩子！ “咚咚咚，咚咚咚……”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林瑾开门，是晏殊和李清照。 “听说你们救了皇子？”晏殊问。 林瑾指了指床上的赵楷。 “陛下已经知道了，命我将皇子接回宫。” “晏大人，您一定要为侯府查明真相，我不相信堂堂侯府会平白无故起火！”黛玉拜托晏殊。 晏殊神情坚定：“你放心吧，不管是谁做的，都要为侯府上下偿命。” 李清照上前安抚黛玉，劝她不要太过激动：“把孩子交给大人吧，留在你身边也不安全，更可能连累你。” 陆清舟也劝她：“皇子只有在官家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只是希望大人一定要劝谏官家，不能再把孩子交给旁人。” “各位考虑得周到，在下一定不负所托。”晏殊答。 晏殊将孩子抱上马车，黛玉等人在寒风中送行，夜真的很冷。 侯府方向的火光已经消失，黛玉：“我去那看看。” 李清照陪着她，林瑾在家照顾受伤的陆清舟。 偌大的侯府被大火烧得支离破碎，火光虽灭，却还有烟气冒出。 黛玉怔怔地看着，两眼无神。 清照担心地很，她知道黛玉与贤妃交好，与侯爷也曾相识。黛玉还没从贤妃离世的悲痛中缓过来，却又被逼着接受侯府的灭亡，幸好皇子没事，否则真怕她接受不了。 “我们回去吧，小心着凉。” “你相信这是意外吗？”黛玉开口。 “虽说今岁干燥，但也不至于起这么大的火。更何况还是侯爵府邸，又有皇子在，说不好是不是阴谋。”清照是个聪明人，又从小听父亲讲官场的事，她知道此事并不简单。“但是事情会有人去查的，官家定会给去世的侯爷一个交代。” “回去吧，清舟还在等你。”清照劝黛玉。 黛玉缓缓转身，跟清照回家去了。 大夫每日来为清舟换药，伤势渐好。 “今日我就回武馆去了，你若有事就来找我，凡事不可冲动。” “你回去也要记得找大夫换药，不用担心我。”黛玉知道，武馆需要打理，自家的店面也要做生意，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下去。 两日后，清照将听来的消息传给黛玉：“陛下处置了潜火队首领，另将火政官韩行连降三级，罚俸三年。” “韩行？是什么人？” 清照：“首辅韩大人的儿子，皇后娘娘的堂兄。” 原来是韩依依的哥哥。 “韩家与此事有关，官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为什么不再继续查？” “你莫急，安知官家会放过他们？” 黛玉此刻竟有些恨自己能力不够，不能为侯府主持公道。 清照不想让黛玉一直为此事苦恼，便转移话题：“你家嫂嫂已经多日没去学堂，她是不是偷懒了？” “嫂子身子愈发重了，行走不便，爹娘和哥哥都不让她出门。” “你瞧，你们家就要有添丁的喜事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酒。” “那是自然，女儿红管够。”二人继续说笑了一会。 清遥武馆内，陆清舟正在整理账务。 “皇后娘娘懿旨到！”内官尖锐的声音传来。 陆清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与皇家向来没什么交集，怎么会有懿旨到？ “陆清舟接旨！本宫闻你文武全才，人品沉稳，今为你与首辅千金韩依依指婚，择于三月之后成婚！” 陆清舟措手不及。这韩家竟然用皇后来压他！ 他不肯接旨。 “陆公子可知抗旨的后果？”内官见他迟迟不接，定是心中不乐意。 “公子若不接，你这武馆满门可就要遭殃了！”内官语气中透露着威胁。 自己一人无所畏惧，可是武馆其他人都是跟随父亲多年的故旧，他不能连累他们！ 陆清舟咬咬牙接下旨，内官满意地走了。 陆清舟满腹心事去找黛玉，正巧清照也在。 黛玉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有事发生：“怎么了？” “韩家竟然求皇后，给我和韩依依赐婚！” “什么？”黛玉和清照几乎异口同声。 这件事大家都始料未及。 早在清舟父亲的葬礼上，他就拒绝了韩依依，众人都是在场的。 “就算是首辅千金也不能逼婚吧！”清照气愤不已。 “他们以武馆为要挟，我只能暂时领旨，然后来找你们商量怎么办？” 黛玉面色凝重，这个韩家好事不沾边，坏事一样不落。 贤妃和候府的案子还没查清，又来抢陆清舟。 但是以他们的力量难以与皇后抗衡。 黛玉：“我们去找晏大人！” 晏府内，晏大人正在研习书法，晏夫人在一旁为他研磨。 家丁通传有客来访，晏大人：“请他们进来！” 黛玉等三人将赐婚之事告诉晏殊。 晏殊并不知晓清舟与黛玉两情相悦，先开了个玩笑：“这韩家权势正盛，陆公子为何不愿呢？” 清照一听这话，忙扯了一下晏殊的衣袖，然后朝清舟黛玉二人努了努嘴，弄得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晏大人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大笑道：“堪称璧人，甚好甚好！” “大人可有什么法子让皇后撤回懿旨？”清舟问。 “皇后母仪天下，若轻易撤旨会拂了她的面子，所以只有把他们逼到绝处，自行放弃这门婚事。”晏殊答。 “这韩依依看中清舟的无非相貌人品，可若清舟失了这副皮囊，他韩家为了面子还愿意要这个女婿吗？”晏殊反问众人。 清舟：“自然不愿意！堂堂首辅，怎会要一个容貌不堪的女婿。” “大人的意思是要清舟自毁容貌？”黛玉关切问道。 晏大人：“是也不是。” 清照：“此话何解？” 晏大人：“我认识一位江湖游医，擅易容，不如让他帮你们一把。”晏大人接着说，“请他以易容之术将清舟脸上布几道疤痕，然后传扬出去，传到首辅与皇后耳朵里，到时纵使韩依依不介意，他们肯定不能接受。” 清照：“办法很好，只是清舟脸上一辈子都要有疤痕了吗？” 晏大人连连摆手：“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待事情过去，婚约解除，再让先生将清舟的脸恢复过来。对外就说清舟得遇名医，治好了脸上的伤，韩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三人实在佩服晏大人的聪慧，能想出如此妙计。 黛玉：“不知这位先生医术如何？” “精妙无双。只是他不轻易露面，我需寻他一番。” 清舟对晏殊十分感激：“多谢大人出手相助，清舟铭记在心。” 晏殊：“公子客气了。子瞻临走之前已托我关照他的故交，在下不过略尽绵力罢了。” 黛玉对这两位大人更加钦佩，文士之心，高风亮节。 晏殊：“诸位请先回去，待我找到先生再依计行事。” 众人听晏殊安排。 一周后，晏殊派人将陆清舟请到林家，自己与游医同至。 “这位是周先生，隐士高人。”晏殊向众人介绍。 “劳烦周先生！”清舟表示感谢。 周先生点头致意：“咱们开始吧！” 清舟与周先生在屋内，大家都在外面等候。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出来了。清舟脸上多了两道又深又长的伤疤。 黛玉看着触目惊心的疤痕，心里有些酸苦。 “姑娘莫伤心，只是假的罢了！”周先生安慰她，“等各位事情办妥之后，再来找我自然恢复容貌！” 黛玉：“多谢先生！” 晏殊再三叮嘱：“今日之事大家都要保密，不能向外泄露一个字。清舟今晚出城，只说回城郊山庄。数日后回来，谎称在外遇到劫匪，不幸受伤。最好让满东京的人都知道你伤了脸。” 林家人，加上清照，都保证守口如瓶。 清舟对他们都是非常信任的。 是夜，清舟偷偷一人出城去了。 第10章 清舟走后，林瑾时常去武馆帮忙打理。大家都知道馆主回家了，要过一段时日才能回来。 韩依依也常来，几次都不见清舟，心里恼得很。 “喂，清舟什么时候回来？”韩依依问林瑾。 林瑾懒得搭理她。 “喂，你是聋子吗？本小姐说话听不见？”韩依依伸手推了林瑾。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 “我认识你，你是林黛玉的哥哥。我问你，清舟什么时候回来？” “我只是来干活的，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他回家做什么去了？” “听说是开个什么江湖大会？具体的不知道。”林瑾胡诌一番。 韩依依抱怨起来：“我与他都要成婚了，不好好准备婚礼，开什么大会！” 林瑾故意呛她：“婚事由你们韩家操办就行了，要他做什么。” 韩依依白了林瑾一眼，恶狠狠地说：“叫你妹妹离清舟远点，不然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大小姐，你还是先把你的新郎官看好吧，闲得管别人！” 韩依依：“我若不是看在清舟的面子上，定要好好教训你们！” 林瑾懒得理她，拿着扫帚扫院子去了。 离开武馆，韩依依不想回家，便去宫里。 皇后正在抄写四书，见韩依依气鼓鼓地来了，就问：“又是谁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陆清舟！哼！” “他怎么了？本宫不是已经下旨为你们赐婚了吗？吵架了？” “我已经大半个月没看见他了……说是回家，怎么回了这么久。” 皇后听后很无语：“人家父母皆亡，家中肯定有许多事要打理，你这样不体谅，以后如何能当好他陆家的媳妇？可不能这般使小性子。” 韩依依知道皇后是关心她，但实际上她恨的是陆清舟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连回家都没跟她说一声。 “姐姐，他若逃婚怎么办？”韩依依问。 “逃婚？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能逃到哪里去？再说武馆里的那些人他都不管了？” 皇后还接着说：“你呀，就乖乖等着做新娘子，本宫与叔父定将你风风火火地嫁出去。” “谢谢姐姐！” 韩依依见皇子不在皇后这里，便问：“陛下还没有将皇子送来吗？” “他防着本宫，不肯送来。” “那姐姐的打算……”韩依依本想说皇后的打算岂不是要落空了，但是不好直接说出口。 “急什么，日子还长着，那孩子没娘了，本宫还怕他吗？” “姐姐说的是，这后宫之中自然以姐姐为尊！”韩依依奉承道。 数日后，清遥武馆传出了馆主回来的消息。 一直在武馆外盯着的小厮立刻回府禀报韩依依。 不多久，韩依依带着一群丫鬟家丁大驾光临。 一进屋内，韩依依看见陆清舟戴着面具，总不肯摘下。 “你为何戴着面具，吃饭喝水多不方便。”说完便伸手要去摘陆清舟的面具，清舟身子一转，背对着她，面具未成功摘下来。 “我如今哪有面目见人……”清舟故意这样说。 “出了何事？”韩依依好奇。 “我的脸被歹人所伤，已无法示人。” 韩依依不信，迅速冲到清舟面前，猛地一下摘下面具。 他的脸一出现，韩家的下人们都吃了一惊，开始窃窃私语。 韩依依大为震惊：“怎么会这样？”说完还斥责下人们，“谁敢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身在江湖，有几个仇家也不是什么大事。”清舟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韩依依不死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天下最好的大夫来为你医治。” 陆清舟假意顺从：“那就多谢了！” 此后，武馆每日有不同的大夫上门，但都束手无策。 韩依依气得冒火：“都是一群庸医，庸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清舟容貌被毁的事情已经被首辅和皇后知道了。 若医不好陆清舟，他们的婚事就要告吹。 因为韩家要面子，皇后娘娘更要面子。 一个容貌不堪的人如何能当首辅大人的女婿、皇后娘娘的妹夫？ 清舟每日闭门不出，不愿再见客。 这韩依依倒是个情种，为了清舟与父亲反驳，奈何首辅大人说一不二，没有回转余地。 她只能哭哭啼啼进宫找皇后。 “求姐姐为我做主！”韩依依见到皇后立刻跪倒在地。 “我都听说了，你先起来。”皇后命宫女将韩依依搀扶起来。 韩依依：“父亲不肯听我的……” 皇后：“你这傻孩子，何苦为了一个男人与叔父反目？难道叔父会害你不成？” “可是我喜欢清舟，就要与他在一起！” 皇后发威了：“从前的陆清舟风度翩翩，仪表不凡，本宫与叔父对他都甚为满意，即使没有一官半职也无所谓。可是如今他成了丑八怪，人人见到都怕得避之不及，你若还执意嫁给他，要将我们韩家置于何地？只怕到那时，本宫和叔父都会成为全东京的笑话！” 韩依依知道了，他们都不是真的疼她。在他们面前，韩家的面子永远是第一位！ 皇后见韩依依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又有点舍不得，遂吩咐跟来的丫鬟：“你们要寸步不离守着小姐，若出了什么事，本宫要你们的命！” 丫鬟们吓得赶紧答应：“是！” 翌日，内官来到武馆宣旨，皇后懿旨取消了陆清舟与韩依依的婚约。 清舟表面看起来不乐意，反复问内官：“为何要悔婚？” 内官一脸嫌弃：“你也不看看你那个样子，还配与首辅大人结亲？”说完便扬长而去。 陆清舟冷笑一声。 此后一段时间，陆清舟因为婚事取消而郁郁寡欢、卧床不起的消息就传开了，只是韩家再也没有人来看过他。 晏殊他们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暂时也都没有与清舟联系，怕露出马脚被韩家发现。 黛玉仍旧整日忙着店里的事情，她家的招牌连东京城外都知道了。 东妞快临盆了，林瑾一刻不离地守着她。林大叔和林大娘也早准备了小衣服、小鞋子等待孙儿的降临。 “哇哇哇……”伴随着婴儿的哭声，东妞和林瑾的孩子出生了，林家充满了新生的喜悦。 黛玉更是高兴不已，这是她来到这一世第一个迎接的小生命。 白白嫩嫩的男婴尚未睁眼，小手只会胡乱挥舞。 黛玉：“给哥哥嫂子贺喜！” 东妞虚弱地回答：“谢谢妹妹。你给孩子取个名吧。” “哥哥取吧，他可是当爹的。”黛玉推辞。 林瑾和东妞早就商议好让黛玉取名，就把孩子抱到黛玉面前：“你是家里书读得最多的，给你侄子取个名，我们也高兴！” 黛玉见哥嫂都这样说，便不推辞了。思考了一会，说：“就叫林予，如何？予己予人，宽容大度。” 一家人都很赞同，“这个名字好，予儿乖，快快长大……” 一月后，林家为予儿办满月酒。 亲朋好友都来恭贺，清照爱酒自然不会错过，晏夫人受晏大人之托也带了礼物来。陆清舟因为韩家的事还不便露面，只悄悄派人提前给孩子送了一把如意锁。 黛玉喜笑颜开，林大叔、林大娘忙着招呼客人更是开心。 “今日可真热闹啊！”众人被声音吸引，皆向门口望去。 苏子瞻！ 黛玉怕是自己看花了眼，揉了几下眼睛才确信，真的是苏大人！ 她赶忙迎上去，苏子瞻将手中的礼物递给黛玉。 “大人，你怎么回来了？”黛玉问。 “有喜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哈哈哈……” “快请进，快请进……”黛玉连忙将他迎进来。 林家人一看苏大人来了，都高兴坏了，将他奉为上宾。 苏子瞻吃喝尽兴，黛玉不忍打扰他，虽然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能看到他平安归来已是最大的安慰。 今天可算是双喜临门！ 宴席结束，宾客都回家了。此时苏子瞻才与黛玉谈话：“官家召我回京，官复原职。” 黛玉掩饰不住笑意：“真的？” 苏子瞻：“我还骗你不成？” “那太好了，咱们又可以一处喝酒游玩了！” “玩乐你还是找清舟吧，我可是有公务在身。” “什么公务？”黛玉问。 苏子瞻悄悄与她耳语：“陛下命我与晏殊秘密调查候府失火一事。” 终于，终于有人能做这件事，这是黛玉期待已久的。 她甚至以为大家都忘了候府，忘了侯爷，还有贤妃娘娘…… 原来，没有人忘记，只是时候未到！ 苏子瞻叮嘱她：“此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连你哥都不要说。” 黛玉知道事关重大，保证守口如瓶。 苏夫人怕子瞻饮酒过多，派马车来接他了，便告辞回家。 翌日，苏子瞻去武馆看望陆清舟。一见面就被清舟脸上的疤惊住了。 苏子瞻：“原来外面的传言竟是真的，你的脸……” 看到朋友落魄如此，苏子瞻心中不快。 倒是陆清舟安慰他：“子瞻不必难过。难道你不相信晏大人吗？这可是晏大人帮我摆脱韩家的妙计。” 接着陆清舟就将晏殊的计策讲给子瞻听。 “这个晏殊，什么江湖奇人都能结识，真是不服不行。” 陆清舟知道晏殊是看在子瞻的面子上帮助他。他看着子瞻，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 第11章 陆清舟忍不住问子瞻：“在外面可还好？” 子瞻：“天地为家，哪里都好。”天性乐观的人对待世事从容自若。 清舟：“还要走吗？” “不走了，留在东京。” 陆清舟放心了，有子瞻在，无论何时都有底气。 子瞻：“你这武馆办得不错，我想把侄儿送来学点武艺，可行？家里都是些读腐书的文人，要添点新的血液。” “你的侄儿定是聪明的，欢迎至极。” 数日后，苏子瞻的侄儿苏远来报到。 陆清舟指派了最好的师傅教他，九岁的孩子很是聪慧，进步飞快。 师傅都说他筋骨好，是学武的好材料。 韩家，韩依依得知父亲和皇后为她新选了一门亲事，死活不依。 首辅大人：“你从小锦衣玉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家人待你的宠爱，难道你一点都不打算报答吗？” 韩依依：“你们对我好是指望我的报答吗？” 首辅大人：“韩家的每一个人都要为家族着想。如今皇后娘娘虽然为后宫之主，但是膝下无子，且不得陛下宠爱，我在朝中也树敌颇多。你的婚事必须要有利于巩固韩家的地位。” 韩依依不解：“可是你们之前是同意我和清舟在一起的。” 首辅大人：“陆家虽然没有官位，但是在江湖中很有名望，可以帮我们搜罗奇人异士和天下情报。所以，陆清舟若能成为我的女婿，我倒是高兴得很！” 韩依依明白了，她不论嫁给谁，背后都充满了算计。 可笑啊，堂堂首辅千金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放弃了抗争。 因为根本没有人在乎她，就连陆清舟也从来没有为她停留过！ 韩依依恨极了，在家中大发脾气，摔了好些花瓶瓷器。 首辅大人也不管她，只吩咐丫鬟看紧她，防止做傻事。 最近黛玉都在家中逗予儿玩，店里的事由哥哥打理。 东妞取笑她：“看你这么喜欢孩子，赶明儿也自己生一个！” 黛玉是未出阁的姑娘，一脸羞涩：“嫂子休要胡说，我只稀罕咱家的予儿。” 天渐渐热了，小予儿衣服穿得少，肉嘟嘟的甚是可爱。 黛玉买了一对银手镯给孩子戴上，孩子好奇地挥着手，咧着嘴笑。 含饴弄孙，是林大叔和林大娘的好福气！ 清照也来看予儿，带了好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 东妞不好意思：“先生真是破费了，他哪里值得这些好东西。” 清照一边逗孩子，一边回答说：“他可是我的小徒孙，日后长大了还要孝敬我呢！” 大家被清照一番话逗笑了，东妞忙接话：“那是自然，他若不敬你，我可不依！” 清照玩了一会便说了正经话：“你们知道吗？听说首辅要将女儿嫁给静安王世子。” 黛玉：“这倒未听说。看来晏大人的计策有效了。” 清照：“晏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黛玉：“是的。可知道婚事是什么时候？” 清照：“听说是下月初十。” “为何这么匆忙？”黛玉问。 “听说那韩依依死活不同意，韩大人怕夜长梦多，早日了事。” 等韩依依嫁了人，黛玉和陆清舟就真正放心了。 清照又说：“你近几日若无事，便去私塾帮我教教课。我与父亲要回乡下老家一趟。” “你开口了，我当然得帮你。老家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父亲想念家乡了。” 黛玉：“你们安心去吧，私塾我会看着的。” 清照：“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乡下的吃食，比东京的更有意思。” 东妞笑着说：“那我们可等着吃你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黛玉就去私塾了。 读书之地与烧烤店真是天壤之别，自带清雅之气。 真如警幻仙姑所愿，黛玉一身烟火气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是个读书人了。 黛玉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角，认真听课。 黛玉好奇，这孩子怎么在外面听课？ 于是就去找小女孩聊聊。 “你怎么在外面啊？” 小女孩怯怯的，一下子起身准备逃跑。黛玉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不用怕，我不是先生。” 小女孩这才停下来。 “我想念书，可是家里交不起学费，爹娘说女孩读书没用，不能考功名。”孩子说出了缘由。 黛玉：“所以你只能在外面听先生讲课是吗？” 小女孩认真点头。 “今日先生讲的你可听得懂？” 小女孩自信满满：“听得懂，先生讲孟母三迁，只为能给孩子提供合适的环境。” 黛玉甚为满意，小小年纪悟性不错。 “我为你减免学费，你明日来上学好不好？”黛玉问。 小女孩连连摇头：“爹娘不会答应，我都是偷跑出来的。每日家里还要做事，没有时间来上学。” 黛玉心疼，历朝历代都说女子读书无用，只叫女孩子做笼中之鸟，没有羽翼。 她想帮这个孩子，便说：“带我去你家，我一定劝你爹娘让你读书。” 小女孩高兴坏了，拉着黛玉的手朝家里跑去。 小女孩的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也不算贫寒。院里晒着衣物，看起来干净整洁。 孩子爹见到黛玉，便问：“姑娘找谁？” 黛玉：“找你们。” 孩子爹好奇：“有事姑娘请说。” “我看这孩子好学，你们何不送她去学堂？” 孩子娘在一边哄儿子，一边说话：“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能力供她。再说我照看这个小的，家里还需要她帮忙搭把手。” 黛玉知道这对夫妇说的是实情，提议说：“学堂愿意给孩子免学费，另外大哥去我店里做工，每月可赚工钱养家，你们看行不行？” 夫妻俩一听还有这好事，喜上眉梢，连连答应，拉着女儿说：“秋儿快谢谢这位姑姑！” 小女孩向黛玉深鞠了一躬：“秋儿谢谢姑姑！” 黛玉摸着秋儿的头，牵着她的手便往私塾去。 “你读了书，以后要做什么呢？”黛玉问。 秋儿：“我想像李先生一样，当一名教书育人的女先生！” 黛玉很欣慰，女子启蒙开智后继有人。 秋儿在私塾学得很认真，黛玉准备等清照回来后再跟她通报这件事，想来她也是会支持的。 秋儿的爹在烧烤店干起了跑堂打杂的活，做事卖力，为人纯朴，林家人也对他不错。 黛玉给他开的工钱比一般的跑堂高，秋儿爹心中很感激。 有时候黛玉会故意多做些吃的，叫他带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一眨眼到了初十，韩依依出嫁的日子。 黛玉和东妞挤上街头去看热闹。 首辅千金出嫁，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十分气派。 人群里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听说韩小姐不想嫁给静安王世子，生生砍掉了自己一根手指……” “唉，是啊，就这样，首辅大人也没答应她，可怜哦……” 什么？韩依依竟如此刚烈！ 韩家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是一般人！ 韩依依出嫁后，陆清舟准备外出云游。实际上是去寻访周先生。 按照晏大人的计划，清舟的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因此他准备疤好后回山庄一趟。 黛玉舍不得他离开那么久，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食。 “你走了会不会忘了我的手艺？” 清舟：“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说完给黛玉碗里夹菜。 “你要早些回来，武馆没你不行。” “放心，等我回来就去向大叔大娘提亲。” 黛玉害羞：“谁要你去提亲了……” “怎么？不想嫁给我吗？” “胡说八道……” 清照深情道：“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家，有个玲珑可爱的孩子。” 黛玉：“你回来再说。” 清舟走后，黛玉经常店里、武馆两边跑，那个小小的秋儿一下学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帮忙。 黛玉看着这个孩子什么活都会干，一定是从小练出来的，有些心疼。 秋儿在武馆与苏远玩得好，二人年纪相仿，两小无猜。 黛玉看着孩子们，感慨时光飞逝，从来不等人。 清照从乡下回来了，带了好多特产给黛玉。 黛玉：“你何必都给我一人，苏大人和晏大人府上都送去些，叫他们也吃个新鲜。” 清照：“哪里能都给你呢，他们的留了，明日你与我一同送去。” 黛玉：“那就好。”想起秋儿的事，就告诉清照：“我擅作主张，给你招了个免费的弟子，可不要生气啊。” “那孩子的事先生们告诉我了，不是什么大事，难得她肯学，我乐意开这个方便之门。咱俩就当是积德行善。” 黛玉：“那我替秋儿父母谢过你。” “跟我还这么客气。”清照在林家吃过晚饭才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相约先去苏大人家送东西，再去晏大人府上。 苏子瞻看她们拎了大包小包，开玩笑说：“这是把家搬来了吗？” 清照：“大人想的美，不过是些乡下的土特产，你和夫人尝尝！” 苏夫人：“多谢李小姐美意！” 清照：“夫人客气了！” 苏夫人留她们吃午饭，便去后厨打点了。 子瞻开口：“候府失火一事有了进展。” “怎么样？”黛玉问。 第12章 苏子瞻：“出事那日，侯爷因病服了药，睡得沉。有百姓看到一只箭头带火的利箭射向候府。” 黛玉：“果然是蓄意谋害！” “我们在候府的内院墙角，发现了残留的油。” 清照：“竟然用行军打仗的法子来对付候府，其心可诛。” 黛玉：“可查出谁是幕后主谋？” 苏子瞻：“还在调查中，不过真相快要出来了。” 黛玉：“是冲着侯爷还是……？” “既对付侯爷也对付皇子，斩草除根！” 黛玉和清照惊讶得说不出话，好狠毒的计谋！ “你们也不要声张，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苏子瞻叮嘱。 黛玉：“大人放心，你们查案也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从苏府离开后，二人又去看晏殊。 将礼物放下便离开了，黛玉急着回家帮忙。 黛玉一到家，就见小予儿啼哭不止，东妞和林瑾哄了半天都不好。 “哭了多久？”黛玉问。 “从你离开就开始哭。” 黛玉：“我去找大夫来看看，老这么哭下去要坏事。” 没多会，黛玉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诊治后说道：“小儿低烧，身体不适，所以一直哭泣。” “请大夫开些药吧！” “我这就写张方子，你们速去抓药！” 说完，大夫就写了一张药方。 黛玉拿着方子急匆匆去药铺。 正在抓药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林姑娘病了？” 黛玉一转身，正好对上韩依依轻蔑的眼神。 冤家路窄。 黛玉不经意间瞥见韩依依的左手小指只剩半截！ 当日街头传言竟是真的！ 她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就算嫁不了心仪之人，也不应如此极端行事！ 黛玉回答韩依依：“韩小姐……”一开口她就意识到称呼错了，如今的韩依依是静安王府的世子妃，身份更加贵重。于是黛玉改口：“世子妃，不是我病了，是小侄身体有些不适。” 韩依依可没那么好心关心究竟是谁病了。 她满腔的恨意正好要找人发泄。 “掌柜的，你们家所有药我都买了，给我送去静安王府！”韩依依一下子买光了药铺的药。 同时，她还命下人令东京所有药铺半个月内不许开门营业。 黛玉一下子懵了。 “你何苦做得这么绝？会要了我侄儿的命！”黛玉被韩依依气疯了。 韩依依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别人的命与我何干？” 黛玉：“你……草菅人命会有报应的！” “报应？我的报应早过了，我还怕什么！”韩依依语气很不屑，“你就等着给那个孩子收尸吧！” 说完就幸灾乐祸地离开了。 黛玉一口气跑回家，累得直喘气。 林瑾见她空手，便问：“怎么没买药？” 林大娘连忙给黛玉端了一碗水，黛玉来不及喝，就说：“城里的药我们买不到了，韩依依为了报复我，命所有药铺半月内不许开门！” 什么？ 林家人简直不敢相信，堂堂首辅千金气量如此狭窄，令人不耻！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再去计较了，孩子的病要紧。 黛玉提议：“哥，你尽快去城外找药店看能不能买到，要速去速回。我和爹去山上采药，娘和嫂子在家看孩子。” 一家人按黛玉的安排行事。 黛玉和林大叔背着背篓，来到了郊外的山上。 村民们有些珍贵的药材买不起，就只好冒险到山上来找。 运气好的能找到，运气不好的只能空手而归。 此时的黛玉希望能顺利找到。 天本就有些暗，树木林立的深山更加阴暗。 二人一前一后找了很久。 黛玉眼尖，看见一丈远的地方有一株所需草药。 她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但是跑得太快，脚下的青苔很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右胳膊正好撞在一块硬石上，疼得她眼泪立刻流出来。 林大叔见女儿摔了，一边扶一边埋怨：“跑那么急做什么，你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办。”他一见黛玉疼得泪水直流，心里慌的不行，问她：“可有哪里疼痛？” 黛玉用左手指了指右边胳膊。 林大叔让黛玉将右胳膊举起来，但是黛玉根本动弹不得，经验丰富的林大叔马上猜女儿的胳膊是骨折了。 他连忙摘下黛玉看见的那颗草药，扶着女儿的左边往家赶。 老人家走一路，愁一路，孙子还没有治好，女儿又摔了，可要他们一家怎么办？ 黛玉只好安慰她爹：“爹不用担心我，伤筋动骨一百天，花些时日养着就行。咱们总算找到了予儿的药，先救他要紧！” 林大叔：“你受了罪，你娘又要骂我，唉……” “没事的，我会跟娘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她肯定不会怪你。” 林大叔心事重重，根本放心不下。 父女二人到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林大娘和东妞还在等他们，林瑾还没有回来。 林大娘一见女儿的胳膊动不了，就赶紧去请大夫。 林大叔默默拿起刚采的药去煎。 烛光下，黛玉瞥见东妞在偷偷擦眼泪，便安慰她：“嫂子，你不要难过，我没事的。” “玉儿，你受苦了！” “我是大人，这点痛不算什么，只要予儿能快点好起来。” 东妞微微点头，又担心说道：“你哥哥出去了半日还没有回来……” “哥哥肯定是找好药材去了，你别担心。” 林大娘领了大夫回来。 大夫看了黛玉的伤情，说道：“是骨折了，我给你上夹板固定住，记住一个月之内这个胳膊不能动。” 林大娘还是不放心：“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大夫：“她年纪轻，只要休养好，骨头会重新长好。” 林大娘：“那就辛苦你了！” 大娘送走大夫后，大叔正好煎好药，东妞将药吹凉后喂给予儿。 黛玉是神仙体质，任何伤口都愈合得极快。 大夫说要一个月才好，她应该只要几天。 但是她不能太过反常，会让家人起疑心。 只能一直安慰大家，不用为她担心。 第二天，清照来了。看见吊着胳膊的黛玉大惊失色：“昨天跟我一起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黛玉：“真是一言难尽。” 随后就将韩依依的行为告诉清照，以及自己与父亲上山采药，不小心摔坏了胳膊，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清照为黛玉打抱不平：“那个韩依依欺人太甚，拿人命开玩笑！” “她现在比以前更加嚣张，”黛玉说，“她连自己的手指都能狠心砍掉！” “怎么？你看到了？” 黛玉点头。 “像她这样的人就是魔鬼！” 黛玉：“从前我以为她不过是千金小姐脾气，蛮横无理了些，不会闯什么大祸。可是昨日的她比从前更加变本加厉，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对付我。” 清照：“你莫怕！这天下难道真成了她韩家的天下吗？真没有王法了吗？” 黛玉还没想到如何对付韩依依，好在予儿吃了药，病好了许多，这也让一家人稍微开心了一点。 直到第四日，林瑾才到家，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 东妞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瑾：“唉，别提了，方圆百里之内的药店都关门了，我雇了马车跑到百里之外才买到这些药。” 林瑾又问：“予儿可好些了？” “吃了妹妹和爹采来的药，已经好多了。”东妞答。 林瑾这才注意到黛玉的胳膊受伤了，心疼不已。 黛玉安慰哥哥：“过几日就好了，你们这几天可要好吃好喝的伺候我。”说完抿嘴偷笑。 “家里有什么不给你吃的？听说骨头汤对骨折好，我去市集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骨头。”林瑾一溜烟又出门去了。 林大叔看到自家孩子这么和睦，心里好受了许多。 平民百姓，不过图个安稳自在罢了。 秋儿爹看黛玉受伤了，与秋儿娘商量，宰了家里两只老母鸡给黛玉补补身体。他们家受了黛玉许多恩惠，真是感激不尽！ 黛玉见着两只老母鸡，心里很感动，秋儿家里十分拮据，却舍得为她花心思，人的高贵不以地位来定，而是内心的善良。 “大哥，你拿回家给大嫂吃吧，她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营养。”黛玉推辞，“心意我收下了。” 秋儿爹不依，坚持要黛玉收下：“姑娘若不肯要，就是嫌弃我们这样的人家了，日后我们也不敢与姑娘来往，秋儿也不必去学堂了。” 黛玉无奈，这个小小的家省吃俭用，不敢有丝毫浪费，却能慷慨解囊，实在教人佩服！ 黛玉只好收下鸡，待秋儿爹走后，便与林大娘商量：“娘，秋儿家条件不好，这鸡几乎是她家最拿的出手的。我实在不忍，不如请他们一家人来咱们家赴宴，好好招待他们一下！” 林大娘对黛玉的提议很赞同，毕竟人要懂感恩：“明日就叫你哥哥去请他们，我和你嫂子多做点好菜。” 翌日，林瑾去秋儿家请客，秋儿上学还未回来，秋儿爹娘再三推辞不肯去。 林瑾只得假装发脾气：“我娘和妹妹下了军令，如果你们不去，就不要我回家了！” 第13章 秋儿爹娘终于答应去林家吃饭，林瑾可以满意交差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大娘就和东妞出门买菜。 午饭十分，人都到齐了。 这桌饭是秋儿家从来没见过的。 他们看得出来林家待客的诚意，秋儿娘直让秋儿和弟弟说谢谢！ 秋儿高兴极了，不仅是因为这些好吃的，更是因为黛玉一家人对他们的好！ 黛玉胳膊还挂着，不方便布菜，就对客人说：“大哥大嫂不要客气，当在自己家一样敞开吃喝。大哥在我们家做事很辛苦，我们都记着！” 林大娘也客气道：“以后秋儿上下学，秋儿娘没时间做饭，就让她来我这。咱家开饭店的，随到随吃，不收银钱。” 秋儿爹不好意思：“大娘，你们对我们已经够好了，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秋儿娘也在一旁附和，秋儿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她插不上嘴，只顾自己夹菜吃，吃的肚子圆鼓鼓的。 林大娘：“这有什么，不过添双筷子的事。” 秋儿爹表面答应了，实际上哪里会让孩子来人家吃饭呢。 一群人在饭桌上开怀谈笑。 午饭结束后，秋儿一家人要回去了，黛玉拿出事先买好的给秋儿姐弟俩的衣服，塞进秋儿怀里。 两个孩子花儿一般的年纪，穿的衣服略旧了一些。 黛玉：“姑姑给你和弟弟的新衣服，可别让你娘丢了哦！” 秋儿赶忙抱紧衣服：“谢谢姑姑，我会看好的，不让娘丢！” 秋儿爹娘接受了黛玉的一番好意，回家去了。 陆清舟自离开东京后，就按晏大人给的几个地址去寻访周先生。一连去了三个地方，都不见先生踪影。 连日奔波，他感到有些累。 幸好在第四个地点，找到了周先生。 陆清舟：“先生云游四方，行踪不定，实在难找啊。” 周先生捋了捋胡子，笑着说：“公子的事情可是解决了？” “解决了，那位千金小姐已经成婚。所以特来请先生为我恢复容貌。” 周先生：“你随我来。”说着将陆清舟引进他的茅庐内，会他祛除疤痕。 一个时辰后，周先生说：“你睁开眼睛。” 陆清舟听话地睁眼，镜子里他重新恢复了往日相貌，且脸上看不出一丝痕迹，仿佛之前的伤痕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感到惊奇：“先生真是神医妙手，在下佩服！” 陆清舟一下子松了口气，虽然以前的疤痕是假的，但是外面传出的谣言却难听得很！ 说什么清遥山庄的少庄主成了丑八怪，还被韩家小姐抛弃…… 他虽表面看起来不在意，但心里始终有根刺。 不过为了自己，为了和黛玉的将来，他将这些苦楚咽了下来，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陆清舟对周先生再三表示感谢：“先生再造之恩，毕生难忘！” 周先生不甚在意：“你我也是有缘，算不得什么恩情，不需再谢。” 陆清舟心中有些疑问，便问：“先生医术高明，为何不悬壶济世，拯救苍生？” 周先生摆摆头：“世间多烦忧，我只想要个清净。” 清舟明白了，世外高人便是如此。 为报答周先生，清舟在临走之前将先生的水缸都挑满水，菜园里锄完草，另外帮他挑了几担柴回来。 喜得周先生眉开眼笑：“够了，够了，你早些回东京吧，日后有缘再见。” 清舟告别周先生，按他的打算，疤好之后要回趟山庄。 出来许久，家里的样子倒没有变。吴伯将山庄打理得很好，没有一处荒废。 吴伯的儿子儿媳将山庄周围的荒地开辟出来，种了些粮食，一家人在此自给自足。 吴伯告诉清舟：“家里已许久没有热闹过了，公子要常回来看看。” 陆清舟：“我在东京开了间武馆，忙得脱不开身，你若得闲，就去城里看看我。” 吴伯连连答应。 在家待了几日，陆清舟动身回东京。 他一人一马，跑起来很快。 在他经过一片茂密树林时，却听见一阵刀剑声。 他是江湖中人，对刀剑之声格外熟悉。 他快马前行，见一伙黑衣人与一群家丁对垒，家丁只会看家护院哪里能招架得住刺客的攻击。 一位长须长者在两个家丁的护拥下，慌忙逃走。 眼看黑衣人挥动手中长刀，向长者刺去…… 陆清舟立刻脚踏马背，倾身飞出，使出腰间佩剑击落黑衣人的刀。 黑衣人岂可罢休，顺势捡起掉落的刀继续向长者挥去，嘴里大喊着：“去死吧！” 陆清舟再次舞剑，直击黑衣人腹部，黑衣人立刻倒地。 同伴见状，一起向陆清舟袭来。 长者看情况不好，急忙提醒清舟：“公子当心！” 好在陆清舟一身武艺，对付这几个毛贼不在话下，没过一会儿就将他们全部撂下。这些人见打不过，都灰溜溜地跑了。 长者十分感激：“多谢公子相救，不知高姓大名，来日定登门拜访！” 陆清舟：“先生不必客气，拔刀相助是我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公子高义，救了老夫一命！受老夫一拜！”说完要向陆清舟行礼。 陆清舟忙伸手拦他：“先生折煞我了，不可如此。”又向长者的家丁说道：“快带你们老爷回家去，这伙贼人可能会卷土重来。” 家丁听后带着长者上马车，很快离开了。 陆清舟也继续赶路。 长者在马车上思忖，不知道谁家这么有福气，生了如此难得的男儿。 家丁见老爷还在想刚才的事，便说：“老爷，我见刚刚那位公子的剑鞘上刻了两个字！” “哦？是哪两个字？” “清遥。” “清遥？莫不是顶有名的清遥山庄。听说他们的少庄主如今在东京开了一家武馆，就叫清遥武馆。” “是的，老爷。这位公子可能就是武馆的人。” “既如此，等我回家定要去武馆拜访。”长者表示。 陆清舟顺利回到东京，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林家。 黛玉看见他平安归来，终于安心了。 林瑾仍旧憨憨的，说着玩笑话：“哈哈哈，潇洒倜傥的陆公子又回来了！” 清舟也与他玩笑：“林大哥帮了武馆许多忙，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只管说！” “你呀，让我妹妹开心了就行！” 陆清舟望向黛玉，看她吊着胳膊，脸色也不大好，很心疼。 只是这里是林家，他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 他打算明日回武馆备好礼，再来开口提亲。 林瑾是个明白人，招呼了爹娘和东妞都去后院，让黛玉和清舟说说话。 “我明日来提亲可好？临走前跟你说了的。”清舟问。 黛玉小脑袋一歪，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说：“等我伤好了再说。” 清舟不解：“提亲与伤有何关系？” “这是件喜事，我不想有一点儿不完满。”这只是黛玉的借口，实际上是她还不想这么早为人妇，这个时代的妇女失了太多自由。 清舟答应她：“好，你说什么时候提亲就什么时候，我都听你的。” 黛玉叮嘱他：“如今脸上的伤好了，但是仍要低调行事，免得张扬惹来不必要的祸事。” 清舟知道她指的是韩家：“你放心，那韩依依已经嫁人了，翻不起什么浪花，不过我还是会当心的。” 黛玉：“那就好。你先回武馆去吧，明日我去看你。” 清舟答应。 第二天，黛玉如约前往武馆，陆清舟正在给师傅们开会。 苏远这个小家伙调皮得很，上窜下跳一刻不歇。 陆清舟怕他瞎跳碰到黛玉的胳膊：“你小心别碰到姑姑的胳膊，要是弄疼了姑姑，我可是要揍你。” 苏远吐吐舌头，古灵精怪的：“你要是揍我，我就去向叔父告状！” “哦？我要是揍了你，你叔父是不会吭声的。”陆清舟故意吓他。 黛玉在中间调解：“好啦，多大点事，远儿很乖，不会搞破坏对不对？” 孩子被黛玉这样一说，自信满满，拍着胸脯保证：“我会好好保护姑姑！” 黛玉和清舟笑了，孩子就是孩子，哄一哄就没事了。 正当他们在院子里说笑时，小厮来报：“公子，门外有客求见！”说完递上拜帖。 陆清舟打开帖子一看，署名为欧阳修？ 欧阳修是当朝大员，他并不认识，怎么会突然到访？ 黛玉也看见了欧阳修三个大字，忙对清舟说：“还不快出去迎接！” 说完二人匆忙去大门口。 看见欧阳修，陆清舟立刻想起了，当日在城外救的那位长者原来就是欧阳修。 陆清舟立刻躬身相迎：“欧阳大人请进！” 欧阳修开怀大笑：“原来公子竟是清遥山庄的少庄主，怪不得一身好武艺！” 陆清舟：“大人谬赞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欧阳修感慨。“我今日前来只为谢救命之恩。” 说完便让人从马车里搬下许多礼物，不断送进武馆。 陆清舟见此情形，一直说：“大人万万使不得，使不得！我救大人不过机缘巧合，并不求报答。” 欧阳修并不理他，待礼物搬完后就直接进武馆参观：“你开这么大的武馆，上下打点的地方多，我拿来的那些东西你能用得着！” 第14章 欧阳修对陆清舟很是欣赏：“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老夫！” 陆清舟恭敬应答：“岂敢叨扰大人。” 欧阳修：“无妨无妨。” 此时恰好苏远疯到大厅来了，陆清舟恨不得一下拎了这个皮猴出去，在客人面前也不消停。 而欧阳修看见苏远却吃了一惊，问道：“小远儿，你怎么在此？” 苏远看见是欧阳修，一下钻到他怀里，嘴里还喊着：“欧阳爷爷，欧阳爷爷……” 黛玉和清舟都懵了，这苏远啥时候认识欧阳修？ 欧阳修见二人充满疑惑，解释道：“远儿叔父苏轼是我的学生，他时常去我府里玩。” 清舟：“原来大人是子瞻的老师，清舟失礼了。” 苏远还在欧阳修怀里闹着要吃糕点，欧阳修乐呵呵地拿了一块给他，对清舟说道：“这孩子也只有你这治得了，苏轼对他是没辙了。” 陆清舟：“孩子顽皮，却很聪明，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就。” 欧阳修又问：“你可成家了？” 陆清舟：“还未娶亲。”不过他看了黛玉一眼，接着说：“已有意中人。” 欧阳修本来想着如此青年才俊，可给他寻门好亲事，见了一旁的黛玉，心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二人自然是琴瑟和鸣，自己又怎好棒打鸳鸯。 欧阳修便问黛玉：“请问姑娘芳名？” 黛玉答：“林黛玉。” “可是那位被官家迎入宫的林姑娘？” “正是。” 欧阳修：“姑娘视富贵如无物，老朽十分钦佩！” 黛玉：“大人太抬举了。” 欧阳修：“他日二位成亲之时，定要通知我，我可是要讨一杯喜酒喝。” 陆清舟：“定不忘大人！” 送走欧阳修，清舟带黛玉出门散散心，他们许久没有一同走在东京街道上。 街面上人来人往，各色商品齐全，又新开了几家小吃店。 清舟一直护着黛玉，生怕被人撞着她的胳膊。 黛玉笑他：“哪里这么精贵呢？你也太小心了。” 清舟：“我可不许你再伤着了，要健康平安。” 黛玉“咯咯”笑出了声，此刻她是幸福的。 卖糖葫芦的大叔一边走一边叫卖，黛玉看见了就想买两支。 正在挑选时，来了一辆马车跑得很快，随行的护卫嫌卖糖葫芦的大叔挡了路，一把打落大叔的糖葫芦架子。 大叔不敢吭声，他是可怜人，面对有权有势的勋贵哪里敢反抗？ 黛玉气不过，拦住护卫就要他们赔大叔的损失：“你们毁了大叔的东西，要赔给他！” “哟，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连静安王府的车架都敢闹！”护卫训斥黛玉。 此时，马车里传出一阵女声：“什么事？” 护卫禀告：“报世子妃，一个丫头胡搅蛮缠！” 马车帘子被掀起，身着华服的韩依依缓缓下车，她看见了黛玉，也看见了陆清舟。 “清舟，好久不见，你的脸……”韩依依注视着陆清舟的脸，之前那两条令人厌恶的伤疤竟然完全消失了。她看起来很吃惊，一脸的不敢相信。 陆清舟回她：“托世子妃和首辅大人的福，我的脸已经治好了。” “怎么会？我当时找了那么多名医来为你医治，他们都束手无策，怎么会好呢？” “听世子妃的口气，似乎并不想我好起来？” 韩依依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希望你能好。可是现在我成了世子妃，你又与这个丫头在一起。” 清舟：“当日你们韩家嫌弃我相貌丑陋在前，毁坏婚约，我就不能重新寻找幸福吗？” “可是你不该找她！我恨她！”韩依依对黛玉充满了杀意。 “世子妃这些话太没道理。”陆清舟注意到她左手少了小指，就是为了抗争这门婚事，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但是他记着黛玉的胳膊也是因韩依依而受伤，“你当日令城中所有药铺关门，使黛玉无处买药，只能冒险去山上采，因此而摔断了胳膊，你还不罢休吗？” 但是在韩依依看来，这远远比不上她的断指之痛，她近乎发疯般咆哮：“都是你们，让我成了断指，让我成为静安王府的笑话！” 黛玉对她没有同情：“都是你害了自己，是韩家害了你！” 韩依依怒不可遏，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 她指着黛玉、清舟，还有卖糖葫芦的大叔，对护卫吼道：“将这三人押入王府大牢！” “是！” 卖糖葫芦的一脸无辜，开始哭天抢地：“小姐放过我吧，求求你，求求你……” 韩依依根本不理他，直接坐进马车里，头也不回。 就这样，三个人入了王府大牢。 陆清舟担心黛玉伤势未好，在这阴暗潮湿的牢里会加重伤情。 其实黛玉早就好了，现在只是装装样子：“你别担心，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咱们快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陆清舟：“若要逃出去，以我的武功带着你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那个韩依依岂肯善罢甘休，咱们这次要绝了她的这些恶念头。” 黛玉十分赞同。 王府内，众人听说世子妃绑了三个人回来都在窃窃私语。 静安王世子也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仗着是王爷的独子，被家里娇惯得无法无天。 他与韩依依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 因此俩人平时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但是今天，他听下人说韩依依绑回来的人中有一名绝色女子，他怎么能错过。 于是趁半夜韩依依睡下后，世子偷偷摸摸去了牢房。 在牢房昏黄的灯光下，黛玉的美貌令他神魂颠倒。 陆清舟见这人心术不正，急忙挡在黛玉身前：“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世子：“我是何人？这里是我家。啊呀，小美人真是我见犹怜，不如跟着本世子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呸！”黛玉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我就算死在牢里，也不同你这样的人有半点干系！” “哟！小美人还挺倔，来人，把她给我带出去！” 立刻就有两三个人来拉黛玉，陆清舟出手迅捷，将来人打退。 世子看到陆清舟的身手，有些害怕：“想不到你小子还有些功夫。可惜这里是王府，就算你是神仙也飞不出去！” 他一声大喝：“来人！”身后涌出十几名护卫将清舟和黛玉团团围住。 “把这个男的给我杀了！” 护卫直冲陆清舟，招招夺命，黛玉吓得大喊：“小心！” 陆清舟体力不支，一把拉过黛玉，突出重围。 二人逃到了王府大院，打打杀杀的声音将王府所有人都惊醒了。 静安王爷高声呵斥：“住手！当我王府是什么地方，成何体统！” 世子看见他爹出来了，只得命手下撤退。 王爷问儿子：“这二人是何人？” 世子：“是世子妃绑回来的，我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胡闹！”王爷被这一对儿子儿媳气得发晕，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净惹麻烦。“你二人叫什么？如何得罪了世子妃？” 黛玉首先回答：“民女林黛玉，这位是我的朋友陆清舟。我们与世子妃……” 黛玉话还没说完，便被韩依依打断了：“父王，我与他们并无大仇怨，只不过关几日教训一下罢了。”韩依依生怕她与陆清舟的前尘往事被王府揪出来，到时候被污个不洁的罪名，她在王府就更难过了。 此时的王爷并不在乎韩依依说了什么，他只听到了“林黛玉”三个字。 这名女子就是以前被官家收进宫的林黛玉，连官家都视她为珍宝，小心爱护，自己的儿子儿媳竟然糊涂行事，差点害了王府！ 官家若知道林黛玉进了王府大牢，岂不龙颜大怒？ 静安王爷虽与韩家结亲，但他只是中立方。 韩家是朝中肱骨，皇帝是他的侄儿，他两边都不想得罪。 王爷通知儿子儿媳：“你们给我听着，平日里干的偷鸡摸狗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们两个，你们以后不许再动！” 世子和韩依依看不懂王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是不敢违逆王爷的话，答道：“是！” 王爷又对黛玉和清舟说：“你们走吧！” 黛玉：“多谢王爷大恩，但是与我们一同被带来王府的还有一位无辜大叔，他只是街上卖糖葫芦的，求王爷将他也放了！”说完向王爷磕了个头。 王爷吩咐护卫：“去把人带来！” “是！” 不一会儿，大叔被带出来了，跟着黛玉和清舟出了王府。 真是虚惊一场。 黛玉对大叔说：“你快回家去吧，今日连累了你，实在抱歉！” 大叔说了句“诶”，就快步跑远了。 清舟扶着黛玉，怕她胳膊上的伤复发了，小心翼翼的。 二人朝林家的方向走去，正好遇见林瑾和东妞正在满大街找他们。 林瑾看见妹妹，又恨又气：“大半夜还不回家，爹娘担心坏了！” 但是他也注意到妹妹和清舟面露倦色，有气无力，便又关心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东妞赶紧搂住黛玉的腰，怕她要倒。 陆清舟将王府的事告诉了他们。 第15章 林瑾一听妹妹差点没了命，直骂韩依依：“她现在真是越来越歹毒了！” 黛玉：“好在有惊无险，咱们快回家吧！不过别告诉爹娘，让他们担心。” 东妞：“你放心，我们不会说的。” 这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 但是静安王开始派人暗中打听黛玉的来头。 “一个市井丫头竟然能结识官家，还有苏轼、晏殊，看来此人并不简单。”王爷暗自揣测。 十几天后，黛玉摘掉了胳膊上的夹板，恢复如常。尽管家人让她再休养一段时间，但是她却闲不下来，开始琢磨给店里添点新菜式。 桂花莲藕，黄豆猪脚，再加上烤豆皮，烤腊肠……又够林家人忙活一阵了。 每次推出新花样，林家的生意都会更加火爆，秋儿爹忙得应接不暇，黛玉看在眼里，决定给他涨工钱。 苏子瞻与晏殊还在调查候府之事，只是府里大部分人都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只有几个回家探亲的仆人幸免于难。 苏子瞻对这些人进行了笔录，发现一名叫小环的丫头有些异常。 苏子瞻问小环：“你在回家之前可发现候府有什么不对劲的？” 小环答：“府内并无什么别的事，只是侯爷因贤妃娘娘离世而连日病了几天。” “在侯爷病间，你可与什么人联系过？” “我回家后，表哥曾问起候府的一些情况，我便告诉他侯爷病了，小皇子在府里养着。”小环答。 “你表哥是做什么的？” “他是韩大人家的护院。” “你说的可都是实情？” 小环：“不敢撒谎！” “好，若有进展也算你为候府枉死的冤魂做了一件善事。”苏子瞻又问出小环表哥姓名，并设了一计：“你就说家中有事，去找你表哥，将他带出韩家，剩下的就交给我。” 小环是个忠心的丫头，都按照苏子瞻的要求去办。 韩府门口，小环找到表哥，说母亲生病了，叫表哥回去看看。 小环表哥一听说姑母有事，跟管家请了假就走了。 二人走至半路，小环借口要去如厕，跑开了。表哥原地等了她一会，突然一伙人上来，拿麻袋套住了他的头，直接拖走了。 苏子瞻命手下最擅长审讯的官员对小环表哥进行审问，自己则坐在屏风后听着。他暂时还不希望公开与韩家对抗。 小环表哥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全招了。 原来，韩家一直暗中观察候府的动静，寻找下手时机。 韩家在候府安插了内应，偷偷提前在候府各处墙脚到了油。等夜深人静时，将带火箭头射进候府。 小环表哥成了此案的重要证人，苏子瞻将他扣下关进大牢。 另外据潜火队队员报告，身为火政官的韩行在事出当晚，见火不救，玩忽职守。最后是潜火队队长擅自做主，带队去救火。 苏子瞻和晏殊将这些重要证据写入奏折，当朝启奏。 “陛下，下官与晏大人已将候府失火一事查清，请陛下决断！”苏子瞻递上奏折。 官家看完奏折后脸色大变：“来人，将韩行打入天牢！” 韩首辅大喊：“冤枉啊陛下，臣子冤枉！” “冤枉？你自己看！”官家说完将奏折朝韩首辅扔去。 晏殊：“韩大人若还觉得冤枉，可令贵公子与证人当庭对峙！” 苏子瞻附和：“铁证如山，韩家纵火烧候府，害死候府上百条人命，求陛下做主！” 朝堂一时激愤，不少正直大臣都在指责韩家的所作所为。 韩首辅怕官家针对整个韩家，那么韩氏家族将自取灭亡，为此他决定丢车保帅，舍掉这个儿子：“陛下，所有罪孽都由小儿一人造成，臣教子无方，求陛下治罪！” 子瞻知道首辅这一招是要将自己摘干净，将皇后摘干净，依旧保住韩家的荣华富贵。况且他有三个儿子，失了一个也不算什么。 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天牢里，韩行还指望他爹救他出去，谁知道他爹根本不来看他，只找了个人给韩行带口信，叫他将所有罪都认到自己头上，不然整个韩家就完了！ 韩行知道自己成了一颗弃子，明明父亲是主谋，却要他来背锅！但是他不得不做，因为他也有妻儿，为了他们能活下去，自己必须认下这些罪！ 官家看现在掌握的证据只能针对韩行一人，还扳不倒韩首辅这棵大树，便直接给韩行治罪：“火政官韩行火烧候府，害死上百条人命，三日后问斩！同谋者皆斩首！首辅教子无道，罚俸三年，闭门思过！” 三日后，韩行午门斩首。 韩依依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人头落地，悲痛难忍！那些害死哥哥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死了儿子的韩首辅收敛了许多，闭门不出。 只是首辅夫人整日哭哭啼啼，找首辅要儿子，看得首辅直冒火。 烧烤店里，黛玉办酒席庆贺两位大人取得胜利，为候府报仇雪恨。 但是晏殊并没这么乐观：“韩行只是首辅的一个爪牙，像他这样的人肯定有无数的利爪。他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推入地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所以咱们不可高兴过早。” 苏子瞻：“晏大人说得是，咱们的路还长，一个韩行不过是开始罢了。” 众人都表示理解，黛玉说：“二位大人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只管开口！”大家也随声附和。 “侯爷在天之灵如果知道有这么多人在乎他，一定会很欣慰！”苏子瞻表示。侯爷是他的姑父，他比其他人更了解姑父的性情。 黛玉：“愿娘娘和侯爷在天上保佑皇子平安长大！” 众人皆如此祈祷。 一段时间后，东京府尹举办美食大赛，城里不论男女老少，皆可报名参加。 林家人都支持黛玉参赛，东妞说：“妹妹的手艺独具特色，肯定能一举夺魁！” 黛玉：“嫂子你太夸张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算不得什么！” 陆清舟也让她去试试：“你若取得好成绩，将来你的生意不怕做不好；若没有好成绩，也是一番历练，学学别人的经验！” 黛玉听完这番道理，便决定参赛。 第二天一大早，林瑾就去府尹那给黛玉报了名。 第一届东京美食大赛的参赛选手集结了东京几乎所有的餐饮商户，以及热爱烹饪的民间高手。 府尹大人请来十名不同行业的佼佼者作为评委，令选三名受百姓爱戴的官员为特殊评委。这十三位评委分别给每一道美食打分，得分最高的前五名进入决赛。 黛玉想着既然来了就好好表现，结果顺其自然。 第一轮参赛，她现场烹饪了一道川菜：水煮鱼。浓郁的花椒激发了鱼肉的鲜美，令爱吃鱼的宋人垂涎欲滴！ 这道菜不仅征服了评委，更征服了围观的普通百姓，理所应当成为头名！ 第一轮结束后，东妞一直磨着黛玉：“好妹妹，你给我们也做道水煮鱼尝尝，今天可把我们馋坏了！” 林大娘也赞成：“你今日那道菜以前从没做过，娘也很好奇究竟味道如何？” 黛玉见大家都想吃，便答应为他们做。进厨房忙活了一阵，一道香气浓郁的水煮鱼就出炉啦！ “鱼肉嫩滑，微辣咸香，实在是难得的美味！”陆清舟称赞。 “对对对，清舟说得对！”东妞吃得停不下筷子，“你有空一定要教教我，店里有了这道菜一定大卖！” 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黛玉很高兴，她一直相信美食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两天后，第二轮比赛如期举行。 晋级的五位选手各显神通，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黛玉知道大家的厨艺都不俗，所以这次她更是准备了绝活：佛跳墙！ 佛跳墙食材众多，如鲍鱼、火腿、菌菇等，且讲究火候，做工精细，一道佛跳墙做完，评委们都迫不及待地要尝。 果然，说鲜掉眉毛都不为过！ 围观群众又是馋得口水直流。 不负众望，第二轮又是黛玉拔了头筹！ 府尹大人宣布：“第一届东京美食大赛冠军是林黛玉！” 大家都在恭贺黛玉，林家人更是沉浸在喜悦中。只有黛玉此时的心思并不自己的成功上，而是第二名选手王安忆所做的菜肴—臭鳜鱼。 黛玉早就听过徽州名菜臭鳜鱼，只是鳜鱼难得，臭得恰到好处的鳜鱼更是一般人难以驾驭的。真正做臭鳜鱼的秘诀只有徽州本地人才知晓，这位王安忆却能烹饪出如此地道的臭鳜鱼，实在难得。 黛玉有心学习，便去找王安忆攀谈：“王姑娘这道菜乃绝品，在东京城里我还没听说谁会做臭鳜鱼，在下很佩服姑娘！” 王安忆是大家千金，大方得体：“林姑娘谬赞了。姑娘的佛跳墙才真是人间美味，不知我可有福气尝一尝？” 黛玉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连忙邀请王安忆：“姑娘有空就来我店里坐坐，我定将佛跳墙奉上！” 王安忆高兴地说：“那就一言为定啦！” 第16章 美食大赛后，黛玉在东京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想尝尝她的手艺，因此林家的生意更胜从前。 黛玉也将参加比赛的两道菜设为本店招牌菜，同时提供外卖配送服务。就这样，东京城里但凡想尝上一口的人都能有机会。 佛跳墙食材精贵，许多人家消费不起。黛玉对钱财看得轻，给李清照私塾和陆清舟武馆的弟子们都准备了全桌宴，这些孩子们难得吃到这样的美味佳肴，开心得很！ “姑姑，你做的菜真好吃！”秋儿毫不掩饰对黛玉的喜爱。 “你喜欢吃，我以后经常给你做好不好？” 秋儿：“谢谢姑姑！” 清照：“也只有你这样娇惯她们，好好的生意人竟做赔本买卖。” 黛玉：“她们可是你的弟子，我就替你这个先生多疼疼她们。再说几个菜不值多少银钱，孩子们高兴才最重要。” 清照嘴上虽贫，心里对黛玉却敬佩得很。厨艺一流，心胸豁达，又有才情，自己与她相比也不觉逊色了几分。 静安王府里，静安王妃也是个贪吃爱玩之人，偌大的东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王妃听贵妇们谈论起美食大赛上夺魁的两道菜，更是馋得垂涎欲滴，恨不得立刻就要尝上一口。 “你们去林家店里给我带水煮鱼和佛跳墙，不论多少银钱都要买到！”王妃命令下人。 “是！” 黛玉做生意并不关心顾客的出身，因此就算她与韩依依势如水火，也丝毫不影响她做静安王妃的生意，更何况这位王妃出手阔绰，有钱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黛玉将精心烹饪的两道菜肴打包装盒，笑容满面地递给王府下人。 王妃看着新鲜出炉的佳肴，喜不自胜，忙命人拿来碗筷，赶紧品尝。一边吃一边赞美：“怪不得人人都说是难得一品，我尝尽天下美食都不及这道佛跳墙！” 王府下人也在一旁附和：“王妃说得是，那林家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排队的人有十米远呢！” 王妃：“听说那林家姑娘与咱家世子妃有些过节？”王妃不管家中事务，是个玩心重的人，王爷也娇惯她，任她四处闲游，因此家里许多事她并不知晓。 王府下人：“是听说过一些，不过具体什么事小的还不太清楚。” 王妃：“你今日去可见到了林家姑娘？” “见到了。” “如何？” 王府下人：“林姑娘十分貌美，又温顺可亲，倒不像世子妃说的那样刁蛮无理。” 王妃知道韩家是什么样的家风，更知道韩依依的为人，当初若不是王爷执意要与韩家结亲，她是看不上韩依依的品行的。无奈事已至此，虽然韩依依常常闹事，她也懒得管，只过自己的闲散日子。 王妃将两道菜吃了大半有些积食，便在院中散步消食。下人一直跟在她身旁陪伴。 身体轻快一些后，王妃有了困意：“吃饱睡个好觉，日子比神仙还美！我先去歇息，叫人不要来扰我！” “是！” 王府一切如常进行。 下人们谨遵王妃命令不让任何人打扰她休息。 可是直到第二日傍晚，王爷差人来寻王妃，才发现王妃已经连续睡了两天！ 王爷大喝下人：“王妃这么久都没醒，你们是死的吗？都不知道去喊一声！” 下人们吓得瑟瑟发抖，他们只知道遵命行事，哪里管许多。 王爷十万火急地来到王妃房门口，敲了好几次门都无人应答，他只能下令：“来人，把门撞开！” 五个家丁合力将门撞开，王爷一下冲进屋内，却进王妃在床上躺着，面如土色，气息微弱。 王爷大惊失色：“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是！”下人们回答。 太医快马加鞭赶来，为王妃诊过脉。 王爷焦急地问：“如何？” 太医眼神扫了一下众人，轻轻摇了摇头。王爷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人多嘴杂，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能明说，便对众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都走了，只有世子和世子妃还在床前尽孝。 王爷开口：“你们也去歇息吧，等我喊你们的时候再来……” 世子：“父王，母亲不会有事吧？” “你母亲福人福相，自然不会有事，放心去吧……” 世子与世子妃这才出来。 王爷等人都离开后才问太医：“太医有话请直说……” “王妃乃食物中毒所致，若再晚一点，怕性命堪忧。”太医回答。 “可知是什么食物？” “菌菇。” “菌菇？”王爷疑惑不解，他没听到王妃这几日吃了菌菇。“这菌菇是家常便菜，如何就中毒了？” 太医答：“菌菇种类繁多，市场贩卖的多是无毒鲜美的，但也有剧毒者，很多人不识。” 王爷：“那王妃的病情可有救？” “臣当竭尽所能！” 王爷无法，只能选择相信太医。他悄悄召来王妃贴身侍婢：“近日王妃可吃了什么食物？” 侍婢知道王妃爱吃时新俏样的美食，便每日记录了王妃的饮食，还记录在册。她将饮食册子拿给王爷，一目了然。 王爷看着册子上许多他没听过名字的食物，心里无奈又可笑，王妃嫁给他已二十年，还有着孩童一般的心性，不知是好是坏。 册子上最后一道菜引起了王爷的注意：“何为佛跳墙？怎么有如此古怪的名字？”而这也是王妃昏迷之前吃的最后的食物。 侍婢忙答：“佛跳墙是城里林家烧烤出的新菜，林家在美食大赛上靠这道菜赢得了第一名。” 王爷：“这道菜有哪些食材？” 侍婢：“有鲍鱼，猪肚，菌菇……” “菌菇？”侍婢话没说完就被王爷打断了。 “是的，佛跳墙里有菌菇。” 王爷：“可认得是什么菇？” “奴婢愚笨，并不认得，跟寻常菇子看起来倒有些不一样，王妃还直夸此菇鲜美无比。” 王爷：“你速去后厨查看佛跳墙可还有什么汤水剩下，拿来给我。另外将当日去林家买菜的下人叫来，我有话问他。” “是！” 不一会儿，为王妃买佛跳墙的下人慌张跑来，一下跪倒在地，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王爷：“我问你，那日你买菜之时，是否发现佛跳墙里有不认得的食材？” 下人惶恐回答：“佛跳墙食材虽贵重，但咱们好歹是王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些食材我都认得……” 听到这里，王爷疑惑起来。但无论怎么说，此事与林家脱不了干系，那个林黛玉与世子妃有深仇，怕不会借机报复，伤害王妃。想到这里，王爷心头一惊，派人将林家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进出。 林大叔和林大娘虽然一辈子见过风雨无数，但是还从来没见过官府的人围了自己的家，不止做不成生意，一家老小更是担惊受怕，小予儿因为不能出门玩耍而急得哇哇大哭。 黛玉逮住为首的询问：“请问我们家犯了何事要围起来？” “静安王妃吃了你家的食物中毒在身，围你算轻的，小心要你的脑袋！”此言一出，惹得围观群众交头接耳传递讯息，仿佛吃了林家的东西就会烂肉一样，落井下石者比比皆是！ 黛玉不满，自己家开店从来不会缺斤少两，更不可能下毒害人！ 她要求面见王爷申冤：“麻烦您带我去见王爷！我们家是被冤枉的！” 为首的告诉她：“你放心，王爷迟早要审你，乖乖等着吧！” 一家老小哪里都去不得，心情愈加烦躁。 翌日，王爷传林黛玉听审。黛玉用篮子装了自己做的水煮鱼和佛跳墙，她要到王爷面前自证清白！ 静安王爷早已见过黛玉，那次黛玉是被世子妃抓进府来的。 王爷：“王妃吃了你家佛跳墙中毒一事，你有什么可说的？” 黛玉：“王爷明鉴，民女冤枉。民女带了自己做的佛跳墙，与当日王妃所食的一模一样！”说完，打开篮盖子，将佛跳墙呈现在王爷面前。 王爷仔细翻看了这盘菜，确实是自己都认得的食材，但是这并不能证明林家无辜。“你说一模一样，又有谁能作证？万一你对王妃的吃食做了手脚，谁又能发现？众人皆知你与世子妃不睦，安知不是借机报仇？” 黛玉被王爷这番话说得怒火攻心，她从无害人之心，他人却以蛇蝎面目看她！ “王爷若不信，可将当日经手这道菜的每一个人都叫来审问一番！” “依你所言。” 王妃侍婢与买菜的王府下人仍然坚持自己所说的，但是二人说的明显有出入。 黛玉：“敢问二位可还有其他人接触过王妃的餐盒？” 侍婢指着买菜下人说：“奴婢从他手中直接接过餐盒，没有其他人介入。” 此时买菜下人却猛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天买回来后，世子妃身边的丫鬟柳儿来看过餐盒。” 王爷忙问：“柳儿做了什么？” “柳儿说世子妃馋佛跳墙许久，但碍于与林黛玉有深仇，不能自己去买，因此想分一小碗尝尝。” 第17章 王爷大吃一惊：“世子妃？她可碰了餐盒？” 买菜下人：“世子妃并未现身，只是柳儿当着我的面分了一小碗出去。” 王爷又问：“你没发现她动了什么手脚？” 买菜下人：“奴才愚笨，确实没发现……” 王爷心里有了想法，命人将柳儿找来问话。 “本王问你，王妃的佛跳墙世子妃可吃了？” 柳儿瑟缩着回答：“吃吃吃……吃了……” 王爷见她说话吞吞吐吐，定是心里有鬼，便故意大声恐吓：“到底吃没吃？” 柳儿吓了一跳，忙道：“没吃，没吃，世子妃根本看不上林家不入流的吃食……” 王爷：“那你为何要分走一碗？” 柳儿不敢吭声。 “说！不说本王灭你九族！” 柳儿一听这话，当场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招认：“世子妃要奴婢寻机往菜里下毒，奴婢只好找个借口……” 王爷：“下了什么毒？” 柳儿：“奴婢不认得的一种菌菇。世子妃说菌菇与食材混同，不会被人发现，王爷，奴婢都是被逼的！世子妃说奴婢若不听话就要奴婢的命！” 柳儿的招供大家都听到了，除了不在场的世子夫妇。 黛玉：“请王爷做主，捉拿下毒谋害王妃之人，还民女清白！” 静安王爷当初与韩家结亲，是为了巩固自家地位，如今一个韩依依早已闹得家宅不宁。旁的事王爷或许都能忍让，可是王妃是他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碰王妃一丝一毫。韩依依触了他的逆鳞，王府再容不得她！ “来人，去请世子妃！” “是！” 韩依依步履匆匆地来了。这几日，她与世子一起在王妃病榻前侍药，在外人看来也是极孝顺。但是谁能想到，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王爷当着韩依依的面，叫柳儿将刚才的招供复述一遍。 韩依依听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世子在一旁更是愤怒地看着她。 世子：“你好歹毒的心，竟敢谋害我母亲！” 韩依依试图狡辩：“没有！我没有，是柳儿诬陷我！” 王爷：“你若再不认罪，本王就拿你韩家全族开刀！” 韩家？韩依依笑了，她早已是韩家抛弃的女儿，就如同死去的韩行一样，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世子本就与韩依依没有感情，正好借此机会赶走她。 “见官府还是休妻，你选一个吧！”世子说。 韩依依：“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 世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吗？” 王府里一群人还在争执，韩首辅早已接到眼线消息，快速赶来。 “见过王爷！” “韩首辅消息好灵通，本王封了全府不许任何人出入，大人还能得到消息，真叫人佩服！” 王爷话里带刺，不过韩首辅此时无心与他理论，他只想早点平息这场干戈，保韩家无恙。 “小女糊涂，犯下大错，求王爷与世子念在姻亲的份上网开一面！” 王爷：“方才世子已说过，见官或休妻，韩大人选一样吧！” 韩首辅何等精明之人，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影响整个韩家。 如果见官，他的官声就毁了。堂堂一国首辅教出来的女儿竟然谋杀婆母，天下人的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愿意休妻处置！”韩首辅回答。 “爹！你好狠心！”韩依依冲她爹大喊。但是首辅大人并为理睬她。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被婆家休了，那将是毕生的耻辱！韩依依如此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 她发疯了一般哭闹，身上哪里还有首辅千金的影子。 韩首辅开口：“小姐受了刺激精神不振，快带她回府休养！” “是！”韩府下人簇拥上前，将韩依依抬了出去。 王爷：“既然韩大人做了决定，你我两家便好聚好散，休妻书明日送到府上。大人请回吧！” 王妃还没有醒来，王爷没有心思与韩家周旋，就下了逐客令。 韩首辅理亏，幸幸而归。 真相既出，黛玉无碍。她主动提出想去看看王妃，王爷也点头同意了。 病床上，王妃脸色很不大好，看来毒性很重。 黛玉想起自己魂穿之前，警幻仙姑曾让她服下灵丹仙药，能解世间百毒。如今仙药早已融入她的血液中，那用自己的血岂不是可以解王妃之毒？ 黛玉知道此举可行，但要说服王爷却不易，毕竟这世上从没听说过人血能解毒的。 但是她还是要一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王爷，我从前遇世外高人指点，得到一副解百毒的方子。王爷若信我，不如让我为王妃解毒。” 王爷看着黛玉，心里在打鼓，这个黄毛丫头行吗？ “性命攸关之事，不是儿戏，你有把握吗？” “请王爷相信我，若有什么意外任凭处置！”黛玉很坚定。 王爷见她毫不畏惧，便答应让她试试。 黛玉让众人皆退下，自己偷偷拿小刀割破中指，将血滴入碗中，喂王妃喝下。 绛珠仙草的血香味满屋萦绕。 王妃喝下之后，面色逐渐好转。不多时，便睁开了双眼。 王妃看跟前只有黛玉一人，眼神有些惶恐：“你是何人？” 黛玉：“王妃莫怕，我是林家烧烤店的姑娘，我去喊王爷和世子来。” “王爷，王妃醒了！”黛玉打开门，对着外面喊。 王爷和世子快步赶来。 “娘！你终于醒了！”世子一见到王妃就扑上去。 “乖，娘无碍。” 王爷也问：“可好些了？” “王爷不用担心，我好多了，头也没那么疼了，好像昏睡了很久。” 王爷：“你被人下了毒，多亏林姑娘救了你！” 王妃想要起身感谢黛玉，被黛玉连忙拦住。 “林姑娘大恩，我没齿难忘！”王妃说。 黛玉：“王妃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王妃又问王爷：“是何人要害我？” 世子跪在王妃床前请罪：“孩儿不孝，娶了毒妇为妻，险些害了母亲性命，请母亲责罚！” 王妃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韩依依？她为何害我？” 黛玉接话：“为了嫁祸于我，借刀杀人。” 王妃：“她竟如此毒辣！” 王妃刚醒，不宜太伤神，黛玉安慰她好生休养便离开了王府。 围住林家的王府兵丁早已散去，家人看到她平安回来欢喜极了。 东妞眼尖，看到黛玉中指还在渗血，关心问道：“手怎么了？” 黛玉：“无碍，不小心剌了个口子。快把予儿抱给我看看！” 林瑾赶忙进内屋抱孩子出来，黛玉一看见孩子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咿呀学语的幼儿眼中的世界是最纯净的！ 韩家，韩依依不依不饶，她不甘心当个弃妇！ 首辅大人将她关起来，不准出房门一步。 失了儿子的韩夫人眼见女儿又成了这样，只能整日对着首辅大人哭骂。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陪你吃苦受累，无怨无悔，可是你让我的儿子死了，又让我女儿疯疯癫癫，你不配当爹啊！”韩夫人骂得难听，整个韩家也没人敢顶嘴。 首辅任她打骂，每日照样上朝，只要他还在，皇后就在，韩家的势力就在！ 韩夫人叮嘱下人好生照顾小姐，若有差池人头落地！ 她自己则每日诵经祈福，求神佛保佑她剩下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不再有什么风浪。 黛玉家的生意因为王妃中毒一事影响比较大，来的客人少了许多。 所幸王妃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亲自摆驾林家烧烤店，将店里的菜肴每个都点了一遍，并且大肆宣传健康美味，硬将流失的客源都拉了回来！ 不仅如此，王妃还要认黛玉为干女儿：“我没有女儿，从此便同你母亲一样疼你！” 黛玉难以接受这份好意，便推辞：“民女不敢高攀王府，请王妃收回好意！” 王妃：“傻孩子，我一见你就喜欢。明日我还要让王爷向官家请命，封你为郡主！” 这下不止黛玉一人吃惊，林家众人都张大了嘴巴。 林大娘向王妃叩拜：“王妃娘娘，我们小门小户人家，承不起这样的恩泽，求娘娘另觅人家！”林大娘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不要去想，否则爬得多高就会摔得多烂！ 王妃亲自将林大娘搀扶起来：“大姐不必推辞，我与黛玉有缘，她救了我，请大姐成全我们这辈子的母女缘分！” 王妃话都这个份上了，林大娘不好再说。什么，就问黛玉：“你可愿意？” 黛玉看见王妃如此有诚意，便答应下来。 翌日，圣旨到林家：“静安王爷认林黛玉为义女，陛下册封林黛玉为潇湘郡主！” 潇湘二字对黛玉来说是多么熟悉！ 难道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东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林家姑娘被封为郡主！ 为了庆祝王府喜获千金，静安王爷和王妃宴请满朝权贵，当然除了被休妻的韩家。 黛玉到王府参加宴席，陆清舟和林瑾成了左右护法，保障她的安全。 比黛玉位份低的小姐夫人都向她行礼，她一时倒有些不适应。 众人正在畅饮时，宫里的内官突然到访，官家赏赐黛玉数不清的珠宝首饰，金银财帛，还赐她一座郡主府！ 这样的恩典，就算是嫡出的王室郡主都没有得到过！ 官家对黛玉的宠爱可见一斑！ 第18章 荣升为郡主的黛玉身份尊贵，一下子成了当朝红人！数不清的权贵来拜访，林家的生意更是达到鼎盛！ 官家赐的郡主府，黛玉并没有去居住，而是像往常一样跟爹娘住在一起。 东妞十分羡慕她：“郡主府华丽辉煌，你为何不搬过去住？” 黛玉：“再好的金窝银窝都不如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嫂子你可不能赶我走……” 东妞哪里舍得叫黛玉走，她对黛玉比亲妹妹还亲热：“净说傻瓜，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黛玉十分欣慰，一如从前操持店里的生意。 如今林家烧烤店的菜肴供不应求，排队的客人有了怨言，再这样下去会流失顾客。为了留住老客户，也为了减轻店里的压力，黛玉决定在东京城里开一家分店，店主由哥哥和嫂子担任，自己则继续留在老店，和爹娘一起干活。 分店开在清遥武馆对面，这样与陆清舟也有个照应。 开业这天，武馆的人都来帮忙，苏远更是忙前忙后地端茶递水，比谁都积极。： 林瑾打趣他：“你这小东西干这么多活，可要什么奖励？” 苏远答道：“我就想再吃一碗佛跳墙！以前林姑姑做给我们吃过，真的太好吃了！” 林瑾笑着告诉他：“别说佛跳墙了，今天店里的美食我都给你们来一份！” 苏远：“真的吗？” 林瑾：“我可不骗小孩！” 苏远兴奋地大喊：“谢谢林叔叔！有好吃的了，有好吃的了……” 一旁的陆清舟拍了拍林瑾的肩膀：“这样吃下去，我怕你的店会倒闭啊！” 林瑾不以为然：“几个小菜而已，吃不倒我！” 分店的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客人爆棚，林瑾和东妞两个人忙不过来，便找黛玉商量要招人手。 黛玉行事谨慎，她招人必须是知根知底的。 秋儿爹听说要招人，便向黛玉开口：“我娘从乡下来带孩子了，秋儿娘闲下来了，能不能让她来干活？工钱随您给……” 秋儿娘是可靠的人，正合黛玉心意：“明日请叫大嫂去分店试工，先学一下，工钱跟你一样。” 秋儿爹感激不尽，这下家里的日子更好过了：“多谢姑娘！” 黛玉：“跟我还客气什么，只要秋儿能好好读书，你家的日子越来越好，我就很高兴了！” 秋儿爹娘干活都是好手，两个店的活被他们干了一半。黛玉有空闲下来，想起参加美食大赛的臭鳜鱼，如能把这道菜学会，那店里又多了一个金字招牌！ 不过俗话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黛玉决定先去王家邀请王安忆来家里吃饭，再向她取经。 黛玉来到王家顺利见到了王安忆。 王安忆连忙向她请安：“安忆见过潇湘郡主！” 黛玉笑着将她扶起来：“你真是折煞我了，咱们是朋友，用这套虚礼就太见外了！” 王安忆出身官宦人家，对这些君臣礼节最为在意：“你现在是皇家身份，我若不敬你，怕旁人会有闲言碎语，对你不利。” 黛玉：“我本是平民出身，在很多人眼里是野鸡变凤凰，哪里还在乎那些。不要再多礼了。” 王安忆：“既如此，我便向从前一样待你。” 黛玉：“这样甚好。对了，我今日前来是邀请你去我家做客，之前你说想吃佛跳墙，我亲自下厨为你做。” 王安忆自身厨艺不凡，不然也不会得到美食大赛的亚军。但是她对黛玉并没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更多的是对美食赤诚的热爱。 “你亲自来请，我一定会去，不知是什么时候？” 黛玉：“明日，到时我再为你引见几位朋友，都是极有意思的人。” “好。” 第二天，王安忆应邀赴会，还带了一名男子。黛玉不识，王安忆介绍：“这是我哥哥王安石，哥哥听说你家的菜极美味，一定要来尝尝。” 黛玉表示欢迎：“王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失敬得很！” 王安石第一次见到黛玉，便被她绝世的容颜吸引，自古才子爱佳人，他王安石怎么没有这样的福分？ 王安忆见哥哥看呆了，拽了他的衣袖：“哥哥，林姑娘与你说话呢。” 王安石才反应过来，忙作揖：“在下王安石见过潇湘郡主！” 黛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说：“王大人太客气了，叫我黛玉就行，请入座。” 李清照与陆清舟还有林家人等候已久，他们都是黛玉请来为王安忆作陪的。 黛玉向王安忆兄妹介绍众人，大家都相互寒暄了一番。 李清照：“早听说王小姐会做菜，会诗词，没想到还长得这么好看！” 王安忆被清照夸得不好意思，她自知在黛玉面前任何女子都会失色，不过她有大家风度，从容淡定：“李小姐过奖了，都是自己哄自己开心的。” 黛玉：“闺阁小姐有你这样丰富的生活，已是十分难得了！” 王安石听到大家这样赞美自己的妹妹，心里自豪得很，毕竟他们兄妹俩从小父母早逝，是他一手把妹妹拉扯大，如父如母。 一桌人相谈甚欢，黛玉与东妞、林瑾在厨房做菜。 一道道精美菜肴摆上桌，配上上好的杜康酒，真叫人沉醉不知归路！ 虽吃喝尽兴，但黛玉始终没忘记她的任务，向王安忆讨教臭鳜鱼做法。 “你今日吃了我的，可要拿什么还我？” 王安忆微醺：“你盛情款待，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黛玉笑道：“难得你如此大方，不如教我做臭鳜鱼如何？我对这道菜垂涎已久。” 王安忆恍然大悟，原来黛玉在这等着她：“这有何难，我又不开店做生意，过两日便教你！” 黛玉开心极了，眉眼里尽是笑意，一旁的王安石都快醉倒在她的笑容里了。 陆清舟看着王安石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醋意，只有男人最了解男人，这个王安石日后怕是自己的对头。 三天后，王安忆来邀黛玉去买鳜鱼回来腌制。 鳜鱼难得，价格也比一般的鱼贵，再加上腌制时间长，是一道极难得的菜。 当黛玉成功做出这道菜时，她有一种突破的感觉，打破空间壁垒，学习不同地区的名菜。 此时，在黛玉心里又产生了新的想法：宋人爱美食，自己何不周游全国，遍访各地名厨，汇聚天下珍肴！ 这个点子一出现，黛玉顿时充满斗志，她的人生找到了新的意义！ 臭鳜鱼成功成为两个店里的头牌菜，东京人对这种独特的味道很是喜欢。 黛玉对家人说出自己想要外出游历的想法，立马遭到了林大叔和林大娘的反对。 林大叔：“你一个姑娘家，好好在我们身边做点事，到外面瞎跑什么？遇到坏人怎么办？” 林大娘：“我就你这一个闺女，你要是走了，可是要了我的老命！” 黛玉宽慰他们：“爹，娘，太平盛世没你们想的那么乱。再说我好歹是官家亲封的郡主，谁敢对我无礼？” 林大叔：“不行，就算你是天王老子都不行。我谁都不信，只信自己能天天看到你才安心！” 林瑾和东妞也不支持妹妹的想法，这种行走天下的事是男人干的，小姑娘家家还是在亲人身边好些。 黛玉一时无法说服家人，但是她心里的种子发了芽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心里苦闷，找清照诉说。 清照却不拿这当回事：“你呀，平常精明过人，怎么如今还糊涂了？自己想做的事就去尽力完成，遍访名厨这件事对你一生来说，都将是最宝贵的财富。” 黛玉知道清照说得对：“可是我爹娘不让我出门。” “这有何难？” 黛玉好奇问道：“你有主意？” 清照：“你去求静安王妃，她是你的干娘，她一定有法子帮你！” 黛玉半信半疑。 静安王府内，王妃正在品尝最近新出的酒——桃花酿。 见黛玉来了，王妃亲自为她斟了一杯：“玉儿今天怎么有空来？” 黛玉给王妃问过安，便如实相告：“干娘，我有一事求您帮忙。” 王妃想不到黛玉有何事找她：“哦？但说无妨。” 黛玉将事情告诉王妃，谁知王妃竟说：“好好好，这是好事！我一生也爱去外面闯荡，你这点倒像我！” “可是家人不许我走。” 王妃：“你放心，今日我便去与你爹娘商量，从王府给你派一队暗卫，一路护你周全。另外请官家下令给各州府，为你这位郡主提供住宿行馆，保你不受委屈！” 黛玉听到王妃这些话，心里十分感激：“玉儿多谢干娘！” “谢什么？就当你去为我继续行走天下之路，只是路上还是要当心，不可大意，知道吗？” “是，玉儿知道。” 在王妃劝说之下，林家人同意了黛玉的想法。只是恳请王妃万万保护黛玉安全。 王妃自知责任重大：“你们放心，她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五日后，黛玉辞别家人挚友，坐着马车上路了。 她备了许多纸笔，准备将所学一一记下，再回来好好研学。 面对新的旅程，黛玉心里也有焦虑不安。 正当黛玉有些惶恐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第19章 有人骑快马奋力赶上黛玉的马车。 黛玉掀开车帘一看，是清舟！ 黛玉连忙喊车夫停住，对着陆清舟说：“你怎么来了？” 陆清舟：“我要与你同行。” 黛玉：“武馆事多，你怎么能走呢？快回去吧！” 陆清舟并不听她的：“武馆可没有你重要，从此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黛玉还是不放心，陆清舟无亲无靠，武馆他能交给谁打理呢？ 陆清舟见她还不答应，便告诉她：“你放心，你哥哥和子瞻都答应帮我看着武馆，那些师傅们都是我的故交，他们会管好的。” “可是你这样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陆清舟：“东京城里有你，我才留在那。你不在，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黛玉了解他的心意，便同意二人同行。 华夏之地，地大物博。每一处都有自己的特色饮食。黛玉所到之处，都虚心求教当地擅长厨艺之人，将食物名称，食材，配料，火候，注意事项等悉数记录在册。 人人都夸潇湘郡主不仅貌若天仙，更是虚怀若谷，一点没有郡主的架子，与三教九流都打得交道。 因有官家特令，黛玉都能得到当地官府的特殊照应，除了王府暗卫，官府也会派人看家护院，倒是安全得很。这样一来，陆清舟的任务就轻松了许多，不用为了黛玉的安全担惊受怕，而是担当下手，为黛玉整理食谱。 一月后，他们行至蜀地。天府之国，名不虚传。物产丰饶，美食云集，黛玉欣喜若狂，每日向当地居民学习川菜制法，颇有收获。 蜀民热情好客，对黛玉也是倾囊相授。在这里，黛玉学会了麻辣鸭头，麻辣兔头，冒菜，火锅，干锅，钵钵鸡，串串等各类美食做法，陆清舟作为试菜者，整天也是吃得饱饱的。 蜀地除了食物众多，风景更是一绝。黛玉与清舟二人流连忘返，怪不得有人说少不入蜀，真是太安逸了！ 但是此地多山，又爱下雨，很难见到日头。 若遇小雨，黛玉仍旧外出学习。但是瓢泼大雨就难以成行，只能在家中填写食谱。 这几日，雨下得越来越大，似乎都不想停下来。 不止耽误了黛玉的学习，更耽误了无数蜀民的生计！ 夜里，黛玉将食物修整完毕，吹灭蜡烛，久久难以入睡。窗外的雨还在下，好像谁把天捅了个窟窿！除了雨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熬了几个时辰，困意来袭，黛玉便闭眼入睡了。但是没睡多久，她就被一阵剧烈的摇晃震醒：发生了什么事？ 黛玉生性警觉，立即披了外套下床。 摇晃还在继续，甚至越来越厉害，屋里的一些摆件都被震落，灰尘四起。 她颤颤巍巍准备开门去找陆清舟，却不想身后的房梁掉落，险些砸到她。此时陆清舟正好一脚踹开黛玉的房门，将她拽了出去。 雨还在下，院里已经聚了一些驿馆的人，大家都没有雨伞，一个个被雨淋着。 黛玉和陆清舟还在惊恐中，人群里有经验的人就大喊着：“地震了！地震了！大家快逃命啊！” 地震？这样的天灾黛玉从未遇到过。 眼前的房屋摇摇欲坠，此地不宜久留。他们随着人群逃到一片空地上，陆清舟将自己的外褂脱下给黛玉挡雨。可惜一件单薄的衣衫在暴雨面前根本无济于事，黛玉与其他人一样成了落汤鸡。 官府的人也是自身难保，更不消说去救人。 煎熬了许久，天终于亮了。幸好这辈子的黛玉是神仙体质能扛得住这一夜风雨，要是上辈子的黛玉估计已经没命了。 雨渐渐小了，众人又冷又饿，开始四处寻找食物充饥。 黛玉觉得实在可笑，她一个整天与食物打交道的人，现在却要为了食物发愁，真是人生无常！ 陆清舟身手敏捷，早已抢先一步找到了一些冷馒头，还是被雨水浸泡过的。但是这个时候，能有一点东西充饥就很难得了。黛玉知道他不忍心让自己吃这些，便安慰道：“我自小也是吃苦长大的，没有那么娇贵。”说完拿起馒头就啃了起来。 陆清舟见黛玉吃了，自己也吃了起来。 二人裹腹后，将剩余的馒头分给挨饿的人，他们抢着就分完了。 黛玉想起昨夜慌张逃命，来不及将记录的菜谱带出来，这可是她大半年的心血，更是食物的。精粹！ 她急着回驿馆找菜谱，陆清舟拉住她不让她去：“菜谱再重要，都没有你的生命重要，不要犯糊涂！” 可是黛玉舍不得：“现在地震停了，我回去很快就能找到，你放心！” 陆清舟根本不敢让她去，便告诉黛玉：“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哪里都不能去知道吗？”他像宠孩子一样宠着黛玉，不舍得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黛玉泪眼连连，她知道陆清舟是学武之人，反应能力和行动能力都比自己好，便答应：“那你注意安全，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等你！” 陆清舟走后，有兵丁来组织难民离开。 黛玉与驿馆保护她的那些人早已走散，在这里没人知道她是郡主。兵丁催促她离开，这里并不安全。 但是黛玉不能走，陆清舟回来看不到她会急疯的！ 兵丁却一直催她走，急得黛玉大吼：“我是潇湘郡主，我要在这里等人，叫你们大人来见我！” 兵丁也是无奈，灾难当前，流民众多，他们根本顾不过来：“管你是什么主，我们大人忙得要死，没空见你，你快走吧，一会地震来了，跑都跑不赢！” 黛玉不想走，两个兵丁直接将她架走了。 就这样，陆清舟与黛玉在这场地震中走散了。 当陆清舟找到食谱返回原地时，此处已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他简直要疯了，黛玉去哪了？她能去哪里？到处都是难民，她一个人弱女子能去哪里？ 他看着手中的食谱，就是为了这个破玩意，他弄丢了黛玉，他真想一下扔了它。 可是他不能扔，这是黛玉的心血，是她心心念念的宝贝！ 陆清舟将食谱紧紧护在怀里，开始四处寻找黛玉。 黛玉与其他难民一起被集中到一处坚固的民宅里，不用再受风吹雨打。 只是这些人里病的病，饿的饿，唉声叹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每日有些赈灾的粥发给他们，虽不能饱但不会饿死。 黛玉缓过神后，开始跟一些身体较好的难民一起给大家帮忙。 照顾生病的人，拾些干柴升火，浆洗衣裳…… 但是这里聚集的难民越来越多，食物和柴火都不够分，不断有人去世。 难民们开始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打架斗殴，黛玉心惊胆战，现在她的身边无人保护，她必须让自己不受伤害。 这天一伙外来难民想要留在这里，被老难民们阻止，双方动起手来，一发不可收拾。哭喊声，打斗声，全都混杂在一起。 幸好及时有兵丁前来疏散：“都散开，都散开，钦差大人来了！” 黛玉一听钦差大人，顿时有了希望。朝廷知道了蜀地的灾情，他们有救了！ 兵丁身后走出一人，官样威严，黛玉一看是晏殊！ 她使出浑身力气朝晏殊喊到：“晏大人，晏大人，我是黛玉！” 晏殊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找寻，他找到了黛玉！ 黛玉见到晏殊喜极而泣：“晏大人，您终于来了！” 晏殊也很惊讶在难民堆里和黛玉相遇，但是他来不及寒暄，只吩咐随从：“这位是潇湘郡主，你们速去为郡主安排好食宿！” 随从答应：“是！” 就这样，黛玉跟着晏殊的人离开了难民营。 她得到了新生，可是她身后的那些人，却依旧在泥泞里艰难挣扎！ 当夜，黛玉一直在官府等晏殊回来，可是一直等到半夜，晏殊仍旧未归。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在门口堵晏殊。 终于看到晏殊急匆匆准备出门，黛玉连忙拦住他：“晏大人，我有话跟您说！” 晏殊：“郡主请恕我无礼，实在是灾情重大，我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怠慢你了。” 黛玉连连摇头：“不是的，大人，我不是跟您说闲话，是想请您留心帮个忙。我与清舟失散了，我想您能让手下人顺便打听一下他的消息。” 晏殊：“你们失散了？你放心，我会留心打听的。你在府里不要外出，现在外面不太平，打家劫舍的贼人都出来了，一定要小心！” 黛玉：“大人放心，您也要注意安全！” 晏殊来不及回她，转身就走了。 官府的人都忙着应灾，黛玉只能自己照顾自己，摸索着找到厨房做点吃的。 她看到厨房还有一些细米，便去地里挖了很多野菜，与米混在一起熬成粥，在官府门口为饥饿的行人提供点吃食。 官府的米也不够多，还要留点保证大家的口粮，因此粥里更多的是野菜。 但就是这样一碗野菜粥，也能让难民们撑过一天。 晏殊知道黛玉在府里煮粥的事，并未责怪她：“我已快马急书上奏陛下，为蜀民发放赈灾粮食，相信这几日就能下来。到那时，咱们都不用忍饥挨饿了。” 黛玉相信晏殊是为国为民之人，他眼见着憔悴了不少。“大人辛劳，也要顾惜身体。” 晏殊：“无碍。对了，我这几天叫人打听清舟的消息，还没有回音。不过你不必担心，他自小闯荡江湖，又有一身武艺，不会有事的。” 黛玉因为没有找到清舟有些失落，但是晏大人已经尽力了，他日夜操劳，身心俱疲。 第20章 余震不断，陆清舟一直在寻找黛玉。 他找了一个又一个难民营，最后终于打听到黛玉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他安心了。至少她还活着！ 陆清舟心里想，黛玉是官家亲封的郡主，是静安王府的义女，官府的人肯定会善待她的。 他穿过重重阻碍，终于来到官府门口。 黛玉见到陆清舟时，他衣衫破旧，一身潦倒，可是目光坚定。 “清舟！”她奔向他怀里。 陆清舟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她。 蜀地的风雨没有挡住他们找寻彼此的信念。 陆清舟从怀里掏出那本黛玉心心念念的菜谱，黛玉喜极而泣。但是看到菜谱被挤得皱皱巴巴的样子，她心里知道，是陆清舟拼尽全力爱护的，否则在这个乱糟糟的时节，谁会在乎一本破书呢？ 黛玉小心翼翼接过菜谱：“谢谢你，清舟！” 陆清舟：“你我还须如此见外吗？只要你无恙，我做什么都愿意。” 黛玉给陆清舟端了碗粥，他看起来也饿了几顿。 陆清舟刚放下碗，就听见门口一阵骚乱。 二人赶紧出去看看。却看见晏大人正被一群人抬了回来！ 黛玉连忙问：“大人怎么了？” 有人回答她：“大人在巡视时突然晕倒了！快去找大夫！” 陆清舟立即出门请大夫，他脚力快，比其他人更节省时间。 黛玉和其他人一起将晏殊扶回房里歇息。 晏殊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他努力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黛玉一句都听不清。 “大人，您想说什么？” 晏殊无法回答。 等陆清舟带回大夫时，晏殊已经咽气了。 黛玉伤心难忍：“大人，大人……” 众人也是哭声不断：“晏大人是好官啊，大人……” 晏大人的家在东京，晏夫人还在家里等他，可是现在…… 蜀地离东京路途遥远，晏大人去世的消息一传回来，满朝震惊！ 人人都知道晏殊是难得的栋梁之材，没想到却累死在任上。官家痛心不已，失去晏殊如同断了一臂！官家在朝堂上沉痛说道：“晏殊领命处置蜀地灾情，却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朕心悲痛！东京是他的故乡，朕不愿让他只身葬在蜀地，想迎他亡灵回京。” 百官都支持官家的想法：“晏大人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实该魂归故里！” 苏子瞻主动请缨：“臣愿赴蜀地迎回晏大人棺椁！” 官家答应了苏子瞻的请求，他二人生为知己，子瞻是合适的人选。 苏子瞻率人跋山涉水赶到蜀地，与他同来的还有晏夫人。 晏夫人身着丧服，黛玉一见到她便泣不成声。 晏夫人知道她想说什么，晏殊还有很多遗憾，他们夫妇还有很多心愿，这辈子已是无法完成了！ 晏夫人看见晏殊的棺木，整个人都扑了上去，哭得发不出声音。 此情此景，无人不垂泪。 蜀地不安全，苏子瞻作为官家特派官员，先要与新来的钦差大臣交代好官家的旨意，然后尽快护送晏大人棺木回京。 苏子瞻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与晏殊同朝为官，情谊深厚，内心的煎熬恐怕无人能懂！ 黛玉与清舟深感晏大人对他们的恩情，决定护送棺木回京。 晏夫人知道他们的打算后，强忍悲痛，劝二人：“林姑娘是要遍寻天下美食的，岂可因为我家大人的事情半途而废？你们的心意我和大人知道，请继续做你们要做的事。” 黛玉：“夫人也是性情中人，就成全我们对您和大人的一番心意吧。” 清舟也说：“晏大人是我们的朋友，帮了我们很多，相送一场是应当的，夫人莫要推辞。” 二人话说到这个份上，晏夫人只好同意：“大人在天之灵也会感念有你们这样的好友，我代大人谢过二位！”说完便向黛玉和清舟行礼。 黛玉二人忙拦住她：“夫人不必如此，你要保重自己！” 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蜀地，回到东京。 东京城门外，官家摆驾亲自迎接晏殊棺椁。 城里的百姓都自发相送。为官如此，可歌可泣！ 棺椁回到晏府，受众人香火。三日后下葬。 晏夫人年纪轻轻守了寡，黛玉时常来看她，与她开解。 晏夫人心性豁达，意志坚强：“他既去了，我还要为他守好这个家，教养好我们的孩子，将来去了地下，也不会愧对于他！” 黛玉从她话里听出了活下去的希望，心里便放松了一些：“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将来事事都要你拿主意，切不可累着自己。若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 晏夫人：“外面的事我也不再管了，安稳度日罢了。你不用担心，也请告诉子瞻和清舟，晏家无恙，不用挂念。” 黛玉心疼晏夫人，暗自决定以后要常常来看望。 黛玉外出一趟，回来看到家里还是井然有序，心里很安慰。 林家人打理两个店面没有出过差错，口碑也越来越好。来店里就餐和订菜上门的人都比以前多，现在就算说林家美食是东京城里第一位那也不为过。 许久未见，予儿已经可以走路，跟在大人身后屁颠屁颠地玩耍。 东妞为了更好地开店，便把娘家母亲请来照顾予儿，每月开些工钱给老人家，老人家欢喜得很。看着女儿女婿生意做得这么好，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黛玉抽空去私塾看看清照，私塾的规模更大了，多加了两间屋子，另外多聘请了三位女先生，都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因在家中闲来无事，便学着清照当起了女先生。 清照：“想不到你竟这么快就回来了，晏大人真是可惜，一代才子……” 黛玉：“人生无常，大人他无愧于天地，只是可怜了夫人。” 清照：“我听说晏夫人有一个小女儿，不如送来我这里读点书，也为夫人减轻点负担。你看如何？” 黛玉听到清照这样说，才想起晏夫人7岁的小女儿，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那孩子还小，活泼好动，怕你不好管束。” 清照：“怕什么，只要晏夫人舍得，一个孩子是管，一群孩子也是管。放心送来，保证教她识文断字，读书明理。” 黛玉：“既然这样，不如你跟我去一趟晏府，找夫人谈谈？” 清照同意了这个建议，两人下午就去了晏府。 晏夫人对清照的美意十分感激，她很放心把孩子交给清照：“学堂里孩子多，她能多些玩伴，比整天跟着我强。只是有劳李姑娘费心了！” 清照笑言：“夫人客气，只要日后不埋怨我太苛刻就行。” 晏夫人：“先生教导弟子从严从厉，我这个做娘的绝不多说一句话。”说完便叫人把女儿晏绪找来，拜见先生。 小小的晏绪眉眼间像极了晏大人，丝毫不怕生人。 清照逗她：“以后你跟着我读书可好？” 晏绪：“好啊，你能带我玩吗？” “当然可以，我家里有许多小朋友，你想和谁玩就和谁玩！” 晏绪高兴地手舞足蹈：“哦，我可以玩了，我可以玩了……” 就这样，晏绪成了清照的学生，也是私塾里年纪最小的孩子。 秋儿常常带着她，一起吃饭，一起玩耍，课后还帮她补习功课，讲很多悄悄话。 两个小女孩的友谊单纯得令人艳羡。 黛玉常常做些吃食带到私塾给两个孩子吃，她们正在长身体，能吃得很。 晏绪则会告诉黛玉一些家里的事，比如娘今天笑了没有，哥哥有没有闯祸，家里来了什么亲戚等等，她把黛玉当成亲人，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黛玉也会告诉晏绪：“在家里要听娘的话，不要惹她生气啊，要乖乖吃饭长大。” 晏绪总是点点头，只是有时候她会突然问黛玉：“我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他是不是忘了我们了？” 这个时候的黛玉心里如同扎了一根刺，她如何能告诉这个孩子死亡的真相呢？孩子能懂什么？ “你爹最近很忙，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不要着急啊。”黛玉总是这样哄着晏绪，还要嘱咐她：“千万不要问你娘，爹爹去哪了。你娘很忙，她很累的，要多休息，知道吗？” 晏绪：“我知道啦，姑姑，娘说我只要听话爹就会回来！” 黛玉心疼地抚摸着孩子的头，难以言语。 韩家，韩依依听说黛玉回京了，心里恨极了：“她怎么没死在地震里！” 韩依依被王府休了，成了无人敢娶的弃妇。 韩首辅一心经营权势，眼里只有宫中的皇后娘娘，根本不关心自己女儿的死活。 在他看来，韩依依丢了韩家的脸面，丢了皇后娘娘的尊严，根本不配做韩家的人。 可是韩夫人却没有这么狠心，她经常偷偷将女儿放出房门，让她出来透透气，散散心。丈夫不管女儿，韩夫人管！ 韩依依现在不仅恨黛玉，还恨静安王府！ 她知道黛玉成了王妃的义女，还被封为郡主，真是野鸡变凤凰，可笑至极！ 可是她的心里还对陆清舟抱有幻想，那是她一直求而不得之人！ 第21章 韩依依告诉她母亲：“娘，你帮我离开韩家好不好？我在这里生不如死……” 韩夫人明白女儿的处境，何止韩家，就是整个东京城都无她立足之地。只是当娘的哪里舍得孩子远走，尤其是女孩儿，外面天地虽宽，但从古至今都不属于女人。 韩夫人：“娘知道你的意思，无论怎样你都是娘的宝贝女儿。若你真想出去，我会想办法，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韩依依答应她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叫韩家的人、王府的人都后悔！” 韩夫人显然不希望女儿身上还有这么大的戾气：“你不需出人头地，只要平安娘就满足了。至于从前的仇怨，答应娘忘了好吗？离开东京，重新生活。” 韩依依表面同意，但是内心却不肯原谅。 两天后，趁着首辅早朝，两个儿子都外出有事，韩夫人偷偷将女儿送走了。 韩依依有壮士断臂的决心，要与韩家切割干净，当然除了她的娘。因此，她没有带走任何一个仆人，就连随身的银钱都只用韩夫人的嫁妆。 韩依依离开东京，韩夫人不舍落泪，母女俩从此天涯两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首辅因为朝里的事忙到半夜才回家，再加上他对韩依依不管不问，因此直到第三天他才发现女儿不见了。 韩首辅质问妻子：“那个死丫头去哪了？” 韩夫人默不作声，只顾静坐念经。 韩首辅见妻子不理他，气得砸了桌上的古董花瓶：“你的宝贝女儿自私自利，不顾家族颜面，她若再闯出祸来，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你最好说出她的下落，否则我连你一起责罚！” 韩夫人仍旧无动于衷，她铁了心不再开口，不再管任何事。 韩首辅问不出来，就命令下人：“将夫人关进禁闭室，既然她不想说话，那就让她永远不要说话！也不准任何人探望她！” 下人领命：“是！”韩夫人被带进禁闭室，从此不语。 韩家的二公子韩征、三公子韩律对于妹妹的消失并没有半分在意，他们没有像父亲一样责问母亲，反倒庆幸那个祸害终于走了，免得连累他们落得像大哥一样的下场！ 黛玉继续忙着烧烤店的生意，许多原材料都要从烧烤系统里掏出来。 但是从蜀地回来后，黛玉发现烧烤系统出了故障，她无法进去，更不用说拿材料。“你这个系统是咋了？以前从来没坏过啊？” 黛玉心里纳闷，但是她又不能找任何人询问，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人知道系统的存在。 夜里，黛玉早早上床睡觉，她想去梦里找警幻仙姑问个明白，如何修好烧烤系统。很多食材宋朝还没有出现，只有系统里有。 黛玉睡得很沉，果然没多久警幻仙姑感应到她的求助便现身了。 黛玉：“仙姑，为何我现在进不了系统？” 警幻仙姑：“你去蜀地一趟，系统受到地震的干扰，出了些问题。” 黛玉明白了：“那能修好吗？” “自然可以。明日你醒之后就可以照常使用了。” 黛玉开心极了：“多谢仙姑！” 警幻仙姑想起一事问黛玉：“你这一世打算持续多久？” 黛玉想到她在人间还有很多留恋，还有很多亲人和朋友，便回答：“等所有人自然老去，我再回归天界。” “看来你在林家过得比上辈子好，既来一遭，就好好游历一番吧！”警幻仙姑的声音渐渐远了，黛玉继续深睡中。 第二天一大早，黛玉试着进入烧烤系统，没想到很顺利，一下子就拿到了很多食材。 她将食材拿到后厨，又让东妞带些去分店。 她在店里忙活的时候，没注意到来了一位小客人。 黛玉仔细一看，竟是小皇子！ “姑姑！”小皇子清脆地喊着黛玉。他的身后是他的父皇，当今圣上。 黛玉不敢怠慢，忙将官家父子请进内屋。 “陛下怎么来了？” “皇儿想你了，缠着我来找你。” 黛玉看向小皇子，摸摸孩子的头：“姑姑给楷儿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其实他哪里是馋好吃的，宫里那么多美食他都吃腻了，不过是贪图黛玉给他的关爱，像极了他的母妃。 “姑姑怎么好久不去看我了？” 黛玉想起自己外出并没有告诉楷儿，大概官家也没有告诉孩子，因此许久未见楷儿：“姑姑最近很忙，家里开了新店，脱不开身。是姑姑不好，再忙也该去看你。” “姑姑肯定赚了很多钱，是不是父皇说的富可敌国了？” 黛玉被孩子逗笑了，她这点小本生意哪里敢说富可敌国，只是比从前艰难度日好了一些罢了：“父皇都是唬你的，我可没那么有钱。走，姑姑给你拿好吃的！” 楷儿跟着黛玉，吃了桂花糕，蜜桃酥，烤鸭，小小的肚子圆溜溜的。 予儿看见家里来了个小哥哥，开心得像个小跟屁虫，一直围着小皇子转。 林家人都认识小皇子，对孩子毕恭毕敬，只有予儿外婆没有见过，因此把他当做普通小孩。 两个孩子玩笑时，予儿不小心摔了一跤，外婆心疼地不得了，抱起外孙还不忘数落小皇子：“你是哥哥，怎么不看着点弟弟，摔在地上很疼的！” 小皇子在宫里没有兄弟姐妹，从来不知道照顾比自己年幼的孩子。被予儿外婆这样说了一顿，自尊心比较敏感，扑进黛玉怀里，眼眶都有些红了。 黛玉看见孩子委屈，忍不住说了予儿外婆几句：“大娘，这孩子还小，不该这样说他。再说予儿也没摔到哪里，不碍事的。” 予儿外婆愤愤不平：“你这姑娘倒奇怪，不护着自己亲侄儿，反倒护着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林家人听到予儿外婆这样说小皇子吓得战战兢兢，东妞更是直接捂住了她娘的嘴。 予儿外婆还想挣脱女儿的手，再说上几句，就被林瑾和东妞拉出去了。 林大娘和林大叔向官家赔罪：“无知民妇，唐突了皇子，求陛下赎罪！” 官家贵为天下之主，岂可与一介平民计较：“只要郡主不生气，朕倒无妨。”他知道那个妇人是黛玉家亲戚，他也不好发落的。 黛玉看在哥哥嫂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予儿外婆。只是安慰小皇子：“刚刚那个婆婆吃醉了酒，说的胡话，你可不要往心里去，知道吗？” 楷儿乖巧地看着黛玉：“姑姑，我有父皇和姑姑，我不是野孩子对不对？” “我们楷儿是大宋的皇子，未来的储君，得万民爱戴，怎么会是野孩子呢？以后楷儿要发奋求学，做个仁义爱民的好君主！” 小皇子很听黛玉的话，一会儿就自己玩去了。 等孩子离远了些，官家才对黛玉说：“朕此次来是有事求你。” 黛玉不知官家有何事需要帮忙，只说：“我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官家直言：“近来宫里怕不太平，朕想把楷儿托付给你，放在你身边养一段时间。” 黛玉明白宫廷残酷，只是她担心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保护楷儿：“我怕照顾不好楷儿，陛下不如找个更能保护他的人？” 官家摇摇头：“许多人都已卷入这场斗争，朕只信你一人。” 黛玉爱惜皇子，也知道官家处境，若非无可奈何，他绝不会把孩子交给别人带。“陛下，您敢把孩子放在我身边，我一定对得起您的信任，就算拼命也会保全皇子！” 有了黛玉这番话，官家心里的担忧放下了。他趁孩子玩耍时，悄悄回宫去了。街上人来人往掩盖了他孤独的背影，将他卷入一场未名的风暴。 官家走后，黛玉暗自思忖，自家店里人多口杂，楷儿待在这里惹人生疑。所有人问起孩子的来历，怕有人守不住嘴巴。 她想起了武馆，那里都是学武之人，加上陆清舟的谨慎，也许能成为楷儿的容身之所。 于是黛玉将楷儿带到武馆，与陆清舟私下说了官家的意思。 陆清舟：“这孩子关系到大宋的将来，咱们大意不得。不如这样，你带楷儿回清遥山庄暂住一段时间，从我离开后，哪里已经与世隔绝，很少有人回去。看家的吴伯是我的心腹，大可放心。” 黛玉：“山庄是比在这外面安全，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吗？” 清舟：“我们二人同时消失，太过显眼。我留在这里打探消息，一有风吹草动就连夜去找你。” 黛玉知道清舟说得有道理：“孩子先留在武馆，我回家与家人辞行，就说回乡下老家住一段时日。午饭过后，你带楷儿在城外等我。” 陆清舟：“你去吧，我给你们安排好马车。” 小小的楷儿并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他能跟着黛玉就很安心。 东妞将她娘拉回房里□□了一番，告诫她不要乱说话：“这个家是靠妹妹才有了起色，你那样说她，岂不寒了她的心？叫我们姑嫂日后如何相处？” 予儿外婆不做声，东妞继续说：“今日那个孩子你以为是谁？他是当朝皇子，官家唯一的血脉，你胡说八道险些害了一家人性命！” 予儿外婆吓住了。 第22章 东妞知道自己的娘是爱外孙心切，因此情急之下说了些浑话。但是其他人还不知道会怎样想她娘的为人，东妞未必确实有些烦恼。 恰巧此时黛玉回家来，说要回乡下老家待一段时间。东妞内心不安，她怕是娘的话让黛玉伤心，所以才要离开家。 “妹妹，我娘年纪大了，说话不经脑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黛玉见东妞误会了她的用意：“嫂子，我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官家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我？大娘是外婆，自然疼爱予儿，只是我这个姑姑也是真心爱他的。希望嫂子跟大娘多说说，我就这一个侄儿，不疼他疼谁？” 黛玉继续解释：“楷儿那孩子可怜，母亲走得早，与我又投缘，因此对他多上点心。你们切不可因此而分了心，教我这个当妹妹的成了外人。” 东妞自惭形秽，妹妹是个大度之人：“既如此，那你何必回老家去？还是我娘惹你生气了……” 黛玉：“我在蜀地奔波许久，身体疲惫，下乡空气好，环境好，适合休养生息，因此想回去住一段时日。” 东妞：“身体重要，在老家只管放宽心，家里的事不用挂念。” 黛玉：“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黛玉回房收拾了一下细软，又向爹娘辞行，允诺最多一个月就回来。 林家老两口还让黛玉多与乡下的亲戚走动走动，别让人家说他们忘了本。 黛玉满口答应。 城门外，陆清舟带着小皇子正在黛玉。看见黛玉身影，小皇子不断挥舞胳膊打招呼：“姑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黛玉朝马车奔来，将孩子搂进怀里。 陆清舟怕路上不安全，亲自护送他们回山庄。 楷儿的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抵达山庄后，陆清舟叩门，吴伯来开门，满脸笑意：“公子回来啦！” 陆清舟向吴伯问好：“你最近身体可好？武馆事忙，许久没来看你了。” 吴伯：“我这把老骨头硬朗得很，起码还能给公子看十年家门！” 吴伯的话逗笑了大家。 陆清舟半日没见到其他人，就问吴伯：“你的家人不在这里吗？” 吴伯：“年轻人在这里闷得慌，早就出门做生意去了，天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陆清舟了解了，便告诉吴伯：“以后林姑娘和她侄子会在山庄住一段时间，劳你费心照看一下。” 吴伯认识黛玉，以前老庄主逝世时，黛玉与他见过面：“林姑娘是贵客，既来了就当自己家一样。” 黛玉对这位热心肠的老人家很有好感，不自觉被他的幽默风趣感染，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多谢吴伯。楷儿来，见过吴爷爷！” 小楷儿一蹦一跳，拉着吴伯就问东问西：“吴爷爷，这里好大好干净，还有这么多兵器，您以后教我用这些好不好？” 吴伯爱孩子，与他一般年纪的人都当爷爷了，他的儿子还没抱娃。 因此对楷儿也上心得很：“以后爷爷天天教你，不到学武，还要读书……” 楷儿一听到读书就有点不高兴了，在宫里的时候他就被逼着读书，到了这里又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监督他学习。 陆清舟对楷儿说：“吴爷爷可是能文能武，满腹经纶，你要好好学啊，以后姑姑要考你的。” 楷儿更郁闷了。 黛玉解围：“好了，你们别吓孩子了，先让他好好玩几天。” 第二天清早，陆清舟就赶回东京去了。东京的风吹草动都关系天下人的命运。 清遥山庄什么都有，不但楷儿每天过得欢乐，黛玉的生活也很充实。她在这里重新捡起了琴棋书画，像从前在大观园里一样。只是那时候身边有众多姐妹，如今却只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小孩。 黛玉的琴声回荡在这片天地，伴随着山林的风声，别有一番潇潇的韵味。 楷儿还小，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离开皇宫来到这里。有黛玉的陪伴，他连父皇都甚少提起。 黛玉负责三人的一日三餐，厨艺得到了一老一少的夸赞。 “老夫年轻时也曾走遍大江南北，吃过无数珍馐美馔，但是都不及姑娘的家常菜。姑娘的厨艺怕是江湖人无人能及了。”吴伯吃得乐呵呵，白胡子上都沾了汤水。 楷儿更是狼吞虎咽，饭量见长。黛玉担心他吃多了横着长，可没有君主的风范了，因此控制他的饮食，每顿只能吃一碗米饭。。 吴伯却娇惯孩子，经常偷偷给楷儿拿吃的。孩子嘴巴不严，经常告诉黛玉：“爷爷给我拿了馅饼”或者“爷爷送肉包子给我”等，黛玉知道了也不生气。三个人相依为命，在这深山之中清净度日。 吴伯没什么事，将庄内的兵器在楷儿面前都舞了一遍，然后问孩子：“你想学哪样？” 楷儿早就有了心仪兵器，指着一把利剑说：“我要学这个！” 这孩子选了和清舟一样的长剑，吴伯高兴极了：“好好好，我就教你剑法！” 从此，楷儿跟着吴伯学得有模有样，剑法日益精进。吴伯很欣慰，与黛玉交流：“楷儿有天赋，假以时日，怕还会超过清舟。” 黛玉望着孩子练剑的一招一式，认真的样子真像贤妃娘娘。可惜娘娘看不到孩子成才的那一天，她要替娘娘守护楷儿的路，守护大宋的未来。 吴伯见黛玉没搭理他，还以为黛玉不相信他说的话：“怎么？林姑娘不信我？”他哪里知道黛玉的心思，他也不知道楷儿的真实身份。 “自然相信，您把清舟带得那么好，楷儿真是有福气得您指点。” 吴伯并不邀功，他只是想跟人说说话罢了，一个人在这久了，闷得很。 清遥山庄的日子悠闲自在，大内皇宫却风云诡谲。 苏子瞻与官家私下从未放弃深究候府大火一事，区区一个韩行与候府并没有深仇大恨，他犯不着灭了候府满门。 要说此事与皇后和韩首辅无关，恐怕天下人都难以信服。 为了拿到把柄，官家假意在一场宴席后醉酒，宠幸了皇后的贴身宫女翠柳。 翠柳爬上龙床，自以为深得圣宠，从此可以与皇后平分秋色。毕竟自从贤妃去世后，官家没有再翻过任何妃子的牌子。 官家封翠柳为嫔位，只受宠一夜便封嫔的人自大宋立朝从未出现过。 不仅如此，官家还将不计其数的珍宝古玩送到翠柳宫中，惹得满宫眼红。 皇后自然第一个不服，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祖上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叔父更是首辅，位极人臣。 “翠柳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从前韩家养的一条狗，如今还想骑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 翠柳翻身后，便经常向官家说些皇后的坏话，这些当然是官家想听到的。但是还远远不够。 官家又翻了翠柳的牌子，让翠柳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对官家越来越依赖，越来越放松警惕，官家问什么她都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可知候府失火一事与皇后有没有干系？” 翠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更是心腹，韩家的事她几乎都知晓。 “陛下，若我说了实话，您可要保我周全。” “那是自然，你是朕的爱妃，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官家的心比海底针还深，翠柳却轻易相信了他的承诺。 “皇后在候府安插了眼线，每日在侯爷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才会导致侯爷卧病在床。后来小皇子去了候府，皇后便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官家听后并没有太震惊，他的心里早就有了预感。 “若皇子不幸遇难，皇后准备如何？” “只等陛下驾崩，在宗族子弟里挑个听话的继承皇位，她就是手握大权的皇太后！” “朕还没死，她就筹谋如此。”官家对皇后恨极了，她连他唯一的血脉都不肯放过。贤妃已经死在她的折磨下，还不罢休！ 翠柳看出来了官家的恨意：“陛下，您不要动怒，当心亏了身子！” 官家注视着翠柳：“你可敢当面指证皇后？事成之后，朕封你为德妃！” “指证皇后？”翠柳犹豫了：“我怕韩家不会放过我！” “你以为这事之后，韩家还会安然无恙吗？” 有了官家这句话，翠柳胆壮了，答应指证皇后。 翌日，皇后寝宫，官家与翠柳一同来了，此外还有慎刑司的主官。 皇后不明白官家何意：“陛下，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有人指证你火烧候府，害了老侯爷一家。” 皇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冤枉啊陛下，臣妾从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官家料到她有这一招，并不理会：“翠柳，你说！” 翠柳将先前与官家的谈话重复了一遍，皇后心凉透了。 官家指着她：“你们韩家让韩行做了替死鬼，以为就此风平浪静了吗？你企图谋杀皇子，断绝大宋江山，其心可诛！”“来人，将皇后钗环卸下，押入慎刑司！” “是！臣遵旨！”慎刑司主官指挥手下人带走了皇后。 皇后仍旧不断哭喊：“陛下，臣妾没有做过，是翠柳这个贱人冤枉我啊！” 第23章 皇后的哭声惊动了整个后宫，妃子、宫女们都探出头来张望，只是谁都不敢上前。现在官家正在气头上，谁上前都会触怒龙颜。 官家不仅发落了皇后，更将皇后的宫人们严刑拷打。 宫里的变动早有人传回了韩家，韩首辅和皇后父亲一刻不敢耽搁赶往宫里，找官家求情。可惜他们不知道，这次官家要把整个韩家连根拔个干净！ 御书房外，韩首辅兄弟二人跪了一整天，官家并未召见他们。 倒是慎刑司主官已经拿到了皇后的口供，皇后承认了自己想要烧死皇子的罪行。 供纸上还有韩家合谋的陈述，只这一条，灭他们满门都不为过！ 御书房的开了，官家居高临下，将手中的供词扔到了韩首辅面前。 韩首辅颤抖着拿起供词，最后签字画押确实是皇后的手笔！ 她认了？她害了全家！ 韩首辅如遭雷劈，跪都跪不稳。 皇后父亲看见弟弟这副样子，好奇纸上写了什么，他连忙仔细看了一遍，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韩首辅顾不得他哥，直接向官家诉冤：“陛下，都是皇后娘娘一意孤行，臣是被逼无奈啊！求陛下网开一面，饶臣不死！” 官家听到韩首辅的话不觉好笑，他为了自己不惜牺牲儿子，女儿，如今看着皇后失势，又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你韩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与皇后意图谋害皇嗣，烧死候府那么多条人命，你以为还能逃得过吗？” 韩首辅历经两朝，风风雨雨见惯了，他深知只要保着自己，孩子算什么，将来东山再起，还怕没人给他延续香火吗？“陛下，皇后娘娘是君，我是臣，臣不敢不听君令，望陛下怜臣老弱，看在臣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的份上，留臣一命！” 官家冷笑一声：“你鞠躬尽瘁？那晏殊算什么？像他那样才是我大宋的好官！你不过是算计朕的江山！” 官家不想再跟他废话：“摘去韩首辅的顶戴花翎，押入天牢！即刻去韩家，抄家入狱！” “是！”内官领命离开。 翌日，官家下了废后旨意，皇后在慎刑司已是疯疯癫癫，一会诅咒翠柳，一会埋怨叔父。 韩家将她当做一枚棋子送入宫中，为家族带来滔天的权势和富贵。如今落魄了，叔父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哈哈哈哈……”，这一切多像一个笑话，她困在这个笼子里到底图什么？ 一瞬间，废后恍惚看见了贤妃的身影：“你这么快就来接我了？”又看见贤妃身后的老侯爷：“放心，你们的孩子命硬，还没死呢！哈哈哈……” 阵阵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看管的狱卒都有些寒意，相互之间在窃窃私语：“她不会真疯了吧？要不要禀报官家？” 另一人回答：“来了慎刑司，官家还会在乎她的死活吗？随她去吧！” 当夜，废后将身上的腰带系在梁上，自尽而亡。 官家神色淡漠，翠柳心里很害怕，她也是韩家出来的，下一个会不会拿她开刀？ 官家看出她的担心：“你放心，朕答应封你为德妃，必定做到。只要你日后在宫里规规矩矩，朕不会为难你。” 翠柳感激涕零：“臣妾多谢陛下厚恩！” 三日后，翠柳封妃，韩家被抄斩。 苏子瞻心里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为了姑父和表姐，他从未放弃过查找真相。而今水落石出，亡灵可以安息。 陆清舟一得到这个消息，便去找苏子瞻。 清舟将黛玉和楷儿的事情告诉苏子瞻：“如今宫里安定，官家可说了什么时候接回皇子？” 苏子瞻并不知道皇子被黛玉藏起来了：“此事我并不知情，容我进宫问过陛下再做打算。在陛下决断之前，你仍旧守口如瓶，不要透露他二人的行踪！” “你放心，我知道事情轻重，不会说出去的。” 苏子瞻匆忙进宫，见了官家，问了小皇子一事。 官家：“连朕都不知道郡主将楷儿带去哪里，你的消息倒灵通得很。” 苏子瞻解释：“清遥山庄少庄主与臣是故交，皇子藏在他的山庄臣自然放心。只是接下来该如何，还请陛下示下！” “你连日来辛苦，此事不用挂念，朕自有打算。回家歇息去吧。” “臣遵旨。”苏子瞻告退。 清遥山庄，吴伯正在教楷儿读《论语》，黛玉在一旁给楷儿缝补衣衫。这孩子舞刀弄剑，新衣服也穿不了几天，再加上他们不能外出，无法为孩子添新衣服，只能缝缝补补。幸好楷儿没有骄奢之气，穿着姑姑缝的补丁衣衫也开心得很！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黛玉一下子警惕起来，她怕有人知道了楷儿的行踪，会对孩子不利。 但是小楷儿天真烂漫，以为终于有人来找他玩了，兴冲冲将门打开了。 陆清舟出现，一把抱起楷儿，楷儿也兴奋地一直喊：“陆叔叔回来啦，陆叔叔回来啦！” “楷儿，你看叔叔带谁来了？”陆清舟侧身，官家从他身后走来。 楷儿看见父皇，忍不住红了眼圈，就要官家抱他：“父皇……” 黛玉立刻叩拜：“见过陛下！” “免礼！” 吴伯愣住了，真是官家？他呆了一会，就学着黛玉的样子给官家请安。 官家急忙将他扶起：“老伯无需多礼，楷儿多亏您照顾！” 吴伯不好意思：“小民不知道皇子身份，还打过他手心呢，请陛下恕罪！” 官家：“肯定是楷儿淘气了，老伯教训得是！” 黛玉听说了皇后的事，难免唏嘘，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楷儿即将回到皇宫。 “朕要重谢你，护住楷儿，免了朕的后顾之忧！” “陛下，臣女是楷儿的姑姑，不用说谢字。” “有功当赏！待朕回宫后即下旨。不止是你，还有陆庄主，还有老伯。”官家今天心情很好，许久未见的儿子在这里养得白白胖胖的，虽然衣着寒酸了一些，但仍然精神得很。 楷儿要回宫了，众人与吴伯告辞，山庄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楷儿舍不得走，抱住吴伯不肯撒手。吴伯哄他：“以后你想爷爷了，随时都能来看我，好不好？” “我不想离开爷爷！”楷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乖孩子，要听你爹的话，回去别忘了读书练剑。”吴伯边说边用手演示剑招，小楷儿也用手比试一番。 官家看着一老一小，心里羡慕得很，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情。他不忍打破孩子心里的美好：“父皇答应你，会每年带你来看爷爷。” “真的吗？” “君无戏言。” 楷儿心满意足地跟着大人走了，他期待着再次回到这里。 官家回宫后，拟好了赏赐旨意。他有意招陆清舟入朝为武官。他看出黛玉与陆清舟互有情谊，如今黛玉是郡主，要想尚郡主，陆清舟必须有官职加身。 虽然官家曾希望纳黛玉为妃，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不如放她自由自在更好。 陆清舟接到圣旨，官家封他为左武大夫，正六品，不日入朝谢恩！ 武馆的人都为清舟高兴，他满腹才学终于可以施展了！ 同时，官家将郡主府旁的一处皇家园子赏给了黛玉，另外还有京郊百亩良田，使得林家从普通的商贾一跃成为东京权贵。 吴伯远居深山，官家不想有更多人前去打扰，便将赏赐的钱财和珍贵苗木托陆清舟送回去。 黛玉这一世是来体验平民生活的，没想到又混成了官家小姐，而且还是有钱有地的御赐郡主。 本来靠着烧烤店，她已经赚了不少钱，经过官家的两次赏赐后，她的身价直接成了东京女首富！ 黛玉不看中钱财，但是也不能乱花，贾家败落的场景历历在目。 为了耕种好那些田地，黛玉托秋儿爹娘在村里物色老实可靠的庄稼人，雇来打理庄稼。 秋儿爹娘不负所托，几天功夫就找来二十多名能干的村民。 黛玉将他们一一登记在册，分配好田亩，每人月钱相同，但是年底依靠收成还有分红，收成越好，分红越多。这样一来，村民们的积极性大大提高，都想着年底能多分点银钱好过年。 林家人对黛玉的用工方式都很佩服，其他人家动不动克扣月钱，导致雇来的人越来越懒散，地里的庄稼都快绝收了。黛玉却不走别人的老路，给大家创造了双赢的机会。 不仅如此，黛玉还给秋儿爹娘三十两纹银，作为奖励他们招工的费用。这让秋儿爹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们家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 黛玉对他们夫妻二人坦诚相待：“只要真心待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二位。” 秋儿爹娘：“我们是本分人，姑娘的事一定办好！” 黛玉给他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家陪陪孩子。 陆清舟为官后更忙了些，黛玉便常常去武馆照看。 官家有意让楷儿拜陆清舟为师，学习武艺。 楷儿和陆清舟都很乐意，宫里无事时，楷儿便在陆清舟下朝后跟他回武馆。 第24章 韩家倒台后，官家提拔王安石为宰相。 百官皆到王家道贺。 王家虽然人丁不兴，王安忆却依旧想为哥哥的升迁庆祝一番。 王安石嫌妹妹太过铺张：“何苦费那些银钱，你我兄妹关起门来吃顿饭也是一样的。” 王安忆不依，她心疼哥哥多年来隐忍上进，为了支撑这个家辛苦了十几年，如今飞黄腾达，终于能够喘口气，也叫满东京的人看看王家的风光！ “这件事交给我，你不用操心。”王安忆信心满满。 王安石为人磊落，为官清正，升为宰相后一心推行变法，力图改变本朝积贫积弱的局面。 他的变法得到了部分官员的支持，也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 也正因为如此，王安忆以哥哥名义给城里官员送请柬时，有些官员直接拒绝。 王安忆并不在乎朝堂上的事，她只想为哥哥办好一场宴席。 东京厨艺一流之人，王安忆首先就想到了黛玉。她要去林家邀请黛玉来家里主厨。 黛玉听到要她主厨后，再三推辞：“这么大的事可别开玩笑，我哪里是能做出几大桌菜的主厨。” 王安忆：“你贵为郡主，哪里敢让你一个人都做了。我还请了醉乡楼的厨子来帮忙，还有我给你打下手，你就做几样拿手菜，好不好？” 黛玉知道她与哥哥感情好，不忍再拒绝，便答应了。 东妞听说后，拉上林瑾就要去给黛玉帮忙：“宴席人多，可别累着你，我和你哥帮你跑腿！” 黛玉对哥嫂说：“王家已请了外面的厨子，不用再劳烦你们。” 东妞：“他们肯定比不上我们的手艺，再说我们还要保护你。” 宴席当日，是王家最热闹的时候。 王安石兄妹忙着招待来宾，黛玉一干人等在厨房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席间，大人们相互引见，相互交谈。 眼看本场宴席就要完满结束了，突然，两位官员却动起了拳脚。 都是文官之流，即使动手也伤不到哪里，但终究不好看。 众人都好奇，吃得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原来，两位大人对于此次变法意见不统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越来越激烈，最后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王安石哭笑不得，向众人致歉：“诸位大人，今日咱们是同朝之谊相聚在此，无需将政事拿来讨论，那些事情自然会去朝堂上解决。王某只盼各位吃好喝好，方不辜负王某一番心意！” 大人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王安石的说法，那两位动手的官员也相互道了歉，各自回家去了。 等宴席散得差不多的时候，王安忆拽着哥哥的胳膊去往厨房，还笑嘻嘻地边走边说：“我带你见个人。” 王安石好奇妹妹又搞什么名堂：“你这丫头，又想干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 “郡主？”王安石看见黛玉，吃了一惊。 黛玉：“恭喜王大人！” 王安石显得有些慌乱：“郡主千金之躯，怎可在我家厨房与锅碗瓢盆为伴。安忆，你也太胡闹了！”他斥责妹妹不该让黛玉进厨房。 黛玉解围：“今日这顿酒菜就当我为大人高升送的贺礼，大人别再责怪小姐。” “哥哥，你还不快谢谢郡主？” 王安石才反应过来：“多谢郡主，郡主受累了！” 王安忆有私心，她想撮合哥哥和黛玉。如今哥哥是宰相，配郡主也不为过。况且王安石对黛玉有意，陆清舟怎么配得上黛玉呢？ 当然，王安忆的私心目前只有她自己知道。 至于她哥，只是个单纯爱美之人。 王安石擅绘画，如果能为黛玉这样的女子描摹一幅美人图，那恐怕比当上宰相更让他高兴。 他不敢轻易提出自己的想法，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不能轻易让外人作画，更何况黛玉是郡主，关系皇家颜面。据说官家还曾想纳黛玉为妃，可以想象她有多得圣宠。王安石毕竟是宰相，这里面的利弊他还是会权衡的。 林瑾在一旁看着，觉得王家兄妹俩好像有点猫腻，他不放心，一再催促黛玉快些离开：“予儿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快回家吧！”东妞也附和：“府里的事做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黛玉在哥嫂的攻势下离开了王家。 东妞开始抱怨：“你好歹是堂堂郡主，怎么能在他们家干那么多活，亏那些当官的吃得下去，小心官家扒他们的皮。” 黛玉并不当回事：“我与安忆是朋友，帮帮她也是应该的，嫂子你别想多了。” 东妞：“反正我不大喜欢他们俩，说不出来哪里怪怪的。”这话说到林瑾心里去了：“就是就是，我也觉得他家兄妹俩在想什么馊主意，妹妹你还是要警惕些。” 黛玉看着哥嫂神神叨叨的，也没往心里去。 黛玉一家人走后，王安石才彻底放松下来，神色不大好。 今天这场宴席，有两个重要的人没来，苏轼和欧阳修。 他们俩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再三阻挠王安石变法，虽然没有明面上翻脸，但是私下里已有一些隔阂。 陆清舟是个武将，在这场变法里没有什么发言权，他对王安石有意见纯粹是因为王安石对黛玉“居心不良”。 官家是支持王安石的，如今大宋内忧外患，急需注入新鲜血液求得新生。 但是庞大的王朝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掀起轩然大波，更别说一场声势浩大的朝廷变动。 黛玉是女子不便问政，只好一心一意做生意。 每当陆清舟和苏子瞻讨论朝中事务时，她和清照两个都像在听市井新闻。 眼见女儿一天天大了，清照的父亲有意为她择婿。 要让第一才女心甘情愿下嫁之人，必定是人中龙凤。 清照父亲在太学生中物色好一人，人品才学皆为上乘，此人名叫赵明诚。父亲将赵明诚请回家中做客，清照于屏风后细细观察，只见他言谈举止斯文有礼，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清照心里甚为满意。 清照是读了许多书的女子，她的思想比一般闺阁姑娘开明超前，当她爹问她是否满意时，她丝毫没有扭捏，而是大方表示：“爹，我愿意嫁给他！” 就这样，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婚事敲定了。 黛玉备了厚厚的贺礼，她希望清照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赵明诚也是官宦出身，婚后更是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夫妇二人琴瑟和鸣，令人艳羡。 赵家并不迂腐，任由清照继续管理私塾，因此她与黛玉还能像从前一样，经常在一块说说话。 转眼入秋，边疆传来急报。 大凉大举入侵边境，宋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一时之间，天下动荡。 官家未必日夜悬心，难以入眠。 朝臣中有主战一方，也有议和一方。 苏子瞻，欧阳修，王安石等人皆主战，虽然他们平常观点不同，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都还是为江山社稷考虑：“陛下，大凉贪婪，若退让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不如加派兵力，死战到底！” 另一些议和的官员则认为，今年收成不好，百姓的口粮难以为继，军中的粮草更加得不到供给。而大凉兵壮，鸡蛋碰石头只是无谓牺牲。 官家在种种声音中难以抉择，下一步棋如何走，将关系到天下人的命运。 夜里，楷儿睡不着，跑来找父皇。 官家看着孩子，心里的主意渐渐明了：战争使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将士们埋骨他乡，有多少像楷儿这样的孩子没有了父亲？ 第二天临朝，官家宣布与大凉议和，并派出使臣前往边疆。 苏子瞻等人对此举并不看好，但是圣旨已下，不可违抗，只能祈祷天佑大宋。 官家与大臣们都在等在使臣的回音。边疆遥远，就算有消息也不可能很快到达，这段时日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折磨。 黛玉知道官家诸事缠身，没有精力管楷儿，她便常常进宫看孩子，给孩子带些时兴的吃食。 这天，黛玉正在监督楷儿背书，注意到门外的内官们都在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黛玉放下书，对楷儿说：“你先自己默背一下，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楷儿乖巧点头答应。 黛玉还未走到御书房门口，就看见使臣已经离开。 她急忙进去，想问问官家议和结果如何。 谁知官家愁眉不展：“大凉不肯轻易答应，除非让公主和亲……” “和亲？”黛玉震惊了！ 怎么总是如此相像，上一世在她死后，探春就被送去和亲，从此杳无音讯。 如今又是和亲，人人都知道当朝只有一位公主还待字闺中，那便是官家的胞妹——尚阳公主。 官家待这位妹妹如珍如宝，哪里舍得送她去远嫁和亲！ 黛玉与尚阳公主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纵使身在皇宫，也丝毫不藏半点心机。 别说是这样一位可爱的公主，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她也不忍心！ 为何从古至今，都要女人为战争填命？ “陛下，难道大宋已无大好男儿征战沙场吗？竟要牺牲一个弱女子？”黛玉的话如同刀子一样扎向官家的心。 第25章 官家比黛玉更加难舍尚阳，在这深宫里，只有楷儿和尚阳与他是至亲血脉。 “你放心，朕不会答应的！就算大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送公主去外邦！” 黛玉看到官家的表态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些。 黛玉去看望尚阳，怕她一人会胡思乱想。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公主听了那些人传的胡话，怕真的会以为官家不要她了。 见到黛玉，尚阳开心地很：“姐姐你来了，你只顾着楷儿，都不来看看我。”尚阳还是孩子气，嘟着嘴向黛玉撒娇。 “怎么，你这个做姑姑的还要吃自己小侄子的醋吗？”黛玉故意打趣她。 “我哪敢吃楷儿的醋，只是今天闷得慌，想找人说说话。可是皇兄又忙，根本没时间理我……”黛玉理解尚阳的心酸，她母亲走得早，官家的妃子们又只顾着争权，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这个小姑子。 “你有什么话可跟我说说？” 尚阳将宫人们都打发出去，才悄悄告诉黛玉：“听说大凉要公主和亲才肯休战，是真的吗？”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尚阳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使臣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方才见过官家，他不会答应和亲的，你放心，你永远是大宋的小公主！” 尚阳高兴地一把搂住黛玉的脖子：“真好，我不用去和亲了，谢谢姐姐！” 黛玉伸手刮刮她的鼻子：“你呀，不但不会去和亲，将来官家还要为你寻一门顶好的亲事，只有天下最杰出的男子才配得上我们的小公主！” 尚阳此刻才感受到一丝温暖。连日来，宫里的流言蜚语不断，似乎天下将倾，她要成为亡国公主一般！她也不敢去找皇兄诉说，皇兄心里压的事比她多太多了！ 尚阳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宫门，她也想像楷儿一样，能自由出入皇宫，看看外面的世界。 “姐姐，你能带我去宫外看看吗？” 黛玉犹豫了，带公主出宫是有很大责任的：“不如等我问过官家。你与楷儿不同，他是男孩子，多经历些民间生活有助于将来体恤民情。你是公主，生来就该养尊处优，哪里用得着东奔西走。” 尚阳可不服气：“姐姐如今也是郡主了，不还是一样抛头露面卖烧烤，我也要像姐姐一样！” “你这孩子净胡说，陛下可舍不得你抛头露面。” 黛玉带着尚阳去请示官家，尚阳可怜兮兮地哀求：“皇兄，我在宫里闷得要发霉了，你就让我出去转转吧！好不好？” 官家无奈，对这个妹妹，他是又疼又爱。若是太平时日，公主出宫倒也没什么，可是如今多事之秋：“朕怕你出去不大安全，还是在宫里待着吧！” 尚阳又转向黛玉，向她使眼色。 黛玉为她求情：“陛下就放心把公主交给我吧，我一定看牢她！” 官家是信任黛玉的，她做事很让人放心，便叮嘱尚阳：“那你要好好听黛玉姐姐的话，不许乱跑，若有什么事及时命人报与朕！” “是！尚阳遵旨！一定不会乱跑，紧紧跟着姐姐，皇兄放心吧！” 就这样，小公主乔装一番跟着黛玉出宫了。 宫外的花花世界叫小公主大开眼界，很多好玩的好看的她见都没见过！导致她埋怨起来：“当公主真没意思，连这些东西都没见过！” 黛玉忙捂住她的嘴：“在外面不能透露你的身份，防止被坏人听了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尚阳吓得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 虽然黛玉已经很谨慎地隐瞒尚阳身份，但是人群里仍然有人一眼就认出了公主。是的，韩依依，断指并且家破人亡的前任世子妃。她离开东京后四处流浪，失去韩家的庇护，她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她曾经在皇宫见过尚阳，所以此刻复仇的火焰又燃烧起来了。 韩依依在外过得穷困潦倒，随身的银钱早被人偷走了。但是她仍然咬着牙不肯回来，为的是跟她父亲置气。 可惜没多久，她却听到了满门抄斩的噩耗！不论是权倾朝野的父亲，还是高高在上的堂姐，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权势滔天的韩家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韩家的没落小姐却还活着。她靠沿路乞讨，回到东京。 韩依依混在乞丐堆里，黛玉根本不可能认出她。但是她却能窥见黛玉和尚阳的一举一动。 韩依依更加不平，此刻黛玉与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受尽欺负，黛玉却锦衣华服，凭什么？ 她暗暗下决心，就算爹没了，娘没了，家没了，她仍然要扳倒林黛玉！ 黛玉和尚阳一路兴高采烈地回到林家，黛玉本想把尚阳安置在郡主府住，她怕店里太拥挤，尚阳住不习惯。哪知道尚阳执意要跟她回家，还要跟她学做烧烤，说以后回宫做给官家吃。 黛玉拗不过她，只能顺着她。 好在林家人都习惯了家里常常来宫里的贵人，见到公主也并没有大惊小怪，只有予儿外婆自从上次事件之后就不敢再乱说话，现在看见公主更是吓得不敢踏出房门，只带着孩子在屋里玩耍。 尚阳在林家吃了许多美食，黛玉恨不得将她会的都给尚阳吃。急得尚阳直说：“姐姐，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林大娘瞧公主这般可爱，心里疼得很，仿佛自己又多了一个小女儿，还连夜为尚阳赶制了一双新绣花鞋。 尚阳看着林大娘亲手做的鞋子，眼睛都红了：“自从母后去世后，我再没有穿过娘做的鞋，谢谢你大娘！” 林大娘也不知道一双鞋子会勾起公主的伤心处，慌张为孩子擦眼泪：“都是民妇不好，惹公主伤心了。” 尚阳不好再沉浸在往事里，便和大娘闲聊：“怪不得林姐姐这么出挑，都是大娘教得好！” 黛玉：“你这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不但夸我还夸我娘。” 尚阳嘻嘻嘻地笑了。 当晚，尚阳非要与黛玉同床安寝，她没有姐妹，好不容易有个姐姐跟她说话，她兴奋地半夜没睡着。 “你再不睡明早可起不来了，还说要帮我卖烧烤。”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能起来，我还要帮你卖很多很多。” 黛玉到底年长几岁，精力不济，早已昏昏入睡了。尚阳还在睁着她那好奇的眼睛四处打量，原来民间的家是这样的，小小的屋子住了这么多人。屋里的陈设也很老旧，但是黛玉已经是郡主了，怎么还这么简朴？ 她想不明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大娘来敲门，出摊的时间到了。 黛玉一骨碌就爬起来了，尚阳也很积极地跟着起床。 这是尚阳第一次做生意，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得了。她的小嘴又甜，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叫得客人们个个心里乐开了花！ 当然，尚阳卖得多，吃得也多，黛玉都快烤不过来了。幸好秋儿爹动作麻利，这才不至于让客人等太久。 顾客们看见尚阳吃得津津有味，都更加放心大胆地买了。 一旁负责收钱的林大叔数都数不过来。尚阳还跟大叔开玩笑：“今天生意好，您要给我钱买糖葫芦吃！” 大叔嘴都合不拢：“买买买，你要吃多少都买！” 黛玉看这一老一少，倒像两个活宝，枯燥的工作也没那么无聊了。 傍晚时分，陆清舟带着楷儿来看黛玉。 “小姑姑，你怎么也在这里？”楷儿一看见尚阳显得很吃惊。 “怎么？只准你出宫就不准我出宫嘛？” “那倒不是。父皇不是把你看得很紧吗……”小楷儿一本正经地解释。 尚阳告诉他：“皇兄允许我跟着林姐姐出来转转，你也不早点跟我说外面原来有这么多好玩的。” 林大叔打断了姑侄俩的对话，将一把碎银子塞进尚阳手里：“给，拿去买糖葫芦！” 楷儿听到糖葫芦，眼睛都放光：“姑姑，你也给我买一根好不好？” “那你以后可要听我的话哟！” “保证听！” “那好，咱们去买吧！” 黛玉和陆清舟赶紧跟着他俩，天快黑了，卖糖葫芦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回家。 几个人在街上转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位老伯还在卖糖葫芦。 尚阳要付钱，陆清舟哪里肯，一口气将老伯的糖葫芦全买下来，叫他早点回家。 尚阳直夸陆清舟心肠好，还悄悄跟黛玉说：“姐姐真有眼光，陆大哥这么好，只有姐姐配得上！” 黛玉宠溺地说：“你啊，小小年纪话这么多！” 尚阳和楷儿对着糖葫芦精挑细选，两个人都想挑出自己最满意的那一串。 暮色四合，谁也没有注意到街角蹲着一个人。趁着四人背对着她的时候，她拿着匕首一下子冲上去。这个人就是韩依依。 韩依依的目标本来是白天瞄准的尚阳公主，但是现在她看到了更好的猎物——小皇子。弄死这个孩子，可是她姐姐和父亲的心愿。 第26章 韩依依手持匕首，直直地刺向小皇子。 正巧此时，黛玉看见小皇子一缕头发垂下来，侧过身为孩子捋捋。匕首的寒光闪进黛玉眼中，她猛地向后看，一把推倒楷儿，自己也没站稳，韩依依的匕首生生刺进黛玉右后背。 黛玉跌到在地，陆清舟迅速反应过来，对着尚阳喊道：“将黛玉扶到旁边去！”并随手拔出长剑，刺向韩依依胸口。韩依依口吐鲜血。她此时的样子连陆清舟都没认出来：“你是何人？竟敢刺杀皇子！” “哈哈哈！哈哈哈！”韩依依惨笑，“我是何人？你看看我是谁啊！”她拨开眼前的散发，陆清舟才看清她的脸。 陆清舟：“你竟然没死。”不过陆清舟无心与韩依依再多说，她胸口中剑，活不了了。 尚阳哭着喊黛玉：“姐姐，姐姐，你不能死啊！”黛玉后背出血，疼得开不了口。 楷儿也吓坏了，只管一个劲地哭。 陆清舟箭步冲到黛玉身边，抱起黛玉就要走，尚阳和楷儿紧紧跟着他。韩依依挣扎在地：“你就这么在乎她？不肯多看我一眼吗？” “我对你从未有意，你却屡屡加害于人，如今也是自作自受……”陆清舟头都不回地告诫韩依依。 韩依依难以起身，却仍旧用尽力气对陆清舟说：“我是坏人，能死在你剑下我也知足了。不过你等着哭吧，她也活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韩依依的笑声消失在夜幕里，她孤独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陆清舟加快脚步护送黛玉回家，他本想让尚阳去请大夫，但是尚阳生在深宫，根本不知道大夫家在哪里。无奈之下，陆清舟只能先敲开林家的门。 林瑾打开门一开，黛玉的衣衫都被血染红了：“这是怎么了啊！” 陆清舟来不及跟他解释，放下黛玉后就飞奔出去叫大夫。 东妞和林大娘细心地为黛玉擦拭血迹，伤口她们不敢处理。 在尚阳的叙述中，林家人才知道有人想行刺楷儿，黛玉为了救孩子被伤了。 但是尚阳和楷儿都不认识行刺之人，事情的具体情况还是要问陆清舟。 陆清舟是习武之人，脚程快，但是行医的大夫年迈，根本走不快。为了让大夫快点到，陆清舟在街上顺手牵了一匹马，骑马将大夫带到林家。 大夫看过黛玉伤势后，连连叹气摇头。 陆清舟：“您一定要救救她！” “这位姑娘的刀伤有剧毒，老夫无能为力……”大夫没有开方子就背着药箱要走。 林家人哪里肯，拽着大夫的衣服求他：“大夫，我就这一个女儿，她不能有事啊，求您了，您看看她好吗？”林大娘情绪激动，昏厥了过去。 东妞和尚阳轮流掐林大娘人中，大娘这才喘上来一口气。二人又将大娘扶着坐在椅子上。林大娘口中还在一直细碎念着：“这可怎么办，这哭怎么办……” 大夫难以下药：“在下医术有限，倘若用药不当，还害了姑娘性命，在下告辞！” 大夫走后，尚阳自告奋勇：“我要回宫去叫太医！”众人仿佛又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陆清舟骑马将尚阳送回皇宫。 宫门早关了，守门的侍卫不会轻易开门。 尚阳急得要骂娘：“你们连尚阳公主都不认识，还守什么宫门！快放我进去，我要见皇兄！” 侍卫无法确认尚阳的身份，坚决不开宫门。 好在一名曾跟在贤妃身边的小宫女正经过宫门口，她一眼就认出了尚阳。宫女知道尚阳曾与主子交好，皇子也很喜欢这个姑姑，便偷偷去公主宫里报信。 公主寝殿的内官们听说公主被关在宫外，立即面见官家。 尚阳和陆清舟在宫门外像蚂蚁一样乱转，官家带着人及时出现。 内官高喊：“还不快给公主开门！” 宫门一开，尚阳立即跪喊：“皇兄，快派太医去救林姐姐！” “传所有太医去林家！”官家对内官下旨。 “奴才遵旨！” 陆清舟为内官和太医带路，一行人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官家回头问尚阳：“黛玉出了何事？” 尚阳将经过告诉官家，官家立即决定去林家。 “皇兄，有人想杀楷儿，怕也有人想害你，你还是不要出宫了，我去陪林姐姐！” “黛玉为了朕的孩子受伤，朕理应去看她。你不用劝，也不要乱跑，呆在宫里，也让朕少操点心。” 尚阳知道皇兄是为她好，便答应留在宫里。 烛火下，黛玉的脸色苍白。 太医们围成一团，都在讨论郡主中的是什么毒。 官家开口：“你们这么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毒？” “此毒罕见，似是用渊愁花所制成的渊愁毒。” 渊愁毒是万毒之首，只需一滴便可要人性命，而韩依依的匕首上涂满了这种毒药，她是想置皇子于死地。 太医们只能先用药压下毒性，再寻求解毒之法。 黛玉昏迷之间，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她恍恍惚惚飘到天界，警幻仙姑迎面而来。 黛玉好奇：“你知道我会来？” “从你下界，我便一直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今日这刀子若扎向胸口，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幸好是后背受伤，呐，给你。” 警幻仙姑拿出一小瓶仙露给黛玉，黛玉接过：“这是何物？” “神瑛侍者听说你在凡间受伤，暂时还不想回归仙班，便托我将他仙府的丹露送给你，此物足以解你身上的毒。” 黛玉一听是神瑛侍者的宝贝，便回道：“难为他还记着我，劳你替我谢他，待我回归之时请他饮酒！” “你请酒可别忘了我啊！”警幻仙姑说。 “那是自然，我也要谢你再三相救之恩。” 黛玉将丹露一饮而尽。但渊愁毒毒性猛烈，丹露在她体内发挥作用需要些时间，因此直到第二天晌午黛玉才苏醒过来。 陆清舟整夜守在她床前，官家也未曾离开，因此今天的早朝就取消了。 “黛玉！”陆清舟第一个发现黛玉睁开了眼睛。 奇迹发生了，在众太医束手无策时，黛玉竟然自己醒了。 “玉儿！玉儿！”林大娘又看见了希望，她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黛玉缓缓开口：“娘……” “哎，好孩子，你别说话，娘去给你弄吃的。”林大娘急忙起身准备去厨房，但是身体虚弱，难以支撑，险些摔到了。东妞拉住她：“娘，你坐着陪妹妹，我去弄吃的。” 林大娘领了媳妇的心意：“那好，你去忙吧。” 黛玉看着众人着急的模样，安慰说：“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官家：“可有哪里难受吗？太医正在调制解药，朕一定会治好你！” 黛玉轻轻开口谢过官家。 但是她不便告诉大家，她已经好了大半，不需要解药了。只是还很无力，动弹不了。 黛玉连日卧床不起，林家人悉心照料，就连予儿外婆都将珍藏的一支老山参拿来给黛玉补身体。 黛玉知道她家境不太宽裕，这样的东西很珍贵，便推脱不要：“大娘，您自己留着，我已经好了许多，用不上这个。” 予儿外婆坚持让黛玉收下：“姑娘难道看不上我这点东西吗？是我一番心意，快收下吧。” 东妞也在一旁劝黛玉：“我娘宝贝了许久的，连我都舍不得给，你就别推辞了。”东妞知道这是促进母亲和黛玉关系的好机会，她希望一家人都能和和睦睦的，心无芥蒂。 黛玉无法，只得收下了：“那就多谢大娘了。” 予儿外婆身心舒畅，感觉自在了许多。 黛玉知道自己的状态，便劝陆清舟照常上朝，官家也早已回宫了。 哪知道陆清舟下朝回到武馆后，却有一大波衙役将武馆团团围住。 武馆里都是学武之人，脾气大，眼见着就要与衙役对战。连小苏远都拿着刀准备迎战。 陆清舟问带头的捕快：“捕快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我府上所谓何事？” 捕快答：“陆大人，近日东京有一桩命案恐怕与你们武馆有关。请大人配合我们调查。”捕快说完拿出一把长剑递给陆清舟，上面刻有“清遥”二字。 陆清舟看到自己的剑才想起来那日他一剑结果了韩依依，如今被官府查到了。 陆清舟承认：“这把剑是我的，与其他人无关。” “那就请大人随我们走一趟吧！”两名衙役上来押住陆清舟。 武馆众人不明白什么事，都很担心陆清舟：“馆主，你不能跟他们去，你又没干坏事，凭什么抓你！” 陆清舟来不及解释，只对苏远说道：“快回家叫你叔父进宫见陛下！”他还想再交代清楚些，就被衙役们押走了。 苏远很听话，一溜烟就跑回家，将陆清舟说的话重复给苏子瞻。 苏子瞻十万火急赶到皇宫，他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或许只有官家懂清舟的意思。 官家听完苏子瞻的话后，只说了一句：“荒唐！”然后就命人拟旨，由苏子瞻和内官将圣旨带到东京府衙。 圣旨到时，陆清舟正在受审。 内官宣读圣旨：“左武大夫陆清舟手刃之人乃韩家余孽，其试图当街刺杀皇子赵楷，幸而陆清舟出手相救，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朕旨速放陆清舟！” 第27章 府尹接到圣旨后，不得不放了陆清舟。 苏子瞻还告诫府尹：“大人日后断案还是要清楚些好，不要抓错了人！” 府尹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什么。 经过几天君臣的商议，官家和百官都决定拒绝大凉和亲的要求。 官家派出车骑将军率十万大军亲赴边疆迎敌，尚阳公主站在高高的宫墙上望向出征的队伍，百感交集，是将士们保住了她，让她继续做无忧无虑的大宋公主！ 除了外患，朝廷内部也不和睦。有人私底下向官家参了苏子瞻，说他利用诗文针对新法，暗讽朝政。 官家对参奏没有往心里去，他理解苏子瞻对变法的担忧，但是大宋积弊已深，不大刀阔斧地创新将难以为继。 但是参苏子瞻的官员越来越多，官家也只能重视起来，命御史台审理此案。① 御史台部分官员早看苏子瞻不惯，欲置苏子瞻于死地，将他押入御史台监狱，并且严刑拷打，逼他认罪。 陆清舟、欧阳修等人极力营救子瞻，就连王安石都在官家面前为苏子瞻求情。他与苏子瞻虽然意见相左，但都是为了大宋更好，并不是敌人。② 黛玉尚在病榻之上，知道苏子瞻被捕入狱后心急如焚。她来到大宋，最钦佩的两个人就是晏殊和子瞻，如今晏殊已经不在了，她一定要救苏子瞻！ 黛玉请哥嫂将她送至宫门，她向侍卫递上官家的给她的出入牌，顺利进宫。 侍卫们见潇湘郡主如此虚弱，连路都走不稳，怕她有什么不测，便安排轿撵送她去见官家。 “陛下，求你放过子瞻！”黛玉对着官家下跪。 官家哪里忍心，她大伤未愈，还是为了救楷儿而负伤：“来人，给郡主赐座！” “是！”内官赶紧抬了椅子给黛玉。 黛玉却不肯坐下，她想要得到官家的允诺。 官家见她如此执着，便告诉她：“你可知苏子瞻的文里确实说了不敬的话？” 子瞻为人豪迈不羁，言语不讳，黛玉怎会不知：“子瞻他一心为国，就算有些失当之处也请陛下宽宥一二，他罪不至死啊！” 官家心里明白，现在有人想要苏子瞻是死也有人想要他活：“朕知道，你不用操心这些，养好身子要紧。先回家去吧。”官家命人将黛玉送回林家。 清照夫妇也来找黛玉：“官家怎么说？” 黛玉摇摇头：“说了等于没说。”君心难测，讽刺朝廷便是与圣上过意不去。 没有人知道官家真实的想法。 数日后，陆清舟带回消息，陛下旨意，免去苏子瞻死罪，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二次被贬的苏子瞻并没有心灰意冷，他知道此次劫难已经连累了许多亲友，能活着已是万幸。 不日，苏子瞻赴黄州，黛玉等人前来送行。 “你还未痊愈，何必来送我。”苏子瞻看见黛玉形容消瘦于心不忍。 黛玉假装轻松：“我可不是来送你的，我是来看看夫人。”她准备了一包自制小吃塞进了苏夫人手中：“夫人可不要嫌弃我的手艺啊！” 苏夫人接过黛玉的包袱：“郡主的手艺是东京第一份，我可是有福了，只是日后若再想吃可就难得了。” 苏子瞻不喜欢夫人说些悲戚的话：“你怎知黄州没有美食？没准比郡主的手艺还好，郡主说是不是？” 黛玉：“大人自然说得是，二位都能养得白白胖胖的，将来有机会我还要去看你们。” 苏子瞻和夫人谢过黛玉美意。 陆清舟是男子，嘴笨，不知道说些什么，但他与苏子瞻是相识多年的莫逆知交。苏子瞻也看出了他的不舍：“以后你可与郡主一起来看我们。对了，我还想早点喝你们的喜酒啊！” 陆清舟：“你放心，这杯酒少不了你的。以后保重，照顾好自己和夫人。” 苏子瞻允诺：“吃一堑长一智，我会保重的，后会有期！” 载着苏家人的马车渐行渐远，黛玉和清舟还在挥手，其实他们都知道，以子瞻的心性，离开暴风雨般的斗争中心或许还是一件好事，至少少了许多危险。 “回家吧，你不该这样操心。”陆清舟扶着黛玉，想要送她回家。 “子瞻走了，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他是个热闹的人，希望也能把热闹带到别处。”陆清舟感慨。 近来，王安忆常常来看黛玉，并有意无意提起她哥哥：“我哥又作了一首极好的诗，我念给你听听？”她知道黛玉爱才，试图能以这样的方式引起黛玉对王安石的注意。 但是黛玉只是出于礼貌：“洗耳恭听。” “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③ 黛玉：“王大人诗才了得，我是自愧不如。” 王安忆：“你这是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可是有名的才女。才女配才子……” 王安忆话还没说完，就被清照堵回去了：“人家黛玉心有所属，才女当配英雄！” 王安忆知道清照所指，但是她还是想让黛玉当她嫂子。 黛玉直接告诉王安忆：“我与清舟早已心心相惜，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王安忆不服：“陆清舟官职那么低，哪有我哥哥前程远大，你是郡主，官家肯定不答应。” “官家可管不了我。” “我不信，婚姻大事由不了你，肯定要官家指婚。” 李清照嫌王安忆啰里啰嗦的：“你一个姑娘家，管这些闲事做什么，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 王安忆无语，她还从没想过自己的事，在她眼里，哥哥就是她的天，她只想着把哥哥安顿好。 另一边的王安石整天忙于朝政，根本不知道他妹妹在为他的终身大事谋划，谋划的还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潇湘郡主。 “哥哥，你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不娶亲？” “急什么，你看我每天这么忙，哪有空想这种事。” “那不行，爹娘不在了，我要为你多考虑些。” 王安石故意逗妹妹：“是不是你想嫁人了，只好先把我的事解决了啊？告诉哥哥，看上哪家公子了？” 王安忆没想到引火上身：“哥，你胡说什么。我是在正经与你商量，你觉得黛玉怎么样？” “自然是绝世佳人。” “为何不娶回家来呢？”王安忆天真地问。 王安石刚喝的一口茶水差点吐出来：“娶郡主？” “对啊！” “你哥我可没这个福分。” “怎么没有？你是宰相，尚郡主有何不可？” 王安石笑妹妹还是不懂事：“你可知黛玉的恩宠？当年陛下想纳她为妃，都没有成功。我难道比陛下还厉害？” 王安忆不知道还有官家这回事，心里凉了半截：“这么说我竟是白日做梦了。那黛玉看上陆清舟什么了？难道他比官家还厉害？” “陆大人文韬武略，侠义心肠，与黛玉感情深厚，怕不是官家能比得上的。再说感情这种事，又岂是权势地位所能左右的？当年韩家权倾朝野，陆大人也并没有因此娶了韩依依，对不对？” 王安忆知道哥哥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不甘心，以后又能去哪里物色个好嫂子呢？ “你啊，只管做你的王家大小姐，这些事无需你操心。”王安石告诉妹妹。 自此，王安忆渐渐打消了让黛玉当她嫂子的念头，不过她还是看陆清舟不顺眼，这家伙到底哪里比她哥哥好？ 经过近一个月的休养，黛玉恢复如初，至今大家都不知道，为何让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药，黛玉竟然能自愈？ 淳朴的林大娘和林大叔只能认为是女儿的善良换来的好报，是老天庇佑的！ 为了感谢神佛，林大娘特意带黛玉去庙里进香。 黛玉上完香，在庙里闲逛一番，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进庙，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突然身后有一人喊她：“林姑娘？” 黛玉转身便看见以前给清舟治脸的周先生：“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周先生捋捋他的长胡子：“我与本庙的主持是好友，来看看他。远远地瞧着身影像姑娘，没想到还能在此相见。” “先生踪影不定，实在难得一见。上次先生的大恩我们还没来得及报，不如先生跟我回家去，我做一桌小菜招待您！” “早听说潇湘郡主厨艺卓绝，老夫倒真想尝尝！哈哈哈，不过我还得先去见过主持，你们母女二人不如随我一起去见见。” 林大娘是虔诚的信徒，一听说能见到主持，就立即答应了。 主持是个和善的老和尚，名唤净一，与周先生相互寒暄一番，周先生便向他引见了黛玉和林大娘：“这位是圣上亲封的潇湘郡主，那位是郡主母亲林夫人。” 净一师傅：“见过郡主！见过夫人！”他抬头看了黛玉一眼，神色由平静变得疑惑。 周先生：“今日我先不与你多谈，我要去郡主家品尝美食。” 净一师傅：“你只管去。”一行人准备离开时，净一师傅却又开口了：“郡主可否留下说几句话？” -------------------- 作者有话要说： ①、②引用于百度“乌台诗案”，有改动。 ③引用于百度汉语，是王安石的诗《梅花》。 第28章 大家都不知道萍水相逢的净一师傅要和黛玉说什么话，就连黛玉自己都捉摸不透：“先生和娘请先到院内等我一下。” 周先生和林大娘就先出去了。 净一师傅静静端详着黛玉，过了许久才开口：“敢问郡主从哪里来？” 黛玉更迷惑了：“从家中来。” “哦？家在何方？” “东京城林家。” “怕不是。郡主不是东京人士，更不是大宋子民，郡主，从天界来。”净一师傅一语道破玄机，黛玉惊住了。 “师傅，你……” “郡主不必担心，老衲不会泄露你的身份。只是时候到了，郡主还是要回天界的，留恋人间有损仙气。” 黛玉对净一师傅的身份也很怀疑：“大师又是何人？我在人间这么久，从没遇到能识别我真身之人。” 净一师傅慈眉善目笑道：“不可言，不可言。郡主去吧……” 黛玉一时问不出，便出去找娘和周先生了，反正净一师傅的庙在这里，还怕他跑了不成？以后再来问。 一回到家，黛玉便让秋儿爹去将陆清舟和李清照请来，周先生到访，故人还是要见一见的。 陆清舟为了报答周先生恩情，把从山庄带来的几本珍贵典籍送给周先生：“这些书里记着当今世上的奇珍异草，对先生或许有点益处，请笑纳。” 周先生一生最喜欢捣鼓奇奇怪怪的东西，顿时对这些典籍视若珍宝：“这些可都是宝贝，你真舍得给我了？” 陆清舟：“先生救过我的命，这些就当报答先生的。” 周先生喜不自胜：“甚好，甚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周先生被奉为上宾，林家好酒好菜招待。陆清舟为周先生斟了第一杯酒，先生却起身走至门口，将酒杯里的酒尽数洒下：“这第一杯当敬晏殊。” 周先生与众人的相熟是晏殊牵线搭桥，现在大人却不在了，空留遗憾。 席间，周先生提议：“不如吃完饭我们去晏府看看，或许晏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黛玉经常去晏府，能帮的她都帮了，不过为了不辜负周先生的一番心意，她还是赞成提议。 陆清舟和黛玉陪周先生去晏府，清照因为私塾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路上，黛玉向周先生说起，晏殊的小女儿晏绪在清照私塾里读书，近来长进了不少。周先生点头称赞：“女子也要读书方能立世通达，像你和李小姐一样，做自在豁达之人。” 黛玉：“先生抬举了，我们也难免落俗。”黛玉想起净一师傅的话，便问周先生：“先生可知净一师傅是什么来历？” “出家人罢了，哪有什么来历。怎么？他和你说了什么？”周先生好奇。 黛玉见周先生也问不出来，就搪塞过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好奇师傅为何会出家。” “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何必再去追问。” “先生说得是。” 到了晏府，晏夫人正在刺绣。 下人报有客来访，晏夫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端茶倒水。 周先生：“夫人别来无恙！” 晏夫人许久未见过周先生：“先生怎么来东京了？” “来访一位故人，正巧遇见郡主，就来看看大家。” “原来如此。先生仙风道骨，倒比从前更精神了一些。” “夫人谬赞。一把老骨头谈不上精神。”周先生环视一周，府里确实不如晏大人在时那么有生气，一屋子的妇孺想必日子也不大好过。 晏夫人已经很振作了，每日看家顾院，教导子女，过得也算充实。官家圣恩，额外眷顾晏家满门，每月除了津贴还将孩子们的学费都补上了。黛玉也经常往府里送银钱和衣物，甚至地里新结的瓜果蔬菜她都会送过来。 只是晏夫人自从丧夫后不喜热闹，也与外面的亲朋走动得少，更不像从前举办雅集，日子过得很素清。 周先生将随身所带的银票交给晏夫人：“在下一点心意，夫人不要推脱。在下与晏大人是生死之交，大人蒙难之时在下未曾帮助，心里实在有愧。” 黛玉和晏夫人都很吃惊，周先生是方外人士，哪来这么多钱财？ 晏夫人：“先生的钱我不能收。不过还是要问一句，你怎么有这么多银票？” 周先生坦荡回答：“自然是劫富济贫。放心，不是杀人放火的坏事，不过是在给富人看病时多收些诊费罢了。” “那也是先生辛苦所得，好生收着吧。”晏夫人不肯要。 “将来府里的小姐公子都要嫁娶，就当是我为孩子们准备的嫁妆聘礼吧。” 黛玉佩服周先生想的长远，连七八年后的事情都筹谋好了。黛玉知道这笔费用对晏夫人来说确实不宽裕，便劝夫人：“先生给孩子们的礼金，夫人就不要辞了，不如收下先生的一片心意。” 晏夫人：“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已经帮了我许多，不必再如此破费。孩子们的事情将来我自有打算，先生不必让我为难。” 周先生不好强人所难，便不再说什么。 离开晏家后，周先生将银票交给黛玉：“我云游四方，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们。这个放在你那里，不时接济一下夫人，她或许更愿意接受你的好意。” 黛玉接过银票：“先生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先生的嘱托，会好好照顾夫人一家的。” 周先生：“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寺庙过夜，明日便去外地了。” 黛玉和陆清舟送别周先生。 经过这么多风浪，陆清舟都未再向黛玉提起定亲之事，就连送别子瞻时答应的那杯喜酒他都有些底气不足。他本想等黛玉亲口提起，但是照这样下去，黛玉怕是丝毫想不起他二人的亲事。 现在趁着两人在街上闲逛时，陆清舟故作轻松地问起：“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你可想好什么时候嫁给我了？” 黛玉被他这一问搞得猝不及防，她确实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你我年纪不大，不如再自在几年。” “予儿都三岁了，你我都是长辈，还不急。”陆清舟此刻仿佛一个催婚的家长。 只是黛玉还没有做好为人妻的准备。陆清舟继续说：“你看清照和赵明诚，夫唱妇随，和和美美，我是羡慕得很。” 黛玉理解陆清舟，他还没有一个自己的家，这几年为了黛玉留在东京也吃了许多苦：“我的婚事怕爹娘做不了主，还需要官家点头。” 陆清舟听这意思，心情好了许多：“这么说你同意了？官家那里我会亲自去求他指婚。” 黛玉羞涩点头。 第二天下朝后，陆清舟没有及时回家，而是迫不及待地去御书房找官家，他想求官家早日指婚，免得夜长梦多。 “陛下，臣与黛玉两心相印，特来求陛下赐婚！”陆清舟十分诚恳。 官家本就有意他二人结合，只是时机还未到：“朕知道你们的感情，只是黛玉如今贵为郡主，你乃六品左武大夫，身份有些悬殊。若朕贸然指婚，怕群臣不服。” 陆清舟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和黛玉被卷入朝政，连终身大事都不得自由：“臣为了黛玉什么都愿意做，只要陛下答应！” 官家知道他是个情种：“你放心，在你功成名就之前朕不会将黛玉嫁给任何人，直到你配得上她的郡主身份。” 官家的话是难以撼动的，陆清舟只能败兴而归。 面见官家后，黛玉见陆清舟绝口不再提定亲之事，还以为自己哪里惹陆清舟不开心了：“何苦这样愁眉苦脸，也不跟我说话。” 陆清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情绪带到黛玉面前了：“不干你的事，是官家不许我们现在订婚事。” “为何？” 陆清舟将官家的原话转述给黛玉。 黛玉心里有数了，皇家最讲究门当户对、身份地位，再说她的亲事除了官家恐怕还有静安王妃也会过问一番。“陛下既然这样说了，想必心里有谱，又不会将我嫁给别人，不必担心。” “我定会早日建功立业，让陛下心甘情愿为你我指婚！” 王安忆听说陆清舟求娶黛玉失败，以为是官家不赞同他二人在一起，顿时又来了精神，竟然怂恿自己哥哥也去求旨赐婚。 王安石被妹妹搞麻了：“我对郡主是欣赏，并不是一定要娶为妻子。懂吗？” 王安忆怪哥哥不争气：“这么好的姑娘你不去努力，我要替爹娘打你！”说着就挥着拳头要揍她哥。 王安石无法，只能勉强答应：“那我去宫里试试？要是失败了，从今往后你都不许再提这件事，知道吗？” 王安忆满口答应，此刻她只希望哥哥去求官家，这样事情就成功了一半，至于以后怎么样就以后再说呗。 王安石到官家面前表明来意。 官家戏谑：“怎么你也爱上郡主了？” 王安石面露难色：“实在是舍妹逼的。”他将王安忆如何折腾，非要黛玉当嫂子的事情都给官家说了一遍。 官家都被逗笑了：“朕看是你妹妹太喜欢郡主了！” 第29章 笑归笑，官家还是严肃告诉王安石：“朕已经答应陆清舟，不会将郡主嫁给任何人，你也回家去吧。” “臣遵旨。”王安石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这下有了官家金口玉言，他也好跟妹妹交差了。 “官家拂了我的请旨。”王安石告诉妹妹。 王安忆看哥哥还挺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如你的意了？官家为什么不同意？” “官家早属意陆大人当郡马爷，只是当下陆大人官阶不够，官家才说缓缓，迟早会指婚的。” 王安忆这下彻底死心了，她与黛玉注定做不成姑嫂了，王家也失了个好媳妇，可气的是哥哥竟然还不当回事！ 从此后，王家大小姐多了一项新工作，那就是满东京城为自己物色嫂子。黛玉和东妞都笑她，官家小姐都被她看遍了，却还不知足。 王安忆：“你们不懂，我哥哥是天底下顶好的人，寻常女子是配不上他的。”当然，她对王安石的崇拜众人也是能理解的。 林家，林大娘忙着收拾一间客房，黛玉问她：“娘，家里要来客人吗？”一般情况下这间客房是闲置的。 “你姨妈来信说，你表妹说要来家里住一段时间。”林大娘兴高采烈地忙活，很显然她很开心娘家人来看她。 黛玉可记不得有什么表妹：“这个表妹多大啦？” 林大娘：“你这孩子糊涂了，怎么连表妹多大都忘了。她就比你小一岁，小时候你在外祖家经常和她一起玩，不记得了？” 黛玉：“哦，这么久了我都有点不记得了。她来东京可是有什么事吗？” “你姨妈的婆婆给表妹寻了一门亲，姨妈和表妹都不满意，就叫她出来躲躲。东京离她们家远，老太太是寻不到这来的。” 黛玉明白了，原来是逃避相亲的。 不过她的记忆里没有表妹的存在，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看到母亲很开心，便帮着一起忙活。 因为前段时间身体不好，黛玉已经很久没关心店里的生意，最近林瑾看她精神不错，就将店里的情况报告了一下。 自从上次黛玉去王家做过一次宴席后，便常常有富贵人家来订酒席，即使价格比同等酒楼贵，他们还是要订。 林瑾忙完几家的宴席后，累得筋疲力尽，再次觉得人手不够用。 “这样说来，咱们可以组织人专门承接宴席，□□。”黛玉的脑子转地很快。 “那就又要招人了。”林瑾说。 “招人不算什么，只要有生意做。周先生那样的人都知道不跟钱过不去，更何况咱们呢。” 林瑾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不知道去哪招人啊。” “你忘了，秋儿爹娘招人可是专业的。” “那你去跟他们说说吧，我要放两天假，好好陪老婆孩子。” 黛玉知道哥哥累很了：“这件事交给我，你只管休息。” 秋儿爹下班了，正准备回家时，黛玉叫住了他：“大哥，我想给店里招一批人手，想请你再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秋儿爹一听要招人积极得很，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工作能松散一点了，现在生意太好，他一个人跑堂忙不过来。 “姑娘招人有什么要求？” “我这次要招六个人，将来负责上门做宴席，最好是厨艺好、刀工好、会说话中能占一两样的，这样上手比较快。” 秋儿爹当即表示：“没问题，我保证给您招到满意的。” 回到家后，秋儿爹前后思索了一番，村里能干的好手都去给黛玉做农活了，接下来就只能去邻村找了。 好在庄稼人路子广，十里八乡的都认识，秋儿爹连夜赶去隔壁村，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村长，快开门啊！” “谁啊，这么晚了。”老村长一把年纪了，晃晃悠悠地打开门，“哦，是秋儿爹啊，快进屋来，” 秋儿爹进屋后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木椅子有些年头了，一坐下就吱吱呀呀地响。 村长早听说秋儿爹娘如今在郡主家做事，收入颇丰，还把同村的一批村民介绍过去，大家伙都夸他们夫妻为人仗义。 秋儿爹开门见山直说：“村长，我们店主要招六个做事的，要会做菜、会说话的，您看您村里有没有合适人？” 村长一听，机会来了，他正愁大家伙穷得没地方钻呢：“有有有，别说六个，就是六十个我都能给你找出来。啥时候要人？” “越快越好，店主等着人做事。” “我明天就召集人去找你。” “好。那就说定了。”秋儿爹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第二天天刚亮，村长就带人来了，秋儿爹一数，多了十个人。他犯难了：“村长，店里只要六个，您带多了可怎么办？” 村长：“没事，叫店主挑挑，挑好的留下。”老村长其实是有私心的，他希望郡主家能大发慈悲，把这些人都留下来做工，那村里人日子就好过了许多。 秋儿爹是个精明人，他哪能不知道村长的心思。庄稼人日子苦，像他家这样夫妻两个都有正经活的不知道有多让人羡慕。秋儿爹没再说什么，带着大伙见黛玉去了。 林家一下子被挤得满满的，黛玉和爹娘都瞪大了眼睛。 “姑娘，您赶着挑挑，剩下的都跟着村长回去。”秋儿爹说。 黛玉眼见个个都是能干的，随意挑了六个留下，只是她也不忍心，剩下的人大老远跑来了，又叫他们回去吗？ 不，既然来了就都留下。 “你们四个留在本店和分店帮忙，你们六个去郡主府管理洒扫，月钱按新人给，等做得好了，我自然给你们涨。”黛玉给多出来的十个人也分配了工作，村民们欢呼雀跃，老村长更是喜笑颜开。 黛玉又继续：“只是有一点，在我这里，谁都不许生事，要是有人生事，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 村民们都很恭敬：“一定听郡主的话！” 秋儿爹将村民们带到各自岗位上熟悉，黛玉留下老村长说话。 “村里可忙吗？” 村长见到郡主也不胆怯：“瞎忙，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个钱。这才带着他们来投奔您。” 黛玉有个想法：“您可愿带些村民在村里种瓜果蔬菜？收成了都送到我店里来，我高于市场价付钱，只是菜一定要新鲜。” 老村长激动地不行：“只要您收，多少我们都种！” “另外我这里有些新样的菜种子，您也帮忙种下，若长得好，将来也可大规模种植。” “好好好！” 黛玉回房间悄悄从烧烤系统里拿出了玉米、辣椒、土豆还有花生，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如果能种出来，肯定有很大市场。 黛玉将一包种子交给村长，再三叮嘱：“只能种，可不能吃啊，时间到了我可是要去查看的。” 老村长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您放心，老汉一定种出来让您满意！” 就这样，老村长带着全村的希望回去了。 黛玉在店门外挂出了承接宴席的招牌，很快就有许多人家来询问。 店里的人多了，除了招牌菜和烧烤技术还由林家人掌握，其他的小菜烹饪方法店员都能学，这也是为了减轻家里人的负担。 林家人忙得热火朝天，一个小姑娘却突然出现，冲着黛玉喊：“表姐！” 黛玉愣了，莫非这就是姨妈家的表妹？那长相倒有几分像自己。 林大娘赶紧迎了出来：“玥儿，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你娘不是说还要几天吗？” 玥儿表妹言语轻快：“娘的书信发出时我早走了，想快点见到你们！” 黛玉在一旁讪讪地喊了一句：“玥儿表妹好……” 那表妹仿佛自来熟一样，拉着黛玉不停地说些小时候的事，可是黛玉对那些记忆实在很模糊，只能点头应付几句。 “表姐现在是郡主了，不爱跟我玩了是不是？”表妹见黛玉不是很热情的样子，嘟着嘴生气。 黛玉自己没有亲生姐妹，难以想象血缘姐妹之间的亲厚，再加上她确实对这位表妹没什么好感，大概她们之间缘分尚浅。“我店里还有很多事要忙，先不跟你说了啊，你去找我娘吧。” 黛玉找了个借口脱身，心里却在想表妹要在家里住多久？ 虽然黛玉不是很欢迎表妹的到来，但是林大娘却迥然不同，她对着玥儿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番：“嗯，跟我们家黛玉还是很像的。”这句话也同时意味着林大娘和玥儿她妈是一对貌美姐妹花。 玥儿住的客房比她乡下的家好太多，又干净又宽敞，被子和枕头也是香香的，她一躺下去都不想起来了。她在家还得跟她娘和奶奶挤在一处睡，她爹和她弟弟住的屋子更小，连一张多余的凳子都放不下。 听说表姐还是官家亲封的郡主，还另有一座郡主府，不知道该是何等豪华？ 林大娘叫黛玉喊玥儿吃饭，黛玉不情愿地去了，一进门就看见玥儿正一个人傻笑，黛玉好奇：“你干嘛呢？” 玥儿一把抓住黛玉：“表姐，你们家太好了，我可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啊？” “这个……你还是去问问家里其他人吧，我做不了主。” 第30章 玥儿热情地挽着黛玉的胳膊一起去吃饭。 看着满桌的菜肴，玥儿又眼馋地要流口水：“谢谢姨妈一家盛情款待！” 林大娘拉玥儿坐在她身边：“快来吃，快来吃！” 其实这些菜肴只是黛玉店里常卖的菜，并没有特别为玥儿做什么新的菜式，只是这些已经让这个从偏远乡下来的姑娘大开眼界了。 林大娘不时给玥儿夹菜，尽量减少她的拘谨。但是玥儿似乎不是个拘谨的人，大口吃大口喝，跟黛玉截然相反。 东妞都有些看不下去，虽然家里不缺吃喝，但是新来的小姑子吃相未免难看了些。她暗暗戳了林瑾，朝他使眼色，暗示他看玥儿的做派。林瑾照看予儿吃饭，对东妞的小动作置之不理。 这一次难忘的家庭聚餐终于结束了，予儿外婆和林大娘一起收拾碗筷。玥儿也坚持要帮忙，林大娘直夸外甥女是个勤快人。 可惜话还没说完，“啪”，一个菜盘子就掉在地上摔碎了。玥儿慌手慌脚：“哎呀，这个盘子好油，不小心就滑掉了。” 林大娘拿来扫帚打扫：“没事，没事，打坏东西也是难免的。” 玥儿甩下自己的烂摊子走了，跑去逗予儿玩。予儿跟她还不熟，怯生生的，玥儿就主动捏他的小脸，这下好了，下手没轻没重，疼得予儿嗷嗷哭。 东妞可看不下去了，弄疼她儿子，她可不会留情。东妞用力一下子就把玥儿推开，玥儿踉跄着差点跌倒。予儿的脸上已经有几道红色的指印，东妞对着玥儿：“他只有三岁，你手这么重，都弄疼他了。” 玥儿立即变得可怜兮兮的：“嫂子，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见予儿可爱，逗他玩的。” “那我逗你玩行不行？”东妞说着就朝玥儿脸上拧了一把。 玥儿大哭起来，林大娘也不知道帮谁，一个是媳妇，一个是外甥女，真是左右为难。 男人们不方便参与这场战争，都自行回避了。 黛玉见母亲为难，上前解围，安慰玥儿：“好了不哭啊，嫂子也是心疼孩子，你别忘心里去。” 玥儿好像哭得更厉害了：“嫂子不喜欢我就明说，不用对我动手。” 东妞刚准备张嘴回“我就是不喜欢你”，就看见黛玉摆手让她不要说话。东妞和黛玉还是有些默契的，她憋回了到嘴边的话。 黛玉：“你弄疼予儿，嫂子弄疼你，不如我替你打嫂子一下出气？”黛玉伸手拍了两下东妞的胳膊，好在不疼，东妞也没有说什么。 “你看，我打了嫂子两下，你该消气了哈，不然让别人笑你小气了。” 玥儿知道黛玉在给她台阶下，便也停止了哭泣，自己闷闷地回房去了。 东妞在玥儿走后，跟黛玉说：“我是看在你和娘的份上不计较，不然要叫她好看。” “是是是，好嫂子。她一个人来东京投奔咱们也不容易，以后就当看不见她，不往心里去。” 林大娘看见女儿如此通情达理心里很安慰，但是媳妇也不是外人：“玥儿从小地方来的，不如咱们东京有见识，媳妇儿看在娘的面子上多担待些啊。” 东妞：“娘，妹妹，你们放心，我以后不与她一处待着就是了。” 家里多了个不省心的人，常常弄得鸡飞狗跳的。 表妹也跟着其他人在店里帮忙，林大叔可不敢让她算账，怕最后不赚反赔了。林瑾更不敢让她掌勺，万一砸了锅碗瓢盆，菜都没法上了。黛玉忙着烧烤，也不敢让表妹凑上来，烧烤架有火，不小心就会烫着。 表妹岂能让自己无用武之地，很快，她就缠着秋儿爹带她跑堂。秋儿爹知道她是表小姐，不好拒绝她，便让她跟着送点小点心之类的。 表妹第一次干这种活，觉得很新奇，小点心又精致好看，她好想尝尝是什么味儿。于是趁着没人注意，表妹偷偷塞了一块进嘴里，默默地嚼了咽下去，真是唇齿留香，意犹未尽。 吃到味了，她又转背到角落里咽了一块。然后将这盘点心送上桌了。 点菜的客人是店里的老顾客，乍一看好像盘子浅了些，他仔细数了起来，以前一盘子是十块，现在只有八块！ 客人立刻不干了：“叫你们店主来！为什么平时十块糕点今天只有八块了？” 黛玉和林瑾赶紧过去，数了一遍确实少了两块。 他们向客人道歉：“肯定是装盘的时候漏了，这样，我们给您补上，另外这盘免单，您看可以吗？” 客人见他们有诚意，便算了。 黛玉不经意间瞥见玥儿嘴角有些白色粉末，将她带到一边问话：“你可动了糕点？” “没有，我没有！” 虽然玥儿不承认，但是黛玉已经认定是她偷吃了，因为她说话时候的口气带有糕点的香味！ 黛玉不好当面揭发她，年轻的小姑娘心气很盛，万一因此出了什么事，她家没法向姨妈交代。 当晚，店里活差不多忙完时，黛玉召集大家开会：“鉴于今天糕点数量减少事件，让客人对我们店印象不好。从现在开始，谁经手的菜品有问题都由他个人负责，店里损失的钱财也由他个人出。如果不服，可以离开。” 伙计们从来没出过这种事，所以都不吭声。只有玥儿心里打鼓：不就吃了两块糕点，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嘛，以后不碰店里的东西就是了。 黛玉的警告生效了，从那天起，表妹啥活也不干了，只等着吃一日三餐饭。 林家人原本也没指望玥儿做什么，她能像林予一样不闯祸就谢天谢地了。 静安王妃派人来家里接黛玉去王府，说是静安王世子过段时间要纳新世子妃，让黛玉去府里商量事宜。世子虽纨绔了些，但名义上是黛玉的义兄，她这个当妹妹的是要去帮帮忙。 黛玉将店里的活安排妥当，就准备跟王府下人一起走了。玥儿在一旁听到，闹着黛玉带她去王府见见世面：“姐姐，你带我去看看吧，看一眼我就回来，绝不闯祸。” 黛玉心里是不愿意的，王府是皇室官邸，表妹毛手毛脚，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你在家里玩，我一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这一招哄小孩子的把戏可骗不到玥儿，她又去向林大娘撒娇：“姨妈，我在家里闷坏了，您让表姐带我去吧！” 林大娘想着外甥女没见过什么世面，该多出去看看，要是能在东京城里找个好人家嫁了，那也了了她娘的心愿：“玉儿，你带表妹去一下吧，你要是忙就让她早点回来，好不好？” 黛玉看在娘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林大娘又给玥儿打招呼：“在外面听姐姐的话，要是胡闹以后就哪都别想去了。” 玥儿立即眉开眼笑，不停地说：“好好好！” 王府内，黛玉给王妃请安，玥儿也学着黛玉的样子行礼。 因相貌相似，王妃看见玥儿也觉得眼前一亮，对黛玉说道：“你这个妹妹也很标致，是个美人胚子。” 黛玉：“大家都说我们长得相像。” 王妃：“是有几分相似。”又告诉玥儿：“既到府里来了，就四处转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管拿，别客气。” 玥儿得到王妃的允许，便大胆地在王府行走，身边只有一个王府丫鬟跟着她。玥儿享受了一回小姐般的待遇，满心欢喜，看见什么新奇的都想拨弄一番。 黛玉留在正厅同王妃说话。 王妃：“你义兄要娶平远将军家的二小姐做世子妃，我想着结婚当日的喜宴由你们家来做，不知可行？” 黛玉一听，这可是笔大生意，就算看在干娘的份上给些优惠，但仍然能让店里伙计多几个月的月钱。她一口应下了：“干娘放心，婚宴包在我身上，我会安排最好的厨子和菜品，也是我对王府的一点心意。” 王妃满意地点头：“你也是小姑子，大婚当日可不许下厨房，交给你店里的人做就是了。” 黛玉笑着说：“我一定乖乖陪在您身边，迎接新媳妇进门！” 王妃又跟黛玉唠些闲话：“这次续娶的世子妃，是平远将军家的嫡小姐，希望你哥哥能跟她好好过日子，可不要再向从前那样闹得一刻都不安生。” 黛玉宽慰王妃：“都说虎父无犬女，平远将军教出来的女儿一定是出类拔萃的，到时候帮干娘好好打理王府，您就等着享福吧！” 王妃：“你这小嘴净说些我爱听的。对了，王爷同我说，之前有两位大人向陛下求娶你，陛下都没有答应？” 黛玉只知道陆清舟，还有一位是谁她并不知晓。 王妃见黛玉有些羞于启齿，就没有追问下去，只说：“他日若得了如意郎君，一定要带给我和王爷瞧瞧。” 黛玉：“那是自然，他还要敬您一杯女婿茶呢。” 王妃又将管家叫来，和黛玉商讨婚宴的规格和菜品，管家将黛玉需要的器皿工具一一记下，回头差人去采购。 另一边玥儿在王府里兜兜转转，却迎头碰见了世子爷。 第31章 世子瞧着玥儿的身形跟黛玉很像，眸清若水，浅笑盈盈，一时竟有些着迷。 玥儿不认得对面的人是世子，也楞在原地，一旁的丫鬟提醒她：“这是我们世子爷。” 玥儿才反应过来给世子请安：“世子安好！” “免礼。”世子问丫鬟，“这是哪家的小姐？” 丫鬟：“是潇湘郡主的表妹。” “原来是表妹，怪不得这么漂亮。”世子忍不住夸赞玥儿。 玥儿故作矜持：“世子谬赞，玥儿不过是粗鄙之人。” 世子从前与韩依依不睦，很大原因是韩依依姿容平平，如今这个玥儿虽比不上黛玉，但在东京城里也能排得上号。再加上他即将要娶的世子妃是武将之女，并不注重仪态妆扮，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期盼。 因此对着花容貌美的玥儿，世子多看了好几眼。 玥儿不是笨蛋，自然看出了世子的意思，她故意娇羞着逃走了，还落下一方帕子。 世子拾起帕子，宝贝似的塞进袖子里藏好。 正好黛玉遣人来寻玥儿回家，玥儿只得跟着黛玉走了。 一路上，玥儿说着王府的富贵堂皇，还很羡慕表姐成了郡主，得圣上宠眷：“姐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的郡主府看下呀？还有你为什么不住在自己的府邸，还住在姨妈家，难道郡主府不比你家舒服吗？” 黛玉真烦这个嘴杂的表妹，问题多，说的话也多：“我喜欢跟爹娘住在一起，还能经常跟予儿玩。” “要是我，一定要住在郡主府，那多气派！” 黛玉故意怼她：“也不是谁都有福气住在郡主府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玥儿可不管这么多，她甚至在想，既然表姐能当郡主，她为什么不可以？ 黛玉回到家后忙着筹备王府婚宴的事，没工夫去揣测小表妹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陆清舟和武馆的师傅们抬了好些新鲜菜蔬给黛玉，说是吴伯在山庄开辟荒地种的，要给黛玉品个鲜，最好还能送进宫给楷儿和官家尝尝。 黛玉感念吴伯：“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何苦还要种这些。” 陆清舟：“庄子里没人，他也闷得慌，种点东西也当打发时间。你若有空带些进宫去，也是吴伯的一点心意。” “好，一定把吴伯的心意带到。” 二人又说到世子大婚之事，陆清舟也收到了王府邀请：“你这里若需要我做的，就招呼一声。” “陆大人可是大忙人，不但要处理政务，还要打点武馆，我哪里敢劳烦您？” 陆清舟虽是个直男，但对黛玉这些小性子却很受用：“我再忙也有你的时间。可不要累坏了自己，知道吗？” “累不着，店里现在人手充足，大部分活我都交给他们去做了。” “那就好。” 玥儿探头探脑地观察陆清舟，她没见过陆清舟，就去问林大娘：“姨妈，那位大哥是谁，感觉和姐姐很熟的样子。” 林大娘对陆清舟是满心满眼的喜欢：“他啊，是我们家的未来女婿！” “姐姐的意中人？怪不得气质卓然，仪表不凡。”她也想要一个样样得体的夫君，可是乡下奶奶给她介绍的实在上不了台面，以她的姿色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呢？ 黛玉趁着吴伯送来的菜还新鲜，下午赶紧捡了些最好的准备送进宫。玥儿还想跟着入宫去，黛玉这次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皇宫是什么地方，哪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我爹娘哥嫂都还没去过。” 林大娘也劝玥儿：“宫里是真进不了，就在家里玩也是一样的。” 玥儿无望，闷闷不乐。 黛玉一进宫，就将菜交给官家身边主事的内官，又像官家传达了吴伯的问候。 官家：“老伯礼轻情意重，还念着楷儿。” “是的，楷儿去哪了？” “太傅正领着读书，近来懂事了许多。” “楷儿是个好孩子，娘娘在天之灵也该欣慰。” 黛玉的话勾起了官家对往事的回忆：“若不是奸臣当道，这孩子也不会小小年纪没了生母。” “楷儿还有您和尚阳在身边，也是幸福的。”说到这，黛玉想起尚阳公主，“我去看看公主。” 官家：“去吧。” 尚阳在宫中百无聊赖，自从上次行刺事件后，官家不再允许她和楷儿私自出宫。 看到黛玉来了，尚阳立马变得兴高采烈：“姐姐你怎么来了？” “送点东西给陛下，顺道来看看你。” “你也知道我闷死了，皇兄不让我出去找你。”尚阳埋怨起官家来。 “还想拿命开玩笑吗？吸取教训，好好待在宫里，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好吧，我听你们的话。” 黛玉看尚阳提不起精神：“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宫里可有什么新鲜玩意？” “天天都一个样，能有什么新鲜。” “走走走，出去转转。”黛玉一边说一边推着尚阳出了寝殿门，二人晃晃悠悠到了沁雪池，池中的荷花含苞待放，别有一番美丽。 “哟，公主和郡主都在呢！” 黛玉听见声音回头看，来人有些面熟，却不记得是谁。 尚阳小声提醒她：“你忘了？那是德妃，从前废后身边的宫女翠柳。” 黛玉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她。” 德妃缓缓走来，手中还拿着一枝新荷，明显是刚摘的。 黛玉：“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郡主不必多礼。” 尚阳是不请安的，她是嫡公主，身份比德妃更尊贵。 德妃：“今年的荷花开得迟，怕要过些时日才会盛放。二位妹妹不如去我宫中坐坐，我那有新出的果茶，味道清爽，很适合这个时节饮用。”德妃很想讨好黛玉和尚阳，满宫都知道她们是官家的心头肉。 可惜尚阳是嫡公主出身，很看不惯德妃身上的丫鬟做派，当初她是靠出卖皇后和韩家才得官家恩典的，官家也警告过她在宫里安分守己才不会有事。 官家自韩家倒后再未理过德妃，她除了能住在华丽的寝殿外，其实与冷宫里的妃子无甚区别。 为此，德妃极力拉拢其他后妃，培养自己在后宫的势力，她甚至希望官家把皇子交给她抚养，将来皇子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尚阳拒绝德妃的邀请：“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我与姐姐还有事情要办，便不去宫里打扰了。” 黛玉也附和：“我今日出来的时间长，一会也赶着回家去，他日有空再去叨扰娘娘。” 德妃请不动这两位，自讨没趣：“那妹妹就忙去吧，我先走了。” “娘娘慢走。” 尚阳见德妃走了，又拉着黛玉说话：“我听说过段时间静安世子大婚，想必是热闹非凡，不知道皇兄能不能让我去看看。” “那你要去讨陛下旨意，我不敢再带你出去了。” “知道啦！你可为世子大婚准备了什么贺礼？” 黛玉：“此次婚宴由我操办，就当是我的贺礼吧。” 尚阳一听是黛玉主办婚宴，更想去参加了。 世子大婚前一日，林家的人带着各种食材提前到王府做准备。 王府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王妃告诉黛玉：“明日可要叫你爹娘哥嫂，还有你侄儿、妹妹都来凑个热闹，一个都不许少。” “是，干娘。只是哥嫂要掌管后厨，怕是不能坐席。” “好，告诉他们，办好之后重重有赏。” 第二日，婚礼如期举行。东京城里的王公贵族都来了，黛玉陪着王爷和王妃招待宾朋，宾朋们除了恭贺王府大喜，还不忘夸一句王妃有个好干女儿。听得王妃洋洋得意，喜不自胜。 玥儿今天的任务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林大娘和林大叔带好予儿，少说话少乱跑。虽然她很想跟在黛玉屁股后面结交权贵，但这里毕竟是王府，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大人，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尚阳公主驾到！”一阵高亢的声音扫清了王府的嘈杂，众人都跪在原地接驾，王爷和王妃更是直接到大门口迎接。 尚阳公主：“大家都起来吧！” “是！” 王爷见公主大驾光临，更是喜上眉梢：“小小婚事怎好惊动公主亲自前来。” 尚阳示意宫人们将贺礼呈上来：“皇叔，世子大婚是皇家喜事，皇兄命我代表他前来祝贺，小小贺礼你可要收下！” 王爷知道这是官家给他长面子，满朝文武谁家婚事能有公主道贺？他静安王府当是头一份！ 王爷叫下人接过贺礼，再三道谢。王妃上前将公主引入上座。 公主要拉着黛玉和她坐在一起，黛玉不肯，公主身旁当是皇室亲贵的位子，她不能逾礼。 王妃也宠溺黛玉，非要她坐着：“这个位子你也坐得，快挨着公主说会话。” 黛玉不好再推辞，就与公主同坐。 玥儿远远地看着，原来那就是公主，官家的亲妹妹，雍容华贵、惊为天人。她趁林大娘不注意，悄悄溜到黛玉身边，轻轻喊了一句：“姐姐！”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黛玉和公主都听到了。公主好奇，遂问黛玉：“这是姐姐的妹妹？我怎么从来不曾听过姐姐还有一位妹妹？” 黛玉只好解释：“这是我姨妈家的表妹，前些日子刚从老家来东京，因此你并不认识。” 公主一听是黛玉的亲戚，对玥儿也客气了几分：“那姑娘就挨着林姐姐坐吧，咱们一块有个伴！” 第32章 公主的话正合玥儿心意，她巴巴着凑上来，就是为了到公主眼前来露个脸。今天能认识公主，说不定明天就可以见到官家呢？ 黛玉是当姐姐的，在两位妹妹面前不好表现得太小气，既然公主叫玥儿坐下，那黛玉也只能默许了。 世子与世子妃拜堂后，宴席正式开始。 王爷和王妃一桌桌敬酒致谢，黛玉作为王府的半分子，也跟在王妃身旁道谢。只是她酒量有限，不能喝太多。 但是却有好事者起哄，以哥哥大喜为由硬要黛玉多喝几杯，黛玉再三推辞，惹得王爷不悦：“我家女儿酒量差，还是本王跟你们喝吧！” 王爷拿起酒壶，欲给好事者斟满。对方却怯场了，很明显王爷不乐意了，但是今日是喜事，却只能强颜欢笑。 稍过一会，世子也来到前厅招待客人。 玥儿看着世子红光满面，比前几天精神很多。世子谢酒时从公主这桌开始：“多谢陛下和公主赏赐，臣万分感激！” 公主：“世子哥哥不必多礼，愿你夫妇长相厮守，一世和睦！” “谢公主！”世子饮下杯中酒，他也注意到玥儿一直盯着他看，眼里含情脉脉。世子心里想的是：今日虽已成婚，但来日纳个妾也无伤大雅。 旁人都看不到世子与玥儿的眉目传情，皆沉浸在大婚的喜悦之中。 公主爱热闹，看着满府的人觥筹交错，且都来敬她，心里欢喜得紧，不停地问黛玉那些宾客都是谁。但是黛玉整日忙着卖烧烤，并不结交朝廷权贵，因此也有很多人不认识。“姐姐，你在外面做生意，总该多认识些富贵人家，这样对店里生意也好啊。”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乃臣子，还是安分守己些好。大家若愿意来我店里买，那是好事，若不来也没什么影响，实在没有特意结交的必要。”黛玉知晓贾家曾经宾朋满座，交朋结友，最后败落时也没有几个人敢为贾家出头，能不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了。 宴席结束后，王府还安排了戏班子演几出喜庆的戏。 但是大部分人吃饱喝足都散了，公主虽然很想听听戏，但是官家规定了她回宫的时辰，若晚了便要责罚，因此她也不敢逗留，只好与王爷王妃辞行。 王爷：“公主千金之躯，还是早些回宫好，以后若想听戏，本王请戏班子专门进宫唱给公主听！” 公主自然高兴：“多谢皇叔！那我就先回宫了。”又叮嘱黛玉：“姐姐可要陪王妃多玩一会。” 黛玉：“这是自然，公主快回去吧！” 众人为公主送驾。 王府下人开始整理院子，林瑾和东妞带着厨子们来前院道贺：“给王爷王妃、世子爷贺喜，恭祝世子大婚之喜！” 王妃笑眯眯：“你们今天做得很好，个个有赏！” “多谢王妃！” 眼见王府的事情忙得差不多，时间也很晚了，黛玉带着家人向王妃告辞准备回家。 王妃：“真是辛苦你们一大家子了！” 黛玉：“干娘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的，只要客人们满意就行。” “满意满意，自然满意。从今天开始，东京有权有势的人家都该去你的店里捧场了！”王妃笑道。 “那要谢谢干娘给我们今天这个出头的机会。” 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小予儿正瞌睡得不行。 王妃见状：“快些回去吧，孩子困得很。” “是！”林家人便都走了。 因着王府的宴席让黛玉大赚了一笔，她便给店里的伙计都发了奖金，另外店里关门给每人放三天假。大伙都很开心，在这里做事一个月挣的工钱比他们在庄稼地里干一年活挣的都多。 在放假之前，黛玉交给秋儿爹一件差事：“大哥，你这几天空的时候去老村长家转转，看看他们的蔬菜瓜果种得怎么样了，我好安排后面店里的进货。” “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办好！”秋儿爹很感念黛玉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让这些原本穷得叮当响的乡下人都能全家温饱。 “那就辛苦大哥了！” 店里关门，正好全家人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一大早，只有予儿奶声奶气地喊大人起床，其实大伙都累得很，恨不得睡上一整天。 黛玉是最疼予儿的，虽然自己也很疲惫，但还是不想让予儿一个人在外面叫，她起床给予儿做了点吃的，便和孩子在院子里玩。 有了陪伴，予儿也不再去吵其他人。 这个孩子三岁多了，黛玉想着该启蒙了。她认识的教书先生只有清照，可是清照的私塾都是女学生，暂时还不收男孩子。其他家人更不认得学识渊博的先生，这有点让黛玉犯难。 黛玉带着予儿去武馆，想问问陆清舟可听说哪位大人家有得力的先生。 陆清舟上下打量着予儿：“他才三岁，你确定就要送去读书？他爹娘可同意了？” 黛玉：“他正是启蒙的年纪，不可耽误了。我嫂子也曾跟着清照读过书，自然知道念书的好处，她肯定愿意的。” 陆清舟听黛玉这么说，也不再多问什么：“要说教书，我倒知道一个很厉害的人，只是不知他还收不收弟子。” “何人？” “欧阳大人。” 欧阳修？黛玉自然知道欧阳大人才富五车，连子瞻都是他的学生：“欧阳大人怕不好请啊。” 陆清舟曾救过欧阳修一命，不知道他会不会还陆清舟一个人情，收予儿做弟子：“这样吧，明天我们带予儿一起去拜访欧阳大人，看看他二人可有师徒缘分。” 黛玉：“可以一试，若真能得欧阳大人指点，那就是予儿的福分了。” 黛玉和予儿回家后，家里人都差不多起来了，只有表妹还在呼呼大睡，不过大家都当她是透明人。 黛玉告诉大家她想送予儿念书之事，林大叔和林大娘担心孙子这么小，能读得懂什么书？林瑾则希望孩子还能痛痛快快玩几年，过两年再说入学的事。 只有东妞全力支持黛玉的想法：“早读书早明事，将来考取功名也好光耀咱们林家门楣。” 林瑾有点质疑东妞：“咱们家哪辈子出过读书人，孩子是这块料吗？” 东妞反驳：“妹妹不就读得很好吗？妹妹要是个男子，也早就能挣得功名了。” 林瑾无话可说，他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从小跟着爹娘卖包子，后来又跟着妹妹卖烧烤，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也没有太多烦恼，既然妻子和妹妹想送孩子去读书那就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东妞又和黛玉商量：“你可物色好了先生？我是不大认识什么人。” 黛玉：“我和清舟准备明天带予儿去欧阳大人家登门拜访，看看欧阳大人是否能收予儿。” 林家人一听黛玉想请欧阳大人，顿时欣喜若狂，欧阳大人可是鼎鼎大名的渊博之士，若能得他教导，予儿前程不愁了。 黛玉并没有十分把握能请得动欧阳大人，就先给家人说道：“师徒之间也讲究缘分，且看看明天结果如何再作打算。” 林家人：“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翌日，陆清舟下朝后就赶来接黛玉和予儿，林家人对他表达了万分的感谢。 欧阳府，欧阳修对三人的到来很是欢迎，忙着吩咐下人端茶倒水，还给小予儿拿了许多糕点果子。 “你我虽同朝为官，但你却没有到我府上来过啊，今日必要用完午饭再走。”欧阳修对陆清舟说。 陆清舟：“大人太客气了。我也是一直瞎忙，抽不开身，大人莫要见怪。” 欧阳修摆了摆手：“你年少有为，既有官职在身，又要管理武馆，自然很忙，哪里像我不再奢求什么。” “大人德高望重，太谦虚了。陛下还依仗您治理大宋江山。” 欧阳修：“老了，不中用了。” 黛玉接话：“大人是肱股之臣，陛下的左膀右臂，百姓们也都很敬重您！” 欧阳修笑言：“郡主抬举老夫了。如今该是你们年轻人为大宋效力的时候了，该多为官家分忧。” “谨遵大人教诲。” 欧阳修见予儿吃果子吃得很开心，又吩咐下人：“将这果子装好一份，待会给小公子带回家去吃。” “是。” 陆清舟见欧阳修对予儿印象不错，便尝试着说：“今日来求见大人，实在是有事相求。” 欧阳修记着陆清舟的大恩：“有事请说。” “予儿年满三岁，我和郡主想着能否拜大人为师，投入大人门下，将来学有所成，好为国效力。” 欧阳修听完就摸着予儿的小脑袋说：“我年纪大了，本无意再收弟子，但今日你和郡主前来求情，我就破例收这孩子做关门弟子，从此后就不再收了。” 陆清舟和黛玉喜出望外：“多谢大人成全！”黛玉拉着予儿对欧阳修行拜师礼，予儿不懂拜师是什么意思，只是照着姑姑说的做，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茶，双手递到欧阳修跟前：“老师，请饮茶！” “好，好，好。”欧阳修接过孩子的茶，饮了一口：“从此跟着我，可不许偷玩耍赖了。” “是，予儿听老师的话。” 第33章 予儿拜师成功后，林家老少都很高兴。林瑾夫妇更是为了感谢清舟和黛玉，要做一桌丰盛宴席感谢他们。黛玉和东妞开玩笑：“那我今日可就不去厨房忙活了，坐等开吃。” 东妞：“这是你该得的，什么都不用做，好好跟清舟说会话。” 陆清舟：“多谢林大哥和嫂子。” 东妞和林瑾转背进了厨房，夫妻俩高兴地跟什么似的，笑得合不拢嘴。东妞：“以后咱们家予儿可就有盼头了。”林瑾：“做梦也想不到，欧阳大人能成为孩子的老师，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 东妞不满林瑾说话粗糙：“什么冒烟，那是你妹妹和未来妹夫的面子，这要是靠我们俩，孩子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出头。” “是是是，你说得对，可得好好谢谢他们俩。” 店里伙计都放假回家了，林瑾夫妻俩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整好了一桌酒菜，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个团圆饭。 玥儿知道予儿拜了老师，但不知道欧阳修是什么来头，甚至觉得林家人有点小题大做了。 假期结束，伙计们陆续回来。秋儿爹一来就向黛玉报告村长的事迹：“村长发动村民在他们村种了十几亩的菜，长势都不错，估计再过半个月就该收成了。” “村长果然是个能干的。半个月后，你带些人回去收菜，我会给足银钱的。” “好。” 黛玉刚和秋儿爹说完话，静安王妃又打发下人来请黛玉：“郡主，王妃只请您一人前去，您家的表小姐不用同行。” 黛玉心里纳闷王妃为何点名不让表妹去：“好，我换身衣服就走。” 玥儿又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黛玉，企图又跟着能去王府。 黛玉毫不客气：“这回王妃可直说不让你去了，是不是你上次在王府闯了什么祸？” 玥儿理直气壮：“我可是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干。王妃不让去就不去好了，有什么了不起。” 黛玉白了她一眼，真是扶不上墙，幸好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不然要被气吐血了。 到了王府，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原来是世子妃正在哭泣。 正厅里的花瓶也碎了一地，王爷气鼓鼓地坐着，王妃则不停安慰着世子妃。 眼前这一幕真叫黛玉迷糊了，不是才刚成亲吗，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王妃见黛玉来了，冲世子没好气地说：“玉儿来了，你自己跟她说吧！” 世子吞吞吐吐半天不吭声，世子妃哭得更厉害了。 王妃无奈，告诉黛玉实情：“这个畜生，说要纳你家表妹为妾！” 黛玉真犹如五雷轰顶，她快速组织了一下思路，这个世子结婚没几天就要纳妾，纳的还是玥儿那个不省事的，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好上了？ 世子这番做法可是在打世子妃的脸，更是把平远将军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世子妃将门出身，嫁给二婚的世子已是辱没了她，现在这个所谓的丈夫还要在她心里扎上一刀，黛玉都替她气得慌。 黛玉不赞成世子的做法：“表妹还年幼，暂且没有嫁人的打算，哥哥不如安生过日子好了。” 大家都听懂了黛玉的意思，但是世子岂肯善罢甘休：“你只是玥儿的表姐，终身大事还是要问过她自己吧！你可做不了主！” 黛玉被怼，也没有好脸色给世子：“那哥哥觉得终身大事应当是由谁做主？” “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黛玉不依不饶：“哥哥也知道是父母之命，那王爷和王妃的话哥哥可听了？他二老允许你纳妾吗？” 世子：“本世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怎么就不能纳她进门了？” “哥哥是皇室中人，如此行事不怕被人耻笑吗？” “耻笑？我被笑得还少吗？从前因为韩家，我不知道被多少人背地里笑话过……” 王爷越听越气：“逆子啊逆子，你是想活活气死我跟你娘啊！” 现在不止世子妃一个人在哭了，连王妃也与她哭作一团。 世子仍旧无动于衷。 黛玉心里已经把玥儿埋怨无数遍了，闯别的祸倒也罢了，如今闹得静安王府人仰马翻，父子离心，真是没干一件好事！ 黛玉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她不希望玥儿为妾，但是世子若强来，她也是没有办法的，更要命的是怕玥儿自己上赶着嫁给世子，拦都拦不住。 世子妃也是心气高的人，见这么多人都劝不住世子，便闹着要回娘家。她的父亲手握东京禁军，谁敢轻易得罪她家呢？ 王妃急着安慰世子妃：“孩子你别急，我和王爷定不会要那个女人进门。” “那就等你们有好消息再来找我吧！”世子妃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王爷是绝不会毁了与平远将军家的这门婚事，不然静安王府就真成了东京最大的笑话。他命下人将世子关起来，哪里都不准去。 世子反抗无用，只能任人宰割。 黛玉回到家后，毫不留情地将玥儿教训了一顿：“你真是好心机！竟然巴上了世子，现在王府闹得翻天覆地，世子也被关起来了。” 玥儿还假惺惺地说：“姐姐，我没有，没有……”然后“嘤嘤嘤”地抽泣。 林大娘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又闹了什么事，只想着解围：“玉儿你做什么要吼妹妹，有话好好说啊。” 黛玉也不顾得人多，直接道明原委：“世子要纳玥儿为妾，王爷和王妃不肯，世子妃也气得回娘家了，世子被王爷关起来禁闭。都是她惹的祸！” 林大娘吓得不吭声了，刚成亲就要纳妾，这是谁家都不会做的事！东妞直接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她向来看玥儿不顺眼，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胆大包天，得罪了王府，就算有黛玉的面子，王爷也不会轻饶了玥儿。 玥儿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哭得更委屈了：“那世子要娶我，与我有什么相干？姐姐何必挖苦我，我哪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姐姐直接拿出把柄来好了。” 黛玉知道玥儿嘴巴厉害，没想到这么咄咄逼人：“既如此，那你不如跟我去王府对质一番，看看世子是为何钟情于你的。” “去就去，谁怕谁！”玥儿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世子，只要能见到世子，她有的是办法嫁进王府。 就这样，玥儿在林家女眷的看顾下，去了王府。 王妃可不是好惹的，她对黛玉客气不代表对别人也客气。一见到玥儿，王妃就“啪”给了她一巴掌。 林大娘还想上前求情，被东妞一把拉住了，连连摆头，暗示林大娘不要说话。 玥儿捂住脸，真是我见犹怜。 王妃并不买账：“做什么狐媚的样子！我认你是林家的亲戚才对你好了几分，你却敢勾搭世子，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玥儿一听要打断她的腿，吓得地上一跪向王妃求情：“王妃您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勾搭世子，我对世子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您若不信，只管叫世子出来对质啊！” 王妃气势汹汹：“你还想见世子？算什么东西！”王妃被气晕了头，全然不顾林家的颜面，臊得林大娘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另一边，世子早得到下人通风报信，说郡主表妹上门来了，王妃要打断她的腿。 世子威胁下人放他出去，不然要他们的命。下人们也不敢真对世子怎么样，毕竟他是王府的独苗，今后王府还是他说了算的。于是，世子假装打晕下人，偷偷逃出来。 世子来到大厅：“母亲若想打断她的腿，不如先打断我的腿！” 王妃见到儿子很是生气：“谁把你放出来的？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玥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拽世子的衣角：“世子救我啊，救我……” 世子一改先前凶神恶煞的样子，对玥儿却很温柔：“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伤你的。” 黛玉恨得咬牙切齿，她不是说自己与世子清清白白吗？这又算什么？黛玉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被玥儿耍了，只要见到世子，玥儿就有办法脱身。 王妃当机立断，告诉黛玉：“把那个妖精带走吧，从哪来的回哪去！” 黛玉听懂了王妃的意思，是要送玥儿回乡下老家去：“是，我立即去办！”黛玉也不希望这个祸根再留在身边了，王妃没有处死她已是手下留情。 但是玥儿竟然赖着不肯走，世子也死死不放手，二人竟然好像情深似海一样。 王妃给了下人一个眼神，下人领会到了，一掌将世子打晕，又喊来两个人，将世子抬走了。 林家女眷见状，赶紧合力将玥儿拖走，再待下去，只怕真会没命。 到家后，黛玉和东妞迅速给玥儿收拾行李，安排林大叔、林瑾还有秋儿爹三人尽快将玥儿送回乡下。 玥儿大哭大闹不肯离开：“姨妈，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回乡下就要嫁给丑男人了！” 林大娘不敢搭腔，她家差点都让这个外甥女连累了，她哪里还敢为玥儿说什么好话，总不能让全家人陪她跳火坑吧。 第34章 很快，林瑾他们就将玥儿塞进马车准备拉走了。 林家女眷们都松了一口气，还是让玥儿回家去折磨她娘吧。 家里恢复了平静，黛玉重操旧业，专心处理店里的生意。东妞除了店里，还要每日送予儿上下学，因此更忙些，不过即使忙碌，她的内心也是充实的。 黛玉梳理店里的菜谱，又将从前在蜀地学的菜式做了几道出来，使菜品更加丰富多样。因为晏大人的事，她一直都不忍触碰蜀地的回忆，连那本菜谱都尘封了许久。 现在翻出来，又勾起了黛玉的一些回忆，也让她萌生了再次外出学习的念头。既然有了开始，就应该有个结束，若能将天下美食都记录成册，那就是厨师界的百宝箱。 黛玉连着忙了两日，林瑾等三人却突然跑回家了。乡下老家离这里有五日的车程，往返快的话也要十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没等黛玉开口询问，林瑾就先说了：“我们才走了一天，表妹在路上说她要解手，我们三个大男人总不能跟着她吧，没想到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我们又四处找了遍，人影都没看到，只能回家了。” 林大叔也发牢骚：“跑了那么远还把人跟丢了，那丫头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黛玉已经猜到几分：“她肯定是逃跑了，还对世子不死心，妄想嫁进王府。” 林大娘叹息：“作孽哟，好好的姑娘何苦要去做人家的小妾，她只要安分一些，我定为她在东京城寻门好亲事。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向她娘交代啊！” 黛玉：“娘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相反她还会想方设法混进王府，跟世子在一起。” 很显然，黛玉的话并没有让林大娘开心一点，她反而更加不安。 黛玉去到王府，向王妃报告了玥儿逃跑一事，提醒王妃多注意一下。 王妃感慨：“你如此聪明懂事，你那个妹妹却不是棵正苗。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何必给人做妾室。更何况，如果你义兄才大婚就纳妾，实在是不成体统。” 黛玉明白王妃的顾虑，她自己也会阻止玥儿进入王府。“干娘，我明白，表妹那个性情也不适合入高门大户，只盼她能自己乖乖回家去。” 黛玉又想起世子妃：“可将世子妃接回来了？” 王妃摇摇头：“她不肯回来。平远将军对着王爷也没有好脸色。” 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是世子，可惜他任性惯了，并不在乎王府的颜面。 黛玉宽慰了王妃一番，也就离开了，家里事务繁多，还等着她打理。 林大娘对着女儿碎碎念：“你表妹失踪了，我该怎么向你姨妈交代啊。” 黛玉拿出主意：“咱们先给姨妈写封信，告诉她事情原委，也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以后如果表妹回家了，姨妈就可以看牢她。” “可是玥儿回去，她奶奶就要她嫁人了，哎……” 这看上去是个解不开的局，黛玉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也许玥儿这辈子就应该待在乡下安稳过日子。” 林大娘无话可说，她也没有什么法子解决眼前的困境，只能按黛玉说的先给玥儿娘去封信。 黛玉按着蜀地百姓教的方法，在家试着做冒菜，又根据东京的口味对冒菜进行了改良，减少它的辣味和麻味，然后喊东妞来试菜。 东妞从没见过这种花样的吃食，将荤的素的都一锅煮了，加些调料和汤汁就能出锅。虽然新奇，但味道不错，东妞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蜀菜果然跟东京菜不一样，我吃着很是爽口。” “这是蜀地有名的小吃，操作简单，顾客也可以打包带回家吃，很适合咱们店的风格。” 东妞越来越欣赏这个小姑子了，有想法有干劲：“不管你推出什么新花样，我们都跟着学。这些年，咱家的生意是越来越大了，招了那么多人还是忙个不停，你是最大的功臣。” “嫂子别胡说，咱们是一家人，可没什么最大功臣，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家里的下一代能更有出息。” 东妞：“对对对，你说的是，我嘴笨，不知道该说啥。总之咱们齐心协力，日子会越过越好。” 第二天，东京第一碗冒菜正式推出，为了让客人避免踩雷，黛玉和东妞用小碗装了试吃套餐，支持客人先品尝再决定是否购买。 试吃的人挺多，有一部分客人觉得这种带着汤水的菜不是很合口，仍然继续选择烧烤。也有些人喜欢这种微辣微麻的感觉，只一口就爱上了，赶紧点了大份的。这就是俗话说的众口难调。 东京城里的其他店家对林家的生意很是眼红，但令人无奈的是林家推出的菜品他们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做了。就算想派个人去偷学，也难以成功，因为林家招的都是极其信任的伙计，很少在外面随意招聘，这也导致林家掌握了很多菜式的独家秘方，别的店想学都学不了。 再加上林家的女儿成了郡主，大大提升了林家烧烤店的名气，别说东京，就算是外地都有人慕名前来吃上几顿。 现在的林家有了靠山，再也不用像卖包子时候那样被人欺负，这对林大叔夫妇来说，是这辈子都没想到的事。 晚饭时分，黛玉将朋友们都请到家里来，用冒菜招待他们。 清照夫妇，王安忆兄妹，陆清舟，还有秋儿和晏绪两个小朋友，苏远跟他叔父去了黄州，许久没来过书信。 “今日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大人，可都一视同仁，吃大碗冒菜哟！”黛玉热情地招呼大家。 清照开玩笑：“郡主请客，我们哪里还敢挑剔，只想着快点尝尝你的新玩意！” 晏绪也是早饿了，吵着说：“小姑姑快上菜，快上菜！”黛玉笑着摸了摸晏绪的头：“小馋猫……” 随后，东妞和林大叔、林大娘将煮好的冒菜一碗碗端上来，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美食真叫人垂涎欲滴！ 晏绪等不及了，夹了满满一筷子就要往嘴里塞，黛玉见状连忙按住她的筷子：“小祖宗，这烫得很，要慢点吃。小心嘴巴烫出泡，到时候有你哭的。” 晏绪很听黛玉的话，只夹了一根菜叶子，还用吹了半天才送进嘴里：“终于不烫了，真好吃！” 当真是个孩子，逗得大人们都笑了。 王安忆：“你这冒菜方子能否给我看看？我看这道小吃很适合自己在家做的。” 黛玉：“你又不出去开店，给你也没事，待会我就写给你。”又问清照：“你要不要？” 清照：“我可做不来厨房那些事，要了也没用。”一向话少的赵明诚却接话了：“郡主给我一份吧，娘子不会，我可以学着做，我吃着味道也很好。” 这一波狗粮撒得众人猝不及防，王安忆：“还是赵大人会疼媳妇，哥，你该学着点。”王安石被妹妹当众点评，只能尴尬地回答“是是是。” 王安忆今天心情也不错，最近她不再揪着要黛玉当她嫂子了，她重新为哥哥物色了位才貌双全的女子。 这女子本是江西人士，出身书香门第，名唤吴琼，因跟着父亲进京为官，便在东京定居下来。王安忆在绣坊内结识了这位小姐，便开始暗暗撮合她和王安石。 黛玉瞧着王安忆：“你是有什么喜事？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不如说出来我们大伙也乐呵乐呵？” “哪有喜事，我吃着高兴不行啊！”事情还没有定音，王安忆还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连她哥哥都还不知道妹妹的心思。 黛玉：“你呀，鬼主意多。可别老让王大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不信你问我哥，我最近可啥事都没干。” 王安石帮妹妹说话：“她最近确实没干啥，只是经常去绣坊转转。” 黛玉：“若家里闲得慌，不如来店里帮帮忙，我这可缺人手。” 清照也凑热闹：“去我那里也行，教教书，跟孩子们玩玩。” “我才不给你们干活，我要看着我哥。” “哈哈哈，哈哈哈……”黛玉和清照笑王安忆一刻都离不开她哥。 满桌人只有秋儿默不作声，她已经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对身份、权势都有了意识，她知道在座的除了她，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包括小晏绪。虽然平时她们玩乐、读书都在一处，但是晏绪官宦子弟的身份，对秋儿来说总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秋儿知道自己的爹娘只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家境贫寒，若没有遇到黛玉姑姑，他们家到现在都翻不了身。 敏感的秋儿此刻如坐针毡，她觉得自己不配坐在这张桌子上，而应该像她爹娘一样去跑堂干活。她默默地吃着碗里的菜，食而无味，甚至有点想掉泪珠子，不过她在强忍着，决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黛玉心细，看出秋儿没有晏绪那么活泼，以为孩子遇到了什么事，便在众人都走后将秋儿留了下来，还告诉秋儿爹：“我留孩子住一晚吧，你跟大嫂说一声。” “好。”秋儿爹一口答应。 第35章 当晚，秋儿挨着黛玉睡。 黛玉像个贴心大姐姐一样和秋儿说着心里话：“可是学堂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是不是晏绪欺负你？” 秋儿连连摆头：“晏绪从来不会欺负我，她把我当姐姐一样。” “那是……你娘又骂你了？” “也没有，娘白天在店里干活，晚上回去要照顾弟弟，没什么时间管我。” 黛玉顺势接话：“是啊，你娘那么辛苦，你要懂事顾好自己，别让大人担心知道吗？” 秋儿明白黛玉的用意：“姑姑，我就是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们还有晏绪，平起平坐……我家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平民……” 黛玉被这孩子的话惊住了，她才多大，眼里就有门第之分，可不能再任由孩子胡思乱想下去：“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家是卖包子的，生意不好，还经常被人被欺负，但是爹娘还是尽力护着我和哥哥，把我们拉扯大。后来在全家人的辛勤努力下，我们才有了今天这样的两家店。你看，我家以前还不如你家，日子不也越过越好了吗？” 秋儿沉默不做声，或许在思考些什么。 黛玉又以陆清舟为例：“你陆叔叔父母早逝，他一个人在东京闯荡，连个亲人都没有，他也很坚强对不对？你有爹娘和弟弟，还有外婆，比陆叔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咱们秋儿是个很幸福的孩子。” “姑姑，我听懂了，命运在自己手上，要想过得更好就要自己努力。旁人也有旁人的心酸……” 黛玉看着孩子纯真的双眼，摸了摸她的脸蛋儿：“乖孩子，你只要好好读书，将来必有所成就。你忘了，你可是要做像李先生一样的教书先生啊！” “我没忘，姑姑，我会做到的！” “好，姑姑陪着你长大，陪着你变得越来越优秀。” 二人还说了好些话后才睡下。 早起后，秋儿吃过早饭去了学堂，黛玉做了三份冒菜准备送进宫给官家、楷儿和尚阳尝尝。官家的那一碗最少，因他甚少吃辛辣之物，尚阳的最多，只要是好吃的她不会嫌多。 官家尝了两口就有点咳嗽：“味道甚好，只是朕吃不得，拿去给尚阳和楷儿分了吧。” 黛玉牵着楷儿，拿着食盒，一起去找尚阳。 姑侄俩看见美食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尚阳都舍不得放下筷子：“姐姐，你做的东西越来越好吃了，真想把你留在我的小厨房里，嘻嘻嘻。” 楷儿不服气：“玉姑姑也要做给我吃，你不能一个人霸占她啊。” 黛玉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说：“既然你们喜欢吃，下次我又带来，好不好？” “好好好！” 德妃正巧经过尚阳寝宫外，被宫里传出来的一阵阵独特的香味吸引，便问身边人：“你们可闻到这股味道了？” 宫女：“回娘娘，奴婢们闻到了。” “可知是什么味儿？” “奴婢们愚蠢，不知是什么味道。” 德妃好奇，带着宫人们循着香味而去，却见黛玉三人正在美滋滋地吃东西。 “妹妹们在吃什么好玩意，也不想着我点。”德妃显得很热络的样子。 黛玉和楷儿请安：“见过德妃娘娘！” “免礼。” 尚阳却是连眼皮子都不抬下，懒得搭理德妃。 德妃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尚阳不喜欢她，但越是如此她越是希望把尚阳拉进自己的阵营来，这样在后宫里，即使没有官家的宠爱，她也不会怕谁！ 德妃拉起楷儿的手：“小皇子吃的是什么啊？” 楷儿天真回答：“是玉姑姑做的冒菜，娘娘，这个可好吃了！” “小皇子说的我都想尝尝了，可惜你玉姑姑没做我的份。”德妃说完还发出一声叹息。 楷儿不识人，看不出尚阳对德妃的脸色，还屁颠屁颠把自己没吃完的冒菜端给德妃：“娘娘若不嫌弃，只管尝尝我的吧！” 德妃不是楷儿的娘，也没有生过孩子，自然不想吃皇子剩下的东西，便找了个借口：“我尝了你可就没有了，还是皇子自己慢慢吃吧。” 楷儿又自己吃了起来。 黛玉听出德妃的话外之音：“原来娘娘也喜欢这些民间吃食，我想着是拿不出手的小玩意，不好让娘娘见笑。” “郡主自谦了，郡主的手艺可是东京城里排第一，我自然也想尝尝的，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既如此，待我回头空了再送些到宫里来，届时娘娘一定要赏脸尝尝。” 德妃：“那就有劳郡主。”随后便带人离开了。 尚阳对着黛玉没好气地说：“你做什么对她那么客气？你还怕她不成？” 黛玉解释：“我哪里是怕她，你忘了废后吗？我想着咱们对她客气点，她能对楷儿好点，至少不想着去害孩子。楷儿还小，没有自保能力，我们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他，少个敌人总是好的。” 尚阳这才明白黛玉的苦心：“照你这样说，我也得对她好点，万一把她惹毛了要去害人。” “你呀真是孩子气，这满宫里只有你和官家是楷儿的至亲，你可得常常防着点。” “姐姐放心，我会常去看孩子的，是不是，小屁孩儿？”尚阳刮着楷儿的鼻子，惹得孩子痒痒的。 尚阳又突然问黛玉：“你妹妹还在你家吗？” “提起她就头疼。”黛玉将玥儿与世子之事跟尚阳说了，又说了玥儿逃跑之事，“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 “世子的婚事可是皇兄赐婚的，谁敢破坏那就是死路一条。” “我自然明白，只希望她能安分些回老家去了。” 黛玉到家后，陆清舟正好在等她。 陆清舟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子瞻有信来了！” 黛玉开心地接过信：“可说了些什么？” “他们在黄州已经习惯了，民风民俗与东京大不相同。对了，他还自创了一种美食，叫东坡肉，还说等咱们去了一定要尝尝！” “能在困境中还如此悠然开朗，也只有他苏子瞻了。” “见过风浪，方能豁达。只是黄州气候潮湿，苏夫人患了风湿，身体不似在东京时康健。” 黛玉：“背井离乡，难免有些不适应，远儿可还好？” “在那边上了学堂，不像从前那般顽皮了。” “那就好，上学是正经事，他日若能回东京当个一官半职，也能把一家人都带回来。” 陆清舟笑道：“你总是看得长远，为别人倒做了许多打算，可为你自己打算打算了？” “我？”黛玉坦言，“自然是开我的店，当我的郡主咯！”不过她还是对陆清舟说了她的心事：“当年晏大人的事让我们不得已提前结束了外出的访历，我想着要是还有机会，要继续将这件事做下去，我那本菜谱还有一大半是空白……” 陆清舟其实知道黛玉一直没放下：“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你去完成。只是如今我有官职在身，要想长时间在外逗留，需向官家禀明，待官家同意了咱们再出发。” “在外并不太平，你还愿意随我一起吗？”黛玉问陆清舟。 “生死与共。” 简单的四个字却给了黛玉莫大的力量，她何曾被人坚定地选择过？前世的宝玉也从未对她有过这样的允诺，不过是被大家族架着走罢了。 陆清舟当然不知道这些过往，他认定了黛玉与她是不是郡主无关，与她有没有钱无关。 第二天早朝，官家接到边疆战报，车骑将军难敌大凉首将，不幸战败殉国，十万大军只剩两万！ 满朝哗然，人心惶惶。 官家对着战报一筹莫展，难道我大宋真要亡了？ 战报里还写到，敌军点名要嫡公主尚阳和亲，否则将长驱直入，挥师南下。 官家问大臣：“众卿可有良策？” 欧阳修：“陛下，我朝自□□起，从来没有令公主和亲的先例，和亲是大宋之耻，请陛下明鉴！” 陆清舟：“臣附议。大宋男儿无数，何须女子为国牺牲，臣愿请兵去边疆！” 平远将军虽一把年纪却也不输少年：“臣愿担任主帅，出征边疆，不破敌不还朝！” “好！好！朕还有你们这样的臣子，是大宋之福。” 随即，官家下圣旨，命平远将军为三军主帅，陆清舟为左先锋，率十万大军出征！ 陆清舟下朝后直奔林家，他要告诉黛玉这个消息。 “什么？你要出征？”黛玉一脸震惊。 “我若不去，公主就要和亲，你忍心吗？” “不，我不忍心，可是我也舍不得你去打仗，万一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陆清舟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的功夫你还不相信吗？再说主帅是平远将军，他可是常胜将军啊。” 黛玉一时难以接受，竟想着跟陆清舟一起去。 “你这不是胡闹吗？女子上战场，刀剑无眼，伤着了可怎么办？还有你爹娘怎么办？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怎么放心让你去？” 黛玉被说得哑口无言，陆清舟还在劝她：“你在家里好好等我，等我凯旋就陪你阅尽天下，网罗天下美食，好不好？” 黛玉伤心地点点头。她还能说什么？她不能阻止心爱的人去保家卫国，更不愿亲如妹妹的公主去和亲，她只有接受这一切。 第36章 尚阳突然出现在林家，黛玉吃惊地问她：“你偷偷跑出来的？” “不是，我求了皇兄放我出来的。我听说陆大人要出征，我……来拜谢他……” 尚阳对着陆清舟就要行礼，陆清舟和黛玉连忙拦住她：“公主，这使不得，公主是君我是臣，臣受不起！” “陆大人，我不仅为我自己，更为大宋子民，谢过您！”尚阳还是深深鞠了一躬。“望大人多保重自己，早日凯旋而归！” “臣定不负所托！” 尚阳又拉着黛玉的手：“姐姐……”声音竟有些哽咽。 黛玉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安慰：“你不用担心我，他走了我肯定过得更好，还有你们在我身边。” 尚阳离开林家后，又去了平远将军府。 平远将军威震沙场，杀敌无数，府里的气氛显然没有林家那么低沉。老将军一见尚阳，连忙迎接：“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尚阳：“将军不必多礼，尚阳还要多谢将军解大宋之危！” “这是臣子的本分，公主无需言谢！” 世子妃从那日离开静安王府后，就一直呆在娘家。尚阳此前也听黛玉说过这回事：“将军走后，世子妃要多多顾惜自己，莫让将军在外担心。” 世子妃恭敬道：“是，公主。父亲在外征战，我这个做女儿的却一点不让他省心，实在有愧！” 尚阳：“世子妃做得很好了，以后若在府里闷了，只管去宫里找我玩。我不能经常出来，否则皇兄要罚我。” “是，多谢公主美意！”世子妃心里有苦，却不能对旁人言说。她无兄弟姐妹，父亲是个粗人，母亲也因为她的事愁得难以入眠。只因人丁单薄，子嗣不旺，平远将军府与王府的联姻，本是为了巩固将军府的根基，如今却闹成这样，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其实世子妃心里也没有底。父亲领命出征，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在这东京城里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尚阳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过了一会就回宫去了。 一到宫里，宫女就告诉尚阳皇子不舒服，呕吐不止，尚阳转身去了楷儿寝宫。 官家忙着出兵之事，无力看顾孩子，尚阳便留在这里，向宫人询问：“太医怎么说？” 内官：“太医说是吃了寒凉之物引发的呕吐腹泻。” “你们给皇子吃了什么不干净的？” “不敢不敢，只是皇子今日贪凉，多吃了两口冰镇莲子羹，不想就上吐下泻。” 尚阳安抚着楷儿，又用热水给他漱口，孩子折腾的动静才小了些。 尚阳又命人召来太医问话：“皇子真是因为吃了冰镇莲子羹着凉才生病的？” “臣不敢撒谎，却是如此。” “那为何吃了药还不见好？” “皇子年幼，体质弱些，药效发挥慢，大概需要两日。” 尚阳还是不放心：“你就留在太医院待命吧，若有什么事，我好及时传唤你。” “臣遵命。” 太医走后，尚阳又命人烧了热水来，亲自拧了热毛巾，给楷儿敷背。她尚未出嫁，这些照顾人的法子都是母后小时候对她用过的。从前贤妃在时，这孩子有娘疼，尚阳便很少插手。现在他们在这宫里相依为命，只祈祷彼此平平安安就够了。 楷儿很乖，虽然难受，但也只是哼唧几声，没有开口大哭过。他一晚上都不放开尚阳的手，生怕姑姑走了身边没有亲人。尚阳衣不解带，陪在床边熬了一宿。 好不容易天亮了，尚阳吩咐御厨房做些清粥和小菜来，楷儿还没什么胃口，不适合用油腻的饭菜。 姑侄二人用餐时，官家下朝过来了。 楷儿小声地喊了句：“父皇……” 官家看着孩子憔悴的脸，万分怜惜：“好孩子，今日可好些了？父皇前朝事多，没来得及顾你。” “父皇不必挂念，儿臣好多了。” 官家听着楷儿气息不足，知道孩子是不想他担心，又看着尚阳精神不振的样子，说道：“你照顾孩子受累了，今日回宫歇息去吧。” 尚阳拒绝了官家的好意：“我这几日都陪着孩子，换做旁人我不放心。” 官家：“朕的小公主长大了，也知道照顾别人。孩子交给你，朕放心。” 尚阳：“大军什么时候出征？” “明日。” “皇兄，若再次战败怎么办？” “不会的，有平远将军和陆清舟在，大宋不会败。” “可是……” “没有可是！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朕也不会牺牲你。” “尚阳相信皇兄，相信大宋。” 楷儿虽在病中，却也明白父皇和姑姑谈论的是国家大事，他挺起小小的胸脯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将士们一样保家卫国！” 官家和尚阳都欣慰地笑了。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军出征，浩浩荡荡。 陆清舟一身铠甲，高坐战马之上，英姿勃发，如烈日一般耀眼。 黛玉在人群中静静地站着，他看见了她，眼神如火，她的双眸躲闪不及，四目相对，一瞬间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复存在。 陆清舟的眼里是坚毅，是承诺，是许君归期。 时辰已到，军队出发，尘土飞扬，模糊了视线。 黛玉还愣在原地，耳边回响起他曾说过的话，愿君无恙。 全城百姓几乎都出来送行，这一仗关系家国命运，人人都悬着一颗心。 送走陆清舟后，黛玉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东妞看出了她的落寞，支使予儿去逗黛玉玩。 予儿手中拿着糕点，硬往黛玉嘴里塞：“姑姑吃这个，可好吃了！” 黛玉撇过头：“予儿乖，留着自己吃，我吃不下。”她现在确实食而无味，担心陆清舟的生命安危。 东妞抱过孩子，跟黛玉谈心：“清舟武艺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如此神思恍惚，可一点不像从前的你啊。要是清舟见了你这个样子，怕是会担心。” “嫂子，他为我做了许多，我却不曾为他做过什么……” “傻丫头，你好好的，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知道吗？” 黛玉依偎着嫂子，轻轻点着头。 林家的生活一如往常，黛玉也重新振作起来。她和秋儿爹一起带人去乡下收老村长种的蔬果，顺便散散心。 老村长见到黛玉激动坏了：“郡主怎么亲自来了，我们送过去就行啊！” 黛玉：“我也来看看地里的收成怎么样，可不能叫你们亏着。” 村长眯眼笑着：“郡主叫我们种的东西长得都不错，您看这一片都是。”村长指着眼前的一块地向黛玉介绍，绿油油的豆角、黄瓜结满了架子，还有茄子也长得很大个，连辣椒和番茄都种出来了，这两样可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的。 黛玉将种出来的东西都收购了，付了高出市场价一成的银钱，村长和村民们都尝到了甜头，很乐意再接着种下去。 黛玉本就是想帮他们一把，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起来：“只要你们种了，除去坏的烂的，其他的我都要，放心大胆地干吧。” 众人对黛玉十分感激：“多谢郡主帮我们！” 秋儿爹看着堆成山的蔬果犯了愁：“姑娘，咱们两个店里也用不掉这么多菜啊！”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有法子。” 一行人拉着十几车的菜赶回林家。 林家人也都看呆了，这么多菜，啥时候能吃完？ 黛玉却没有那么多忧虑，她叫人迅速在店旁边支起了个菜摊子，向东京百姓出售新鲜蔬菜。 一时之间，菜摊前围了许多人，林大叔和林大娘都忙不过来。大家相信林家的菜，毕竟是郡主亲自挑的，个顶个都是好的。 黛玉又让林瑾随她一起，分别向晏府、欧阳府、王家送了许多菜，几家人都不知道黛玉上哪弄来这么多菜，还有一些是外面都买不到的。 欧阳修指着辣椒和番茄：“听说这两者只有你的店里有，现在竟被你种出来了，了不起！” 黛玉笑道：“我不过让人种着试试，没想到还真能结出来，送给大人吃个新鲜。” 欧阳修：“多谢郡主心意！” 黛玉又往清照的私塾和清舟的武馆分别拉了一车菜，这两个地方人多，吃的菜也多。 清照不解：“你这样到处送菜，怕是要赔本吧？” “我可不在乎这几个钱，你忘了，我是东京女首富，哈哈哈……” 清照：“我知道郡主大人不缺银子使，千金难买你高兴，只是下次不许再这样破费了。” “放心，我也就只白送这一次。回头还要你和赵大人在外帮我美言美言，最好能让那些官宦人家心动，都到我这里来买菜，保证新鲜又实惠。”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你个小机灵。” 黛玉：“今日就不跟你多说了，我还要去趟王府和宫里。” “去吧，可别累着自己！”清照知道黛玉是故意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她就不会花太多心思和时间去想陆清舟此刻是否安全。 “放心，不会的。” 去完宫里和王府，天都黑了，黛玉累得瘫倒在床，她掰着手指数了数，今天送出去五车，卖了一车，只剩下六车，刚好够店里使用加再卖两天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改了个书名，其他内容都没动，感谢小可爱们支持！！！！ 第37章 这两日店里的食材都是黛玉从村长那采购来的，比在外面买的要爽口许多。不少在店里用完餐的客人都会顺便在菜摊前买些菜回家，一举两得。林大叔夫妇直夸女儿头脑灵活，是个做生意的料。 菜摊卖的钱再加上店里卖的钱，刚好抵消黛玉采购的花费。 东妞感慨：“这一趟下来，咱家可是一分没挣啊。” “按妹妹的做法，能不亏钱已是万幸。”林瑾接话。 黛玉：“咱们就当做好事，积德行善，家里也不缺钱用。只不过后面我要想办法，不能老这样下去。” 林瑾夫妇没再说什么，毕竟就像黛玉说的，他们家已经完全不用为了钱发愁，帮帮别人也没什么。 平远将军走后，王爷和王妃押着世子去将军府请罪。 世子是个犟骨头，不肯向世子妃低头，众人在将军府又是一顿拉扯。 将军夫人也拿出威严，向王爷夫妇说道：“既然世子不觉得自己有错，王爷、王妃，你我两家不如就此和离吧，好让我女儿回到家里来，老身届时亲自去宫里向陛下请罪！” 王爷和王妃哪里肯干，他们家已经休过一位儿媳妇，若再与将军府断交，那往后在东京城，哪里还有官宦人家会把女儿嫁过来？只怕到时候人人都会说静安王府是个不祥之地！ 王妃好言相劝：“夫人切莫动怒，万事都是我这个逆子的错，我与王爷断不会允许他胡来，请世子妃出来一见好吗？” 将军夫人并不买账，她现在独自支撑着将军府，也不想委屈了女儿：“你们请回吧，回去写了和离书来，你我两家罢休。” 王爷见将军夫人态度坚决，恨铁不成钢，突然冲到世子面前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世子一脸不敢相信：“父王，你竟然打我？” “本王不仅打你，还要把你赶出王府，任你在外面自生自灭，省得你脏了王府的颜面！” 世子一脸苦笑：“好，好，好……”然后起身跑了出去，王妃想要去追，却被王爷一把拦住：“不用管他，忤逆的东西！” 随后，王爷拉着王妃离开了将军府。 世子妃见外面没了动静才现身出来，将军夫人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我瞧着，他们是不肯和离的。” “可是娘，我断断咽不下这口气。” “娘也不会让你任人拿捏。只是世子跑出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管他如何，他若死在外面，我就正好守寡，这辈子都不用再嫁人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哪有姑娘一直待在娘家的？”将军夫人不许世子妃胡说。 世子妃心直口快：“我就偏要打破这个先例，将军府才是我的家。” 将军夫人见女儿在气头上，便不与她争执。 王府里，王妃准备叫人去把世子找回来。 王爷大发脾气：“找他回来做什么？等着写和离书吗？” 王妃也一肚子火：“我也不想和离，可是儿子跑到外面去，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王爷：“你的宝贝儿子这么多年有几天归过家？你还担心他没地方去？” 王妃也是无法，她本是个不管家事的性子，现在被折磨得寝食难安：“我是造了什么孽哟，生了个这么混账的东西！” 王爷心里是看中王妃的，劝她：“你也不用过于焦心，今日这番大闹后，大家都知道世子跑了，将军夫人暂时不会来找咱们要和离书。等天黑了，我再派兵偷偷去寻他，不会有大碍。” 王妃这才安心了些，在下人的搀扶下回房歇息去了。 天色稍暗后，王爷调派上百名兵丁前去找儿子：“只可偷偷打听，不许叫外人知道你们是在寻世子。也不用把世子带回来，只要知道他在何处栖身便可。” “是！” 一连找了三晚，世子才被找到。 原来他藏于郊外的一处僻静农庄里，这庄子是户部尚书家的家产，世子与户部尚书家的小儿子是好友，便被安排藏身于此。 得知消息的王妃终于安心，王爷告诉她：“我早就说过不用担心他，他别的本事没有，交朋结友却是有一套。” 王妃：“既然找到了，你也不要去打扰他，更不要对他动手，万一逼急了，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活不了了。” “真是慈母多败儿。你这样护着，日后怕是要翻天。” 王妃无奈：“我就这一个儿子，不护着能怎么办？” 王爷说不过，也不再做声。 时间过得很快，黛玉收到了陆清舟的第一封家书。信里说他们已成功到达边疆要塞，整顿军纪严阵以待。还嘱咐黛玉不要担心，边疆只是风大了些，其他的倒与东京无异。 黛玉哪里相信，边疆苦寒，缺水少粮，风沙漫天，与东京可谓天壤之别，陆清舟这样说，只是在宽慰她罢了。 黛玉正在想要怎么回信，清照着急忙慌地赶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黛玉问：“怎么跑得这样急？” “你快随我去晏家看看吧！”清照喘着粗气说。 黛玉起身跟清照走了，一路上在问：“晏家出了什么事？” 清照解释：“晏绪在学堂跟一个女学生打起来了，挠破了人家的脸皮子。女学生是郑员外家的千金，郑员外哪里肯罢休，拉着孩子闹上门去了！我怕晏夫人应付不过来，就拉着你跟我一块去帮忙！” 黛玉一听这还了得，晏夫人最不喜惹是生非，现在孩子闯了这么大祸，她肯定会严厉管教孩子。 果然，二人到晏家后，郑员外正指着他女儿的脸向晏夫人要说法：“夫人，不是我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是你瞧瞧我女儿的脸都成什么样了？” 那小女孩确实被挠得不像样，晏夫人满脸歉意：“真是对不住，晏绪不懂事，医药费我给……” 郑员外不屑：“我缺你这医药费吗？晏绪下那么重的手，我女儿会毁容的！” 黛玉看不下去了：“那你想怎么解决？” 郑员外常去林家吃饭，认识黛玉：“原来是郡主到了，我要求治好我女儿的脸，不能留一点疤，另外补偿五百两。” “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清照怒怼。 “李先生，我女儿娇生惯养，区区五百两算什么？要不是看在死去晏大人的份上，五千两我都能开口！” 晏夫人脸色发白，险些撑不住：“好，我给……” 清照：“夫人不能答应，他是在讹你！” 晏夫人：“孩子闯了祸，当娘的会认……” 黛玉对郑员外说：“就依你。一会我就带大夫去你府上，你们父女二人先回去吧。” 郑员外带着泪水连连的女儿走了。 小晏绪一直站在旁边不吭声，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晏夫人一把拽住她的手：“跟我去祠堂罚跪！” 晏绪可怜兮兮地跟着她娘，黛玉不放心，就让清照去林家取六百两银子，另外去叫个大夫在晏府门口等她。 清照一点不敢耽误工夫，马上就出门了。 黛玉转身去了祠堂，只见晏绪跪在地上，晏夫人手中拿着家法竹鞭，厉声喝问孩子：“为何要在外生事？” 晏绪抽泣着，断断续续说：“我……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要动手吗？我是这样教你的？”晏夫人抬手，眼看鞭子就要落到孩子身上，黛玉赶紧过去拦下。 “夫人，孩子还小，不可这样！” 晏夫人不顾阻拦，执意要打，黛玉拉着鞭子跪倒在地：“夫人，晏大人要是知道会心痛的！” 晏夫人犹豫了，黛玉一把抱起晏绪，躲在一旁：“快告诉你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晏绪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骂我是没爹的孩子……呜呜呜……呜呜呜……” 黛玉心疼不已，抱着孩子也哭起来。 晏夫人手中的鞭子滑落了，整个人晕了下去，晏绪挣脱黛玉的怀抱，冲向晏夫人，不停地喊着：“娘，娘，你醒醒，你醒醒……” 黛玉喊来下人将晏夫人抬回房间休息，又吩咐人快去请大夫。 晏绪跪在她娘床前，还在哭泣，黛玉安慰孩子：“你娘会没事的，不哭了哈，吵到娘就不好了，乖……” 晏绪小声问：“姑姑，我不哭娘就会好吗？” “会的，你娘马上就好了。大夫一会就来，吃了药就没事。” 晏绪乖乖听话，慢慢止住了啜泣。 大夫来后，把了脉，便说道：“夫人是气急攻心，一时心脉不顺所以晕了过去。再加上有些营养不良，身体虚得很，待我开些药吃了，再好好睡一觉，便无大碍。” 黛玉：“多谢大夫费心。”随后叫人照着方子去抓药。 清照正好取了银两回来，黛玉便让清照留在这里照顾晏夫人，自己拿着钱，带着刚刚给晏夫人看病的大夫，去了郑员外家。 大夫看了郑员外女儿的伤说：“我只能尽力，不敢保证一定不留疤。” 郑员外不依，对黛玉吼起来：“我要我女儿脸上不能留疤，你怎么答应我的？” 黛玉：“先让大夫诊治，我一定不会让她有疤的。” 第38章 大夫给郑员外女儿包扎好后，黛玉将五百两银子一分不少得交给郑员外：“我答应你的都会办到，你不许再去晏府生事，否则我不会罢休。” 郑员外是个贪财之人，看着天上掉的五百两，喜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答应“一定，一定！” 黛玉没有让大夫自行回家，而是带着他去了清遥武馆，武馆里有之前周先生留给清舟治脸的药。此药难得，世间只有周先生知道秘方，对祛疤痕有奇效，清舟的脸就是靠这个药好起来的。 黛玉将药交给大夫：“明日开始给那孩子用这个药，不出五日就该痊愈了。只是别说药是我给你的，怕郑员外不相信我，就说是你自己研制的秘药。” 大夫也是为了救人，便同意黛玉的建议，将药收进了药箱。 黛玉又给大夫付了诊金：“我今日事多，还要赶着去晏府，就不送先生了，多谢先生今日奔忙！” “郡主客气了，只管忙去吧，老夫告辞！” 黛玉又去了晏府，晏夫人还未醒，清照将小晏绪哄睡了。 黛玉问：“可用过午饭？” 清照：“吃过了，厨房还给你留了些，快去吃吧，可别饿坏了。” 黛玉进了晏家厨房，只有一个厨娘在忙活：“厨房只有你一人吗？” 厨娘：“是的，夫人将其他人都打发回家了。” 黛玉也发现府里的下人越来越少了，现在只剩一个丫鬟和一个家丁。她又翻了翻厨房的菜蔬，都是些素净的青菜：“怎么夫人不吃荤腥？” “哪里是不吃荤腥，只是日子拮据，夫人舍不得罢了。”厨娘说完还叹了口气，“比不上大人在的时候啦……” 黛玉心中纳闷，晏府不该如此，官家每月发的银钱和孩子上学的补贴都只多不少，再加上自己也时常接济，送了银两和衣服，怎么晏夫人却过得越来越差？ 黛玉一边吃饭一边向厨娘讲了自己的疑惑，厨娘这才告诉她：“夫人的娘家是个无底洞，隔三差五向她搜刮银两，她弟弟是个不成器的，好吃懒做，弟媳也爱慕虚荣，挥霍无度……从前大人在时，他们还有所忌惮不敢伸手要，如今大人不在了，总逼着夫人要银子……” 黛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夫诊断时会说晏夫人有些营养不良，她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去买些好吃的呢？ 除去给郑员外的五百两和给大夫的诊金，黛玉身上还有些钱，她将钱都交给厨娘，请她去买些补品回来。厨娘连说黛玉是好人，比晏夫人的亲人强了几万倍。 黛玉心里只有苦笑，兄弟姐妹之间要都有良心才能好，但凡有一个拖后腿的，其他人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这两日，黛玉和清照轮流照顾晏夫人，晏夫人的气色好了许多。她也不再责怪晏绪了，眼里满是心疼。 “辛苦郡主和李先生，为我们家的事来回奔波，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待我好起来，一定登门拜谢……” 黛玉：“夫人不用同我们客气，大家都是朋友，本就该互相搀扶。”黛玉从袖口掏出当日周先生留给晏夫人的银票，她平时只是几十两、几十两地接济，却从没想到夫人过得如此艰难。 黛玉将银票塞进晏夫人手里：“这是周先生令我交给你的，你不可再推辞，辜负了他与晏大人的知己之情。” 奈何晏夫人还是不肯收：“无功不受禄，我已接受你许多馈赠，哪里还好意思去收旁人的……” 黛玉好言相劝：“周先生方外人士，银钱对他来讲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他当日也跟我说了，他行踪不定，与我们可能都没有再相见之日，夫人就收了吧。” 晏夫人见推脱不过，只好收下。黛玉又告诉她：“孩子们都在长身体，吃的东西不能太差，夫人不可太俭省，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哪能只顾旁人倒委屈了自己。” 晏夫人听黛玉的语气就知道她的意思：“他们的日子也难捱……” “有手有脚的人总不至于饿死，你这样为着他们却是苦了自己和孩子。” “我弟弟时常上门来，总不能将他撵出去。” “怎么不能？你这个当姐姐的就算动手打他也不为过。真的，听我一句劝，以后不要再补贴他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把孩子们养大也是你的功劳。” 晏夫人娘家就这一个胞弟，她哪里狠得了心抛下骨肉血亲不管，只是血亲却像吸血虫一样附在她身上，吸她的血。 黛玉见她还在犹豫，故意把话往重了说：“你若再这样下去，公子和晏绪的前程可就耽误了！” 父母爱子是天性，晏夫人这才如梦中惊醒：“晏家的风骨不可毁，我拼死也要为两个孩子铺路。” “这才是当家主母要做的。周先生给你这些钱，他日都要用在两个孩子身上，切不可再被搜刮走了。” “可是如果他们再上门来怎么办？” 黛玉：“我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狠下心来。” “请说。” “将这老宅卖了，另寻一处新宅子，叫他们找不到你，你也不用再与他们来往了。现今府里只有你们娘仨加上三个下人，完全不用住这么大的宅院，倒显得空空落落。” 这府里一草一木都有晏大人的身影，晏夫人确实难以舍弃。 黛玉也看出来了：“院里的花草树木，还有老物件，只要你想带走的，我都想办法给你挪走。” 晏夫人知道黛玉是真心为她好，她也有些动摇了，便说：“等两个孩子都回来了，我与他们商量后再做决断可好？” “当然可以，搬不搬还是由你们自己做主，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 当晚，晏夫人将黛玉的提议跟孩子们商量，晏绪年纪小，喜欢新的事物，一听可以搬新家就兴奋起来。晏家公子晏几道年方十二，对家事已有所了解，只是他这几年一直在嵩阳书院求学，因此在家里的日子少。他也赞成搬家：“娘，我们现在的大宅子就住这几个人确实有些浪费，再说舅舅他们总是来要钱，讨嫌的很。” “既如此，我就去跟黛玉姑姑说下，请她帮我们一起找宅子。” 就这样，晏家准备搬家，黛玉和朋友们帮着物色了一座不错的宅子，跟秋儿家隔着一条街，地处僻静，小巧玲珑，很适合人口简单的晏家。 晏夫人也看中了这处屋子，以后晏绪上学有秋儿作伴，她也放心些。很快，新家就安置好了，老宅子由黛玉出面卖给了一位刚来东京的商人，价格适宜，全款交付。 卖老宅的钱黛玉原封不动交给晏夫人，晏夫人还想给黛玉一些辛苦费，黛玉笑她：“我不要什么辛苦费，不如你做些好酒菜招待招待我……” 晏夫人来了新房子，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好了很多，赶忙进了厨房和厨娘一起忙活，她不止要请黛玉，还有黛玉家人和李先生，他们都在晏家困难的时候伸手帮助，晏夫人心怀感激。 大家都对晏家的新宅很满意，一家人住着舒心是最重要的。吃饭时，晏夫人叫两个孩子以茶代酒敬大家，以表谢意。晏绪天真可爱，喝茶喝得肚子都鼓了，她很高兴，因为她许久没见到娘笑得像今天这么开心。小孩子能够敏锐地感知到大人的情绪，母亲笑了，她笑得更开怀。 郑员外女儿的脸完全好了，不过他也不让孩子继续读书了，只在家里学学针线什么的。这对晏绪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可不喜欢骂她的人。 晏家的事告一段落，除了几个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黛玉终于有空给陆清舟回信，她将晏绪闯祸，晏夫人搬家的事写进去了，还写了收菜卖菜一分没赚的事。最重要的是叮嘱他注意安全，不可意气用事。 晚上睡了一觉，早上起来，黛玉准备从烧烤系统里拿些调料出来，却怎么都进不去，这玩意又坏了。黛玉很无奈，又不能跟别人说，只有自己闷闷不乐。 她渴望又在梦里见到警幻仙姑，仙姑肯定有法子修好她的系统。但是夜里沉睡时，警幻仙姑并没有来她的梦里，而且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警幻仙姑了。 如此一想，黛玉竟有些不知所措，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但是她现在是个凡人，没有任何仙力，无法探听天界的事，只能被动地等待。 没有烧烤系统的加持，黛玉许多食材无法获得，比如牛肉，在这个时代只有贵族才能常常吃牛肉，平民宰牛要在官府备案。因此，黛玉需要撤掉一批菜单，而以一些新菜代替。 好在村长种出了辣椒，这是一味最重要的调料，没了它，很多菜都会失去灵魂。 林家人开始备一些新菜，比如凉拌黄瓜，韭菜炒辣椒，萝卜老鸭汤……又吸引了许多客人。食客们都谈论：“他们家的菜大部分是东京城没有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口味也比别家好！” 黛玉心里有本账，现在林家养着那么多伙计，必须要保证持续的盈利，才能不动用家里其它的钱，毕竟她在京郊的百亩良田也给家里带来一笔丰厚的钱财。 好在生意怎么做，出些什么菜，菜单怎么定价，去哪里进货等这些问题林家人都不干涉，全由黛玉做主，所以她做起事来才更好统筹全局。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王安忆兴冲冲来向黛玉报喜：“我哥终于要娶亲了！” 黛玉：“恭喜恭喜，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分？” “是吴芮大人家的千金，名唤吴琼。聪颖机智，才貌双全。改日介绍给你认识，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吴小姐的雅名我听过，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终于叫你如意了。” 王安忆又向黛玉说了吴琼的许多好处，仿佛要娶亲的是她一样，不过最后她倒没忘正事：“我哥的婚宴就交给你负责了啊，就按王府当初的规格来，多少钱不是问题。” 黛玉笑她：“你是有多少银子，敢夸这样的海口？莫非你家能比得上王府的富贵？” 王安忆这才自知失言：“好郡主，你懂我的，我不敢比王府了，只希望我唯一的哥哥婚宴能隆重些。” “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哟。”黛玉又道，“你放心，我必定亲力亲为，断不会有什么差错。” 王安忆：“那我就放心了。” 林家有了专业的宴席团队，黛玉也只负责安排菜单和采购食材，到时候王家的婚宴还是由林瑾和东妞领队。一家人各司其职，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切进展顺利。 然而此时，令林家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玥儿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光明正大踏进了王府的大门，陪在她身边的就是静安王世子。这两人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堂而皇之迫使王府接纳他们。 王妃一见玥儿的肚子就气晕过去了，几个下人赶紧将她送回房间休息。 “父王！”世子对着他爹喊了一声。 王爷没好气地说：“谁让你回来的？本王允许了吗？” 玥儿却为世子打抱不平：“王爷，您这话可不对。王府是世子的家，他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王爷瞪了玥儿一眼：“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玥儿却不在乎，她以为自己母凭子贵：“我肚子里怀了世子的骨肉，也就是王爷您的孙子，难道我还不能说一句话吗？” 世子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父王，咱们家有后了。” 王爷怒火攻心：“你们给我滚！王府不认你们这样的人，滚！” 世子和玥儿却根本不动，他们既然选择回来，就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和指指点点。 此时的黛玉也接到王府下人的通报急忙赶过来。她一眼就注意到了玥儿的肚子，可是她无话可说，对这个表妹真是心寒透了。 玥儿仍旧好似无事发生，甜甜地喊了黛玉一声：“姐姐……” 黛玉顿时有种作呕的感觉，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还是她的亲戚。 “你别叫我姐姐，我没这个福气当你姐姐。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从今后也与我们家无关。” “姐姐怎么说出这种话？日后我的孩子出生，还得唤你一声姨娘呢！”玥儿又接着说，“当初我在东京还多亏了姐姐和姨妈照顾我，不然哪有我的今天！” 黛玉：“你既知道我娘照顾你，又为何不顾脸面伤害王府？王妃是我干娘你不是不知道，你却故意这样做，几次将王妃气倒，根本就是白眼狼！” 第39章 玥儿选择无视黛玉的暴怒，继而轻言细语道：“姐姐能做郡主，我为什么不能入王府？难道这天下的富贵只能姐姐一人享有吗？” 王爷听了这些话也是气急了：“真是个疯子，不可理喻！来人，把他们俩关起来，不准出去丢人现眼！” “是！”王府下人簇拥而上，将世子和玥儿关去了后院。 原来，玥儿那次逃跑后，就一个人摸回了东京，她一直偷偷躲在王府外打探消息，一听说世子离家出走，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辗转多日终于知道了世子的下落，于是主动送上门去…… 黛玉和王爷一同去王妃卧室，王妃醒了，只是唉声叹气，形容憔悴。 “你打算如何处置？”王妃问王爷。 “本王还怕一个小丫头不成？一刀结果了她！” 黛玉开口求情：“王爷……能否饶她一命？”玥儿毕竟是她的表妹，要是因此断送了性命，她也于心不忍。 王妃也不同意：“她腹中的孩子是王府的骨血，咱们不能葬送了。” 王爷：“那依你想怎么解决？本王不可能让她进府。” “先留下来，等她生下孩子，再将她赶出去如何？孩子由我们养着，将来过继到世子妃名下。” 王爷同意了王妃的建议，黛玉在一旁听着心里不大舒服，她的表妹就这样被人像垃圾一样丢来丢去，可她却无能为力。 而这一切只能怪玥儿自作自受。 另一边，世子妃听说玥儿大着肚子进了王府，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将军夫人怎么都劝不住，只能亲自带着女儿去王府要求和离。 王爷一看见将军夫人就头疼，家里的事都没处理好，将军府又掺和进来搅成一团，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王爷，你家世子莫不是看将军不在东京，以为我们母女俩好欺负，竟然爬到我们头上来了！”将军夫人质问王爷。 “夫人息怒息怒，事情到这一步都是我们没法料到的，你们放心，本王绝不会让那个贱人进门。” “还说不让她进门，人家都大着肚子住下来了，王爷是在哄我们吗？” 王爷没法，只得将王妃的计划告诉将军夫人和世子妃，谁知世子妃并不赞同：“我可不养贱人之子，不如一并赶出去，落个干净！” “孩子是无辜的，那是王府的血脉，本王不可让他流落在外。即使你将来不愿养，本王与王妃养着就是了。” 将军夫人是个傲气的人，不肯让女儿与玥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既如此，那就请王爷将那女子赶出去后再来将军府接我女儿吧，要是生完孩子后还没赶出去，那就去见官家，两家和离才是正理。” “夫人放心，本王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不会委屈了儿媳。还请夫人代为照顾世子妃，待事情了结后本王定上门拜谢！” 将军夫人没有理会王爷这些官方说辞，又带着女儿走了。她们给王府时间去处理这件事，若最后结果不满意，她们也有由头去官家面前哭诉；若能处理妥当，两家继续维持表面的政治联姻，外人也会忌惮三分。 黛玉知道王府对玥儿的安排后，寝食难安，像晓得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但是她不能向玥儿通风报信，不然玥儿又会生出许多歪点子，想法留在王府。可是不说的话，将来玥儿被王府扫地出门，该多么凄惨。 黛玉没法将心里话告诉她娘，她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盲目救玥儿，但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于是黛玉选择向东妞倾诉，东妞虽然对玥儿有偏见，但东妞是个正直的人，并不会故意要害玥儿。 东妞：“她虽名义上是妹妹，实际却只比你小一岁，并不是不懂事的孩童。她已经几次三番惹出祸端，咱们都帮着收拾烂摊子，这一次不能再惯着她，定要让她吃点苦头。” “可是姨妈只有这一个女儿，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姨妈？姨妈这两日给娘来信，说很欢喜她女儿能进王府为妾，将来飞黄腾达，还要好好感谢你和娘呢。” 黛玉吃惊：“什么？姨妈竟然也是这样的心思？” “她母女二人可像得很。” 黛玉一时语塞，东妞继续分析：“叫我看，王府的富贵不是她们能攀得上的，就让她们去折腾好了，与咱们何干？咱们不如打点好家里的生意，一家人好生过日子才是正理。” 黛玉明白东妞说的有道理，既然姨妈都是那样的人，她又能改变什么呢？不如索性让她们去碰个头破血流，到时候也许就自己死了这条心。 黛玉不再过问玥儿的事，一心只为下个月的王安石婚宴做准备。这天，黛玉将草拟的菜单拿到王家给王家兄妹过目，正巧王安石外出不在家，王安忆和她未来嫂嫂吴琼在。 这是黛玉第一次见吴琼，怪不得能让王安忆满意，眉清目秀，五官精巧，却是个美人胚子。“听说吴姑娘善诗书，哪日闲了要向你讨教一二。”黛玉说些客套话。 吴琼还有些拘谨，她知道黛玉是郡主，她不过是五品官员的女儿，差了黛玉一大截：“郡主见笑了，我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哪里谈得上讨教。婚宴之事确实辛苦郡主！” 黛玉：“我是个生意人，自然也做你们王家的生意，没有辛苦一说，只求令主宾皆满意。到那日，我还要为你们一对新人添上一份贺礼，也是我一点心意。” 吴琼连连道谢，王安忆却快人快语：“你可为我准备了礼物？他们都有，我也要！” 黛玉笑她：“你要是大婚了，我必定送得更多。可惜你还没有，我就先不给你。” 王安忆：“郡主的东西都是好的，你就也送我一份吧，赶明儿我寻了上好的字帖给你，怎么样？” 黛玉被她闹不过，就随口答应了。 当晚，黛玉久久难以入睡，她一向睡眠很好，沾着枕头就能睡着，可是现在却怎么都不困，漆黑的夜里眼睛睁地大大的。她还念念不忘请警幻仙姑修好她的烧烤系统，然而现在连入睡都困难，又能去哪里见到仙姑呢？ 此时的黛玉七想八想，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周先生的故交——净一师傅。净一能看透黛玉的前身，说不定有些通仙的本领，或许能给黛玉指点一二。 天一亮，挣扎了一夜未眠的黛玉就向哥哥请假，说今天店里的生意交给他们夫妻了，自己要去庙里还愿。林瑾很爽快地答应了，妹妹很少出门散心，出去走走是好事。 来到庙里，黛玉向小和尚打听主持的消息：“请问小师傅，净一主持可在寺中？” 小和尚摸不着头脑：“本寺从未有过叫净一的主持，施主可是记错了？” 这下轮到黛玉吃惊了：“不可能啊，我之前还曾在寺里与他相谈，怎么会没有这个人？那你们的主持叫什么？” “本寺主持心远师傅，已在这里当了十五年主持。” 黛玉纳闷了，明明那日她和母亲还有周先生一同见过净一，怎么现在却没有这个人？“麻烦你带我去见主持，信女有要事相问。” “请随我来……”小和尚将黛玉引入寺中，进了主持的禅房，这禅房跟黛玉那日所见一模一样。 “师傅，有一名女施主求见您。”小和尚打断了正在禅修的心远。 心远师傅缓缓睁眼，黛玉连忙上前：“信女见过心远主持。” 心远让小和尚先下去，自己给黛玉斟了杯清茶：“施主，请坐。” 黛玉坐下后，向心远说出了心中疑虑：“弟子一年前曾来过贵寺，是主持净一师傅招待我，还同我说了一些话……请问大师，净一师傅身在何处？” “净一？本寺从未有过此人，施主莫非记错了。” “不可能，当时还有我娘和另外一位朋友都见到了他，就是在这间禅房内，他身上的袈裟也和您的一样……” 心远师傅听了一直摇头：“贫僧从出生就在这里，做主持已十五年，从不曾听过净一的法号。” 黛玉不肯放弃：“他还有一位朋友姓周，是个云游四海的神医……” 心远师傅还是摇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黛玉慌了，一年前的那场相遇是什么？明明净一师傅还说她是从天界而来，现在却没有人认识净一。 黛玉心中有些烦躁，但她不能在心远师傅面前表现出来，这里是佛门清静地，于佛不敬。 她憋着烦闷向主持告辞，在寺里四处转了转，看见这里跟她和林大娘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怎么就突然少了个人呢？黛玉百思不解，她想起她娘也见过净一，她要快点回家向她娘证实净一的存在，而不是自己眼花脑花，记错了人。 一到家，黛玉就奔向她娘，连予儿向她撒娇都没理。 “娘，我问你一件事。” 林大娘知道女儿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黛玉满脸期待：“你记得净一师傅吗？城外庙里的主持？” 林大娘笑女儿糊涂了：“什么净一师傅，那庙里的主持是心远师傅，他当主持十几年了。” 什么？连她娘都不记得净一了！ “我们那天在庙里遇见了周先生，他带我们见了净一啊，娘你不记得了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胡话，周先生只带我们在寺里转了一下，哪里见了什么净一。” 一阵恐惧感向黛玉袭来。 第40章 现在唯一能证明净一存在过的人就是周先生，可是周先生自上次一别后再也没有现身，甚至暗示了他与众人都难以再见面。而知道周先生来历的晏殊也早已去世，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黛玉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而且她无法向别人诉说她的苦闷，连她娘这个局中人都像失忆了一般，其他人更是难以理解。 黛玉连续几天都沉浸在自己的疑惑里，连干活的时候都有些不走心，失手打碎了好几个盘子，东妞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心，她问过妹妹有什么苦恼，妹妹却并不告诉她。 东妞背地里悄悄告诉林瑾：“妹妹这几天有点魂不守舍的，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关心一下。” 林瑾是个憨憨，对女儿家的心思更是一窍不通：“你问她都不讲，我问更会吃闭门羹。哎，你说会不会是想清舟了？” 东妞一口就否定了林瑾的猜想：“清舟走了这么久她都没有反常，怎么偏偏就这两天？而且她才给清舟回了信，应该不是清舟的事。” “她跟李先生是好友，也许李先生知道她的心思，要不你明天去请李先生来看看她？” 林瑾一语惊醒梦中人，东妞：“那行，等李先生放学我去找她。” 翌日，东妞吃过午饭就去私塾等着，清照教完两节课才有空见她。“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点事要请你帮帮忙。”东妞便将黛玉的反常告诉给清照，“你知道她的心思，就请你去开导开导她，家里人怕出什么事。” 清照也有些愧意：“我最近忙得很，有些忽略她了，实在抱歉。咱们走吧，我去看看她。”说完，二人便准备离开。 清照又突然想起来：“我这里有新得的江南云锦，正好给你一匹，给黛玉一匹，一人做件衣裳。”随后清照就去将云锦拿了出来。 东妞没见过云锦这么难得的料子：“如此名贵的料子，给我做衣裳有些浪费了，先生不如留着自己用。” 清照可不理她：“我既给你，你就收着，旁人想要还没有呢。再说你为什么不能穿，你是郡主的嫂嫂，东京富商林家的夫人，再好的布料你都使得。” 东妞听清照这样说，心里不禁美滋滋的，这是清照对她的认可，虽然自己没什么文墨，但是先生并不嫌弃她。 到了林家，清照将云锦送给黛玉。 “你哪里来的江南云锦？这可是江南一带才有的稀罕料子。” “前段时间明诚去江南巡视，带回来几匹，我给你姑嫂二人都留了一份，快收着吧，赶明儿裁件好衣衫。” 黛玉终于笑了：“既然是赵大人带回来的，我就厚着脸收下了，可谢你想着我们。” 清照：“跟我还客气什么。” 前屋人多，清照拉着黛玉进了后院，想着说点悄悄话。 “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清照开门见山。 “怎么你成看相的了，还能看出我有心事？” “别耍贫嘴，有事就要告诉我，别闷在心里，回头闷出病来，可叫你家里人担心。” 黛玉很聪明：“是不是我嫂子跟你说什么了？” “哪里说什么，不过是担心你罢了，又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就请我来开导开导。” “倒难为她一直想着我。” “东妞是个好姑娘，对你这个小姑子更是没话说，你别让他们担心，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 黛玉不知如何开口，她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但是她又真的很苦恼，如何破解这个迷局？ “有一位从前相识的故人不见了，我正好找他有点事，所以才有点烦。” “何人？我认识吗？” “不认识。没有人认识他。” “那他家住何处？可去家里找过？” “找过了，不见人影。” “不如请王爷相助，派兵寻找？”清照建议。 “那也不必，想来只要他不想见人，恐怕谁都找不到。” “你这朋友倒有些古怪，从来没听你说过还认识这样的人。”清照又说，“既然这样，你也不必苦恼，等他想见你的时候自然就出现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或许机缘到了就见到了。” “正是。” 黛玉接受了顺其自然的心态，对净一的消失不再那么介怀。 王安石大婚的日子到了，由林瑾、东妞带队的林家专业宴席团队再度上场。 王家没有父母高堂，亲戚也少，来的都是东京与王安石交好的同僚，因此摆的桌子连静安王府的一半都不到。不过王安忆已经尽力把这场婚礼操办得隆重。 黛玉以郡主身份参加婚礼，带了两块从前官家赏赐的灵璧奇石，一块作为贺礼送给新婚夫妇，另一块如约送给王安忆。 王安忆瞧着奇石甚是喜爱：“郡主的东西就是好，我可是沾了哥哥嫂子的光了。” “你喜欢就好。来日你要大婚了，我送更好的给你。” “谢谢郡主！”王安忆眉开眼笑。 黛玉坐在上席，瞧着自家的宴席做得越来越出色了，心里很是满意。宾朋们对菜肴也是赞不绝口，这也可为林家带来更多的生意。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从此王家有了新气象。 回到家，林瑾和东妞都累瘫了，伙计们也都筋疲力竭，黛玉又给他们放两天假，另外发五两银子的奖励。伙计们欢欣鼓舞，虽然累点，但银子是实在的。自从来林家干活，他们的日子都慢慢好起来了。 黛玉的心思也是，只要大家做事认真诚恳，有钱就一起赚，绝不亏待半分。 这日，林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玥儿的娘。 黛玉记忆里没有这位姨妈的影子，因此并不认得，林大娘又是极其热心地接待她妹妹。 黛玉理解她娘的姐妹情深，但是她对姨妈一家的行为比较反感，尤其是表妹。 玥儿娘跟黛玉娘是截然相反的性情，她对黛玉一顿猛夸：“姐姐把玉儿养得这么好，怪不得能当上郡主！这标志模样，以后不知道会便宜哪家小子！” 黛玉一阵尴尬…… 林大娘只能自谦：“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当上郡主是因为她救了静安王妃，王妃才报答她的。” “那也是玉儿造化好，怎么不见其他人能救王妃？可见其他人就没有这个福气。”姨妈这个脑回路，黛玉也是很无语了。 姨妈还在不停地说：“我们家玥儿来信说，她怀了世子的孩子，要我来东京享享清福。我想着那孩子之前多亏你们照顾，就先来看看你们，以表谢意！” 黛玉实在忍不了：“姨妈还想来享福？表妹可跟你说了她是怎么进的王府？王府的人喜不喜欢她？” 姨妈：“自然说了。虽然王爷和王妃现在不喜欢玥儿，但等她生下孩子，王爷他们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接受她的。” “你愿意女儿做妾？” “怎么不愿意？总比嫁在我们乡下好。将来万一世子妃命不长，玥儿就能扶正，当个正经的世子妃了！”姨妈在畅想未来。 黛玉冷哼一声，想得真美，世子妃恨不得将玥儿千刀万剐。 姨妈兴致勃勃地去王府看女儿，却被王府家丁拦在门外。 姨妈大声喊着：“我是世子的丈母娘，你们快让我进去！” 管家不认得姨妈：“我们世子的丈母娘是平远将军夫人，你算哪根葱？” “你敢这么说话？我女儿怀了世子的孩子，小心我让世子剐了你！” 管家这会明白了：“原来你是那个外面女人的娘。”管家随后便进府去通报。 很快，姨妈就被允许入内。 姨妈被带到后院的一间柴房，在这里，她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玥儿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衣服上还有几处血迹。 姨妈吃惊地看着女儿：“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可怜的孩子……”说完就抱着玥儿哭了起来。 玥儿抓住她娘的衣服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娘，他们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你要为我报仇啊……娘……” 姨妈一时没听明白：“孩子不是在你肚子里吗？没了？” “没了……”玥儿神情落寞。 姨妈急了：“孩子，你告诉娘，是谁，谁干的？世子呢？他怎么不保护你，让你住在这种鬼地方！” 玥儿摇头：“他护不住我……” 原来，世子妃虽不在王府，但在王府耳线众多。她听说玥儿在这里盛气凌人，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王府的主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决心不让她平安把孩子生出来。 世子妃命人在玥儿的饭菜里做了手脚，偷偷下了碾成粉的红花。由于玥儿并不受王爷和王妃待见，下人们对她的饮食并不上心，更不会验菜，所以几次红花下去，效果很明显，孩子流掉了。 很快，王爷查出了玥儿流产的真相，但只处死了下药的下人，并没有处置世子妃。 王爷心里清楚得很，若因为一个流产的孩子而得罪平远将军府，这是得不偿失的。 世子妃安然无恙，玥儿却痛失爱子，她心里充满恨意，人也变得癫狂。世子见她这副模样，当初的爱意都不见了，只有满眼的嫌弃。 第41章 王妃出现在柴房门口，冷冷地通知玥儿娘：“带你女儿快离开这里。 玥儿一听就不干了：“凭什么要我走？孩子没了你们要还我个公道！世子呢，我要见他！” “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不过一时兴起图个新鲜，你还真指望他对你用情有多深吗？此刻他不知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玥儿要崩溃了，心如刀绞，世子不是喜欢她的吗？怎么翻脸无情。 玥儿娘也很气愤：“你们王府仗势欺人，草菅人命，活活害死了一个胎儿，我要去报官告你们！” “害你女儿流产的下人早就被王爷赐死了，就算你们去告，也是罪犯已经伏法，还能有什么结果吗？识相的就赶紧离开东京，这里不属于你们，不然把王爷惹毛了，小心你们人头也难保！” 玥儿娘被这番话吓到了，紧紧抱着女儿：“孩子，咱们回家吧，回家吧……” “不，娘，我不回去，不回去……”玥儿十分坚决，不肯走。 王妃下令：“来人，将这母女二人赶出府去，越远越好！” “是！” 就这样，玥儿母女俩被赶出王府。 玥儿不死心，在大街上向行人痛诉：“静安王府目无王法，草菅人命，害得我腹中胎儿流产，还想要我母女二人的性命，真是丧尽天良啊！” 人群围着她二人指指点点，但并没有人上前关心。 玥儿娘觉得这样在大街上丢脸，又想着女儿身体虚弱，急需要找个地方落脚，王府不容她们，难道就没有地方容她们吗？ 玥儿娘劝闺女：“孩子，咱别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了，咱去找你姨妈吧，她会接纳我们的。” “黛玉和东妞早等着看我笑话了，去了林家也一样是丢人现眼，要去你去，我不去！” “你怎么这么倔呢！你身子亏了，要调养休息，这外面风吹着，以后落了病根可怎么办？” 玥儿有些动情：“娘，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为我着想……” “傻孩子，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疼你疼谁？听我的话，只要命还在，不怕日后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玥儿听了她娘的话，母女二人去了林家。 林家人正准备吃晚饭，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林瑾跑去开门。 一家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玥儿母女俩狼狈的样子，林大娘最先反应过来，大喊着：“这是怎么了？”一边赶紧将玥儿扶住。 黛玉也上前去，同她娘一起把表妹送进卧室休息，又给玥儿找了干净的衣衫换上。 玥儿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那个王府害惨了我女儿，孩子没了，还把她弄成这副模样……” 黛玉恨铁不成钢：“我早就同你们说过，王府不是什么好地方，现下吃了亏，就要长个记性了。” 玥儿并不领情，却认为黛玉是在说风凉话，东妞更是在一旁冷眼看着，根本没有关心过自己。 林大娘端来饭菜，母女二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林大娘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遭这些罪，心疼地抹眼泪，又劝她们：“等玥儿的身体好些了，你们就回老家去吧……” 玥儿反应激烈：“姨妈是在赶我们吗？” “这是哪里的话。孩子没了，你留在这里，我怕王府的人还会对你们不利啊。” “姐姐不是王妃的干女儿吗？怎么连这点面子都没有吗？” 黛玉真想上前打掉玥儿的碗，说的都是混账话。“你自己惹是生非，却要我去帮你擦屁股，想都不要想。我早跟你说过世子非良人，世子妃更是将门虎女，招惹不得，你偏不听，一个劲地往上凑。现在孩子没了，又被扫地出门，要么我给你一笔路费，你带着姨妈乖乖回家，要么你现在就离开我家，到外面去自生自灭！” 玥儿被黛玉激起怒火，挣扎就要起床离开林家，但是她娘却不愿意，按着她不让她动。“你姐姐也是为我们好，你身子不好，待在东京做什么呢，不如跟娘回去，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娘，不用在这低三下四地求人，我们走！” 玥儿娘拗不过，只得搀着女儿往门外走去。 林大娘见娘俩个可怜，偷偷给妹妹手里塞了些银钱。 玥儿娘拿着林大娘给的钱暂时找了间客栈住下。 玥儿不肯离开东京，她娘只好第二天就出去租房子，长期住客栈她们手里的钱支付不起。 林家人被搞得很头痛，林大娘甚至还怪黛玉不该那么无情，非要将玥儿母女赶走，她们在东京无依无靠，该怎么办。 东妞看不下去：“娘，我们家对表妹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自己爱慕虚荣非要攀高枝，咱们也不是没有劝过。难道咱们一家还得跟着她共患难吗？我看就是姨妈惯得她，不知好歹的样子。” 林大娘被媳妇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埋怨什么，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搞得家里不和睦。 黛玉被这些烦心事弄得难受，到了夜里不但睡不着，头还剧烈疼痛起来。她记得下界之前，警幻仙姑给她吃了仙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疾病找上门来的，这会又是怎么了，头痛难忍。 本想着忍一忍，没准过一会就好了，但是这种疼痛不断加剧，疼得直打滚。黛玉有气无力地喊着：“爹！娘！”但是声音不大，其他人根本听不见。黛玉没办法，挣扎着起身将床尾柜子上的一个花瓶推到了地上。 “嘭”的一生，花瓶碎了。破碎的声音传到屋外，东妞第一个惊醒了，她使劲推林瑾：“快醒醒，快醒醒，外面有声音！” 林瑾贪睡，不想理东妞：“哪有什么声音，快睡觉。” 东妞气得狠狠踢了林瑾一脚，然后爬起身来，穿了外套就去外面看看。 这时东妞才听见黛玉的喊声，她箭步冲到黛玉房里，黛玉已经疼得扒在床沿边干呕。 东妞吓坏了，冲着外面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啊！” 这下林家人都清醒了，林瑾也很快过来了。 东妞将黛玉抱在怀里：“妹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头……头疼……”黛玉脸色苍白，额头还冒着汗珠。 “快，去看大夫！”林瑾一把背起黛玉，林大叔套好马车，把黛玉放进车厢后就直奔大夫家。 家里还有予儿要照顾，林大娘和东妞就留在家里。 大夫家已经熄灯关门，林瑾敲了许久门，屋内才亮灯。 大夫查看了一番，却无从下手：“郡主的病来得蹊跷，不似普通的头疼脑热，我治不了，你们回家去吧。” 林瑾不依：“我妹妹她这么难受，您给开个止痛的药方也行啊，求您了大夫！” “没有寻到病因，不能乱开药，否则吃出事来怎么办？” 父子俩没法子，只得把黛玉带走。 “现在只能去宫里请太医试试了。”林瑾跟他爹商量。 “可是咱们进不了宫啊，咋办？” “我去找李清照，她家赵大人能进宫。爹，你先带妹妹回家，我去请人帮忙。” 林大叔急得满头大汗：“哎，你去吧，路上当心点……” 林瑾一刻未歇，气喘吁吁跑到赵府敲门：“赵大人，李先生，开门啊……” 下人打开门：“你是何人？这么晚找我们大人干什么？” 林瑾：“麻烦向你们夫人通传一声，就说林黛玉病了要见她。” 下人进去通报，没过一会，清照夫妇就出来了。 清照焦急地问：“黛玉怎么了？” “突然头疼得厉害，大夫找不到病因难以医治。想请赵大人帮忙进宫，为我妹妹请一下太医，林瑾先谢过大人……” 赵明诚二话不说就叫人备马进宫，又对清照说：“你和林兄弟先去看看，我和太医一起去！” “好，你骑马当心些！” 清照来到林家，黛玉的症状还未缓解，林大娘心疼得落泪。 “大娘你别急，明诚去请太医了，一会就到，黛玉肯定没事的。” “这孩子遭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哎……”林大娘唉声叹气。 黛玉疼得神志不清，嘴里还喊着：“系统，谁能把我的系统修好……” 周围人听得一头雾水，没有人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只当黛玉是病糊涂了，在胡言乱语。 赵明诚带了三位太医来。 “官家担心郡主，便叫了三位顶尖的太医前来。”赵明诚说。 林大娘：“多谢赵大人，多谢各位太医，有劳给玉儿看看……” 三位太医轮流给黛玉把了脉，仍旧一筹莫展，其中一位说道：“郡主这病来得急，脉象并无异常，也没有发热症状，老夫有些难以下手……” 另外两位也附和：“是啊是啊……” 林瑾急了：“没救了？” 太医连连摆手：“非也，肌体无恙，自然不会要命。只是找不到病因，郡主要多受些罪。” 林大娘又哭上了：“我的儿啊，你总是这样多灾多难，真是要娘的命哪……”林大叔怕老婆吵到女儿，便将她哄了出去，留下东妞和清照看顾黛玉。 二人守着黛玉寸步不离，添茶加水，洗脸擦身，都做得十分周到，尽量减少黛玉的不适。 第42章 熬了一宿，黛玉还是头疼，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门外却有一出家人来化缘。 林瑾前去招呼：“师傅，今日家中有事，尚未做饭，您请去别家化缘吧……” 出家人却不肯走：“阿弥陀佛，不如贫僧帮你解决难题，你给贫僧做一碗斋饭吧。” 林家人一听，觉得这位师傅甚是古怪。 林大娘询问：“师傅当真能帮我们？” “出家人不打诳语……” 林大娘道出实情：“我家小女儿头疼欲裂，大夫们都没办法医治，就请师傅去看看。” 林大娘带着师傅来到黛玉房内，黛玉双眼微睁，见到出家人却吓了一跳，她口中念着：“净……”话未说完，师傅摇头示意她不要说。 “贫僧可解施主的病情，请诸位去屋外等候，片刻即好。”师傅对林家人说。 大家心里没底，不知道这个和尚到底可不可靠，有些犹豫。黛玉虚弱道：“你们放心去吧，师傅是好人。” “那好吧。我们在门口等，有什么事就喊我们。”林瑾嘱咐妹妹。 众人一离开，黛玉就问：“净一师傅，我找了您好久，可是他们都说没您这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贫僧先给你治病，稍后再解释。”净一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揭开瓶盖：“此乃警幻仙姑给你准备的仙露，喝了它你就能好。” 黛玉接过仙露，一饮而尽，顿时神清气明，豁然开朗，头疾也好了大半。“还是仙姑的药厉害，一下就把我治好了。” 净一：“天界的东西自然药到病除。” 黛玉不解：“师傅为何能与仙接通？您不是凡人吗？” “是，也不是。贫僧即将功德圆满，遂能知一二天界之事。警幻因私自助你再度下界，受了些惩戒，因此不能与你再联系，她托我转告你，日后好生照顾自己，待你自然老死方可再登天界。” “仙姑受了何惩戒？” “面壁禁足三百年，废去三成法力。” 黛玉自责不已：“我不该连累她，修仙之人法力难得，还要禁足三百年，都是我害了她……” “施主不必自责，皆是命数罢了。近日你头疾难忍，也是对你的处罚。不过你且放心，喝了这瓶仙露，日后不会再有此病症。” “多谢师傅告知。”黛玉又问，“为何寺庙的人和我娘都不记得您？” “贫僧是将要圆满之人，不留这些记忆在人间，因此贫僧都替他们抹去了。今日，贫僧吃完你家这顿斋饭，同样也会不留痕迹。” “黛玉明白。我亲自下厨，为您做斋饭。” 黛玉打开房门，神清气爽出现在家人面前，林家人都欣喜若狂，瞧着黛玉是完全好了，脸色也恢复正常。 林大叔和林大娘一个劲地谢谢净一：“多谢师傅救了我女儿，我们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林瑾在一旁吱声：“爹娘，师傅说了，要吃咱们家一顿斋饭。” 林大叔：“这是应当的，应当的，我跟你娘去做。” “爹，不用你们忙，我去。”黛玉不让家人忙活。 林大娘不放心：“你才刚好，能做饭吗？还是去好好休息吧，我来弄。” “娘，我都好了，一点毛病都没有，让我去吧。” “那好吧，娘给你打下手。” 半个时辰后，一桌素宴就准备好了。 净一师傅并不客气，大口吃饭大口吃菜，还不忘夸黛玉手艺好。林家人看着心里都高兴。 吃饱喝足后，净一向黛玉告辞，转身的一瞬间，又抹去了林家人对他的记忆。 林家人的记忆停留在黛玉睡了一晚病自然就好了，半点没有净一的影子，只有黛玉清楚这一切。同时，黛玉也明白她的烧烤系统再也不会修好了，因为警幻仙姑与她失去联系，从此不会出现在她的梦里，更不会对她加以指点，今后在人间的路只能她自己去走。 虽然有些失落，但这条路是黛玉自己选的，便不会后悔。她心里想的是，跟这一世相遇的人们好好走完一生，体验一个凡间女子的爱恨嗔痴。 这日，尚阳又求了官家放她出宫看看黛玉，她心里很挂念，还带了许多难得的珍馐补品。 黛玉笑她：“我如今都好了，你这些好东西我怕是消受不起。” “大病一场肯定很虚弱，你有空炖了补补，也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番心意。皇兄也挂念你，只是军报来了，他脱不开身。” “军报？边疆有军情来吗？”黛玉担心陆清舟，忍不住急起来。 “听说是连败了三场，士气大落……” “那……可有清舟和平远将军的消息？”黛玉小心翼翼地探听，生怕尚阳说出什么她接受不了的消息。 “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无恙，只是敌军难退，这战恐怕还要打一段时日。” “无恙便好。他自去了边境，只来过一封书信，我心里不安得很。” “姐姐，陆大人一定会平安归来。”尚阳欲言又止，“只是皇兄遇到了难题……” “何事？” “自从边疆战乱，朝廷不断供给前线粮草、兵器，国库已空虚了大半。这场战争还望不见结束之日，皇兄为了筹集粮草之事夜夜难眠。” “可有什么法子？” 尚阳摇了摇头：“百姓生活已是不易，不能给他们平增赋税之苦。” 这一点黛玉是知道的，老村长他们村若不是有黛玉支持，怕是真的连肚子都吃不饱，更不用说其他地方的百姓。 尚阳走后，黛玉一直将粮草之事放在心上。她如今是东京女首富，手里的银钱无数，日子却仍旧过得朴素，和从前无两样。她有心给国库捐款，又怕家人不同意，只得将全家人都召集起来商量一下。 黛玉介绍：“现在国难当头，国库空虚，边疆军队粮草不济，官家为这些事愁得慌。我想着咱家现在条件不错，能不能捐点银两去买粮草？” 一家人听懵了。他们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国家大事何时要他们出头过？这捐献银两的事也不好说，林家现在没分家，一大家子的钱都混在一起，由林大叔掌管着，说谁的钱是谁的，算都算不清。 林大叔犯了难：“要说捐也行，只是咱家的账都统在一起的，没分过，这咋办？” 东妞直接问黛玉的意思：“妹妹是想怎么捐呢？你说说，咱们大家伙也好盘算盘算，都是一家人，不用介意。” “我想捐出八成家产，这对打仗来说也不算多。咱家有两家店面，我还有京郊的百亩良田，不出多少日子都能挣回来。” 八成？这差不多要把林家给掏空了，林大叔顿时脸色就不大好了。林瑾和东妞也有些犯难，但是不好意思说：一方面家里的钱大部分都是黛玉带他们赚的，黛玉有权支配这些钱；另一方面，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特别是予儿，将来要花钱的地方多，一下子把钱都捐出去，以后的日子就要缩手缩脚地过了。 一时间，没有人吭声。 黛玉也知道做这个决定很难：“咱们家有今天，也是靠很多人的帮助，尤其是官家，他赐我郡主之名，又赐京郊良田，如今他难了，我想帮帮他。还有清舟，他在边境杀敌，如果粮草不济，后果不堪设想……” 林大娘被说动了：“清舟是个好孩子，他在外保家卫国，咱们该帮帮他。” “爹娘，哥哥嫂嫂，你们都放心，只要有我在，咱家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将来挣的钱都留给你们和予儿，我决不再动用半分。” 东妞发话：“妹妹见外了，一大家子挣的都是你的功劳，这些钱你有权处理。再说，你要做的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没有国哪来的家，若边疆战败，咱们的日子更不堪了……我支持你。” 眼见东妞都不反对，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了。 东妞脑子转得快：“既然咱们决定捐钱，何不借这个机会帮国库筹到更多的银两？” “嫂嫂这话何意？”黛玉还没明白过来。 “你想啊，这东京有钱的可不止咱们一家，妹妹你大可以利用你郡主的身份，号召更多官绅富商为国捐款，这样积少成多，力量可比我们一家大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黛玉被东妞的话点醒：“嫂嫂说得很有道理，我得想个什么由头把这些人召集起来。” “我看，不如在家里摆场宴席，请那些达官贵人来做客，然后你在宴席上说明意思，带头捐款，那些人应该不好意思不响应。” “嫂嫂你这摆的可是‘鸿门宴’啊！” 东妞：“我可不知道什么是‘鸿门宴’，我只知道你想办的事，我一定要帮你办成。” 黛玉真的被东妞感动了，一把搂住东妞的肩膀：“真是我的好嫂子！” “你呀！”东妞一脸宠溺地望着黛玉，“只要记住咱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大的事都会过去。” 林大娘对这个媳妇也是实打实的满意了，跟黛玉相处得比亲姐妹还亲。 林家人开始为宴席忙活，黛玉亲自写了请柬一家家送上门去。请客的由头是给她爹娘做六十大寿，邀请的都是东京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些人家一看是郡主亲自登门送请柬，一个个都受宠若惊，一口答应要来参加。黛玉细细数了一下，大概请了上百户。 第43章 三日后，林家大摆宴席，两个店里暂时不做生意，全部伙计都集中到家里来帮忙。屋里屋外进进出出都是人，大伙忙得不亦乐乎。正厅布置了一幅喜庆的“寿”字图，屋檐下也挂出了大红的灯笼，林大叔和林大娘都穿上新买的衣服，连予儿都沾着爷爷奶奶的光，从头到脚一身新。 黛玉请了清照夫妇和王安石一家子来帮忙，必要时候还需要他们当托。 黛玉和王安石在门口迎客，清照和赵明诚在屋内招呼宾朋，王安忆跟她嫂子安排伙计们端茶倒水，林瑾夫妇负责准备宴席，两个老寿星端坐正堂等着众人贺寿。 黛玉面子大，连静安王妃都亲自来了。王妃因着家里那些糟心事烦了多日，今天正好出来散散心。 黛玉将王妃迎到上座，又跟王妃聊了会天，把自己今天的计划告诉王妃，希望能得到王妃的支持。 “好孩子你放心，干娘一定会帮你。待会你说完捐款的事，干娘就第一个响应，看他们那些人还能不能坐得住。” 黛玉嘴巴甜甜的：“谢谢干娘！” “不过今日既是以你爹娘大寿为名，也得给他二老操办好了这场寿宴，不可叫二老心寒。” “黛玉明白，不会让爹娘失望的。” “那就好。你且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待会便好。” “是。” 林家准备了十六桌，竟都坐得满满当当。 黛玉没有邀请晏夫人，她不喜热闹，再加上搬了新家不想被别人知道，更重要的是黛玉不想叫她出钱为难。 欧阳大人也没有来，他年纪大了，来回奔波有些累，便只派人送了寿礼来。 正宴开始，黛玉和哥嫂侄子先给双亲祝寿，小予儿能说会道：“祝爷爷奶奶福寿双全，身体康健！”乐得林大叔和林大娘合不拢嘴，还给孩子封了个大红包。 王妃带头给林大叔和林大娘敬酒，其他宾客也紧随其后，说得也都是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吉祥话。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尽兴。 黛玉站在正厅前方，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夫人，今日大家来祝寿是我们林家的荣幸，我代表家人谢过各位！” 人群里都在说：“郡主客气了，给老爷和夫人贺寿是应当的……” 黛玉又继续说：“只是如今国难当头，我等身为臣子不应只顾享乐，也该为大宋、为官家分一分忧。因此，我今日代表林家带头向国库捐献白银十万两，望在座的各位也能慷慨解囊，助边疆粮草充盈！” 此话一出，宾客们都在窃窃私语，他们万没有想到郡主今日这顿饭还有此等深意。 静安王妃一马当先，很快便站出来声援黛玉：“郡主说的很有道理，边关告急，粮草不济，大宋将士舍命护国，我等做臣子的不应袖手旁观。我仅代表王府捐献六万两，交由郡主统计入库。”王妃说完，便去赵明诚那里登记数额。 随后，王安石、赵明诚也相继捐款，清照代表她父亲李格非大人也捐了一份。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响应，皆去赵明诚处登记。 黛玉深感欣慰，不论大家捐了多少，总比她一个人的力量大。 林家正在忙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女声：“姐姐、姐夫太不仗义，今日做寿却不请我这个妹妹，是不是嫌我寒酸丢了你们的面子？” 黛玉一看竟是姨妈又来了，真是来者不善。“姨妈哪里的话，只是不知道姨妈落脚何处，才没有请您，快进屋坐吧！” “这东京还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吗？怕是故意不想让我来吧。”玥儿娘阴阳怪气地说话。 林大娘生怕妹妹搅了女儿的局，就赶紧上前想把她拉到一边说话，谁知玥儿娘非要站在众人面前不肯走。 林大娘无奈地小声告诫玥儿娘：“今日黛玉有要事办，你若坏了事，我定不饶你！” “不就是给你们办寿吗，还能有什么大事。一家子吃喝享乐，就忘了我这穷亲戚，还有我那苦命的女儿……”说完玥儿娘竟“呜呜呜”地哭起来。这可真是晦气，大喜的日子，她还在作妖。 当着这么多宾朋的面，黛玉不好发作，虽然她很想把玥儿娘推出去，但她还是忍住了。 “姨妈，请到里面说话，我另给您备一桌酒菜。” 玥儿娘不领黛玉的情：“怎么我不配在这外面吃吗？还要把我塞到里面去。” “这外面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都是些剩菜，不好招待您。还是随我进去，给您备桌好的。” 玥儿娘正准备跟着黛玉进里屋，这时她却一眼瞥见了静安王妃。她不再管什么林家，什么郡主，什么寿宴，她一下子冲到王妃面前，揪着王妃的衣裙，大喊大叫：“你们王府仗势欺人，害死我外孙，害得我女儿流落在外，我要你偿命！” 王妃认出玥儿娘，遂吩咐下人：“还不快把这个疯婆子拖出去，在这里闹什么，成何体统！” “是！”三五个下人就将玥儿娘架出去了。 林大娘向王妃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宽宥她这次吧。我妹妹大约神志有些不清了，才会胡说八道的。” “这不是您的错，您今日是老寿星，可别被那样的人坏了兴致。”王妃并未责林家。 玥儿娘被王府下人拖出两条街远，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王府下人紧跟着她，不让她再回去捣乱。直到天黑，玥儿娘自觉没趣，就一个人回了住处。 玥儿埋怨她娘这么晚才回来，自己还饿着肚子。 玥儿娘也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也当个郡主给我看看？偏那丫头命好，世上的好事都叫她一个人占了。你没瞧见她今日威风的样子，满东京的权贵都捧着她，呸！她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靠着王府，她饿死了都没人知道！” 玥儿听她娘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又去了林家：“我早说过不准再去找他们，你又去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在街上听说林家办寿宴，便去瞧瞧有什么热闹……” “是不是又想找他们要钱？” “你这话说的，咱们手里有钱，我要他们的做什么。” “你的钱不也是那日姨妈给你的吗？我说过，咱们到外面接些针线活，足够养活自己，不准再去林家！” “好好好，我的小姑奶奶，都听你的！你也是个穷命，福薄，不像他们家那位，金枝玉叶似的……” “可惜你的肚皮没福，生不出金枝玉叶来！”娘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吵了半天。 最后，玥儿娘不搭理女儿，自己做饭去了。 林家，玥儿娘走后，众人照样捐款。 赵明诚统计出总体捐款金额为一百五十三万两。黛玉很是高兴，众人拾柴火焰高，这笔钱可解官家燃眉之急了。 第二日，登记过的人家都将银子送到黛玉这来，黛玉不敢有丝毫懈怠，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些钱。等最后一笔入账时，她便叫人套了马车，请赵明诚和王安石跟她一起将钱送入宫。 官家没想到黛玉还有这样的才能，对这笔意外之财很是感激，对黛玉三人道：“诸位都辛苦了，朕会命人尽快拿这笔钱去采购粮草、兵器，送至边境。大军压境，若此战能胜，你们都是大宋的功臣！” “陛下，将士们在外比我们辛苦万倍，我们做的算不得什么！” “好好好，我大宋军民一心，定能迎来胜利！” 尚阳在寝宫听宫女报告说黛玉进宫了，还带来许多银两，她很是诧异，即刻便去御书房找黛玉。 “姐姐，我那日说的话你竟往心里去了，还筹来这么多银子，我要谢过你！”尚阳弯腰要给黛玉行礼，黛玉使劲拦她：“你我情同姐妹，我不仅仅是帮你和官家，也帮清舟和边疆将士，更重要的是帮千千万万的大宋子民。只是这笔钱数量有限，对战争来说恐怕只是杯水车薪……” 官家感慨：“是啊，再多的银两都禁不起战争的消耗。当务之急，只希望他们能早日得胜，将敌军赶出大宋。” 翌日早朝时，官家和群臣商议，潇湘郡主筹集银两有功，官家有意认她为义妹，进封潇湘公主，赐公主府邸。静安王爷是头一个高兴的，他的亲儿子是个不顶事的，没想到认的干女儿倒十分有能耐，又得陛下青睐，这对王府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其他大臣们也无异议，毕竟黛玉的功劳有目共睹，她若是个男子定能为大宋立下不朽功勋。 封赏的旨意到达林家，黛玉有些受宠若惊，她从平民到郡主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如今又被封为公主，这在本朝是从未出现过的。官家还赏赐了一批婢女，黛玉请宣旨的内官将她们都领回去。 内官不肯：“陛下赏赐，公主还是收下吧，不然奴才不好交差。” 黛玉：“我家里人口已有许多，实在不需再添加，大人只管带回去，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内官只好把人都带走了。 外面都在传林家的郡主成了公主，玥儿自然也听到了。她丢下手里的针线活，闷闷不快地回到家。 她娘见她脸都垮下来了，便问：“又是谁惹你了，小祖宗，活也不干了，巴巴地跑回来。” “那个林黛玉怎么那么有本事，现在都成了公主了！” “什么？公主？”玥儿娘一脸吃惊，“你没听错吧？” “怎么会听错，外面都传遍了，说官家还恩赏了她一座公主府！”玥儿嫉妒地咬牙切齿，“娘，我怎么就没这个命啊！” 玥儿娘也很难受，黛玉娘跟她是一个肚子出来的，怎么人家儿女那么有本事，而自己却沦落到给人做针线活。 越想越气，玥儿娘索性什么都不干，闷头大睡去了。 第44章 黛玉成为公主后，拥有更加高级别的公主府，官家便将此前赏的郡主府收回。因此，黛玉之前安排在郡主府看家的村民就都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规模宏大，亭台楼阁、假山溪流一应俱全。府里还有许多空地，黛玉便照着以前贾府的做法，将空地分给各人去管理，种植果树或是花草，成熟了拿出去贩卖换几个钱，黛玉得三成，剩余的就留给村民们自己。 这样一来，大家照看府邸的积极性就更高了，不仅将庭院洒扫得一尘不染，更是将果树苗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林家的大半家产都捐给国库后，林家人更加勤勉做事，靠劳动致富。为了使店里生意不受影响，在烧烤系统瘫痪的情况下，黛玉再次研究新菜式。 这次推出的新菜有酱鸭腿，回锅肉，麻辣鸡翅，酸辣土豆丝……菜单一换，立即引来许多顾客想要尝鲜。 家里人对于黛玉的美食天赋已经是赞不绝口了，有很多菜都是东京首创，别的店里听都没听过。 这天，店里来了两个被新菜吸引的大单子：一个是户部尚书刘大人的家宴，另一个是东京最大布商陈员外的寿宴。 接到这两个单子时，黛玉喜不自胜，这刘大人和陈员外都是大方之人，做他们两家的生意是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这两场宴席正好相差十天，给了林家足够的准备时间。 虽然家里一下子少了很多钱，但是黛玉并没有克扣伙计们的月钱，而是一如既往该给多少就是多少。伙计们也都知道林家捐款的事，个个打心眼里佩服这一家人，做事更加勤恳，丝毫不担心发不出工钱，因为他们相信靠着公主的名头和厨艺天赋，林家是不会倒的。再说黛玉解决了他们一个村的就业问题，就算真有什么困难，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老村长听说林家的事后，组织了四个人运了两马车的菜进城来。 “公主，我怕你这里菜不够用，就提前摘了些来，这两车是我和村民们送给你的，不要钱。” “你们自己还艰难，我哪里能白要你的，一会叫我爹给你结账，不许推辞。” 四个村民也不肯要黛玉的钱：“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让家家户户日子都好过了，我们送些菜也是应该的。要是执意给钱，那就是你这个做公主的看不起我们乡巴佬，把我们都当成势利眼了！” 黛玉知道若再谈钱的话就伤了他们的心，只好亲自下厨请他们在店里吃顿饭，又把公主府干活的人和店里的伙计都喊来，让他们乡邻之间热闹热闹。 这些淳朴的乡里人可从来没有在东京的饭馆里吃过饭，黛玉也是极尽地主之谊，把店里的好菜好酒都上来了。一旁的林大叔还有点舍不得，林瑾打趣他爹：“你女儿大方得很，你可别心疼哟！” 林大叔讪讪地笑了：“玉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不管。”林大叔一边看着女儿，一边思考：这闺女自打那次落水被救上来后，整个人就像开了窍一样，不仅会烧烤，还会做各种炒菜，脑子还十分灵光，对做生意很有一套。要知道他们家以前只会做包子，也没谁教过她这些，怎么她八面玲珑、样样在行？更别说女儿还机缘巧合当了公主，这在他们林家八辈子都没有过，难道真是祖宗保佑的？ 林大叔越想越迷糊，本来家里很穷，后来变富了，现在又穷了，哎，像一个圈一样，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林家人忙着招待村民们，没人注意到林大叔的困惑。林大叔自己也不想了，只管算好每天的账就行了，至于银子怎么使他不管，生意怎么做他也不管。 一顿饭后，村民们向林家人道谢，然后该回家的回家，该干活的干活。 黛玉看着村长送来的一堆菜，对东妞说：“这下刘大人家宴上的素菜有着落了，明日我们去买些荤菜就差不多了。” “你呀，真是有福星照着，知道咱们家没钱了，就有人送菜来，可不就解了燃眉之急。” “哪有什么福星，不过是凭良心做事罢了。也只有你们纵着我，随我折腾，换做别家的嫂子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东妞开玩笑：“我也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呀，可当着公主的面我哪敢啊！” 黛玉故意捶她：“叫你取笑我，取笑我……” “好了，好了，嫂子跟你说笑呢。明日我们早点去集市采购，看看能不能买点胭脂水粉之类的。” 黛玉：“行。” 第二天，姑嫂两个起了个大早，先乘马车去南街买了许多宴席要用的鸡鸭鱼肉之类，买好之后就让伙计驾车把菜送回家，她们俩再走路去北街看看胭脂水粉。 北街新开了好几家铺子，有胭脂铺，干果铺，还有布料店，她们好久没出来逛过，就一家家转了下。 二人都选了心仪的布料做衣裳，留了地址叫老板送上门。又在胭脂铺买了一些好看的胭脂。 在一个卖纸鸢的摊子前，东妞停了下来：“咱们给予儿买个纸鸢吧，他肯定喜欢。” “好啊，这个天很适合放纸鸢。” 她们挑了一只老鹰风筝，付了钱，正准备走，却在纸鸢摊子旁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玥儿和她娘。娘两个面前摆了许多旧衣裤，还有一筐针线，手里还在做着针线活。 东妞不想搭理她们，拉着黛玉就要走。此时玥儿却猛然抬头瞧见了她们，看看黛玉，再看看自己，一个高高在上如同众星拱月，一个在路边做工低入尘埃里。玥儿心里极度不平衡。 “哟，怎么嫂嫂和姐姐看见我就要走，也不跟我坐会。” 东妞心直口快：“跟你有什么好坐的，再说你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嫂嫂这就看不起人了，人家姐姐贵为公主都没说什么，是吧姐姐……”玥儿故意把矛头转向黛玉。 黛玉也不是好惹的：“你何必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我跟嫂子哪里招你惹你了？你如今这样不都是你咎由自取吗？” “我咎由自取？我是你妹妹，我在王府落魄时你可曾帮过我？可曾为我说过一句好话？你为了自己的地位，一味逢迎讨好王府的人，活生生将我逼到绝境，还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去攀王府，世子不是省油的灯，你偏不听，非要勾引他。我叫我爹和哥哥把你送回老家，你自己偷偷跑掉，后来还怀上孩子，这一切怪谁？你自食恶果，还攀咬我，不过是见我过得比你好眼红罢了，你不如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重！” 玥儿被黛玉挤兑得心里梗的慌，拿起面前的衣服一股脑向黛玉扔去，嘴里直喊着：“滚，滚，你们都给我滚！” 玥儿娘也在说：“你们过得好也犯不着这样作践我们娘俩，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东妞拉着黛玉离开是非地：“就她们那个死不悔改的性子，还理她们做什么？平白惹气受。” “实在是可怜。” “这就是俗话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娘如果知道她们在街头做工，怕是要难受死，姨妈跟她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妹，却如此固执不肯回头……”黛玉叹气。 “你不用告诉娘，就当我们从未见过她们，省得让娘伤心。” 黛玉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她也希望看到表妹步入正轨，清清白白做个良家姑娘，就像林大娘所愿给她在东京找个好人家说亲，可是一切根本不遂人愿。 黛玉和东妞到家后就钻进厨房打理买来的菜，根本没有和林大娘说话。林大娘也以为是孩子们忙，没空理她，心里也不在意。 第二天，林家宴席团队全部去了刘大人家，黛玉和爹娘在家照顾店里的生意。 一位常来店里的老顾客看见黛玉很好奇：“公主怎么还在家里？没去静安王府吗？” 黛玉一脸懵：“我在家做生意，去王府做什么？王府有什么事？” “公主还不知道？我听人说静安世子早上被人刺伤了，家里请了许多大夫……” “什么？”黛玉慌张摘下围裙，跟爹娘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等黛玉赶到王府时，看见玥儿被绑了绳子跪在正厅。 “是你干的？”黛玉问玥儿。 “是又怎样？”玥儿昂着头。 “你不要命了，刺杀世子是死罪！” “最好先杀了他，我再去死。” 黛玉这才反应过来：“你留在东京不肯走就是为了报复他对不对？” “负心汉，他害死我的孩子，还有你……你们都害了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玥儿嘤嘤啜泣起来。 王爷出来了，黛玉上前询问：“世子怎样了？” “太医还在会诊。” 玥儿却讽刺道：“他还没死啊，命真硬……” 王爷气得直接一脚踢向玥儿的腹部，玥儿疼得挺不起身。 “你这个贱人！弄得本王家宅不宁，本王绝不轻饶你！” 第45章 王爷顺势抽出身旁护卫的佩剑，一剑刺向玥儿。 黛玉眼明手快，箭步冲上前，伸出右手握住了王爷的剑，那剑尖距离玥儿胸口仅半寸。 黛玉的手因用力过猛，被剑刃割破，不断地渗血。“求王爷看在我的份上，饶她一命！”黛玉向王爷重重地磕头。 王爷见伤了黛玉，就松开了手中的剑，剑“嘭”地一声掉在地上。“她不值得你这样做……” 黛玉忍着疼痛求情：“她是我妹妹，我不能看着她死……” 王爷：“本王可以饶她不死，但是活罪难逃，来人，将她关进王府大牢，永世不准放出来！” “是！”王府护卫冲上来将玥儿押走。 直到这时，玥儿才真心地喊了黛玉一声“姐姐”，她不断回头喊“请你照顾我娘……” 玥儿的命运已经注定，黛玉救不了她，能留条性命已经是王爷格外开恩。 太医们给世子包扎好伤口，但是世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世子的刀伤在右腹，不足以致命，但是在与歹徒撕扯中脑部撞到墙上，导致大脑受伤，恐怕……” “恐怕什么？”王妃一脸不安。 “恐怕今后难以自理，只能常年卧床。” 太医的诊断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击中了王妃的命脉，她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丫鬟赶紧簇拥上去扶起王妃。 王爷不相信，揪着太医的衣领破口大骂：“庸医无能！治不好世子，本王要你们的命！” 太医不卑不亢：“王爷息怒，就算再来十位太医也是同样的结果。臣等告辞。” 几位太医匆匆而去，只剩王府的人在哭天喊地。 这时候也没人注意到黛玉的伤，她自己随意扯了块布绑了一下。整个王府乱糟糟，她也不好再在这里呆下去，就先回家了。 等黛玉到家时，去刘大人家做宴席的林瑾和东妞早已在等她。 林大娘也担心地问：“你走得那么急，王府出了什么事？你的手怎么了？” 黛玉：“我的手无大碍。”随后就将王府的情况一一说出来，也说了玥儿被永远关起来的事。 林大娘感慨：“那丫头真是毁了自己一生，也毁了世子一生，作孽啊……” “她临走之前叫我照顾姨妈……” 东妞不平：“姨妈跟玥儿是一路人，你为什么要照顾，把她送回老家就行了。” “你嫂子说得对，不能再让她待在这里了，赔了个女儿还不够吗？” “那我们明天去找她，娘，你跟我们一块去，没准她听你的话。” 林大娘：“哎。” 东妞将刘大人家结账的银两都交给黛玉，果然只多不少，黛玉给店里伙计每人封了二两银子作奖金，剩下的都交给林大叔入账。 现在，伙计们对这种大宴席不但不反感，反而更加卖力，因为他们知道每次事情做好后，黛玉都会给他们奖励，这也是他们获得额外报酬的机会。 一夜过去，林家人一大早就去找玥儿娘。 东妞和黛玉记得她做针线活的摊子在哪儿，就直奔而去。 玥儿娘出摊也早，等林家人到时，她已经在忙活了。 林大娘心里舍不得：“妹妹……” 玥儿娘看见了，却没好气地说：“你们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林大娘：“你是我亲妹妹，我怎么会笑话你，我来接你回家。” “我在这里好好的，回什么家？”玥儿娘还不知道女儿已经出事，嘴里仍旧骂着：“死丫头在外面疯了一夜，还不知道回来……” 林大娘告诉她：“玥儿犯了事，回不来了。” “你干嘛咒我女儿？我家玥儿好好的，能犯什么事？” 黛玉说出实情：“她刺伤了世子，导致世子后半生不能自理，被王爷关进大牢一辈子不准出来……” 玥儿娘不信：“你胡说，你们都在胡说，是你们要害我女儿！” 黛玉伸出包扎的右手：“这是我昨日为她挡王爷的剑受的伤，否则现在你见到的就是她的尸首。” 玥儿娘这才吓住了，拉着黛玉说：“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黛玉挣脱玥儿娘的手：“王爷没杀了她已经是万幸，你不可能再见到她，我也不能。她临走时让我照顾你。” 玥儿娘慢慢弯下身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你还那么年轻……”玥儿娘越想越难受，她宝贝似的闺女就这样葬送了，往后都见不着了。但是她心里也明白，玥儿将世子害成那个样子，王府不会放过她的，后半辈子只能在牢里赎罪。 林大娘将她扶起来：“跟我们走吧，不然玥儿会担心你。” 玥儿娘知道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便跟着林家人走了。 在林家缓了三天，玥儿娘就说要回老家，不愿再待在东京。 林大娘说：“就让瑾儿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林大娘也不知说些什么，就往玥儿娘包袱里塞了一包银子：“回去踏踏实实过日子。” 就这样玥儿娘走了。 林家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一家人又忙着准备陈员外的寿宴。陈员外是东京有名的商人，若把他家的生意做好了，不愁他不介绍其他商人来捧场。为此，黛玉对待陈家的事比之前刘家的更加上心。 黛玉和哥嫂常往陈家去商量宴席事宜，凑巧这天他们又准备去陈家时，王安忆来找黛玉，说是王安石陪妻子回娘家了，她一个人在家待着发闷。 “既然你这大小姐无事可干，不如就跟我们一道去陈员外家转转，兴许你还能瞧上什么入眼的布料。” “好呀好呀，我跟你们一起去。”王安忆跟着黛玉和哥嫂一起去了陈家。 陈员外五十五岁寿宴，本不想兴师动众、铺张浪费，只因他三年前死了发妻，家里就一直素朴简单惯了。老人家不想大操大办，但是陈员外的独子陈少言却想给父亲办得热闹些，这三年他一直守母孝，正好趁这个机会让父亲高兴一点。 林家人都认识陈少言，只有王安忆与他是第一次相见。 黛玉介绍：“这位是王安石大人的妹妹，安忆姑娘。” 陈少言问候：“王姑娘安好。” 王安忆：“见过陈公子。” 这陈少言独自支撑着家业，虽不是东京顶富，但也是叫得出名号来的。他为人沉稳踏实，彬彬有礼，王安忆对他印象还不错。 黛玉给陈少言看过拟定的菜单，询问是否还有要加的。 陈少言建议：“到时来吃席的多是长辈，辛辣食物不大合他们的口味，可以少做些。另外要多备几道软糯的菜肴，他们好咬得动。麻烦公主和大哥大嫂了！” 黛玉：“你考虑得很是周到，我们倒没想这么多，只是按照平常人家订的样式给你挑了来，是我们做的不好。” “公主莫要谦虚，我很喜欢吃你家的菜，要是我自己点，肯定每样都要。只是众口难调，我顾着点老人，也是为了哄他们开心。” 王安忆在一旁听着，这个陈少言倒是个很体贴细心之人，一般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没有几个会顾及到长辈的口味，都是些被家里骄纵惯了的纨绔公子。 林瑾又跟陈少言对了下宴席的桌数和宾客数量，另外还有哪些忌口调料不能放……二人聊了好一会才全部谈妥。 林瑾想着店里的事还要忙，谈好便准备要走。陈少言却挽留他们：“几位不嫌弃的话，不如随我去布庄看看，若挑中合适的布料，就当我送给各位的见面礼。你们来我家多次，我这个做主人的忙得很，一直都没有好好招待一番，实在有愧。” 大家见陈少言很有诚意，便答应去布庄转转。 陈氏布庄来了一批新式布料，黛玉和王安忆一眼就看中了江南来的云雾绡，东妞更喜欢颜色明亮些的绸缎。 云雾绡跟之前清照送的云锦齐名，都是江南才有的名贵布，她们虽看中了，但不好意思开口叫人家送，只想着等空了再亲自过来买。 林瑾对布料不感兴趣，一个人站在门外等着。陈少言向三位女宾客介绍店里的样式，许诺只要相中了就别客气，只管打包带走。 但是姑娘们脸皮薄，哪里好意思拿。陈少言便主动向掌柜的说：“包好这三匹布，待会给姑娘们带走。” “是。”掌柜的立即行动。 陈少言将打包好的布匹塞到林瑾的手里：“只好麻烦林大哥辛苦一趟，帮姑娘们带回去了。” 林瑾对这些女人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妻子和妹妹的物件他是不敢拒绝的：“你放心，保证送到家。” 等一行人回了林家，黛玉才打开包袱，竟是三匹上等的云雾绡。 王安忆摸着云雾绡爱不释手：“陈公子还真是出手大方，如此名贵的布料就这样送给我们。” 东妞也说：“他家的事咱们还没办成，他就这么慷慨？” 只有林瑾不屑一顾：“人家是开布庄的，这些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就你们稀罕得跟宝贝似的。你们要是喜欢，以后我也给你们买！” 王安忆忍不住调侃林瑾：“大哥这是吃醋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我吃什么醋，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可不管。” 第46章 三个姑娘将云雾绡分了，还商量着做成什么款式的衣衫好看，林瑾听她们说这些有点烦，只好抱着予儿出去玩。 王安忆抱着布回家了。嫂子吴琼见她手里有一匹上好的布料，有些好奇：“妹妹去了一趟林家，还能收到礼物呀。” 王安忆解释：“这可不是林家的礼物，这是陈氏布庄陈公子送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布庄的人？你一向的日常用度不都是打发丫鬟们去买的？” “可不就是今日上午跟着黛玉他们去的，那陈公子送了我们三人一人一匹……” 吴琼是个明事理的姑娘：“既拿了人家的东西，可要记得还礼哟。” 嫂子这番话提醒了王安忆，这样白白要人家的东西确实不好，正好那陈员外马上要做寿了，不如送一份寿礼上门，这样也算两清了。 王安忆便打发下人送了一株青松不老的盆景去了陈家。陈员外喜出望外，王安石可是当朝宰相，能与王家结识可是他家的福气。自古士农工商，商为最低等，多少生意人家想要子孙走仕途，改变家族命运，可惜陈家没有出一个这样的后代。 平远将军府，世子妃正在跟她娘僵持不下。 世子妃坚持要回王府，要做王府的儿媳，世子瘫了，正好她可以一辈子清静，不再嫁娶。 将军夫人哪里忍心女儿年纪轻轻就守活寡：“之前你还闹着要和离，现在人成那样了，你却要回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娘，世子不能动弹就再也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招蜂引蝶，少了许多麻烦。我回去王府，做个清闲自在、啥也不管的世子妃，不是很逍遥吗？” “你只顾自己逍遥，可想过要为我和你爹爹留一个外孙？那世子已然是不中用了，何苦搭上自己的一生……”将军夫人唉声叹气，对女儿无法。 “我本就不爱孩子，不生正合我意。若爹娘嫌膝下寂寞，回头我去王府宗族里过继一个男丁，以全你们天伦之乐。” 将军夫人：“那人家的孩子岂会真心？你听娘的话，和离了回家来，等你爹回来，我们再给你物色一门亲事，好不好？” 世子妃对这些婚嫁之事很不耐烦：“娘，我不想再嫁来嫁去，闹的头大。再说谁能保证重新嫁的就一定是好人呢？” 将军夫人知道这些话也有道理，但是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子女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呢？世子从前拈花惹草，如今瘫痪在床，怎么看都不是良配。将军夫人说服不了女儿，就给平远将军去了信，写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希望将军回信劝劝女儿。 在将军回信以前，夫人不允许世子妃去王府。 王妃整天以泪洗面，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下去。世子成婚后与世子妃并无子嗣，眼下王府就要断了香火，后继无人，这对王爷王妃来说是诛心之痛。 黛玉炖了补品送给王妃补身子，王妃也不肯吃。 黛玉劝她：“您还是要吃点，若苦坏了身子，这府里大小事情就乱了套了。” 王妃知道黛玉是一番好心：“好孩子，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你哥哥那个样子，我看了伤心……” 对于王妃的苦恼，黛玉也无能为力，如果在以前，也许她还能找警幻仙姑想想法子，可是现在仙姑已联系不上，她在凡间一点辙都没有。 王爷也是整体闷闷不乐，看见儿子更是唉声叹气。 世子躺在床上终日要人服侍，动弹不得，死的心都有了。他经常骂骂咧咧：“那个贱人，等我好了一定弄死她！” 王爷并不理睬儿子的谩骂，他答应黛玉会留她表妹一命，他就一定做到。只是儿子变成这样，王府没了指望，他两个老人今后怎么活？ 这日，王府幕僚偷偷摸摸向王爷进言：“下官斗胆想给王爷说句话。” “哦？但说无妨。” 幕僚言：“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也是下官一番忠心。如今世子不能为王府续后，世子妃也成了摆设，王妃已有年纪恐再难生养，王爷不如纳一房侧妃，好给王府开枝散叶。” 幕僚的话说到王爷心里去了，他这些天苦恼的就是后继无人。本朝的皇室贵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有他这些年一直守着王妃一人，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 王爷有了这个心思，但不好直接给王妃说，毕竟这么多年他们夫妇相濡以沫、恩爱有加，朝中谁不羡慕。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妃还是从心腹那听到了消息。 午饭时分，王妃将下人们都打发走，只剩她和王爷二人。 王妃一边夹菜，一边故作轻松地说：“王爷既有了那样的心思为何不跟我说呢？满府都知道了，就瞒我一人。” 王爷也不好意思：“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嘛。” “王爷要做的事，我何时反对过？我知道你想延续香火，这无可厚非。” “这么说，你答应了？” “自然是答应。” 王爷以为得了王妃的允许，便开始张罗着迎娶侧妃。世子知道后，为他母亲愤愤不平，也恨自己年少轻狂，断送了自己和母亲的一生。但是他躺在床上形同废人，王爷甚至根本都没有通知他纳侧妃之事，在这个家里，他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 当黛玉知道这个消息时，整个人也是一脸震惊，东京城人人都知道静安王宠妻如宝，却没想到也会成如今这样。黛玉猜到王妃心里肯定苦不堪言，只能又去王府看望。 “干娘，你为何要答应？” “能不答应吗？他起了这样的心思，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是王爷竟不顾念一下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吗？你要照看世子，又要面对这样的事……” “他是皇亲贵胄，想做什么还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再说皇亲贵胄岂能没有子嗣延绵？” 黛玉不知如何安慰王妃，只觉得世道炎凉，什么恩爱情深都是过眼云烟，不过是蒙蔽世人双眼罢了。 王妃也好心叮嘱黛玉：“你将来定要擦亮眼睛寻个好人，莫要走我这样的路。” “这世上的路谁又知道哪一条是对的，哪一条是错的？” “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以后你有空就常来看看你哥哥，陪他说会话解解闷，可怜他无兄弟姐妹扶持，只有你这个妹妹……” 黛玉听着王妃的话似有悲音，还在鼓励她：“义兄还有你，你是他的母亲，要一直照顾他啊！” 王妃只是轻笑了几下，没再说什么。 很快，王爷纳侧妃的日子到了。 王府众人为了迎合王爷自然是一派喜气，只有王妃和世子的院子显得有些冷清。 王府的人都在瞧着热闹，无人注意到王妃装扮一番，悄悄离开了。 三日后，静安王妃在城外山上的一处尼姑庵落发出家。 师傅问：“可有尘缘未了？” “没有。” “是否后悔？” “绝不后悔。” 从此，山下的尘世与她无关，也无人知道她身在何处。 王爷派兵满城寻找，仍旧不见王妃身影。有人说她寻了短见，有人说她离家出走，有人说她抛夫弃子……总之世人皆长了一张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世子接受不了母亲离开的事实，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喜怒无常。 王爷为了不让世子给王府丢脸，便请官家削了他的世子头衔，移居到府内最偏僻的一间屋子，这样即使他闹得天翻地覆，王府前厅的人也听不见。 王府出了这样的变故，黛玉也不方便再经常去了。毕竟从前她是与王妃亲厚，现在王妃不在了，世子又备受冷落，恐怕王府的人都不会待见她，便自觉保持距离。只是她还留心着打探王妃的消息，希望还能再见到王妃。 平远将军回了书信，并不赞成女儿回到王府。再加上现在王府有了新的女主人，世子又被削了头衔，将军夫人觉得女儿实在没有回去的必要，世子妃也渐渐不再坚持，她也知道回去不再是当初的局面。 将军夫人亲自登门去要和离书，王爷整日沉溺于侧妃的温柔乡，自然不把这事放在心里，很爽快就答应了，并叫人写好拿给儿子签字。 前世子对于和离没有意见，他知道是自己负了人家，若没有当初那些荒唐事，现在一家人还能团团圆圆一起生活。 将军夫人拿了和离书，说了些客套话：“谢王爷成全，你我两家仍是同朝之臣，故交不减。” “那是自然。待将军归来，本王再登门拜见。” “告辞。” 然而，东京城的风从来不会停。 赵明诚和王安石一下朝就来找黛玉。 “朝廷接到军报，边境再次败了……”王安石说。 黛玉心里隐隐不安：“损失多少兵马？主将呢？” 赵明诚答：“兵马折损一半，平远将军身负重伤，陆大人……” 黛玉拽着他：“清舟怎么了？快告诉我……” 赵明诚犹豫了一会才说：“陆大人……中了敌军埋伏，下落不明……” 黛玉如遭晴天霹雳，拽着赵明诚的手不自觉松开，什么叫下落不明？人去哪了？ 第47章 黛玉接到陆清舟的消息后心乱如麻，赵明诚和王安石也不知道更多的内部情况，黛玉只能进宫去问官家。 这是黛玉被封为公主后头一次入宫，宫里的人对她比以前更加恭敬。 福宁殿内，官家案头的奏折堆了几摞，空旷的寝殿内不时传出几声咳嗽。 黛玉在殿外求见，官家贴身内官好心提醒：“公主，陛下最近日夜操劳，常常整夜看奏折，您待会进去多劝劝他，爱惜点龙体。” 黛玉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也担心官家龙体：“内官大人说的是，我会劝陛下的。” 官家似乎猜到黛玉要来，并不惊讶，只说了句：“你来了。” “陛下知道我所谓何事，求陛下告诉我。” 官家脸色有些苍白，用手捂着嘴又轻咳了几声，随后说：“陆清舟带了一支人马潜进大凉阵营打探军情，却不想正好中了大凉圈套，生死不明。与他随行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官家右手紧握成拳，重重地叩在案桌上。 黛玉嘴里碎碎念：“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官家也宽慰她：“你不用担心，陆清舟一身武艺，想大凉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平远将军一直在派人打探他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 “他……失踪多久了？” “快一个月。” 这么久都没有讯息还会平安吗？黛玉不敢想，不忍想，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陆清舟说过等他回来，他一定不会食言。 黛玉心里选择相信清舟，相信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到大宋。 看着官家疲惫的身形，黛玉想起内官说的话：“国事繁多，陛下也要顾惜龙体，不可再彻夜不眠。” “朕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朕一有陆清舟的消息就派人通知你，你莫要胡思乱想。”官家从前爱慕黛玉，现在她成了他的义妹，便只能以兄长的身份关切，不可再越雷池一步。 黛玉心神不宁，无意再在宫里久留，便向官家告辞。 走到宫门口时，黛玉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姐姐，姐姐……”，她回头看去，尚阳正气喘吁吁地向她跑来。 “你慢点，别急。” “我怕你走了，才赶得急。” 黛玉用袖子给尚阳擦额头上的汗：“傻丫头，我走了你可以派人把我叫回来。” 尚阳：“我听说了陆大人的事情，姐姐你不要过多担忧，他一定会平安的。陆大人武功高强，人又聪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我同你一样相信他，不会乱想的。”黛玉叮嘱尚阳，“官家近来很是辛劳，你要多注意一下他的饮食起居，他精神看起来很不济。” “我知道你说的。皇兄忧思重，我说过几次他都没往心里去，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去监督他按时用膳喝药，早点安寝。” “是的。在这宫里，只有你是他至亲骨肉，旁的人不会这么上心照顾他。等熬过这段时间，你也能轻松点。对了，楷儿也要照顾好，他现在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时候，不可叫他跟宫人嬉戏荒废了学业。” “姐姐，我会的。你不用操心宫里，我会照看皇兄父子俩。天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再晚大娘该担心了。” “好，我走了，你回寝宫去吧。”黛玉转身从宫门口离开。 尚阳站在原地挥手告别。 是夜，黛玉见到了陆清舟。他的衣衫被割破了好几处，还混着红色的血迹，整个人艰难地站着，眼眶通红。他的周围布满敌军，数十支利箭向他射去。 当箭头就要射穿陆清舟的身体时，黛玉心痛地大声呼喊：“清舟，快跑，快跑……”她一边喊一边伸出胳膊想要拉陆清舟一把，但是此时她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醒后黛玉摸了下额头，渗出几滴虚汗。 她再也睡不着，一个人靠在床头发呆。脑子里不断回想梦里的清舟像个杀红了眼的将士，与从前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他被逼入绝境，难以反击，如何是好…… 黛玉越想越清醒，越想越不安，心里头有个声音也越来越大：我要去找他！ 黛玉决定天一亮就跟家人说明，自己要去边疆。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充满勇气，不在乎路途遥远，不在乎边疆干苦，她只想找到陆清舟。 鸡鸣了几遍，天终于亮了。当黛玉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林家人都陷入沉默。 还是林瑾首先打破了僵局：“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怎么放心得下。你让爹娘怎么办？” “哥，我想知道清舟是死是活。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没有人会在乎他，只有我去找他……”黛玉说着说着都觉得委屈，陆清舟确实孑然一身了。 “娘理解你，也知道清舟是个好孩子，可是边疆实在凶险，我和你爹放心不下。”林大娘视黛玉为宝，她不愿自己的女儿以身犯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实在受不住…… “娘，我会小心的，只会暗中寻找清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黛玉说得小心翼翼。 林大叔却突然把桌上的茶杯猛地一摔，瓷器破碎的声音吓了大家一跳：“好说你不听，非干糊涂事。你要是为了那小子丢了命，就是要我的命！我不许你去！不然打断你的腿！” 大家从未见林大叔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在家里连句重话都不会说，更别说摔东西，这次他是真的被气到了。 黛玉直接跪倒在父母面前，语气坚定：“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带着清舟好好回来，你们相信我！我遇到那么多难关，不都平安渡过了吗？我很聪明，很机智，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求你们，让我去……” 东妞听黛玉说这些话心都碎了，侧过头悄悄抹眼泪。她没有权利管这件事，但是她希望妹妹好。而站在公公婆婆的角度，确实不会让黛玉远走他乡，况且那还是个刀剑不长眼的地方。东妞处于两难境地，索性一言不发。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支持！！！今天实在太忙，先更这么多啦，爱你们哟~ 第48章 林大娘和林大叔不松口，林瑾也不支持黛玉走，一家子都心情低落，僵持不下。 但明天就是陈员外的寿宴，他们还要做很多准备工作。黛玉无心做事，脑子里在想着该怎么办。 王安忆专门来帮忙，前前后后转个不停。她感受到林家的气氛有些异常，林大叔夫妇气鼓鼓的，黛玉也是心不在焉。王安忆便偷偷问东妞家里出了什么事，东妞见王安忆也是好心，就告诉她：“妹妹想去边境找清舟，爹娘都不同意，闹了一场……” 王安忆听他哥哥说过边境败仗的事：“黛玉一个女儿家，怎好去那种地方，再说陆大人没准过段时间就找到了，她何苦跑那么远。” “心里放不下罢了。” “我去和她说会话。” 王安忆找到黛玉，拉她到无人处坐下，开始像个大姐一样开导她：“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可别犯糊涂。” 黛玉笑她：“你平日里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今天倒管起我来了？” “严肃点！边境凶险，你又不会武功，去了不但可能找不到陆大人，甚至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以前，我们在蜀地的时候，他不顾一切保护我，保护我心爱的东西，难道我就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吗？”黛玉心里有数，魂穿之前警幻仙姑曾说过她的阳寿要到花甲之年，所以她不可能会中途夭亡。 但是她能预知寿命这件事又不能告诉旁人，不然他们真以为她疯了，胡说八道。 王安忆还是个不开窍的姑娘，自然不懂得男女之情，她和林大娘一样只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不能做。“不管怎么样，你如今贵为公主，想必官家也不会同意你去的。” “我正嫌这身份碍事，官家要是高兴就收回去，我还乐个自在。” 王安忆被黛玉堵得慌，不知道还能怎么劝她。 第二天，林家人和伙计们都去陈家做事，连王安忆都跟着一块去帮忙，只有黛玉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家里歇息。 家人走后，黛玉开始收拾细软，她一刻都不想耽搁下去，陆清舟生死未卜，她实在寝食难安。她决定收拾好东西就走，还留了一封书信在桌上，等家人回来就能看到。 为了安全着想，黛玉换了男装，卸了钗环，擦掉脂粉，就这样匆匆上路了。她买了一辆马车出城，一天时间就跑了两百多里地。 林家人忙完陈家寿宴回到家时，喊了许久都不见黛玉，林瑾才看到桌上的信，他不大识字，就拿给东妞：“你看看上面都写了些啥？” 东妞跟着清照读过些书，大部分字都认得，她仔细看了一遍就说：“不好，妹妹走了，她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往边境去了！” 林大娘听到这个消息险些站不住，嘴里直喊着：“要我的命了，要我的命了……” “我昨天就该打断她的腿，看她还能往哪里跑！”林大叔气得咬牙切齿，一屁股做到凳子上，用左手重重地拍了桌子。 东妞担心地问：“我们要不要把她追回来？” “她走了一天，我们能去哪里找。”林瑾出了个主意，“我看还是找人告诉官家，让他想办法保护妹妹。” 林家两个老的没了主意，东妞支持林瑾的办法：“官家一定不会让大宋的公主身陷险地，请他把妹妹找回来或者派人保护她。” “我也是这个意思。爹娘你们别急，我现在就去找赵大人，请他入宫向官家禀明。”林瑾说完就往赵家赶。 李清照现在身怀六甲，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赵明诚减少了许多外出应酬，一有空就在家陪妻子。 林瑾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正厅，清照夫妇见天都快黑了，便问：“大哥这么晚来可有什么事？” 林瑾从怀里掏出黛玉留下的书信，递给清照。清照很快便看完，神色担忧：“她就这样去了，未免太鲁莽。”赵明诚接过清照手里的信，也明白了是什么事。 林瑾向赵明诚开口：“求赵大人见官家一面，将我妹妹的事情告诉给官家，请官家派人保护她。” 赵明诚知道事关重大，一刻不敢耽误：“你放心，我现在就进宫，你回家等消息。” 等赵明诚骑马到达宫外时，天色已暗，宫门已关，守卫大声询问：“来者何人？宫门关闭，请打道回府！” 赵明诚心急火燎：“我乃赵明诚，有要事求见陛下，请速开宫门！” “赵大人您也不能例外，请回吧！” “事关潇湘公主安危，若有什么不测，你们担待得起吗？”赵明诚只能采取恐吓的法子。 守卫一听事关公主，便乖乖给赵明诚放行。 赵明诚将马留在宫外，自己飞奔去往福宁殿。 内官进去通报，赵明诚在殿外等候，不时听到殿内传来官家咳嗽的声音。 很快，内官出来了：“赵大人请进吧！” 赵明诚见到官家便将林瑾所请说了出来。 官家也是眉头紧锁：“她这样放心不下，竟然孤身前往。”话音刚落，官家又连咳了几声。 赵明诚关心问：“陛下可看了太医？身体不适要及时医治，龙体为重。” “朕无碍，过几日便好了。你回去告诉林家人，朕会派暗卫前去保护黛玉，直到她找到陆清舟。” “是。那臣先行告辞，陛下好生歇息。” “去吧。” 赵明诚马不停蹄赶往林家，传达了官家的意思，林家人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 林大娘轻轻擦了眼角的泪水：“多谢大人为我们操劳，这么晚了还来报信，我们一家子不知道怎么谢您才好！” “大娘快别这么说，我和黛玉是朋友，清照更视她为知己，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能帮上一点忙我们也开心。” 林瑾为了表达感谢，想邀请赵明诚夫妇明日来家里吃顿饭，不过赵明诚并未答应：“清照身子越来越重了，不方便出门，谢过你们的好意，吃饭就免了。” 林家人也不再勉强。 黛玉上路三日后，官家派的暗卫便追上了她，不过他们没有现身，而是按官家旨意暗中保护。 黛玉一路上没有停留，除了让马儿吃草休息，其他时间都在赶路。每一天路边的景色都在改变，越往北走越荒凉，黄沙漫天，草木稀疏。 马车奔了一路早已破旧不堪，直至“狼云关”三个字映入眼帘，黛玉才略感欣慰，她知道大宋驻军在此，她不必再害怕了。 边疆风大，黛玉干脆卸了马车，只牵着单马前行，远远地就看见不少营帐，她心里开心极了，终于到了。 可还没等她靠近，就有一小队人马向她奔来，为首的将士发问：“你是何人？不知道狼云关是什么地方吗？” 黛玉知道他们是大宋将士，壮着胆子说：“我要找平远将军！” “我们将军岂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见的？你该不会是大凉的奸细？” “你见过哪个奸细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我一没兵器，二没粮草，要真是奸细不是自投罗网吗？” 为首将士听她说得有些道理，也不再为难她：“那你找将军做什么？” “你只要向将军通传东京林黛玉到访，将军自然就会明白。” “既然这样，你跟我们走吧，我去禀报将军。” 中军帐内，将士向平远将军报告：“将军，帐外有一名自称东京林黛玉的人求见您！” 平远将军此前与黛玉有过几面之缘，也听说过黛玉与陆清舟之事，当日陆清舟向官家求赐婚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很惊讶，这娇滴滴的潇湘郡主竟然能孤身找到这来，心里不禁有几分佩服：“快请她进来！” “是！” 黛玉一身男装出现在中军帐，平远将军险些没认出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是老夫的过失！” 黛玉：“将军请叫我黛玉吧，为了行走方便，我只能如此乔装一番，请将军见谅。” “你一个女孩家，千里迢迢来这边境之地，路上一定吃了许多苦。” “苦不算什么，我只想知道清舟的情况。将军，近期可有他的音讯？”黛玉期待着能有好消息。 将军沉沉地摇了摇头：“大凉军营固若金汤，自上次陆大人失手后，我军再难潜进去。” 黛玉这时才注意到将军的后颈脖处有一处刀伤，使得将军无法仰头。战场上刀剑无眼，稍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 将军问黛玉：“你来这里，陛下可知道？你家里人可知道？” 黛玉闷不做声，将军便知她是偷跑出来的。 “我想找清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了我就回去……” “你也这般倔强，同我那闺女一样，没少让家里人操心。”外面危险，将军只能收留黛玉，“既然来了，就在军中住下，尽量不让人知道你是女儿身懂吗？没得招来麻烦。” “是，黛玉明白，谢谢将军体谅。”就这样，黛玉化名“林代誉”留在营中。 为了不吃白饭，黛玉加入火头军，跟着大伙一起为将士们做饭。她本就是厨子，厨艺比这里的师傅还要好些，做出来的大锅饭也是人人称赞。 第49章 军中将士们对黛玉这个新来的小兄弟都很关照，只是这个小兄弟长得瘦弱，皮肤还很白，不大像个正经的男子汉。好在边疆风大，日子也过得粗糙，没过几天黛玉就黑了一圈，皮肤也没从前那么光滑，这倒拉小了她和将士们之间的差异，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糙汉子”。 军营里没有女人，平远将军专门拨了一顶营帐给黛玉独住，他看见黛玉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因此对黛玉也是格外关照。 火头军里有个小兵跟黛玉差不多年纪，名叫小江，是火头军首领按平远将军要求分给黛玉的帮手，在干活的时候，黛玉有什么搬不动、找不着的东西，都可以找小江。 而小江则能吃到黛玉偷偷给他开的小灶，什么烤鸡腿、小炒肉，隔三差五就能吃一回。 不过小江也有心里不平衡的时候：“代誉啊，为什么火头军里这么多人，偏你能一个人住一顶帐篷，我就只能和其他弟兄挤在一起？” “你要是能把饭菜做得这么好吃，你也可以要求一个人住啊。”黛玉随便敷衍他。 “我可没这个手艺，师傅老骂我蠢，学不会。”小江“嘻嘻嘻”地笑了。 “那你老实跟着我干活，我给你做许多好吃的。” “好，我保证干活不偷懒。” 黛玉对这个小江像弟弟一样亲厚，本是纯真无邪的年纪，却稀里糊涂上了战场。平远将军见他年纪实在是小，不忍心让他去打仗，便只叫他在火头军里帮忙。 火头军里老的老，小的小，年轻力壮的都在前线，黛玉来了以后专捡脏活累活干，小江也跟着她一起毫无怨言。 黛玉一边用心做饭，一边打探陆清舟的消息。每次有哨子回报，她都忍不住去问平远将军。 这天，黛玉正在切菜，小江满头大汗地跑来告诉她：“今天有三个探子回来了，你快去打听一下！” 黛玉扔下菜刀：“你接着切，我去问问！” 黛玉来到中军帐，平远将军正在来回踱着步子，将军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人越发苍老了。 黛玉还没来得及张口，将军就先发话了：“不是清舟的消息，而是敌军压境，正在离大宋驻军三十里地外扎营。” 来得这么急，怪不得哨探报告频繁。 这是黛玉第一次碰见大军压境，她担心地问：“将军可有胜算？” 平远将军愁眉不展：“自来到这里，是败多胜少。大凉人骁勇善战，我军将士多水土不服，在体力上有很大差距。” 黛玉明白仗打得艰难，只是她除了做饭也无法为将军分忧：“敌军来了多少人？” “哨子报有五万多。” “将军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不足五万。” 营外有众位副将求见，黛玉只好先离开。 小江见黛玉脸上并没有笑意，就知道希望落空了：“没关系，相信很快就会有陆将军的消息，你不要着急。” 现在黛玉不仅仅担心陆清舟，更担心大军即将面临一场恶战，她交代小江：“咱们把粮食准备充足些，可能马上要交战了。” “敌人来了？”小江询问黛玉。 “就在三十里外，将军正在与众位副将商量应敌之策。” “那些大凉人动不动就发兵，害得边境百姓家破人亡，真该死！”小江义愤填膺。 黛玉有些疑惑：“小江你是哪里人？为何小小年纪就在军中待了五年？” “我不知道家在哪里，从我记事起就跟着难民逃难。有一次我走散了，是平远将军收留了我，叫我在军中烧火，从此将军在哪我就在哪。” 黛玉怜惜地摸了摸小江的头：“将军是个好人，是他收留了我们。” “是啊，他虽然练兵的时候很凶，但是私下里对大家都很好，有时候觉得他像我们的爹！” 黛玉知道，小江不知父母是谁，内心肯定很渴望亲人陪伴。她想起了自己远在东京的家，爹娘，哥嫂，予儿，还有很多好朋友…… 小江歪着脑袋问黛玉：“大家都说你是从东京来的？你家在东京吗？” “我是东京人士。” “东京是不是很大、很繁华？那里是不是什么好吃的都有？” 黛玉看到了小江眼里的向往：“那里什么都有，我家就是开菜馆的，等以后不打仗了，你跟我回东京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到那时候我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小江像孩童般纯真，他把黛玉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小江歪着脑袋问黛玉：“大家都说你是从东京来的？你家在东京吗？” “我是东京人士。” “东京是不是很大、很繁华？那里是不是什么好吃的都有？” 黛玉看到了小江眼里的向往：“那里什么都有，我家就是开菜馆的，等以后不打仗了，你跟我回东京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到那时候我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小江像孩童般纯真，他把黛玉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好！” 午饭过后，火头军所有人都被叫到集合在一处，首领不知去哪找了许多残缺不全的兵器回来，向众人喊着：“你们待会一人领一件回去，要是锈了就自己磨磨，要是缺了就想办法补一补，最好自己都琢磨一下怎么用，也好有个防身的玩意，听到没有？” 大家都回：“听到了！” “马上就要打仗了，你们都给我放机灵点，遇到危险能跑就跑，别傻站着等大凉人来宰。好了，你们来拿吧！” 黛玉一看这些兵器都傻眼了，她除了会用菜刀，别的都从没使过。她注意到大家都在拿最差的兵器，稍好一点的反倒没人选，连小江手里握着的都是一柄断了剑尖的剑……黛玉瞬间明白了，他们都在把活着的机会让给别人！ 这就是我大宋的将士！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黛玉看着这样的场景，眼睛红了一圈，她撇过头去生怕被人看见，在这军营里可没有一个男儿会掉泪！ 黛玉挑了把生锈的短刀，小江看见还埋怨她：“你刚来还不熟悉，怎么不选把好点的？” “我比师傅们都年轻，跑得也比他们快，好的留给他们吧。” “你呀，真傻！你那么瘦，坏人一拳就能把你放倒，还不拿个好点的防身。” “跟你们学的呀。你放心，这个足够了”，黛玉指着短刀说。 二人拎着兵器回到火头军营帐，黛玉拿出磨刀石要把短刀磨一下，小江也在捣鼓他那把断剑。这场景看起来有些滑稽，行军打仗的人竟连一把合格的兵器都没有。 大营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口号和行军步伐，这是大军在集结。 半夜时分，黛玉睡得迷迷糊糊，军号突然响起，这是敌军来犯的警报。黛玉慌慌张张穿好衣服，从枕头下摸出防身兵器藏好，小江在营帐外喊她：“代誉快起来，快起来……” 黛玉：“来了来了！” 外面燃起许多火把，火焰把黑夜都照得通亮。黛玉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向弟兄们打听了，说大凉军兵临城下，随时准备攻城。” “将军何在？” “将军一直在城墙上观战，几位副将先后出城应战。” 黛玉忙问：“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只能呆在这里保证粮食供应，有伤员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又不能上阵杀敌……” “那行。你的剑呢？” 小江从袖口掏出剑，他把断剑改造成了短剑，藏于袖口，甚为隐蔽。“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黛玉夸赞：“是挺聪明，不过不要轻敌，时刻警惕，还有要时刻跟着我，别走丢了。” 小江自信满满：“我的经验比你丰富，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黛玉一想也是，小江在军中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应对这种情况比自己有经验。 二人在火光中摸到火头军营帐，跟着大伙一起为将士们准备吃的东西。 没过一会，一名小兵边跑边喊：“快来些人帮忙照顾伤员，快点……” 煮饭师傅们觉得黛玉比较细心，适合照顾伤员：“代誉，你和小江带几个人去帮忙，这里交给我们。” “哎，好！”黛玉知道在哪里做事都一样，现在伤员要紧，她就一口答应了。她和小江连同另外几个火头兵一起去了伤员营帐。 在这里，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令人头皮发麻，伤员们身上的箭伤、刀伤、摔伤惨不忍睹，黛玉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时还有些愣住。 小江见她不动弹，便推了她一下：“愣着干嘛，快帮忙包扎啊！” 小江拿了一包纱布还有一把剪刀塞进黛玉手里，黛玉便跟在他后面开始给伤员清理伤口。 有些伤员伤得太重，军中目前的医疗条件救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生命在战争面前何其渺小，黛玉已经亲眼所见，她现在不敢再坚信清舟还活着，万一他同这些人一样……黛玉不愿再想下去，伤员们的痛苦喊叫声将她拉回到现实，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力救活这些人…… 第50章 黛玉和小江在伤员营帐内忙得连轴转，除了清理伤口还要给他们端茶倒水喂饭，二人刚准备歇口气帐外又有伤兵送来。 黛玉看这个形势心里有些担忧：“这场仗伤了这么多人，咱们是不是要输了？” 小江没有说话，他见过很多次败仗，没有哪一次受伤的人比这次多。 城墙上，远远看见将军的身影如山一样挺直，风吹动旌旗呼呼作响。 黛玉见小江沉默不语，知道情况不太好，就不再说什么，只一味埋头做事。 帐外乱哄哄，几个小兵抬了一个人进来。小江上前一看：“副将军怎么受伤了？” 小兵愤懑不已：“该死的大凉人放冷箭，副将军没有提防，就被他们伤了，哼！” 小兵们把副将军放下就走了，军医给副将军拔出冷箭，包扎好，小江端了药来。副将军声音微弱：“小江，将军叫你一定要保护好林代誉，不能……不能让他……伤着了……” “将军，我知道，您先喝药。”小江扶起副将军的肩膀，让他靠住自己的手臂，然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 喝完药，小江叮嘱副将军好生休息，他便去跟着黛玉。此时的小江对黛玉的身份有些疑惑，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大宋百姓，为何将军一再要求自己照顾好林代誉？而且林代誉是来寻陆将军的，他跟陆大人是什么关系竟会千里来寻？ 小江还没来得及向黛玉询问，帐内就突然传来哭喊声：“副将军，副将军……” 小江和黛玉去看时，副将军整个人都凉了。小江趴在副将军遗体上痛哭不已，副将军和平远将军都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亲人…… 黛玉找来军医：“你刚刚不是给副将军用过药了吗？为何会突然没了？” 军医无奈地摇头：“箭伤靠近心肺，实在无力为天……” 黛玉情绪激动，拽着军医的药箱：“他是副将军，你要救他啊！” “医者面前无高低贵贱之分，即使是将军，治不了就是治不了，在下也无能为力。”军医又说，“你多跟我拉扯一分钟，便会耽误其他人的救治。” 黛玉听后，慌得松开手，军医转背就去给伤员诊治。 黛玉只得去将小江拉起来：“让副将军入土为安吧。” 小江抹抹眼泪，回应了黛玉：“嗯。”两人就将副将军的遗体抬了出去，准备找个土坑埋了。 黛玉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数不清的土坑依次排列，有些是挖了好久的，有些是新挖的。小江小声说着：“这些都是将士们闲时挖的，为的是万一战死了也有个去处。在这里，大家都盼着死后能有人收尸就行了……” “小江……”黛玉想说点什么，但是喉咙却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此刻，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感受到埋骨边疆的悲壮，多少大宋男儿像副将军一样驰骋沙场、忠勇一生，却再也不能回到故乡，再也无法见到妻儿…… 黛玉默默和小江一起把副将军遗体放入坑内，又用土盖上。小江不知从哪里找了块木板，咬破了手指，用手指的血写上“大宋副将军之墓”，然后将木板插在副将军坑前。 两人还想给副将军磕个头，一个小兵慌慌张张跑来说：“将军命全营撤出狼云关外一百里地！快，快走……” 小江拉着黛玉：“快跟我走！” 撤军意味着败了，敌军将要攻下狼云关。黛玉想起那些伤员：“伤兵怎么办？”“将军自会组织人运送伤兵，我们两个能自卫就不错了，快走！” 他们两个好不容易赶上了火头军大队伍，老师傅给他们拿来两个锅：“你们俩负责这两口锅，可不许弄坏了，明天到目的地做饭要用的。” “是。”两人一起答应。 就这样，一人背了一口锅，黛玉本就瘦弱，背了锅后走得更慢了。小江见她背不动，嘴里调侃道：“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连个锅都背不起？” 黛玉翻他白眼：“我打娘胎里没养好，体质弱不行啊？” “行行行。”小江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手还是自觉地接下黛玉的锅，牢牢地绑在前面。现在他是一前一后两口锅了。 老师傅见黛玉两手空空，哪能让她闲着，又拎了半袋米让她背着。黛玉不好说什么，毕竟比她年纪大许多的师傅们扛的东西都比她重。小江却喃喃自语：“早知道就不接你的锅了，这米可比锅重。” “没事，我还扛得动，什么都不背是有点不像话。” 天色暗下来，他们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完。平远将军率大军还在断后，不时有打打杀杀的声音传来。 小江问黛玉：“你害怕不？” 黛玉点点头，说不害怕是假的，这跟刀架在脖子上有什么区别，不过她坚信自己不会死，就因为警幻仙姑说她阳寿到花甲。 走了这么久大家都有些累了，尤其是火头军，都是些体力不大好的，再加上负重，根本寸步难行。“天都黑了，还不能休息一会吗？”黛玉问。 小江告诉她：“一刻都不能耽搁，稍不留神敌人就追上来了。” 此时的黛玉除了走不动，肚子也饿得咕咕响，但是队伍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她也不敢吭声。 走到半夜时分真的精疲力竭，人还有些犯困。而此时队伍的两侧却突然传来马蹄声，众人慌了神，精英部队都在首尾，这中间的是些不善打仗的，敌人从两侧来犯，如何是好？ 火头军首领赶忙派人去向两头的领队将军汇报，有敌军从队伍腹部进攻。 马蹄声越来越近，报信的人迟迟不回，小江叫黛玉把米袋子放下，自己也卸了两口锅，这个时候人命比这些东西重要。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赶，但是脚力有限，不多时一队敌军人马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火头军队伍被骑兵冲散开，大家都顾不得带的东西，只管逃命去了。小江拉着黛玉逃跑，但是夜色太深，看不清楚，摸了半天路都没找到藏身之处，却有几匹战马拦住他们的去路，马上之人高升呵斥：“还想跑？给我拿下！” “是！”立刻就有人上前把黛玉和小江给捆了。 火头军大半人都被绑了，一些反抗的被就地杀害，只有几个人侥幸逃走。 这些骑兵抓了人，又抢走许多把粮食，一听见救兵回援的喊声就快速撤退。他们把火头军的人都押回自己阵地，这里是离狼云关不足五里的地方。 火头军又累又饿，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大凉军显然不想饿死他们，还给他们拿来干粮和水。大家也顾不得这干粮和水里有没有毒，一顿狼吞虎咽把肚子填饱再说。黛玉见大家都这样，自己也不是短命之人，就跟着吃饱了。 现在已是后半夜，吃饱之后更容易犯困，眼见大凉军不会杀他们，便都闭着眼眯了会。 天微亮时，有人来驱赶火头军，这时黛玉才看清大凉的军队，他们个个长得人高马大，披散着头发，与大宋崇尚的儒雅君子截然不同。 大凉军攻下了狼云关，他们的首领张全命火头军集中到一处，趾高气扬地宣布：“我把你们劫来是让你们给我凉军做饭，若有人不肯现在就可以出来受死！” 宋人不是苟且偷生之辈，他们不愿给大凉军队做饭。火头军中的老师傅小声劝大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知道你们都不愿受辱，但当务之急是保留性命，有朝一日逃了出去，咱们好继续为大宋卖命啊。要是死了，可什么希望都没了！” 黛玉觉得老师傅说得有道理，更重要的是留在敌营她才有机会打听陆清舟的下落，她便说服小江：“咱们留下来吧，我不死，你也不许死，你答应过将军要保护我。” 小江无牵无挂，生与死对他来说不算羁绊：“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做到，我还要帮你找到陆将军。” 随后小江便响应老师傅的号召，跟同伴们说：“咱们在大凉营里吃好喝好，到时候找个机会溜出去，去找将军给将士们报仇，知道吗？” 火头军的其他人听了也慢慢接受了，这一拨人决定忍辱负重，留在大凉烧饭。 大凉首领见无人出来受死，还笑道：“原来你们大宋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怪不得一直打败仗！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引得其他大凉士兵也跟着狂笑，小江攥紧拳头恨不得跟他们拼了，黛玉死死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冲动。 张全命一支人马专门盯着火头军做饭，防止火头军背地里做手脚。 火头军还像在大宋军营里一样按部就班做饭，各司其职，但是大家都不交谈，怕被有心人听去。 只是用张全抢回来的粮食帮他们做饭，这让火头军的众人都有些难受。他们抢了粮食，大宋的将士们怎么办？ 平远将军的火头军被抓了，粮食也抢了大半，不知他们该如何充饥…… 第51章 在大凉军，黛玉没有自己的营帐，只能跟大伙待在一处。老师傅知道黛玉是受将军特别关照的，便让大家腾出一个小角落供黛玉歇息，还告诉众人：“这个位置是留给林代誉的，你们都别过来占着了，他爱干净，你们也别挨着他。” “知道了。”火头军其他人都是粗糙惯了的，也不在乎跟谁挤着挨着，因此并不把这当回事。 黛玉对很感激老师傅：“谢谢您师傅，咱们都这样落魄了您还想着我……” 老师傅叹了一口气：“唉，谁没有难的时候呢。将军叫火头军要顾着你，我们不能辜负将军所托啊，是不是？”其他人也应着老师傅的话说：“是啊，是啊。” “再说你这小子也算勤快，手脚麻利，做的饭又好吃，大家伙对你好点也是应该的。”老师傅说的这些宽慰了黛玉的心，她暗暗下决心要想办法带大家逃出去。 大凉攻下了狼云关，在此驻军。宋军被迫转移到离狼云关三百里外的定阳城，这里是大宋边境的第一座城镇。 大凉军狼子野心，夺取定阳城之心路人皆知。 黛玉偷偷和小江商量，如何能把敌军的情报传给平远将军。小江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咱们自己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怎么传信？还是安分些别让凉军抓住了把柄。” “但是定阳城危在旦夕，咱们就坐视不管吗？” “代誉，你跟我都只是烧饭的，连刀剑都没一把好的，定阳城的生死轮不到我们管。再说平远将军一定会想办法的，还有朝廷，朝廷一旦接到消息就会派大军增援。” 黛玉知道小江说的是实情，他们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凉军之所以饶他们不死，是因为那个张全喜欢吃宋人食物，据说他少年时曾在大宋待过一段时间，对大宋吃食念念不忘，才会将火头军抓了来。 火头军的师傅们也想给大凉人饭菜里下点毒药或者巴豆之类的，但是可惜他们手里没有这些东西，而且大凉人看得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移地守着灶台和饭菜，让他们啥坏事也干不成。 这天午饭后，师傅们在刷锅洗碗，黛玉和小江外出拾干柴。名为外出，实际上也没有超过大凉人的视线，在他们身后有好几双眼睛盯着。 二人在树林里边捡边观察形势，发现这片树林外沿也有凉人看守，根本无法穿过。而且在树林的另一边还扎了几座营帐，由重兵把守。黛玉小声跟小江嘀咕：“这些凉人跟阴魂一样，哪里都有。” 小江叮嘱她：“别探头探脑地瞎看，小心被他们当奸细抓了。现在看着这片林子咱们是逃不过去了，只能再找机会探探其他的路。” 黛玉：“你小子脑袋灵光得很，当个烧饭的实在是屈才了。” “你别挖苦我，我大字不识一个，只会围着灶台转。” “不识字没事，等我回了东京，定请最好的师傅教你！” “你就吹牛吧，最好的师傅凭啥听你的？” 黛玉打包票：“我说请最好的就请最好的，你到时候别偷懒不肯学就行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快捡完柴回去。”小江显然不相信黛玉说的话。 黛玉自顾自不停地捡干树枝，耳边传来两个凉人士兵的声音，这两人正站在树旁解手，黛玉羞得赶紧转过背去用手捂住脸，小江笑他：“都是男人，有什么见不得的。” 黛玉“呸”了他一声，“胡说八道什么。” 小江不明白，这算什么胡说。 此时，那两个凉人士兵却在相互交谈，一个说：“那家伙真犟啊，什么都不肯交代。”另一个也说：“大宋要都是这样的硬骨头，那还真不好啃。”“什么硬骨头，还不是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真了阶下囚……” 黛玉和小江趴在草丛里，张大了耳朵听着两个士兵的谈话，直到那两个士兵结束离开，他们俩才慢慢起身。 “你说那两个人口中的硬骨头是什么人？”黛玉问小江。 “听着是宋人，会不会是抓了我们军中的人？” “有可能，但是跟我们一块被抓来的都是火头军，难道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小江若有所思：“看样子凉人想从那个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小江，咱们得救他。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是宋人，只要他还活着，咱们就得想办法。”黛玉语气里充满了坚定。 “救自然要救，但不能贸然行事。咱们先回去，跟大伙商量一下。” “行。”二人随后抱着捡的柴火回营帐。 营帐内，火头军的人又在为晚饭做准备，黛玉和小江暂时找不到跟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只能埋头干活。 直到晚饭结束，大家伙都干完活，回到寝帐休息，黛玉才把众人悄悄叫到一起。 “我们今天捡柴火听两个士兵说他们抓了个人，是咱们宋军的。”黛玉说明情况，“我和小江琢磨想去救人，但是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老师傅询问：“抓来的人关在哪里？” “应该关在树林另一边的营帐，那里有很多人看守，而且不准外人靠近。” 老师傅听完后皱眉：“要真是大宋子民，咱们是一定要救的。可若不是，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江：“师傅说得有理，所以救人之前要先打探清楚他是不是宋人，否则闹出笑话还暴露了自己。” “那咱们一边照常干活，一边伺机打听清楚，切不可走露了风声。”黛玉叮嘱。 “放心，咱们都是一条心，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大家表示一定守口如瓶。 从这天起，黛玉和小江外出捡柴的时候就走得越来越远，试图离树林另一边的营帐更近点。但是他们每接近一点营帐，大凉士兵就会大吼：“你们找死吗？跑到这里来，滚！” 小江只好拽着黛玉灰溜溜地逃走。 黛玉见这样不是办法，便提议：“大白天太显眼了，动不动就被他们逮了，不如晚上再悄悄地来？” “那等半夜再来，趁他们打瞌睡的时候放松警惕，咱们才有机会。” “就这样决定。” 第52章 夜半时分，凉军大营比白天安静了许多，只有巡逻的士兵在来回溜达。火把的光摇摇晃晃，连稍远一点的人影都看不真切。 火头军的人为了配合黛玉和小江去打探消息，一伙人商量着假装一块出去如厕，人多了，就好掩护黛玉和小江行动。 一群人的动静不小，巡逻士兵叱问：“你们这么多人出来干什么？” 老师傅颤颤巍巍地答：“出来解手，一会就都该睡了。” “去吧去吧，快点啊！”士兵有些不耐烦。大凉人生性懒散，能偷一会懒是一会，此刻的士兵们都巴不得找个没人角落眯一会。 火头军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答着：“是，是，是……” 大伙靠近树林时，老师傅低声说：“你们过去吧，当心些，别叫人发现了。要是不对劲就快回来，没成功还有下次……” 黛玉小声：“知道了，师傅别担心，我们一会就回。” 随后她和小江就钻进林子里。其他人并未立刻离开，假借解手用身体挡住凉军的视线，为二人打掩护。 直到巡逻士兵边喊边朝他们走过来：“解手这么慢……还不快滚回去！” 老师傅怕士兵走近发现黛玉他们，就带着众人准备撤了：“来了，来了，这不是人多嘛，就耽搁点时间。” 一群人又假装结束准备回营帐，士兵见他们乖乖听话也不再多说什么。 黛玉和小江趴在草丛里听到外面的声音，吓得一动不动，生怕被发现异样。直到确定所有人都走了后，他们才慢慢往前摸索。对面营帐里的烛光很微弱，根本无法照到林子里来，幸好今晚的月光明亮，不然两人恐怕就要撞到树上去了。 小江在前面开路，不时用手扒拉着草丛，他的手已经被剌出好几道伤口，但是他一声不吭。他只记着将军说的话，要保护好代誉，作为士兵，服从命令是第一位。 毕竟是血肉之躯，当伤口被二次剌开的时候，小江疼得忍不住“嗞”出了声。黛玉在身后担心地问：“怎么了？” 小江没说实情，只轻轻回道：“没事。咱们离营帐不远了……” 黛玉探头往前看了一眼，确实不远，连守卫的身形都能瞧得清楚。 二人在原地商量。小江提议：“看到帐上的窗户没？一会趁他们巡逻去，我们悄悄扒着窗户望一眼，看看里面关的可是宋人。” “明白，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江给黛玉打招呼：“看到后，你我就要赶紧撤离，不能逗留，要是被发现大家就都遭殃了。救人的事等回去商量。” “我知道，听你的。” 两个人摸索到林子边上时，小江示意黛玉躲到树背后，自己也找了棵树藏起来，等士兵巡逻去了再现身。 等了好一会，黛玉都有些犯困，小江突然小声喊她：“代誉，快，快，机会来了！”黛玉从树后伸头一看，一队士兵都不在，就赶紧跟在小江身后前进。 但是眼前这座营帐有些奇怪，它的窗户设置得比其他营帐都高了许多，不管是黛玉还是小江，凭借自己的身高都是够不着的。 小江二话没说就蹲了下来：“你坐到我肩上来，我抬你上去，不然两个人都看不到。” 黛玉虽有些不好意思，但除了这样也没别的法子了。好在黛玉身量轻，小江背她倒不是很吃力。 黛玉吃力地扒着窗户沿，她使劲仰着头也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况，急得她催小江：“再高点，再高点，还差一些……” 小江也费劲挺直了身子，双手抓着正营帐外侧的布，那布都有些变形了：“看到了吗？” “快了，快了。”黛玉终于够到一点窗缝里。透过这小小的缝隙，借着帐内的烛光，她瞧见了一个铁笼子。铁笼子里关着一个人，此人背对着她，身上穿的是大凉人的衣衫，头发凌乱不堪，更奇怪的是，他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 黛玉很吃惊，究竟是什么人需要这样层层锁住？而且他身上穿的还是大凉衣服。 正当黛玉疑惑时，小江在下面催：“看到了吗？看到了就快下来，我快撑不住了……” 黛玉准备转头下去时，那笼子里的人微微侧身，黛玉终于看到了他的侧脸！ 那张脸，正是她朝思暮想要见到的！ 陆清舟！黛玉又惊又喜，险得叫出声来。 小江不知道什么情况，还以为是里面有凉军被发现了，忙问：“怎么了？”黛玉一时没听见，她现在很想喊陆清舟，可是这个距离又怕被凉军听见，只能硬生生捂住嘴憋着。 小江在下面不知道黛玉看见了什么，但是他注意到远处有凉军的身影晃动，怕一会被人发现，就立马蹲下身子，让黛玉顺势下来。 黛玉刚想张口告诉小江她看见清舟了，小江就捂住了她的嘴，立刻拉着她转身跑了。 直到跑进林子，一人找了棵树藏好。黛玉大气还不敢出，因为凉军巡逻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都没有，回去睡会吧。”一名士兵的声音传来。另一个也说：“天天折腾我们，整夜整夜地熬，谁受得了！”随后又有人附和：“就是，就是，走吧。”这一队巡逻人马终于离开林子。 黛玉和小江像来的时候一样，在林子里匍匐前进，一有声响就趴着不动。就这样慢慢前行，时间过去了很久，眼见天就快亮了。小江觉得这样不行：“咱们得快点，不然天亮了就会被人看见，得趁着天黑赶回去。” “可以快点，我跟得上。”此时的黛玉手上、脸上也被剌了许多口子，但她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她一心只想快点和大家商量救出清舟。 小江加快了行进速度，黛玉费力地跟着，她本是娇生惯养的身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若是爹娘看见了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 终于，二人躲过凉军的视线，平安回到火头军营帐。 老师傅们都还没睡，听到动静就知道是黛玉他们回来了。但是他们不敢在帐内点灯，怕引起凉军的怀疑。 直到这时黛玉才松了一口气，窝在她的角落里大口呼吸。老师傅借着稀微的月光，给她端来了一碗水，她一口气就喝光了。 老师傅很小心地询问：“打探得怎么样了？” 黛玉缓过神来，告诉大家：“那个营帐里关着的是陆清舟陆将军……” 小江语气震惊：“真的是陆将军吗？你看清楚了？” 黛玉带着哭腔，重重地“嗯”了一声。 火头军的人都知道黛玉是专门到边疆寻找陆将军的，她肯定比任何人更熟悉陆将军。 “他被关在铁笼子里，手脚都上了铁链子，根本逃脱不得。”黛玉一回忆陆清舟受苦的样子，就感觉很想大哭一场，内心充满辛酸。 老师傅愤愤不平：“这些该死的凉人，还不知道怎么折磨陆将军了。陆将军被关了这么久，身体可还扛得住？” 黛玉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了他的脸，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小江拍着黛玉的背：“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陆将军出来。现在知道他被关在那里，总比你大海捞针没有头绪好办。” 老师傅也表态：“陆将军是大宋的忠臣，凉人关押他一定另有所图，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要尽快把陆将军救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是啊，是啊，大宋还需要陆将军这样的人，咱们豁出命也要救他……” 黛玉心里十分感激：“我代陆将军谢过各位，各位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此时的老师傅问了个问题，也解了小江这么久以来的疑惑：“你与陆将军是什么关系？为何千里迢迢来寻他？” 黛玉眼见大家都是忠义之士，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她放下束发的布带，一头黑发如光洁的丝绸温柔地撒下来。 在朦胧的月光中，小江惊叹：“你是女子？” “是的。” 这一刻大家也都明白了她为什么孤身来寻陆清舟。 黛玉大方向大家介绍自己：“我是林黛玉，也算是陆将军的未婚妻。” 老师傅若有所思：“听闻官家亲封了一位潇湘公主，也叫林黛玉，可是你？” “正是我。” 众人听到这里都忙着给黛玉下跪行礼，黛玉一时无措：“我如今承蒙你们照顾，不是什么公主，是跟你们一起的兄弟，快起来，切不可拜我……” 她将老师傅和小江扶起来，又劝大家不要行礼，众人才起身。 “我真是糊涂，害得公主跟着我吃了许多苦……”小江得知黛玉的身份后自责起来。 “小江，你这样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你待我很好，没有辜负平远将军的嘱托，不许再说浑话。” 小江咧嘴憨憨地笑起来，他喜欢跟着黛玉，管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师傅是个见过许多风浪的人，他怕黛玉身份泄露招来危险，就叮嘱大家：“谁都不许把公主的身份说出去，出了这个营帐，你们就全要忘了公主的身份。这里只有林代誉，没有什么大宋公主，听到没有？” 众人齐答：“听到了。” 第53章 黛玉束起发，又成为火头军里的林代誉。 小江算明白黛玉和陆将军的事了，但是他望着这一帐的人，老的老，弱的弱，只有自己还算个壮力，他犯了难：“虽然知道陆将军关在那里，可是凭咱们这些人怎么救得了呢？” 这也是黛玉苦恼的地方，他们虽有些防身的兵器，但都是些不中用的，要真说对抗敌人，只怕是个笑话。 老师傅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陆将军关的地方不仅有凉军把守，他还被层层锁住，要救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小江说得对，咱们的力量还不能对抗凉军，不可轻举妄动啊。”老师傅们表示。 正当大伙发愁的时候，一队黑衣人从帐门进来，吓了众人一跳。他们齐刷刷跪在黛玉面前，带头的说：“属下暗卫头领赵竟参见公主！” 黛玉愣住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人，有些迷糊地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属下等一直在公主身边，受陛下之命暗中保护公主！”赵竟继续说，“属下知道公主想去救陆将军，我等可以效命！” 这些暗卫真如及时雨一般，解了黛玉的难题：“朝廷暗卫是一等一的高手，你们肯出手相救我感激不尽！待回到东京，一定向陛下给你们请功。” “属下等都是听命行事，不求功劳。”赵竟一脸严肃。 有了暗卫撑腰，黛玉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虽然暗卫只有十二人，但是以他们的武力和智力对付看营帐的凉军是绰绰有余的。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救出清舟。但是救出以后，咱们火头军的人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一定会被凉人怀疑的，不如咱们一起逃出去？”黛玉提议。 小江：“这么多人能逃出去吗？会不会太显眼被凉军发现？” 赵竟发话：“各位放心，暗卫会帮你们一起回到宋营。” “赵大人，一切听你安排。”黛玉表示。 第二天夜里，赵竟率暗卫悄悄溜去了凉军仓库，偷了凉军军衣，给火头军众人换上。赵竟将大家都安排好：“我带五个暗卫去救陆将军，剩下的暗卫负责带你们离开，记住，一定不要弄出声响，这么多人万一被发现谁都跑不了。” 黛玉：“赵大人放心，我们会小心。你们……有几成把握救出陆将军？” “拼尽全力。” 赵竟这句话像是给黛玉吃了个定心丸，她不再害怕见不到清舟。 赵竟：“暗卫听令！” “在！”护送黛玉的六名暗卫齐声回答。 “誓死保卫公主，回到大宋军营！” “是！” 小江低声问黛玉：“你那把防身的刀带着没？” “带了，关键时候能保命。” 小江这才放心，寸步不离跟着黛玉。 赵竟先带暗卫去救陆清舟，随后剩下的人再离开火头军营帐。 暗卫们怀有轻功，不需多时便到达关押陆清舟的营帐前。他们将看守的凉军一掌打晕，拖到隐蔽角落，并从他们身上搜出铁笼和手链脚链的钥匙，然后悄身进入帐内。 此时的陆清舟背对着帐门，听到声响后，还以为是凉人又来严刑拷问，只冷冷道：“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来救他。 暗卫们用钥匙迅速打开笼子，又准备打开手链脚链的锁。 陆清舟惊恐地望着他们：“你们是何人？” 赵竟一边开锁，一边告诉他：“我们是官家派给林黛玉的暗卫，她在等你……” “黛玉？”陆清舟很久没有喊过这个名字，但是却日日思念，“她在哪？” “她在宋军大营，将军只管跟我们走就是了。” 手链脚链皆已打开，赵竟却发现陆清舟根本无法行走！ 原来凉军为了从陆清舟那里获得宋军情报，对他施以重刑，敲断了他的双腿！ 赵竟身为暗卫自认吃苦无数，但是此时他却哽咽了：“将军……” 陆清舟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快走吧……”他的面容疲倦，声音也很沙哑，半点没有从前的神采。 赵竟二话不说，伸出两只胳膊就将陆清舟背到了背上：“走！” 暗卫脚程快，又很机警，虽然遇到一些凉兵阻挠，但都很快解决了。 另一边，黛玉和小江他们紧紧跟着剩下的暗卫，大气都不敢出。 半夜了，巡逻的士兵都有些倦怠，再加上他们想不到火头军的人会集体逃跑。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火头军一直兢兢业业做饭，饭菜也甚合凉军的胃口，尤其是合张全的胃口，他们就对火头军放松了警惕。 但是再怎么小心也有疏漏的时候，队伍里有人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引得凉军大喊：“什么人在那？” 吓得众人赶紧藏身在帐篷后面，一名老师傅为了引开凉军视线，主动出来搭话：“将军，是老朽出来方便，有些着凉所以打了个喷嚏。”说完，老师傅又故意重重地咳了好几声。 士兵认得他是火头军的人，只埋怨了几句：“一把年纪不睡觉，瞎出来溜达什么，也不怕遇见鬼。”然后就去别处巡逻了。 老师傅连声答：“将军说得是，我马上回去……” 等士兵转背，暗卫就立刻冲上去将他打晕，拖到暗处。 这里是狼云关，火头军众人在此煮了很久的饭，因此都认得路。他们在前面带路，暗卫们断后，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在天亮时逃离了凉军大营。 可是奔波了一夜，他们离定阳城的宋军大营还有一百来里。大家又累又饿，都很想歇一歇，小江鼓励他们：“坚持住，如果中途休息被凉军追上来了就不得了。” “小江说得对，大伙都再忍忍，现在到了做早饭的时间，凉军肯定发现咱们不在了，这个时候不能停……”黛玉虽然满身疲惫，但是她必所有人都更加坚强，更想早点到达宋营，因为那里有她想见的人。 大伙看着堂堂公主也跟着一起吃苦受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咬紧牙继续赶路。 终于在天黑时，他们到达定阳城。 因为赵竟带着陆清舟早些到，平远将军得知黛玉也逃回来，便带着人马出城迎接。 黛玉远远地就看见将军坐在战马之上，就像看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火头军众人也边走边喊：“将军，将军……” 平远将军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便让众人全部进城去。 同袍被捕，做将军的本就难辞其咎，平远将军无时不在自责，现在大家靠着自己的努力回来了，他更是无比欣慰，活着就是希望，大宋还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到达宋营后，黛玉第一个问平远将军：“将军，清舟在哪儿？” “你随我来。”平远将军带着黛玉来到一处偏僻营帐，这里来往的人少，有利于陆清舟养伤。“他在里面，进去吧。” 黛玉小心翼翼掀开帐门，陆清舟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的双腿不能动弹：“清舟……” 黛玉的声音传到耳边，陆清舟下意识看过去，他的脸上没有血色，却露出一丝笑意，他很久没笑过，都快忘了笑是怎样的表情。他对黛玉轻语：“过来……” 黛玉眼里噙着泪水，边擦边走到陆清舟跟前，她还不知道他的腿已断，以为只是受了伤：“军医可看过你的伤？上药了吗？” “看了，好些了。” 黛玉心疼地摸了一下陆清舟腿伤的伤口，他疼得“啊”了一下。黛玉知道他是极隐忍的人，一般的疼痛根本不会如此，她追问：“你的腿？” 陆清舟垂眸：“被凉军……打断了……” 黛玉如遭晴天霹雳，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清舟……你受苦了……”她心痛难忍，无法想象心爱的人承受了怎样的折磨和屈辱，才能活到现在。 “别哭，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陆清舟忍着病痛安慰黛玉，轻轻摸着她的头，“最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以后都会好的，知道吗？” 黛玉明白他是不希望自己太难过，她握着他的手：“以后我都陪着你，去哪都不分开……” “好。”此刻的陆清舟仿佛在做梦，他不敢相信黛玉出现在他面前。一天前，他还是大凉军的阶下之囚，要杀要剐都由别人做主，而转眼间，他就成了一个幸福的人，虽然浑身是伤，却能回到大宋，回到喜欢的人身边，这是他以前根本不敢奢望的事。 “你离开东京，林大叔和大娘知道吗？” “我偷偷出来的，给他们留了书信。” 陆清舟一听就有些生气：“这样不是让老人家担心吗？再说我不希望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万一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黛玉机智化解：“你没看出我有长命之相吗？道观里的先生说我能活一百岁，我才不怕。” 她这番话叫陆清舟哭笑不得，只是他还惦记她的安危：“这两天你就回东京去，有暗卫保护你，我放心。” 黛玉态度坚决：“不，我不能一个人回去，我要带你一起走！” “我现在不能走，我留在这里还能跟平远将军出些对策，凉军不日就要攻打定阳城，我如何能弃城而去？” 第54章 陆清舟说的是事实，大凉对定阳城虎视眈眈，而平远将军手中的兵马经上次一战后，所剩不足两万，如何对抗两倍之多的凉军？陆清舟是先锋将军：“我如走了，岂不成了贪生怕死之辈，更会动摇军心，令大宋将士心寒……” “我知道你为难。我也说过要带你回去，既然你不能走，那我就留下来陪你，直到这场仗打完。”黛玉态度坚决，不肯让步。 “你这又何苦呢……边疆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待的地方……” “你们男子能在这里建功立业，我也能。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我还要想办法治好你的伤，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陆清舟拗不过她，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只说了一句：“都听你的。” 暗卫们完成了任务便都隐去踪迹，黛玉还没来得及跟他们道谢，不过她知道，有一群忠诚的人在暗处保护她，心里就什么都不害怕。 小江自回到宋营后，一直帮着照顾陆清舟，他是男子，比黛玉照顾要方便许多。黛玉有些不忍心：“你身上还有许多伤，应该歇着才是，不用这样帮我。” “我可是平远将军分给你的贴身保镖，本来就该帮你做事的，我身上这些都是小伤，不打紧。只是，陆将军的腿……怎么办？” 小江问的也是黛玉忧思的，清舟是习武之人，双腿断了等于要他的命。只是边疆落后，军医也无计可施。虽然清舟从不提及自己的伤，大家也知道他心中的失落。 “我一直在想办法，定要将他医好。” “陆将军人那么好，老天一定会保佑他好起来的。” 平远将军派人来叫小江，小江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待来到将军营帐后，平远将军拿出一把崭新的宝剑：“此剑是我请城中铁匠专门为你打的，你有勇有谋，将公主保护得很好，就当是我给你的奖励。” 小江受宠若惊，小心翼翼从将军手里接过剑，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有了兵器他才感觉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士兵，一名机会做饭又会杀敌的好兵。 他激动不已：“谢谢将军，我会继续保护好公主！” 平远将军若有所思：“你既接了这把剑，就不只是保护公主这么简单。本将要你加入训练，日后同所有将士一样上阵杀敌。” 小江二话不说就同意：“我愿意勤加训练，上战场，建军功！”他是军营的孩子，是将士们护他安稳，如今，也该轮到自己冲锋了。 平远将军很是欣慰，小江他不是一个畏死的孩子，假以时日定能成才。 小江美滋滋地拿着新剑去找黛玉，黛玉正在忙着给陆清舟煎药，小江抽出利剑在黛玉面前挥了几下：“你瞧，这是平远将军赏我的，从明天开始我就要跟大家一起训练！” 黛玉打心眼里高兴：“说明将军认可你了，你要争气啊。” 小江自信满满：“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黛玉看着那把剑，自言自语：“清舟的剑术在这营里无人能及，若能得到他的指点，小江必能学有所成。” 小江听到黛玉的小声嘀咕：“等陆将军好起来，我一定央求他教我。咱们先努力把他的伤治好，好吗？” 黛玉一边将药汤倒出来，一边微微点头。 黛玉把熬好的药端给陆清舟，他正倚靠在床头研习兵书，黛玉略带嗔怪的语气：“身体还没恢复，就这么急着看书，看坏了怎么办？” “我几时那么娇气了，看个兵书还能看坏，你未免太小心了。”陆清舟把书放在一旁，伸手接过黛玉手中的药碗：“这几日辛苦你了，一直为我煎汤熬药……” 黛玉耍贫嘴：“知道我辛苦就要快点好起来，以后可要你伺候伺候我。” “能伺候公主可是我的福分。”陆清舟嘴角含笑，“对了，我听说你将家产捐了大半，大叔他们可好度日？” “我都打算好了才捐的，两间店面加上百亩良田和公主府的收成，不消多少时日就都赚回来了，不会让他们吃苦的。” “那就好。可惜我从来没帮上你什么……”陆清舟本想着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有了足以匹配黛玉的身份，再求官家为他们指婚，然而现在不但美梦破碎，连双腿都无法站立，形同废人……想到这里，陆清舟的神色暗淡下去，不知道他和黛玉的未来在哪里，更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终点何时出现。 黛玉看出了他的眼神变化，接过空碗，坐在床沿边同他谈心：“清舟，你不要多想，再大的困难我们都会克服。你要看着战争胜利，然后一起回东京去见官家，我会求他给我们做主。” 陆清舟：“那岂不是委屈了你……” “你我一路走来，还说这些做什么……” 正当他们说话之际，帐外有士兵报告：“陆将军，有人要见你！” 陆清舟：“请他进来！” 帐帘掀开，二人都大惊失色，来人正是曾帮陆清舟治脸的周先生。 黛玉赶忙起身为周先生搬椅子、沏茶，陆清舟询问：“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先生故作神秘：“有高人叫我来的。” 黛玉好奇：“哎呀，先生你别卖关子了，还是快说吧。我记得当初东京一别时，你曾暗示我们大家不会再相见了，害我伤心了许久。” “呵呵呵，姑娘如今是公主了，何苦为我这老头子神伤。” “你可不是老头子，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周先生捋捋胡子，笑语盈盈：“知恩不忘，好，好，好。”先生言归正传，道出此行原因：“净一已修行圆满，他托梦于我，说你在边境遇到了难处，叫我前来助你，我便来了。” 黛玉深感意外：“净一师傅竟还关心我，真是有愧……” 周先生不以为然：“人生相逢，皆是因缘。不知你现今遇到了什么难处？” 黛玉知道周先生医术高超，想求他救救清舟，为表诚意，黛玉向周先生行跪拜之礼。周先生不肯受：“你是公主，这份大礼我承不起，会折寿的，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黛玉不肯：“我求先生为清舟治伤，他的双腿被凉军弄断，军中的大夫没有办法，我只能求先生……” 周先生这才注意到陆清舟一直倚靠在床上，下半身动弹不得：“凉人真是心狠手辣！你快起来，我一定治好清舟。” 黛玉这才缓缓起身，心里十分感激。 周先生走到陆清舟跟前，仔细查看他的腿伤：“这骨伤最起码有半年之久……可是？” “先生说得是，已大半年。” 黛玉从未听清舟说过伤期有这么久，他忍着断腿之伤苦苦支撑，竟不曾喊过一句疼！黛玉心如刀绞，她心疼，她心恨，恨那些凉人害得边疆百姓家破人亡，害得陆清舟生不如死。 周先生怕黛玉再听下去会受不了，就打发她出去准备热水和纱布。 黛玉走后，周先生才放心与陆清舟交底：“时间太久，怪不得军中的大夫无法，照他们的医术，这双腿怕是药石无医，只能作废了。” 陆清舟神色紧张：“那……还有救吗？” 周先生轻轻拍他肩头：“放心，既然我受人指引前来，定是能救你的。” 陆清舟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清舟感谢先生再次相救！” “不用言谢，你也是保家卫国才变成这样，任何人都应该救你。” 只是陆清舟有一事不明白，遂直接问周先生：“先生放才与黛玉所言的净一是何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此人？” 周先生轻“哦”了一声：“净一啊，他是我的朋友，恰巧与黛玉也相识，是位得道高僧。” “原来是高僧，怪不得能知天下事。”陆清舟显然被说服了。 此时，黛玉和小江将烧好的开水端了进来，还拿了许多纱布。黛玉问：“先生可还需要什么东西？” 周先生：“够了够了，你们出去吧，我先为清舟清除腿伤的腐肉，再给他接骨包扎，两个时辰后，你们再进来。” “好。”黛玉一切都听周先生的，拉着小江就出了营帐。 小江不认识周先生，对他的医术还有些怀疑：“这位先生真的能治好陆将军吗？” “能，一定能！”黛玉十分坚信，“周先生在东京时曾展示过他的医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和清舟都相信他。” “既然你们都相信他，那我也相信他，陆将军很快就会好的！”小江眼里充满纯真，他今天是向集训首领请了假，来给黛玉帮忙，平常的这个时候他都在练刀练剑。 打发走黛玉，周先生开始为陆清舟治疗。 “先生可是怕黛玉看了会受不了？” “我要用小刀将腐肉一块一块慢慢剔除，场面太过血腥，何必叫她看见。” 陆清舟感念周先生思虑周到，他也不希望让黛玉见到这些。 黛玉和小江回到火头军营帐，自回来后她一直忙着照顾清舟都没来看过。她和小江熟门熟路抄起做饭的家伙就忙活起来，他们要给周先生和清舟准备点吃的。 第55章 两个时辰后，黛玉和小江在清舟帐外焦急等待。平远将军也听说来了位医术高明的先生给清舟治疗，便打发了人来问：“将军问陆将军的伤可治好了？” 黛玉：“谢将军挂怀，大夫还未出来，一有消息我会向将军禀报。” “是。”来人便走了。 起风了，风吹起黄沙扑到脸上有些生疼。小江见黛玉抬手遮挡风沙，立即上前几步站在黛玉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 黛玉望着小江的背影，知道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自从凉营回来参加了训练，他长成了真正的大宋将士。黛玉在心里说着：真好。 不多久，周先生掀了帐门出来，黛玉忙上前去。 “我累了，快找个地方给我睡一会。”周先生伸了个懒腰。 黛玉：“小江你一会带先生去休息。” “是。”小江答应。 黛玉还想询问陆清舟的情况，但是见周先生没有主动说，怕是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周先生看出黛玉一脸担忧，故意提高了嗓门：“他无碍，我用了麻沸散，够他睡几个时辰了。” 黛玉这才放下心：“那腿？” “我已剔除腐肉，接骨后用夹板固定住，三个月之后就能下地了。”周先生捋着胡子，气定神闲，颇有世外高人的风骨。 黛玉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重复：“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周先生摆摆手：“你进去陪他吧，不要说话，等他醒了再喂吃的。” “是。”黛玉喜滋滋地进去了，小江带着周先生另寻了一处营帐歇息。 周先生到达营帐后，小江出去准备把饭菜端来给先生吃，等他回来的时候，周先生已经倒头大睡了。小江只好又把饭菜放回锅里热着。 另一边黛玉进帐后看到陆清舟还在昏迷，周先生用的工具都胡乱放着，盆中的开水早已冷却，混着血水都变红了。一旁的纱布上还有割下来的腐肉，怵目惊心，黛玉有些反胃。她蹑手蹑脚将清舟身上和床沿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又将水盆端出帐外倒掉。 她想起来要给平远将军报个信，可是她要守着陆清舟脱不开身，这里偏僻又没有别的人经过。正在犯难之时，小江老远就喊她：“黛玉黛玉……” 黛玉连忙做了个小声点的动作，病人需要清静，这样大喊大叫哪里能行。 小江看起来心情很好：“这下你的心可以放进肚子里了，陆将军很快就能康复了。” “是是是，托你吉言，不过你说话要小点声呀，清舟是个病人，还在昏迷，不要吵他。” 小江吐了吐舌头，表示再也不会了。 黛玉小声嘱咐：“你去给平远将军说下清舟的情况，免得他担心。” “好。”小江拔腿就准备跑，黛玉一把拉住他：“哪里要你这样拼命跑，我问你，周先生可用过饭了？” “没有，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喊都喊不醒。” “他肯定是太累了，无妨，等他睡好了再吃。你去吧，走慢点。” “哎。”小江应了一声就走了。 小江走后黛玉一直守着陆清舟，生怕他要茶要水的时候身边没人。 不知不觉中，天都黑了，陆清舟还没醒。平远将军在小江的陪同下来看陆清舟：“清舟还没醒吗？” 黛玉摇摇头。 “那位大夫可说什么时候醒？” “只说了几个时辰便醒，还叫不要吵醒他。” “听大夫的便是。”平远将军又对黛玉说，“今日得到朝廷信报，官家带了二十万人马御驾亲征，这几天就已动身了。” 黛玉觉得不可思议：“御驾亲征？朝廷政务怎么办？后宫怎么办？” “朝中事务由宰相王安石代办，后宫和皇子由尚阳公主照看。” 黛玉知道官家这是在走一步险棋，帝王离了都城，就是把自己置于无数危险之中。但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与大凉对峙许久，大宋败多胜少，将士们士气不振，难以奋勇杀敌。“官家亲临，又带了大军，相信定能将凉人赶出狼云关！” “天佑大宋，定能全胜。” 他们说话之际，陆清舟微微睁了眼，嘴里轻喊着：“黛……玉……” 黛玉和平远将军一起回头，二人走到床前。黛玉有些激动：“我在这，你别怕。” 平远将军也细细询问：“清舟，你饿不饿？”陆清舟点了点头，小江连忙道：“我去拿吃的。”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陆清舟声音跟蚊子似的：“谢谢你们……” “你能好起来是大宋的福分，我替百姓谢谢你才是。”平远将军铁血男儿，此刻看着陆清舟遭罪的样子，眼眶竟有些红了。 黛玉不想见他们这么伤感，就讲些好听的：“周先生说了等你痊愈后，可以下地走路，还能习武，就跟以前一样。” 陆清舟惊喜地问：“真的吗？” “周先生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吗？他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啊！” 陆清舟知道黛玉此话不假，周先生是值得信赖的人。 小江端了清粥和小菜来，黛玉接过亲手喂给清舟。 平远将军见状就跟小江讲：“咱们先回去，让陆将军好好吃饭。” “是。” 吃过饭，黛玉又打来热水给陆清舟擦脸擦手，还给他说：“官家要御驾亲征，咱们不会再败了。” “东京遥远，一路上会不会有危险？”陆清舟还担心官家的安全。 “不会的，官家此次带了二十万大军，谁敢对他不利？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好好养伤就是。” 陆清舟看着自己的双腿被木夹子固定住，衣食住行都要靠人帮忙，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这些日子你和小江辛苦了，还有将军和周先生，为了我的事，忙前忙后提心吊胆。等我好起来，就带你去完成没有完成的心愿，好吗？” 黛玉：“好啊，那你要快点康复，我可想着再去搜罗天下美食，还要去黄州看子瞻，你愿不愿意？” “自当奉陪！”陆清舟答应得很爽快。 周先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直到肚皮饿得咕咕叫才勉为其难爬起来。他走出帐外到处喊：“小江！小江！我饿了，快拿吃的来！”小江此时正在为陆清舟煎药，听到声音后赶忙小跑过去：“先生，饭早都煮好了，你快随我来！” 周先生跟着小江到了火头军营帐，黛玉早就亲自下厨为他准备了几个小菜。小江解释：“黛玉说了，军营条件有限，等回了东京再请先生吃好的！” 周先生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边吃边说：“这已经很好啦！丫头的手艺还进步了！” 小江惦记着煎的药：“先生你慢慢吃，我炉子上还煎着药呢。” “去忙吧，去忙吧。” 吃饱喝足之后，周先生打了个饱嗝就往陆清舟营帐去了。 “今日觉得如何？”周先生询问。 “觉得好多了，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清舟真是无以为报！” “不消说，不消说，咱们之间自是有缘的。”周先生瞅瞅黛玉，“只要你日后对这丫头好点，多哄着她高兴些就够了。” 黛玉在一旁羞得很：“先生总拿我打趣，以后可别想吃我做的菜了。” “哟哟哟，这还生气了？”周先生满脸堆着笑，“我倒是很想再去你家的店里坐坐，吃吃出的新菜，可惜没这个福分了。” 黛玉好奇：“何出此言？你跟我们一起回东京就是了。” 周先生连连摆手：“治好清舟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该走了。等到三月之期，他自然能行动自如。” 黛玉和清舟都很惊讶：“为何这么快就走？你才来两天啊！” “还有许多事要去办，耽误不得。你们好自保重！” 清舟不便起身，黛玉就去送周先生一程。才走出营帐几步，周先生就叫她止步，不必相送。 “以后你还会去东京吗？”黛玉隐约有些不祥预感，此一别就是终生不见。 “不再去。告辞！”周先生如同来时一样，步履匆匆。 黛玉扯着嗓子喊：“先生一定要保重！” 可惜周先生已走远，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黛玉转身准备回去，却见平远将军火急火燎地跑来。 “周先生这就走了？”平远将军问黛玉。 “走了。”黛玉不解，“将军有事找他吗？” “如此能人要是为我所用岂不是大宋之福？可惜他竟走了。”平远将军深深叹了一口气。 黛玉宽慰他：“周先生是不适功名利禄之人，只怕不愿留在这里。将军勿恼。” “实在是可惜啊！若有他在军中，咱们的将士也能少受些伤病之罪……” “人各有志，不必勉强。”这一刻黛玉仿佛明白了周先生为何走得如此急切，怕的就是被平远将军挽留，到时不好推脱吧。 周先生走后几天，凉军开始向定阳城方向前进。哨探一日报五次，形势不容乐观。 平远将军日日在城墙上巡护，小江操练比往日更勤，只盼着能在战场上多多杀敌。 陆清舟眼见形势紧迫，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走，同将士们一齐战斗。黛玉在一旁好言相劝：“连将军都在拖延时间等大军到来，你却如此急躁，这样可不行，对你的伤不好。” “将士们太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 黛玉：“我懂，我懂，但这不是你现在要管的事情。” 第56章 凉军在城外连日叫嚣，平远将军却迟迟不肯应战。他在等，等官家的大军到来。如今城内宋军不足两万，难以开城御敌。 张全在城下大声挑衅：“你们宋人都是缩头乌龟吗？啊？竟然敢跑到我的营里救人，我今天要把你们全都抓回去，杀得一个都不留！” 他身后的凉军也在呼应：“杀！杀！杀！” 右先锋田昭气不过，还想跟他们理论几句，被平远将军拦住了：“理他们做什么，激将法罢了，要沉住气，随他们骂去！” 田昭愤愤不平：“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等大军到了，看我不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平远将军不做声，只默默看着城下的动静。 张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的目的是速战速决，早日班师回朝。凉军来到大宋地界，路途遥远，粮草不济，上次抢的粮食也消耗得很快，再这样下去，他们撑不了多久。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还不快快下来受死？躲在上面干什么？”张全肆意辱骂，宋军却岿然不动。 平远将军撑了两日，终于等到第三天官家率军而来。 宋军见天子驾到，士气大振，他们没有被子民抛弃，没有被朝廷抛弃。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驻扎在定阳城内。 官家召见平远将军：“朕将大军都交由你发号施令，只许胜不许败！” “臣遵旨！”平远将军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明白这一仗关系天下安危，关系天子颜面，是绝对不能再输！ “潇湘公主在何处？朕要见她。” “陛下请随我来。”平远将军带着官家来到陆清舟营帐，黛玉正在此处照顾清舟。 她下意识跪拜请安：“拜见陛下！” “起来吧。”官家看到陆清舟，忙询问：“军医怎么说？” 陆清舟挣扎起身想要请安，被官家免了。 “回陛下，过三个月就能活动自如，没有大碍了。”陆清舟答。 “那就好。你只管好生休养，无需操心外面的事，待赶走凉军，朕把你们都带回东京去。”官家坚信此战能胜，“朕还要给你进封高位，为你和公主指婚，讨你们一杯喜酒喝。” 听到这个消息，黛玉和清舟都很高兴，特别是清舟，仿佛感觉生活又有了希望，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臣和黛玉多谢陛下恩典！” “何须多言。”官家又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黛玉，“这是尚阳和楷儿托朕带来的，说有许多话要跟你说。” 黛玉惊喜万分，接过书信破不接待就拆开了。楷儿在信里说他好想黛玉姑姑，还告状说尚阳老欺负他，尚阳则指责楷儿调皮，总是惹父皇生气……黛玉看着这些文字，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两个不像姑侄倒像是一对打打闹闹的姐弟。 官家瞧黛玉笑了，眼神有些落寞：“朕很是羡慕你，他俩有心事能跟你说，却从来不肯告诉朕。” 黛玉怕官家多想：“陛下日理万机，已经够头疼得了，尚阳和楷儿是怕给您添麻烦呀。” “朕明白。你有空给他们回个信吧，俩人不知道盼成什么样子了。” “好。” 官家准备走，黛玉送他出去。 “你在这里吃了许多苦，都瘦得不成样子了。”官家看似无意地说起。 “算不得什么。此次能够脱险还是多亏了您派给我的暗卫。” “哦？他们暴露身份了？” “是他们冒死救我们回宋营，您可要给他们论功行赏。” 官家却直言：“这是他们的职责，用不着赏赐。虽有暗卫在身边，你还是要多当心点，女孩子家家的在这边境有诸多不便。” “黛玉明白，您放心。” 第二天下午，用过午饭后，平远将军将大军分为三路出城迎敌。张全没料到宋军突然兵力大增，数量是凉军的好几倍，更没料到大宋皇帝御驾亲征，使得将士们跟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同此前的消极应战迥然不同。 宋军以数倍人数的优势碾压凉军，凉军兵败如山倒，退回到狼云关。 军师向张全进言，眼下不是良机，不如率军回朝，来日再战。张全不甘心，眼看着就能攻下大宋第一座城池，怎么能就此打退堂鼓。他命整军三日，届时再战，同时向大凉朝廷请求增兵支援。 凉军想休整，但是平远将军并不打算给他们机会，他决定一鼓作气趁胜追击，将凉军赶回大凉。 因此到了晚间，平远将军命白天参战的士兵留在城内接应，自己重新选了三支兵力向狼云关进发。田昭不忍心看到平远将军如此辛劳：“将军不如让我前去，您年纪大了，下午已打了胜仗，我怕您身子吃不消。” 平远将军可不服老：“老当益壮没听过吗？我打了这么多年仗，终于要将凉人打回老巢，我岂能缺席？” 田昭知道劝不动，便不再说什么，跟着平远将军一同前去狼云关。 夜色很浓，宋军点了火把，将带火的箭头射向狼云关上的凉军。几个凉军应声倒下，但是剩下的那几个发现宋军来攻城，奔走相告，一片骚乱。 张全万万没想到，宋军从定阳城来到狼云关只用了几个时辰，他更想不到大宋皇帝带来的都是能跑上百里的良马。 平远将军命人往城墙上搭攻城的云梯，将士们前赴后继，无惧生死，终于有几个登上了狼云关墙头。 张全的军队经过下午一战损失近半，如今手里只有一万多兵马，如何抵挡得住宋军的雷霆万钧之势。他率军想要弃城而逃，可惜几个爬上狼云关的宋军将士已经打开了关内大门，平远将军率人马顷刻而入：“不要放过一个凉军！” 这是小江第一次上阵杀敌，他恨凉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他跟在宋军队伍里，却只能看见零散的凉军士兵，他们的大部队显然已经逃跑了。 但是平远将军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带领大军追出五十里外，杀了凉军许多人马，才在田昭的劝告下作罢。 “将军，凉人已赶走，咱们的人马也已疲惫，不宜再追过去，否则怕中了敌人的奸计。”田昭向平远将军进言。 平远将军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便偃旗息鼓，返回狼云关。 狼云关重回大宋。 胜利之音传来的时候，黛玉和清舟的心情都难以言表。尤其是陆清舟，他经历过败仗，经历过被俘，做梦都希望大宋能打一场胜仗。 为防止凉军卷土重来，平远将军率十万大军驻守狼云关，他受官家之命，不能再丢失一寸土地。 这一仗下来，宋军还剩十八万，平远将军留了十万，官家计划将剩下的八万带回东京去。 朝廷不可无主，因此官家不能在边境多待，他命人通知黛玉和陆清舟，两日后启程回东京。 黛玉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清舟的腿伤未愈，长途颠簸恐怕对伤口不好。官家想得周到，早就命人挑了一辆最稳当的马车，在车厢内铺上一尺厚的被絮，好让陆清舟不受颠簸之苦。 这下二人无后顾之忧了。 黛玉来到火头军，小江还在这里忙着做饭，平远将军手下将士充足，便不叫小江再上前线。 黛玉时刻记着自己曾说过的话，要带小江回东京。她问小江：“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去东京，我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小江手里的锅铲停了下来，他有些犹豫，他怕自己不适应东京的生活，也怕会被那里的人瞧不起…… 黛玉见他不吭声，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我是患难之交，有什么话不妨跟我明说。我真心把你当成亲人，去了东京保证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好吗？” 小江这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怕被人欺负，你会像平远将军一样护着我吗？”他的眼神包含期待。 黛玉接过小江手里的锅铲，没好气地问：“你忘了我是谁吗？我是公主，我家里开着东京最大的菜馆，还有陆将军，他马上就要晋升了，谁敢欺负你？” 小江有些发愣。 黛玉继续劝他：“你会在东京开始新生活，认识很多有趣的人，不必再风水日晒的。而且，等边疆稳定了，平远将军也会回去的，他家离我家可近了，你还能经常见到他。” 这下小江是真的心动了，以后还能和平远将军做邻居，可惜他不知道黛玉是哄他的。 “行，我跟你们走。”小江同意了，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 黛玉笑他：“你无牵无挂，哪有什么行李要收拾的？” 小江：“你不懂。” 返程之日到了，小江给火头军的人留了口信，叫他们有机会跟平远将军说一声，自己跟着公主到东京去了。火头军的人都羡慕小江飞上枝头，以后就是好日子了。小江也叮嘱大伙保重，便去找黛玉汇合。 黛玉早就在马车旁等着小江，大老远就看见他挎着个包袱，怀里还抱着一把剑，那把剑正是此前平远将军送给他的。 第57章 黛玉和清舟、小江同乘一辆马车，方便两个人照顾清舟。 一路上，黛玉的心境同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南归的喜悦涌上心头，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东京的亲人好友了。而此时的小江却与黛玉迥然不同，他更多的是忐忑，是对未知的惶恐。 队伍行进得很快，不足半月就到了东京。王安石早率了文武百官在城门处迎接：“恭迎陛下回京！” “众爱卿平身！回宫吧！” “遵旨。” 官家在百官拥戴下回了皇宫，黛玉他们中途驾了马车直奔清遥武馆。 武馆的人一见门口来了辆马车都很好奇，纷纷跑出来看。 黛玉先探出头来：“你们馆主回来了，快来几个人抬一下！” 大家听到这话都涌在马车旁，黛玉和小江小心翼翼地移动陆清舟的身体，武馆的人在外面接着，几个壮汉合力将陆清舟背回了房间。 他们齐刷刷站在屋内，动情地说：“大人您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见不到您了……” 陆清舟尚未恢复，脸色有些苍白：“我这不是好好的到家了，都别伤心啊。” 黛玉不想这么多人扰陆清舟休息，便说：“你们大人很是辛苦，快去给他做些吃的吧。” “哎，我们这就去。”众人都忙活去了。 “清舟，你先好好睡一觉，我要回家去报个平安，明日再来看你。”黛玉猜家里人已经知道她回来的消息了，恨不得立马就回去。 “是该回去了，他们该担心坏了。不用担心我，走吧。”陆清舟表示。 黛玉就带着小江回林家去了。 黛玉来到自家的烧烤摊前，东妞一个人在忙，黛玉眼眶有些发热，朝她喊了一声：“嫂子！” 东妞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是黛玉，高兴地将手里的烧烤都放下了：“妹妹，你终于回来了！”随后，东妞又朝着店内大喊了好几声：“妹妹回来了，妹妹回来了……” 东妞拉着黛玉急忙进屋去，林大叔和林大娘听见东妞的喊声，也都丢下手里的活准备出来看看。 黛玉一见爹娘就“扑通”跪倒在地：“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 林大娘一把抱住黛玉，泣不成声：“你可算回来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你这丫头以后再不许胡来，不然我真对你不客气了！”林大叔嘴里说着狠话，双手还是将女儿扶起来，要知道黛玉也是他的心头宝啊！哪个当爹的还真能怨恨孩子不听话？ 一家人对黛玉的回来欣喜万分，黛玉也不忘问：“哥哥呢？予儿呢？” “哦，你哥去欧阳大人家接予儿放学，一会就该回来了。”东妞解释。 大伙也注意到黛玉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黛玉见大伙好奇，就将小江介绍了一番：“他叫小江，是我在军营里结识的朋友，平远将军命他保护我，救过我好多回了。以后，我留他在东京生活。” 小江也礼貌地一一问候大家：“大叔好，大娘好，嫂子好！” 林大娘拉着小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哎，好好好，好孩子，以后就住在家里，当自己家一样！” 小江对这一家人的热情还有些不太适应，毕竟他从前生活在军营，大家就算再热心肠，表面上看起来都还是不苟言笑的，像林大娘一家这样完全表现出来的他还一时接受不了。 黛玉知道小江心里有些膈应，便对家人说：“你们不用格外关照他，他反倒自在些。” “好好好。”林大娘嘴里答应着，眼睛还是停留在小江身上，仿佛自己突然多了个半大儿子，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姑姑，姑姑！”予儿回来了，看见黛玉便一个劲地扑进她怀里，“姑姑，我想死你了，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娘和奶奶老哭老哭，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呢！” 小孩子一番话又勾起黛玉的伤心：“姑姑以后再也不走了，好不好？永远在家陪着你们……” 予儿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哼，我才不信呢，娘说你还要嫁人，嫁人了就不住在这里了！” 一家人都被孩子的童言无忌逗笑了。 黛玉又向林瑾介绍小江：“哥，这是我的朋友小江，以后他就住在家里，你看店里有些什么活可以安排他的。” 小江恭敬喊了一声：“林大哥好！” 林瑾问小江：“你都会干些什么啊？” “我会做饭，会杀鸡，会舞剑……”小江极力推销自己，生怕林家人觉得他是吃白饭的。 “会做饭正好，以后就跟我在厨房里忙活，不过可有些辛苦哦！”林瑾说。 “我不怕辛苦。再说还能比边疆苦吗？”小江说完憨憨地笑了。 林家人听了觉得心酸，他们知道黛玉和小江一定吃了许多苦，只是不说罢了。 林瑾答：“自然比边疆好上许多。你既来了我们家，跟我们就是一家人，以后就当我弟弟吧。”林瑾又问父母，“爹，娘，可好？” 两位老人一齐应声：“真是再好不过了，咱们家人丁兴旺，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江也在黛玉的鼓动下同意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予儿机灵得很，连忙改口：“小叔叔，小叔叔，你陪我一起玩吧，好不好？”他拉着小江的衣袖不肯松手，小江还没跟小孩打过交道，一时有点犯怵，直望向黛玉。黛玉接过他手中的包袱和宝剑：“你陪孩子玩会，我去给你收拾厢房。”又嘱咐予儿，“你可不许欺负叔叔哦，不然小心我打你屁股。” 予儿乖巧：“我不会欺负人的，我是好孩子！” 小江便把东西交给黛玉，跟着予儿去内院玩去了。 东妞跟着黛玉进了厢房，她们挑了一间宽敞的卧室给小江。东妞有许多心里话要跟黛玉说：“清舟怎么样了？听说他的腿……” 东妞怕结果不好，不敢问下去，却见黛玉笑着说：“你记得周先生吗？他去了边疆治好清舟的腿，再养两个多月就该好了。” 东妞听后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那就好了，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第58章 从此后小江就在林家安定下来，林家人也视他为家中的一份子。 黛玉每天早出晚归去照顾陆清舟，就把小江彻底交给林瑾带了。小江又勤快又聪明，店里的事情都学得很快。后来，分店的事情主要由林瑾和小江负责，东妞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黛玉出去这么久，清照已经分娩，生了个女娃。 东妞告诉黛玉：“那孩子已经满月了，长得实在玲珑可爱，你看了保准喜欢。” 黛玉心生欢喜：“你跟我去街上买点见面礼给小闺女，我得赶紧去看看她们。” “好，那现在就去吧。”姑嫂两个说着便出了门。 黛玉想着买一把长命锁，也是个好寓意，二人就来到金银店，黛玉挑了一块让掌柜的包起来。东妞建议说：“好事成双，不如再挑块玉佩给清照，也是你们相识一场的情分。” 黛玉浅笑：“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竟忘了她是个大功臣。”随后又挑了块成色上好的玉手镯叫掌柜的包起来。 这是黛玉回京后第一次逛街，之前每天都在武馆忙活，抽不出身来。眼看街上有了很多新鲜玩意，她都想看看摸摸，东妞笑她这么大人还跟个孩子似的。 眼见着就到陈氏布庄了，黛玉兴致盎然：“咱们进去给清照和娃娃买几匹布做衣裳吧！” 东妞：“就听你的。” 布庄的生意很好，进进出出的人都挑到了钟意的料子。黛玉走到货架前，仔细打量着，想看看哪些花色适合清照。突然东妞用胳膊肘戳了戳黛玉，黛玉不解地看着东妞，谁知东妞朝右边努了努嘴，黛玉顺着方向望过去，这才明白了东妞的意思。原来是王安忆在那忙活，介绍、拿货、算账，宛若是这个店的掌柜。 在王安忆身后，陈少言也是一刻不歇，这两人看起来倒还挺般配。 黛玉忍不住捂嘴偷笑，给东妞小声嘀咕：“看来咱们家还能撮合一段姻缘哪。”“可不是嘛，瞧着他们，倒跟一家人似的。” 黛玉爱开玩笑，拉着东妞：“走，咱们找她说会话！” 黛玉蹑手蹑脚来到王安忆跟前，假装是看料子的，那王安忆只顾着手头的事情，还没注意到黛玉和东妞。 黛玉回头朝东妞笑了笑，又指了指王安忆，暗示自己要跟她搭讪了：“敢问姑娘，这匹粗布怎么卖啊？” 王安忆头也不抬地回答：“粗布一两五钱一匹，你若是诚心要，可以优惠一些。” 黛玉故意提高嗓门：“哟，姑娘做生意都不抬头看人呐，可是瞧不上我了？” 王安忆听到此话后，以为是有人来挑事，猛地一抬头。“呀，你们怎么来了？”她显然很吃惊，“我还想着忙完这两天去看你，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黛玉装作没好气地说：“你可是攀了如意郎君，就把我抛在脑后了。” 王安忆忙捂住她的嘴：“可别瞎胡说，我就是过来帮帮忙，大家都是朋友嘛。” “朋友？我可不信。”黛玉又问东妞，“你信吗？” 东妞跟王安忆交情没那么深，不好叫人为难，便说：“人家王姑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你何必这么较真。” 黛玉一把拽过王安忆的胳膊小声问：“老实交代，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跟陈公子怎么好上了？” 王安忆没跟陈少言打招呼就拖着黛玉出门：“姑奶奶哎，你可别乱说，啥事没有，别坏了我的清誉。”她随即又问道，“你正儿八经想买什么布？最近我学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倒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黛玉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跟你胡扯去了，我要选两匹好布给清照和她的娃娃做衣裳，你帮我挑挑。” 王安忆：“这个没问题。我自己也选两匹，跟你们一块去看看她们。” 三人又回到店内翻看了一回，就拿着心仪的礼物去了赵家。 清照已出了月子，整个人比从前丰腴了许多。黛玉见她抱着奶娃娃在院里踱步，立即上前接过娃娃：“这孩子眉眼可爱，倒跟你像得很。”然后将长命锁挂在娃娃脖子上，“姨姨希望咱们小闺女长命富贵，喜乐常在……” 清照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又劳你破费了，她这么小，哪里享得了这些好东西呢。” 黛玉逗着孩子：“怎么享不了？我给她，她就值得。对不对啊，小宝贝……”黛玉又问：“怎么不见赵大人在家？” “哦，官家回朝事务繁多，他在宫里还没回来。” “赵大人愈发受器重了，你可是好福气呢。”黛玉夸赞。 清照露出幸福的神情，整了整孩子的襁褓：“一家人安稳过日子，便是最好的福气了。”清照又对东妞和王安忆说，“今日难得都来了，就在我家用午饭，可不许推辞。” 东妞开玩笑：“那咱们今天就尝尝你府上厨子的手艺，看看比黛玉的厨艺如何？” 王安忆也随口道：“正是呢，还从来没吃过赵大人家的饭，今天可别嫌我吃多了啊！” 清照表现得很大方：“我定拿出最好的来招待你们，管叫你们吃好喝好。” 清照唤来管家，叫他吩咐厨房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她要招待上宾，管家领命而去。 三个女子对清照的女娃娃爱不释手，一个个抢着抱，奶娃娃也很乖，不哭不闹，粉扑扑的小脸蛋上没有一点儿瑕疵，小嘴巴还不时地做出嘬奶的动作，逗得大家欲罢不能。 东妞只有一个予儿，做梦都还想要个女儿，奈何予儿都快五岁了，她的女儿还遥遥无期。眼下见了清照的闺女，更是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抱回家去自己养：“你这女娃真讨人喜欢，要不是你是我的教书先生，怕乱了辈分，我真要认她作女儿呐。” 黛玉知道东妞的心思：“我嫂子一直想有个闺女，这下更稀罕得不行了。” 清照也笑道：“你们喜欢这孩子，是她的造化，多来家看看她就是了。以后她长大了，保不得还要孝敬孝敬你们呐。” 快到午饭十分，赵明诚回家了，一见屋里来了客人，便热情打招呼：“今日忙了，实在抱歉没能好好招待诸位……” 黛玉解围：“大人客气了，政务要紧。” 王安忆也说：“我们来看看清照和孩子，你只管忙自己的。”她想起王安石不知道回家，“大人可知道我哥哥回家了吗？” “王大人与我一同离宫，现下应该到家了。” 王安忆：“那就好。” 赵明诚转头问清照：“可备了午饭？” 清照：“备好了，稍等一会就可以用了。” 赵明诚点点头，便去逗孩子玩。 没一会，管家来通知饭菜备好，可以开席。 清照和赵明诚招呼大家坐下，将孩子交给奶妈照看。 席间，赵明诚说着今日朝上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提拔清舟，只等他完全康复便宣旨。” 东妞好奇：“可说了升任何职？” “这个陛下自有决断，我猜总要跟公主身份相匹配的。” 黛玉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欢喜得很，官家在边疆说过的话正在慢慢实现，为她和清舟指婚的日子也快到了。 清照一直说着：“快夹菜，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三个女眷也不客气：“我们到你这只管放开肚皮吃了，要把一桌都饭菜吃了，哈哈哈……” “那敢情好，说明这些菜合你们的口味，以后更要常来。” 一桌人相谈甚欢，还真把饭菜吃得所剩无几。 黛玉她们待了一会便要告辞回家，因为知道赵大人还要在家里办公，不宜再打扰。 黛玉跟清照叮嘱：“等孩子再大点，只管抱到我家里去玩玩，我爹娘肯定也喜欢得紧。” 清照答应：“好，一定抱给大叔大娘看看。你们回去路上且小心点。” “知道啦。”黛玉三人答。 因吃得太饱，三人慢悠悠在街上走着，顺带消消食。没想到迎面碰上一个无赖，言语间满是不敬：“哟，这几个妞长得不错……”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附和：“不错，是不错！” 这阵仗黛玉可从来没见过，不论前世还是这辈子，她都没遇到过这号人，她心里有些发憷。东妞已经为人妻、为人母，胆子总比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壮些，大声呵斥那帮人：“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我们的路？” “什么人？”那个为首的无赖贼兮兮地说，“我可是当今德妃娘娘的弟弟，官家的小舅子，你们不如跟了我，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啊？哈哈哈哈！” 黛玉脑子飞速转动，德妃？什么货色，不就是当年废后身边的宫女，靠出卖废后才坐到德妃的位子，并且被官家冷落，根本不受待见。想不到她的同胞兄弟竟也是如此不堪，还敢当街戏弄良家妇女！ “德妃算什么东西？就你这样的还敢自称官家的小舅子，怕是嫌自己命长吧！”黛玉摸清了这人的来路，反而不怕他了。 无赖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一个黄毛丫头还敢诋毁德妃娘娘，信不信我宰了你！” 王安忆见无赖就要上手来打黛玉，只能大喊：“她是官家义妹潇湘公主，你岂敢动她！” 谁料那无赖根本不听，还摇头晃脑地说：“冒充公主那也是死罪，我先宰了你，再向官家邀功！”说完便向黛玉扑来，东妞和王安忆忙护着黛玉，将她拉在身后。但是那无赖依旧不依不饶，他身边的人也一哄而上，将要对三个女子出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黛玉身边的暗卫再次现身，这几个小喽罗根本不是赵竟他们的对手，不出几招，就被打趴下了。 第59章 赵竟始终记着官家给他定的保护公主的原则，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现身，只是眼前这个无赖实在气人，还想当街出手，身为暗卫，实在是不必再忍了。 德妃弟弟见黛玉身边突然出现一群高手，已经知道她不是撒谎，但是他又打不过，只得捂住伤口逃跑，边跑还不忘示狠：“你们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整死你们！” 东妞冲出几步，挑衅地说：“有种你别跑啊，看谁会挨打！” 德妃弟弟不吃眼前亏，带着一群人悻悻地滚了。 王安忆还没回过神来，赵竟带着收下又隐去了。王安忆惊讶于黛玉身边竟然有暗卫：“你什么时候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多人？” 黛玉解释：“是我去边疆时官家派来的，也是他们救了我和清舟，实在是有救命之恩。” 王安忆满脸羡慕：“官家是真疼你啊！” 东妞也说：“官家可比你那亲哥哥想得周到多了……” 黛玉挽着东妞的胳膊：“你可别这样说，我哥是最好的，你也是最好的！” 王安忆提醒黛玉：“方才那人若真是德妃的弟弟，可怎么办？德妃会不会找你麻烦？” 东妞一脸不屑：“德妃又怎么样？官家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哪里有我妹妹重要，不怕！” 黛玉摇摇头：“她虽不受宠，但能在宫里立足这么多年，也是不能小瞧的。” 东妞听后脸色就变了，小声问黛玉：“那你……打算怎么办？”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王安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吱声，我哥哥在朝里还是有些威望的。” “放心不会有事的，再说王大人的本事是要用在前朝的，可不是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麻烦。” 经过这一闹，三人无心再闲逛，都紧赶着回家去。 第二天，德妃寝殿内，她弟弟福顺正在诉苦：“姐，你一定要教训林黛玉那个丫头，她竟敢找人打我！” 德妃瞧着福顺身上被打的伤口，有些心疼，毕竟她父母早逝，只有这个弟弟是唯一血亲。当年为了养活弟弟，她投身韩家为奴，伺候韩依依，后来陪嫁进宫，又当上了德妃。本以为坐到这个位子上，就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们姐弟俩，没想到还有人敢在她弟弟头上撒野。 德妃想想就来气：“你可确定揍你的是潇湘公主的人？” “千真万确！她自报家门。你不是说过林黛玉貌若仙子，我见的那名女子确实如此……”福顺的小眼睛滴溜溜转动，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德妃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有话藏着：“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福顺贱兮兮地笑着：“姐姐知道那林黛玉实在美貌，若能许配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德妃一语喝住：“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她真是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气晕了，“你什么人不好想？还敢惦记她？” “她怎么了？她又不是天上的仙女，不过是官家认的妹妹而已，我可是官家的小舅子，难道还配不上她吗？”福顺莫名自信，眼里充满不屑。 “呸！我都懒得骂你！”德妃恨铁不成钢，“当年官家想纳林黛玉为妃，都求而不得，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娶她？亏你敢自诩官家小舅子，你姐姐我在宫里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少给我在外面惹祸！” 福顺噘着嘴，明显不服气：“姐姐诶，你怎么不帮我说话，还骂我。官家年纪那么大了，林黛玉自然不肯。我就不一样了，我青春年少，模样又好，还有你这个好姐姐，多少女人想嫁给我，我还不答应呢！” “你能不能闭嘴？不怕官家割你的舌头吗？”德妃怒目圆睁，呵斥福顺痴心妄想。她在宫里并不受宠，若福顺的话传到官家耳朵里，那就大祸临头了。 “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干什么。” “我这个当姐姐的已经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了，你被打了我也会给你出头，就是娶林黛玉这件事你最好忘地干干净净，以后如果再提起，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是是是，我保证不再说了，你别生气啊。”福顺见德妃真动怒了，怕得罪靠山，以后啥也没有了，就口头答应下来。 福顺走后，德妃在殿内暗自神伤。她从一个丫环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全是靠自己的努力，然而她的亲兄弟非但不能向别人的兄弟一样，帮扶她往上爬，好拥有更多的权势，却像扶不起的阿斗，到处惹是生非。她真恨自己的爹娘，怎么给她生个这样的弟弟！ 德妃越想越气，又想到林黛玉欺负福顺就是看不起自己，堂堂一个妃子还要受这种屈辱，她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德妃并不会将她的情绪随意表现出来，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信任。因为她自己是从皇后亲信才得到现在的地位，不会再允许近身的人掌握她的软肋。她对宫女内官都很冷淡，可以说在这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宫里其他妃嫔包括尚阳公主都很不齿她曾经的行为，也不大与她来往，很多次都是她自己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但是不这样做不行，因为她要生存，要活下去！ 陆清舟回来已有段时间，朋友们相约来武馆看他，林家人都来了，王安忆代表她哥哥来的，还有清照一家，连奶娃娃都抱来了，想着让清舟看见新生命能轻松愉悦些。 果然，陆清舟一见奶娃娃就很喜欢，伸手就要抱抱。他这些年经历很多，心比从前沉下来不少，又加上没有亲人，是有些酸楚的。现在看着怀中娇嫩可爱的婴儿，不自觉嘴角扬起微笑，仿佛看见了生命的希望。 众人见清舟终于会心的笑了，也都很替他开心。 “多谢大家费心想着，等我好起来，定要一一登门拜谢。”陆清舟对众人表示感谢。 赵明诚：“你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跟我们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这些就是见外了。” 王安忆也说：“就是。我哥哥说了，你是大宋的功臣，就是全东京的人都来看你，你也是受得的。” 陆清舟自知不敢当：“王大人实在过誉了，清舟受之有愧。” 黛玉张罗着：“今天人这么齐，就都在这里吃饭吧，我亲自下厨。” 众人也不推辞，就都留在武馆陪陆清舟吃个热闹饭。东妞夫妇和王安忆都去给黛玉帮忙，清照夫妇照顾孩子，在院里玩耍。就剩了林大叔夫妇两个还陪陆清舟唠嗑。 陆清舟见此时也没有外人，便想着跟林家双亲坦诚说出自己和黛玉的事：“大叔，大娘，我从外面也算捡回一条命，这条命一大半的功劳是黛玉的。所以，我想趁着今天跟您二老谈谈我和黛玉的事。” 林大娘向来对清舟青睐有加，她对二人的事支持得很：“好孩子，我和你大叔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多说什么。当初玉儿非要去找你的时候，我们就看出来你二人皆是真心的。” 林大叔虽然不舍女儿大了要嫁人，但好在陆清舟是个不错的人选，人品、前途都是看得着的：“你大娘说的没错，你只管养好身子，等官家点了头，我们就给你们张罗婚事。我们老两口子只有玉儿这一个女儿，只要你将来不辜负她就好。” “您二老放心，我就是拼出性命也不会辜负黛玉，更要护她一世周全。”陆清舟望着林家二老，神情坚定，“将来我还要和黛玉一起孝敬你们。我爹娘不在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爹娘！” “好，好，只要你们年轻人好，我们老的就安心了。”林大娘打心眼里满意，如果黛玉和陆清舟成亲，将来就能在东京城安稳一生，离娘家又近，要是有什么事还能相互照应一下。 跟林家二老谈心后，陆清舟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正好林瑾通知大家饭做好了，准备吃饭。 赵明诚提议：“不如咱们抬一张小桌子到卧室来，跟清舟一块吃，还能再说说话。” “这个主意好，人多热闹。”林瑾说着就和赵明诚一起搬桌椅板凳，小小的卧室顿时就塞满了。 空间虽然变小了，但是陆清舟却觉得很充实，这是他一年多来第一次在桌上吃饭。被凉军俘虏的时候，别说吃饭，连喝口水都是奢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黛玉招呼众人都坐下，却发现陆清舟眼眶有些红了，她安慰道：“以后都是好日子，大家都会陪着你，不去想以前了，好吗？” 王安忆也接着说：“是啊陆大哥，我们都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最好能快点迎娶我们林姐姐过门！” 王安忆这话虽是玩笑话，却也当真是众人的心里话，只是让黛玉害羞了一把：“当着这么多人呢，你胡说什么……” 王安忆心直口快：“我可不是胡说，大家可都能瞧见呢，你千里迢迢找回陆大哥，难道这份情谊还不够深吗？” 东妞见王安忆收不住嘴，只好夹菜堵她：“是是是，你说得对，快吃菜吧，都快凉了。大家也都快吃啊……” 赵明诚将孩子抱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夹菜，生怕烫着孩子。予儿生性好动，围着桌子一刻不得行，吃了几口饭后，又去逗婴儿玩。他顺势靠在桌上，一只手拨弄着奶娃娃的小脸，另一只手搭着桌子，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将一碗刚盛的汤碰到了。那汤汁溅到奶娃娃的脸上，孩子一口就“哇”地哭出来，赵明诚和清照心疼坏了。 东妞和林瑾吓得赶紧起身来给奶娃娃擦拭，还一边骂予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烫着孩子了！滚一边去！” 予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听过大人这样呵斥他，经不住吓也委屈得直落泪。 清照和赵明诚看在大人的份上，不好对予儿说什么，只好抱着孩子要回家：“我们得赶紧回去请个大夫看看，孩子皮肤嫩，万一落下疤就不好了。你们也不要责怪予儿，他不是故意的，他也还是个孩子。” 黛玉也没心思吃饭了，起身就跟着清照：“我跟你们回去看看。” 一顿和谐的饭顿时变得乱糟糟。林大叔夫妇虽然心疼孙子挨骂，可是人家的小闺女还在襁褓中就被烫了，更是叫人舍不得，因此他们不好劝东妞停手，只得默默收拾桌子。 王安忆也是被这个场面弄懵了，她自觉是个外人，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便上前将陆清舟扶躺下，还叮嘱他不要多想。 第60章 黛玉跟着清照夫妇抱孩子去看大夫，幸好大夫说烫得不重，用点药就能好。 可是小娃娃毕竟疼痛，一直哭闹不止，清照心疼地都要掉眼泪。 拿了药，一行人就回了赵家。黛玉心中有愧，一直在哄着孩子。 清照怕她多想：“小孩子没轻没重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好在没什么大事，养一养就好了，也是她该有这一遭。” “这娃娃可是你和赵大人的心头宝，平日里大哭一声都紧张得要命，现在被予儿弄伤了，都是我家平日对予儿教养不到位，我替哥嫂向你们道个歉。” “不值得这样，不值得这样，大家都是朋友，若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分了，可是冤得很。你们也别怪予儿，他还没长大，又不是故意的。” 黛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轻轻拍着小娃娃的襁褓，希望孩子能转移下注意力不再大哭，若一直哭下去，弄坏了嗓子就更麻烦了。 赵明诚叫来奶妈给孩子喂奶，其他人只好回避下。许是饿了，娃娃吃着奶哭声小了很多，大人们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门口又传来路哭哭唧唧的声音，原来是东妞和林瑾领着予儿来认错了。那孩子挨了一顿打骂，心里委屈得很，他也不知道汤碗会倒，更没想到会烫着奶娃娃，但是他爹妈已经狠狠教训了他。 清照赶紧迎上去，一把搂过予儿，朝东妞夫妇喊到：“都说了不要怪孩子，做什么非要把他弄哭！” 东妞没好气，指着予儿说：“白跟着欧阳大人读了那么多书，连这种错误都犯，害的小妹妹疼得直哭。你赶紧给清照先生和赵大人道歉，说你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哭得梨花带雨的予儿上气不接下气：“李先生，赵大人……对不起……我不该烫了小娃娃，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赵明诚也不是小气的人，他拍了拍予儿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事敢担当，值得赞扬。不过你也是无心之失，我和李先生都不会怪你。刚刚小妹妹也是饿极了才哭的，你听，她在吃奶是不是就不哭了？” 予儿这才慢慢止住了，发现确实没有小娃娃的哭声，心里轻松了一些。不过在他娘面前，他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丝毫不敢出声。 黛玉也上前解围：“好了，孩子也知道错了，咱们做大人的就当给他长一回记性，一定不会有下次了，对不对？” 予儿重重地点头：“我保证！” 但是东妞夫妇仍觉得过意不去，想着去看看娃娃怎么样了，一听说娃娃在吃奶，就不好进屋看了。 东妞再三和清照说：“若有什么事就赶紧通知我们，唉……” 清照叫她宽心：“回去吧，大夫都说了没有大碍的。” 林家人便一起走了。 今天本是欢喜的一天，陆清舟也解决了一件心事。可惜出了予儿这件事，将大家的好心情都破坏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好好吃，陆清舟是有些失落，又有些担心，不知道东妞会对予儿怎么样，赵大人的娃娃看完大夫怎么说……他行动不便，没法出面去处理这些事情，只能干着急。 好在黛玉离开赵家后，就急忙忙来到武馆，向陆清舟讲了一下后续的事情。 “予儿还小，尚不懂事，你嫂子未免严苛了一些。”陆清舟想不到东妞平时大大咧咧，教导孩子却是说一不二的。 “这也是好事，不能纵容了他，以后要是闯出更大的祸可怎么办？哥嫂虽只有这一个孩子，平日里全家也疼得紧，但在教育方面可马虎不得。”黛玉倒是很支持东妞的做法。 “你说的也对。赵大人夫妇是大度的，只是那小娃娃要疼痛一场了。” “好在只烫了个小泡，大夫说小孩子恢复得快，不至于留疤，不然我也得揍予儿一顿。”黛玉说。 陆清舟：“你呀，对亲侄儿舍得下手？怕你娘都不依。” “教他成才，谁拦都不管用。”黛玉见天快黑了，便要告辞，“我先走了，明日再来，你明日想吃点什么？我好做了带过来。” “别的倒无所谓，就想吃一碗你做的佛跳墙，我可是馋了许久。” “都这么馋了怎么不跟我呢？还巴巴地等我来问你。” “你每日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我哪里还敢劳烦你……”这倒是真话，陆清舟是个不喜欢拖累别人的人，能少麻烦别人就尽量少麻烦，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把事情憋在心里。 “跟我说这些就太见外了。佛跳墙须费些功夫，所以明天我就晚点过来，你要是饿了，就先叫厨房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好。你快回去吧，再晚就看不见路了。”陆清舟不放心黛玉一个人走，又喊来两个武馆的师傅送黛玉回去。 黛玉到家后，却见东妞买了一大堆的补品和衣服，黛玉不解：“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明日送去赵家，就当是我们家的诚意了。”东妞爽快地说。她始终过意不去，觉得一定要好好补偿赵大人他们。 “白天不是都释怀了？再说他们夫妇都是讲理的人，不会往心里去的。” “人家宽厚是人家的事，我还是要表现一下，不然心里老不踏实。”东妞又指着一旁的予儿，“也要让这小子知道，犯错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仅仅口头道歉就能解决。” 予儿默不作声，随他娘怎么说。 黛玉看着这一对母子，实在是可爱又可笑，她拗不过东妞，就随她置办东西了。 不过黛玉料想，明天肯定要原封不动地搬回来，因为清照夫妇也不是贪财之人，能感受到林家的诚意就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东妞把东西都装上马车，拉着予儿又去赵家了，黛玉忙着做佛跳墙，也就没问她娘俩的事。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回来了，把马车里的东西一趟趟往屋里搬。 黛玉前来帮忙：“我就说嘛，他们不会收的，白白浪费这么多东西。” “不会浪费的，许是今天送太多，他们不好意思收。赶明儿我隔三差五去看娃娃，顺便带些，他们总不好推辞。”原来东妞心里还有这个算盘。 “这倒是。我煮了佛跳墙，你和予儿也来吃一碗。” “好，等我们搬完就来。”东妞答着。 今日黛玉这份佛跳墙煮得多，家里人都盛了一小碗，留了一些给陆清舟送去。 林瑾还是赞不绝口：“咱们家许久没吃你这碗佛跳墙了，比我和你嫂子做的都好。” “你们爱吃，我以后常做就是了。从回来后就一直忙，也没好好给你们做顿吃的。”黛玉对家人有些愧意，她照看陆清舟的日子多，一般都是晚上才回家休息，确实没来得及谈谈心。 林大娘舍不得女儿受累：“傻孩子，你注意身体才是，我们在家里吃得好喝得好，你不用操心。” 黛玉见小江一直不吭声，猜测他有什么心事，便故意说：“小江，待会你陪我一起去武馆给清舟送吃的，好不好？” 小江满口答应：“行！” 黛玉将佛跳墙装在食盒里，同小江出了门。 路上，黛玉细细询问：“在我家里习惯吗？” 小江不拿黛玉当外人：“不大习惯，这里和边疆有许多不一样。” 黛玉解释：“你在边疆生活了那么多年，肯定一时不大适应东京。等你生活久了，就会喜欢这里的。我最近忙，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去乡下收菜，散散心。” “我一想到将士们在战场上搏命，而我却好吃好喝的，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黛玉才明白小江的心事，原来他心有愧疚。 “你这样想可不对。将士们保家卫国，本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你也是大宋的子民，你过得安稳就是对将士们最好的回报。再说，现在边疆无战事，连平远将军都快回来了，你就更应该放宽心了。”黛玉又问，“我爹每月从账上给你支的银子可够使？若不够，只管和我说。” 小江忙说：“够了够了，我没什么花销，吃住都在家里，大叔开的工钱我都存起来了，已经存了二十两啦！”这笔钱对小江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黛玉忍不住逗他：“你挣的钱都要好好存着，来日你还要娶媳妇，最好再置办个宅子，好有个自己的家。” 黛玉说的话，对小江来说有点像天方夜谭：“你说的那些我想都不敢想，像我这样无父无母的人，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黛玉一听就不乐意了：“怎么不能想？我既然把你带回东京，自然就要帮你张罗人生大事。你放心，他日你的事都交给我，我定要给你寻个会过日子的好姑娘。” 小江勉强笑了笑，黛玉毕竟与他无亲无故，她没有责任为他做什么。小江还是想靠自己在东京城里立足下去。 两人到武馆后，黛玉忙打开食盒，将佛跳墙拿了出来。 陆清舟连吃了好几口，黛玉问：“还热吗？” “热得很，定是你们有得快，它才没有凉。”陆清舟一直胃口不大好，今天这碗佛跳墙倒是全吃完了。 黛玉看着很是欣慰：“多吃点才好得快，你明日想吃什么？” “我刚放下碗，可没有心思想明天吃什么。”陆清舟又跟小江说，“你到练武场去转转，看看可有心仪的兵器，只管拿着用。” “唉。”小江应了一声便跑了。 小江到了练武场，练武的人挺多，他一时看花了眼。他想起平远将军送他的那把宝剑，他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练剑，可是离开边疆后，他整日在林家店里忙着，都没有时间再摸摸那把剑。 此时小江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他要继续学剑！ 他看到有几个师傅剑术练得极佳，若能拜他们为师就好了。 小江跑回去找陆清舟，他知道陆清舟是馆主，一定会帮他的。 他鼓起勇气：“陆大人，我想跟着武馆师傅学习剑术，请您帮帮我！” 黛玉这才想起来小江本就在军营训练过，爱武也是情有可原。 陆清舟更是理解：“你先跟剑术最好的王师傅练习，待我身体完全康复，再亲自教你好不好？” 小江一听，满心欢喜：“多谢陆大人！” 陆清舟：“要来武馆，就不用叫我陆大人，同他们一样喊馆主就是了。” “是！小江遵命！” 第61章 从此后，小江上午在店里干活，下午去武馆学武，日子过得充实自在。他对东京也慢慢改观了，这里是天下人的都城，人人都来得，多他一个也不算多，再说黛玉一家和武馆的人都对他很好，等平远将军回来，他就更有归属感了。 黛玉现在不仅要照顾陆清舟，还经常跟着东妞去看清照的闺女。幸好大夫开的烫伤药效果不错，奶娃娃脸上的小泡渐渐消了，也没留下疤，又是白白嫩嫩一张小脸。众人终于都放心了，清照夫妻俩个照看孩子愈加上心，生怕再磕着碰着。 清照便对东妞和黛玉说：“你们家里事多，不用再常常过来了。娃娃也好得差不多，没有大碍。” 东妞脸上堆着笑：“可算是好了，我也就放心下。” 黛玉也说：“你不知道我嫂子这段时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生怕小闺女落了疤，长大要埋怨她。现在好了，皆大欢喜，以后娃娃定然平安顺遂。” 清照：“你呀，就数你嘴甜，会说话。但愿她真能一世安康。” 东妞：“一定会的。” 她二人还准备在清照家玩一会，秋儿爹慌慌张张跑来：“宫里的公主来家了，你们快回去吧！” 黛玉一听，赶紧向清照告辞，尚阳肯定是来找她的。 到家后，黛玉看到尚阳正坐着，桌子上摆着各式烧烤，她手里还啃着一只烤猪蹄，模样滑稽可爱，哪里还像个公主了。 “你啊，是来看我的，还是专门来吃烧烤的？”黛玉开玩笑问。 “自然是看你，可惜你偏偏不在家，林大哥就给我做好吃的。”尚阳吃得嘴边都是油，还不忘夸，“姐姐，林大哥的手艺都要超过你了，你要加油啊！” 黛玉也坐下来陪尚阳一起吃：“我同他是一家人，他做得比我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黛玉挤到尚阳身边，“你又偷跑出来的？” 尚阳啃完猪蹄，又抓了一根鸡翅：“才不是呢，我跟皇兄说想你了，他就准我出来啦！” “合该我去看你们的，只是回来后就一直有事脱不开身。” “我知道。你要照顾陆大人，自然是第一要紧的。我听说他渐渐好了些，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当然可以。你快吃，吃完咱们就去。” 尚阳随意啃了几口就停下来：“我吃饱了，快走吧！” 黛玉看着剩下大半桌的烧烤，问：“你不吃了？” “不吃了，我都撑着了。” 黛玉转背跟东妞说：“桌上那些公主都没动，可不要浪费了，留着咱们晚上吃。” “哎，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到了武馆后，陆清舟见尚阳来了，还想给她行个礼。尚阳立即阻止：“伤势未愈，陆大人好生别动。”尚阳又命随行的宫女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黛玉：“这是一枚千年老参，留着给陆大人补补身子。” 黛玉笑言：“他身体尚且虚弱，可食不得如此大补之物，你还是带回去吧。” 尚阳可不依：“现在吃不得，等好了就能吃啦。陆大人于大宋有功，再好的东西他都值得。” 陆清舟：“那就收下吧，难得公主一番心意。” “好好好，我收着，等你好了再炖着吃。”黛玉说完就将盒子放进柜子里。 尚阳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床前，神神秘秘地告诉黛玉和清舟：“我有次去御书房，不小心翻到皇兄拟的职位，陆大人要升靖远将军了，这可是武一品！到时候，皇兄就可以名正言顺给你们二人指婚了，想想都开心！” 黛玉忙叮嘱她：“还没定的事，你可别到外面乱说，小心陛下治你的罪。” 尚阳挠了挠头：“我就跟你们说了，不会再告诉其他人的。” “除非官家下了旨意，否则咱们都当不知道。多谢公主为我们操心。”陆清舟表示。 尚阳孩子心性，拉着黛玉说完：“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嘻嘻嘻……” 黛玉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可真调皮！” 稍坐了一会，宫女便提醒尚阳：“公主您该回宫了，官家定了时辰的。” 尚阳这才恋恋不舍，起身准备走，黛玉送她到门口。 尚阳支开宫女们：“你们去前面等我，我说几句话就来。” “是。” 宫女走后，尚阳拉着黛玉低语：“我听身边人说，德妃弟弟进宫向她告状，说你打了他，当真有此事吗？” 黛玉并不回避：“原来那个泼皮无赖真是德妃弟弟，那德妃也挺倒霉的。” 尚阳一脸疑惑：“何处此言？” “那日他当街戏弄我，还妄想对我动手，幸好陛下指派的暗卫教训了他们一顿，不然告状的就是我了。” “原来是这样。敢对公主动粗，看皇兄不扒了他的皮！”尚阳又提醒，“不过德妃不是善茬，还得防着她点。” “我心里有数了，她再恶总不能不顾陛下颜面。” “那倒是。” 三天后，黛玉如约带着小江还有秋儿爹他们去乡下收菜。 她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都是哥哥和秋儿爹去的，同乡人们都混得很熟。 老村长接到黛玉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忙拿出好茶好点心招待。黛玉劝他不要浪费：“我们吃不下，去看看菜地，收了菜就该回家去了。” 老村长佝偻着背：“好好好，我给你们引路。” 小江看着菜地里一茬茬的绿色，心情舒畅了许多，这里看起来比边疆充满生气，充满希望。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黛玉问。 “嗯，喜欢。”小江甚至怀疑自己的老家是不是也在这样的乡下，可惜他都记不得了。 “一会可是要干活的哦。”黛玉说的没错，等她确定要哪些菜后，小江就要跟村民们一起砍菜、称菜、装车。 没想到小江干起这些活来一点不马虎，像模像样，连汗水下来了都顾不得擦。大概这种辛苦的工作更能让他感到充实，体会到自己的价值。 连老村长都向黛玉夸小江：“这小子肯干，是一把好手啊，也是在您店里做事吗？” “他同我从边境回来的，我把他当弟弟看待，现在跟我哥哥学一些做菜手艺。”黛玉见老村长好像很喜欢小江，心里突然生出个点子，便问老村长：“您这村里可有跟他同龄的好姑娘？我想着要是能说上一门亲事就好了。” 老村长一听就乐了：“可巧的很，我正好有一孙女，到了出阁的年纪，模样也俊，又勤快，我瞧他们两个倒合适得很呐！” 这下轮到黛玉乐呵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托您的福，不如就趁今天让他们见一见？” 老村长一口就应了，能和公主攀亲带故，可是天大的恩赐！ 老村长转身就跑去儿子家把孙女找来，黛玉也冲着菜地大喊：“小江，快过来，快过来！” 老实的小江听黛玉喊的这么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一溜烟就跑过来了。 “什么事？我正忙呢。” “好事！快跟我走！”黛玉拽着小江就去老村长家，她和老村长约好，让两个人在他家见面。 不过进村后，黛玉先向一位村民借了身干净衣服交给小江：“快换上，你身上都有汗味了。” 小江摸着脑袋不知道黛玉在打什么算盘：“我还要干活，换干净衣服做什么？一会还不是弄脏了！” “你呀榆木脑袋，我叫你换，你就换。”黛玉凑他耳边说，“我要给你介绍个好姑娘，不得穿身好衣服见她吗？” 黛玉这话一出，小江顿时羞得一脸红，嘀嘀咕咕地说着：“谁要你介绍了……” “这可是我答应你的，一定要帮你成家立业，公主说话不能不算话的！快换了，人家姑娘要来了！” 在黛玉的催促下，小江在村民家换了衣服。 等他们到老村长家时，村长还没回来，小江有些心虚：“这能成吗？” “怎么不成？那姑娘是村长的孙女，会做事又漂亮，村里多少男丁想娶她，她都不答应呢！” “真有这么好？” “你一会见了就知道啦！” 没多久，老村长带着孙女回来了。果然是个标致的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白净净的肤色，身量苗条，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这姑娘也是一脸懵地被她爷爷拉来的，看着黛玉和小江还有些腼腆。 老村长热心介绍：“小江啊，这是我孙女，你们俩差不多大，年轻人多聊聊，交个朋友嘛！” 小江尴尬应道：“好，好。” 黛玉向老村长使了个眼色，俩人就出去了，把沟通的机会就给当事人。 村长孙女自知是主人，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小江倒了杯水：“给，请喝水。” 小江接过杯子，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小江，才来东京不久……” 村长孙女眼见着小江比她村里的那些年轻人是要强些，对他印象还不错，便也说了下自己的情况：“我叫晚晚，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丫头，村长是我爷爷。” 然后，气氛就凝固了。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小江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实在不知道要聊些啥。 第62章 不过小江瞧着晚晚倒是挺有眼缘，虽没有黛玉貌美，但也是小家碧玉，她爷爷还是村长，而自己只是个孤儿。这样一想，小江竟觉得自己配不过人家，不由得低下了头。 晚晚在爷爷家翻箱倒柜，把爷爷藏的果干、糕点啥的都拿出来，摆在小江面前：“你干了那么多活，一定饿了吧，吃东西，别客气。” 小江磨磨唧唧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又轻声跟晚晚说了一句“谢谢”。 晚晚是个乡下姑娘，不好再主动说什么，见小江满身不自在，以为他没看上自己，心里有些失落，就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家里还有活，我先走了。” 小江也没挽留过姑娘，眼巴巴地就望着晚晚走了。 黛玉和老村长在院子里看见晚晚出来了，都很纳闷。老村长连忙问孙女：“怎么不多说会话呀？” 晚晚只说：“屋里还有活路呢，我得赶紧回家做了。”然后就踩着小碎步走了。 黛玉从爷孙俩的对话里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进屋去问小江。谁知小江还在嚼嘴里的糕点，黛玉有些恼火：“你还在吃，人家姑娘都走了！是不是你得罪人家了？” 小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跟女孩子单独相处过，更没相过亲，况且他心里还觉得配不上晚晚，只能心不在焉地说：“不知道，她自己要走的。” 黛玉当着老村长的面不好再数落小江，便只说：“走吧，跟我干活去。”小江起身跟着黛玉出门，老村长还在后面喊：“没事，他们年轻人还有的是机会处处！” 黛玉回着：“知道啦！您别担心！” 等离了老村长的视线，黛玉才又问小江：“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没看上晚晚？” 小江默不吭声，一言不发。 黛玉急了：“你现在怎么还哑巴了？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跟着我到了东京，我就是你的姐姐，我说过什么都会帮你。” 小江重重叹了一口气：“哎，人家姑娘那么好，我自觉配不上……” “胡说！哪里配不上？我瞧着般配得很！” “她长得好看，父母双全，爷爷还是村长，而我只是一个孤儿……” 黛玉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就是这么看自己的？你从前在边境的那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去哪了？晚晚姑娘是好，所以我才会叫村长介绍给你，但她的好不是高不可攀，你要自己去争取她的芳心。” “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小江说得直白。 黛玉这下明白了，一时也急不过来，至少看出来晚晚对小江还是挺满意的。“这个倒也不急，毕竟第一次见面，以后多熟悉下就好了。你先去地里忙吧，我再周围转转。” 小江答应：“好。” 黛玉并没有四处溜达，而是径直返回去找老村长，向他传达了小江的心事：“小江那孩子想得多，也没怎么认识过姑娘，您和晚晚再好好说说，可别因为今天而断了往后的沟通。” 老村长求之不得：“公主放心，我看晚晚也是满意小江的，往后叫小江多来村里转转，我好继续牵线搭桥。”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按您说，小江的婚事要定了，我就在东京给他买处宅子，到时候他和晚晚自立门户，日子肯定过得好！” “好好好！我瞧着也高兴！” 蔬菜都装好后，黛玉给村民们付了菜钱，就和伙计们拉着马车回城去。 这是她从边疆回来后第一次收菜，为了感谢朋友们在她不在的时候对林家的照顾，黛玉又亲自拉了几车菜给每家送去，最后一车照例还是送到皇宫。 楷儿本跟着内官在玩耍，见黛玉来了就一路小跑过来：“黛玉姑姑，黛玉姑姑，你来啦！” 黛玉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左看看右看看：“我们楷儿可是又长高了呀！模样也愈发好看了！” 尚阳也在宫女的陪同下过来了：“可不许你这样夸他，夸得他都没影了，赶明儿都要飘上天了！” “哼！”楷儿对着尚阳做了个鬼脸，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姑姑你老是和我作对，再这样我可不喜欢你了！” “哟，这就不喜欢我啦？这么快喜新厌旧啊？黛玉姑姑不在的时候，可都是我陪你呢，没良心的小鬼。”尚阳故意逗着孩子玩。 “你们啊，一到一处就要犟嘴，就像两个活宝。尚阳你也是，做姑姑的老跟他贫什么，小心他说你为老不尊。”黛玉开玩笑。 “姐姐，你不知道这宫里闷得慌，能跟我吵嘴的也就只有楷儿了，我们又不是真的吵架，不过是好玩逗趣而已，对不对啊小鬼头？” 楷儿倒还真听进尚阳一番胡扯：“这次你说得对，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小小孩童一番大人做派，黛玉瞧着愈发像官家了。 有道是冤家路窄，德妃和她弟弟福顺却也朝这边走来了。黛玉立即起了防备心，尚阳也在她耳边说：“那个就是她弟弟。”“我知道。” 尚阳提建议：“不如咱们快走吧，何苦跟他们碰面。” “也好，省得又多出一桩事来。楷儿，咱们走。”黛玉牵过楷儿的手，就准备跟着尚阳一起离开。 谁知那德妃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发现黛玉她们要走，大老远就喊了起来：“两位妹妹就这般不待见我吗？一见到我就要走？” 尚阳劝黛玉：“走吧，就当没听见。”三人还是起身了。 那福顺却一溜烟跑来，拦在黛玉面前：“公主，咱们从前见过的，为何这么急着走啊？不如再多说会话？” “跟你这个无赖有什么好说的？快滚开！”黛玉没好气地说。 “哟，潇湘公主好大的架子啊，连德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福顺阴阳怪气地说话。 德妃假意训斥：“怎么跟公主说话的呢？在这宫里，她自然是可以来去自如的，人家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是是是，阿姐说的是，是我唐突公主了，给您赔个不是。”福顺对着黛玉就要作揖。 尚阳一把将他推开：“滚一边去，什么东西还敢在宫里乱叫！” 那福顺被尚阳推了差点摔跤，德妃看不过去：“两位公主何苦欺负我这没爹没娘的弟弟……”还没说完就开始哭哭唧唧的，黛玉和尚阳看了一头雾水。 第63章 黛玉对德妃这番做派顿感不适，尚阳更是作呕，直接反问德妃：“你弟弟没爹媚娘，难道本公主有爹有娘吗？你如此说话，可是在讽刺陛下和本公主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德妃被尚阳这番话吓到了，唯唯诺诺地连连摇头：“不敢不敢。陛下和公主是天生龙凤，岂是我这个蠢弟弟能比的。” “知道他蠢，还不让他滚！皇宫是我家，只要我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把他扔出去！”尚阳气势汹汹，对德妃毫不留情。 德妃见尚阳动怒，不敢再多说废话，毕竟尚阳是官家亲妹妹，这天底下没人敢得罪她。“公主莫生气，我这就送他出宫去。” 德妃拽着福顺就要往回走，哪知福顺是个不怕死的犟骨头，还赖在尚阳面前挑衅：“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弄死我啊！” 尚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她轻蔑地看了福顺一眼：“你以为我弄不死你吗？” “你有什么能耐？”福顺指了指黛玉，“不就是跟她一伙的吗？仗着官家的势作威作福，我就不怕你们！” 站在一旁听大人吵嘴的楷儿看见福顺凶得很，还对两个姑姑指手画脚，小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两只手紧握着拳头，一股气冲到福顺面前，脑袋狠狠地顶了福顺的肚子，福顺压根没注意到楷儿的动作，一下子摔倒在地。 福顺“哎哟”了几声，爬起来就要打楷儿。没想到赵竟却突然现身，伸手捉住福顺的胳膊，顺势将他撂在地上，又给了他好几脚，疼得福顺嗷嗷乱叫。 德妃看着弟弟被打，心疼死了，和身边的宫人们一拥而上，费力地将赵竟拉开。“福顺，福顺，你怎么样？”德妃急切地问。 福顺抱着肚子一直喊：“疼，疼，疼……” 德妃怒斥赵竟：“你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敢打我弟弟？” 福顺却一眼认出了赵竟，断断续续地说：“他……他……就是……之前……打我的……人……” “什么？以前也是你干的？” “都是我干的。”赵竟硬气得很，毫不示弱。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德妃对身边人下令。 “是！”几个内官涌到赵竟身边，想要架住他，但根本不是赵竟的对手，只见赵竟一个闪身就将他们甩开了。 黛玉此时发话了：“他是陛下派来保护我的，你敢动他就是和陛下作对！” 德妃震住了，她知道黛玉受宠，却不知道官家竟然会派人专门保护她！ 恨意和醋意涌上心头，德妃不得不忍气吞声，带着福顺回宫去找太医。 黛玉拉过楷儿，摸了摸他的头：“撞疼了吗？” 楷儿反倒笑眯眯地说：“姑姑，一点都不疼！” “好孩子。” 尚阳的心思却不在黛玉和楷儿身上，而是盯着初见的赵竟一言不发。那赵竟见尚阳一直望着自己，便向黛玉说道：“两位公主和皇子既已无恙，微臣告退！”尚阳还没反应过来，赵竟就隐身了：“哎，他怎么不见了？” “他是暗卫，大部分时间都是隐在暗处的，只有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和手下才会现身。” “姐姐，我都嫉妒你了，皇兄把这么好的暗卫都赐给你，我却没有……”尚阳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也是去边疆的时候，陛下才派的，那地方凶险，他不放心。你日日都在宫里，陛下随时都可以保护你，还要暗卫做什么呢？” “你说得也是。对了姐姐，刚刚那名暗卫叫什么名字啊，我瞧他功夫极好，不如求皇兄把他派给我做侍卫。” 尚阳的小心思黛玉还没看出来，以为她只是贪玩，非要和自己一样身边有护卫：“他叫赵竟，你要是觉得需要保护直管去求陛下，陛下定会应许。” “尚阳姑姑，你在宫里有我可以保护你啊，要侍卫做什么？”楷儿歪着脑袋问，在他看来，刚刚自己的行为就像男子汉一样，是在保护两位姑姑。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刚刚要不是赵竟出手，你也得挨揍。”尚阳故意吓吓小侄子。 “哼，谁敢打我，我是皇子，父皇会扒他的皮！”楷儿摆出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叫人瞧了好笑。 “你们别贫了，今天彻底把德妃姐弟俩得罪个干净了，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黛玉提醒。 “怕什么？咱们去找皇兄，让他处置德妃。走。”尚阳拉着黛玉和楷儿就要去御书房，这个时间点正是官家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黛玉不想去，怕打扰了官家，奈何拗不过尚阳。 一进御书房，楷儿就小跑到官家身边：“父皇，您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肩！”官家很少见楷儿跟他这样亲近，心里欢喜得很：“好，好，楷儿乖，父皇不累。你们三个怎么都来了？” 不等尚阳开口，楷儿就抢着回答：“父皇，尚阳姑姑找您要侍卫呐！” “哦？尚阳要侍卫做什么？”官家不解。 尚阳也不扭捏，将刚刚发生的事跟官家描述了一番，又补充道：“皇兄，你一定要惩治德妃弟弟，他这是第二次对姐姐动手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连他姐姐都是朕赏的妃位，他竟敢欺负你们！”官家显然很生气，又命贴身内官去德妃宫中宣旨，“夺去德妃妃位，降为嫔位，封号顺容。将德妃弟弟福顺逐出宫去，永远不得再入宫探望！” “是，奴才领旨。” 听完官家对德妃的处置，尚阳很是满意，又央求官家：“皇兄，你将姐姐身边的赵竟派给我当侍卫吧，姐姐身边还有那么多暗卫，我只要赵竟一个就够了，好不好？” 官家沉声问道：“你好好地待在宫里，要侍卫做什么？” “姑姑是要赵竟做侍卫！”楷儿又抢着说话，惹来尚阳一个白眼。 黛玉见官家不轻易松口，只好为尚阳求情：“陛下，我已回到东京，比边疆时平安了许多，也用不着这么多暗卫在身边，不如就把赵竟派去保护尚阳吧。” “皇兄，姐姐都这么说了，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尚阳冲着官家撒娇。 官家对这亲妹妹宠溺得很，只得答应：“好吧，朕同意了。不过赵竟只负责你的安危，你可别支使他干这干那的。” “皇兄放心吧，我保证不会的。”尚阳顿时眉开眼笑，跟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喜滋滋。 另一边，官家的传旨内官向德妃宣完旨后，提醒她：“顺容请接旨吧！” 顺容一脸不悦，没跟内官说一句便把圣旨接了下来，虽然这道圣旨她一点都不想要，但是不接就是抗旨不遵，更是死罪。 宣旨内官又指挥身后的几个宫人说：“你们将顺容弟弟带出宫门，以后都不许让他进来！” “是！”宫人们将正在养伤的福顺直接从塌上拖了下来，福顺挣扎着不想走，还喊着：“姐姐，救我啊救我！”可惜此时他姐姐也是自身难保。 顺容不忍弟弟带着伤还被拖行，求着那些宫人们：“求求你们轻些，他身子不好，这样拖着会加重伤势的！” 宣旨内官并不容许顺容多嘴：“他们知道轻重，顺容不必担心，好自在寝宫待着吧！”随后，一群人便带着福顺走了。 顺容知道，她身为妃子，这辈子都不能出宫，现在福顺还被官家禁止再进宫，那么她姐弟俩永远都不能再见面了。但是顺容很显然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她在宫里无依无靠，宫外也只有福顺一个亲人，不让他们再见面，简直比杀了她还残忍！ 顺容思索一番之后，决定去找官家求情，虽然她跟官家几乎没有情分可言，但是她自认从前帮了官家扳倒韩家，怎么着都算是个功臣。 谁知她刚到御书房门口，就被侍卫拦了：“陛下今日身体不适，不见人，娘娘请回吧！” “怎么陛下见皇子和公主就使得，见我就使不得？这是什么道理？你进去通传一声，我在门口等着。”顺容不服气，凭什么她处处都被尚阳和黛玉压着，什么都不如她们。 “请娘娘别叫卑职为难，陛下今日谁都不见！”侍卫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顺容看了很生气。她趁侍卫不注意，突然发力往门内冲，奈何还是被两个侍卫给拦回来。 “娘娘若要硬闯，就别怪卑职不客气了！” “来呀，来呀，你们还想杀了我不成？” 侍卫们岂敢真把刀架在顺容脖子上，她毕竟是个娘娘，万一出了事他们也不好交代。顺容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便在御书房门口耍赖。 外面的争吵声传进屋内，官家也听见了，但是他实在不想看见顺容。他已兑现自己的承诺给了她德妃之位，是她自己德行有亏，配不上这个妃位，怪不了他心狠手辣。 但是争吵声还在持续，顺容显然不见官家不罢休，这让官家难以静心批阅奏折。 顺容从大声责问变成了哭哭啼啼，赖在地上不肯离去。过往的内官宫女们见了，都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堂堂德妃却成了现在这样，像个疯妇，怪不得会失宠。 第64章 官家十分无奈，命侍卫将顺容放了进来，同时摒退所有下人。 空旷的御书房内只有官家跟顺容二人。 顺容跪在官家脚边，还在哭哭啼啼：“陛下，您不能阻止福顺跟臣妾见面，他是臣妾唯一的弟弟啊，求您了陛下！” 官家心中不悦：“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妃位的？” “是臣妾帮了您的大忙，帮您铲除韩家，废掉皇后，您亲口允诺的妃位……” “你当真以为没有你，朕就奈何不了韩家？”官家语气里充满不屑，“朕说过，你做妃子只要安分守己，朕不会亏待你，可惜你三番五次生事，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敢对公主动手，你不但不惩治，还继续纵容，当朕真看不见吗？” “陛下！我只有福顺一个亲人了，再说他根本没挨到公主，还被人揍了两回，也算是他的报应了啊！” “若不是朕派人暗中保护黛玉，只怕挨打的就是黛玉了吧？”官家继续问，“你到现在还护着他？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顺容还在犟着不肯低头：“福顺是臣妾唯一的弟弟……如果让陛下和尚阳公主一辈子不再见面，您会愿意吗？” “既然你还如此执迷不悟，那朕也不会再多费口舌。”官家唤来侍卫，“来人，将顺容带去冷宫，不许她再踏出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前去探视！” “是！”两个侍卫进入房内，押着顺容就走。 顺容挺起身子不肯去冷宫：“不，陛下，臣妾不去冷宫！那是关押废后的地方，臣妾不去！” 侍卫们见顺容如此反抗，一时不敢动她，只能僵持着。最后还是官家发话：“押下去，岂容她造次！” “是！” “你们皇家当真如此如此绝情？用完我就一脚将我踢开，哈哈哈……如同当日对待韩家一样……哈哈哈……”顺容突然大笑不止，故意提高嗓门，“你，你会遭报应的！” 侍卫们察觉到官家极度不悦，赶紧拖着顺容就去了冷宫。 官家独自待在御书房，他现在也没有心思批阅奏折了。空荡荡的御书房无人在侧，如同他的内心一样空白。这些年，妃嫔陆续夭亡，后位更是一直空悬，如不是有楷儿和尚阳时常在他身边闹腾，他实在感觉不到后宫的生气。 大臣们时常劝谏官家要立继后，后宫不可无主。可惜官家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能担当后宫之主。朝臣们自然希望自家的女孩子能得圣上宠眷，一统后宫，然而官家已经不想看到后宫也成为前朝的战场，更害怕楷儿再度沦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顺容被押到冷宫后，她一想到废后当年就是在这里悬梁自尽，就不由得身后发麻，只能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当夜，她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却看见废后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还在厉声叫喊：“翠柳，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顺容惊出一身冷汗，不断挥舞着双手不让废后靠近：“不是我，不是我，你别来找我啊……” “不是你又是谁？你在背后告发我，害死我全家，我要找你索命！” 废后伸出双手就要掐住顺容的脖子，她猛地挣扎起身，终于醒了，发现只是一场噩梦。 “你自己短命怪不到我头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全家都短命，哈哈哈……”顺容自言自语，“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见福顺，他的伤还没好，他们把他扔到哪去了？福顺，福顺，姐姐来了，姐姐来找你了……” 天都没亮，冷宫没有烛火，顺容借着朦胧的月光跌跌撞撞摸到冷宫的大门，可是门却被反锁了。 她不断拍打着门：“快打开，快打开，我要见福顺，我要见福顺！” 门外的侍卫们被她吵得不耐烦，相互抱怨：“唉，又是一个疯婆子……” 顺容听见说话声更起劲了：“我不是疯婆子，我是德妃娘娘，我要见我弟弟福顺，你们认识吗？福顺，我弟弟……” “什么福顺，跟条狗的名字一样。” 顺容听见侍卫骂福顺是够，顿时就不乐意了：“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狗！哼！狗东西，竟敢欺负我，等我出去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顺容，你歇着吧，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侍卫随口应答。 “不，我要出去，我要见福顺，快放我出去……”冷宫里的其他人都被顺容的声音吵醒了，一个个都往大门走来。她们中的大多数是真的疯了，摇头晃脑并不知道顺容在做什么，其中一人还一个劲地喊：“贱人，你就是那个贱人，你害死我的孩子，哈哈哈……我掐死你……掐死你……” 那些人向顺容涌去，对她拳打脚踢，可惜她的救命声没有人再听见。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陆清舟的双腿有了很大好转。黛玉不必再整天都待在武馆照顾他，而是有时间在家里照顾一下生意。 这天，林瑾要给顾客送餐上门，没有时间去接孩子放学。黛玉就和东妞一起准备去欧阳府接予儿。因为时间还早，她们姑嫂两个便在街上又转了一圈。 恰巧，她们看到王安忆和陈少言，正在一个小摊前挑一些配饰。黛玉便和东妞说：“这个小丫头之前还想瞒我，竟然不肯承认，现在又被我们逮到了，这下看她还怎么狡辩。” 东妞告诉黛玉：“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脸皮薄，你别弄得她下不了台。我瞧着她跟陈公子看起来还蛮般配的，咱们何不做个老好人，撮合撮合他们俩？” “你这话正合我意，走，咱们上前去看看。” 黛玉悄咪咪走到王安忆身后，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王安忆转头一看，惊讶道：“你们俩怎么也在这儿？” 黛玉说：“怎么这个街只有你能逛，我们就逛不得了？” “你又贫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陈少言见到黛玉和东妞，便向她们问好。 黛玉也说：“陈公子好，真是好久不见了。陈公子现在跟我们安忆关系不错呀。” 王安忆忙解释：“都是朋友罢了，瞧着今天天气不错就出来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你和东妞嫂子是要干嘛去呢？” 东妞忙接话：“我们准备去欧阳府把予儿接回来，他一会就该下学了。” 黛玉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王安忆，打趣说：“你这小妞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跟我说，可别再瞒着我了，小心我回去告诉你哥哥。” 王安忆连忙将黛玉拉到一边：“你先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我哥，他不喜欢我跟外人随便交朋友。” “那你还不老实交代，几次三番都想瞒我，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王安忆自知理亏，可是她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种事，只能模模糊糊地坦言：“我们两个……就是相处的还不错，别的也没什么了……” 黛玉看王安忆有些窘迫，便不再为难她：“我知道啦，想来你自己都弄不明白吧。” 黛玉明白王安忆只是一个小姑娘，可能她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弄清楚，只是单纯的对陈少爷有一些好感罢了。 黛玉深知自己再询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结果，就和东妞打招呼：“嫂子，咱们走吧，予儿就该放学了。赶明儿咱们有时间了再去找安忆玩。” 东妞答：“好，走吧。”姑嫂两个便走了，今天予儿功课完成的不错，欧阳大人便让他早些放学。接到孩子后，三人一同回家去。 第二天中午，当林家人都在吃饭的时候，王安忆突然急匆匆跑来，眼角还挂着泪痕。 黛玉一看就猜她刚刚哭过，但是全家人都在这儿，她不方便问王安忆什么，就算问了，估计王安忆也不好意思开口。 黛玉便将王安忆带到自己的卧室，轻声安抚她：“出了什么事儿？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王安忆带着哭腔说：“家里有人昨天在街上撞见我和陈公子在一起，今早悄悄跟哥哥说了。哥哥不但教训我，还打了我一巴掌！呜呜呜呜……” “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王大人为什么打你？” “哥哥说‘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我竟然跟商人走得这么近，呜呜呜……”王安忆越说越委屈，她长这么大，哥哥从来没对她动过手，这次真是令她伤心了。 “想不到王大人竟还有这种偏见。人无三六九等之分，又岂能因职业不同而区别对待。”黛玉也不理解王安石的做法。 王安忆边哭边点头，表示对黛玉的话很赞同。 “你也别伤心，吃过饭没有？” “还没。” “这样，我去给你端点饭菜来，等你吃饱后，我跟你一起回家看看，帮你劝劝王大人，好不好？” “好。我饿了……” 黛玉笑着起身去给王安忆拿饭菜。 王安忆之前一直在伤心，顾不得肚子咕咕叫，现在真是如狼吞虎咽一般，把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还不忘夸黛玉：“你做的饭就是好吃，我在家从来没吃过这么多。” “你这是饿昏头了。再歇一会，咱们就出发。” 第65章 等王安忆吃饱休息好之后，黛玉和她一起去了王家。 此时的王安石还在气头上，他打了妹妹一巴掌之后，自己也是又气又舍不得。他的妻子吴琼一直在旁边安慰他：“你就不要与妹妹计较来，她还小，懂得什么呢？你好好教导就是了，一巴掌下去人都气跑了。” 王安石也不吭声，随妻子在一旁碎碎念。 恰巧此时，王安忆和黛玉一起回来了，吴琼赶紧给她们倒了茶水，又劝王安忆：“你哥哥也是一时气糊涂了，并不是故意要动手的，他昏了头，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吴琼见小姑子不言语，以为她心里还存着气，便接着说：“当然你哥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已经说过他了。只是他碍于面子，不肯向你低头罢了。” 王安忆知道嫂子是个好心人，为这个家忙前忙后地张罗，便说道：“嫂子你放心吧，我不会跟哥哥计较的，他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并不认为他是对的。” 吴琼知道王安忆是个倔性子，也不好当着黛玉的面对小姑子说什么重话。但是她知道黛玉和王安忆交好，便请黛玉出面劝劝：“叫公主看笑话了，这两兄妹都倔得很。还请公主帮忙说说，缓和一下他兄妹二人的关系，毕竟是一家人，日后还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黛玉浅笑：“夫人莫担心，我就是为这事专门过来的。” 吴琼感激：“多谢公主！” 黛玉走到王安石跟前对他坦言相告：“说实话，不瞒王大人，我比大人早好些时候就知道安忆在与陈公子相处，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年轻人多个朋友是件好事，王大人何苦如此固执，非要妹妹与那陈公子绝交呢？” 王安石反驳黛玉：“我看他们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吧，若真是简单朋友我不会多说什么，单若要涉及男女之事，我是不会答应她与商贾之家往来的。” 黛玉听懂了王安石的意思，她猜测王安石也已经知晓安忆与陈公子，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是这样的话并不方便当着王安忆的面讨论，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听了怕下不来台。 黛玉便请吴琼将王安忆带出大厅：“安忆，不如你和夫人一道去给我们准备点心吧，我跟王大人再好好说说。” “好勒，你先坐会，我和嫂子去去就来。” 待王安忆走后，黛玉才好直言不讳：“大人方才所言，我是不大赞成。即使安忆与那陈公子有意，大人也不可因为陈公子商贾的身份，而拆散他们，那陈公子是个极好的人，又沉稳又勤快，若因为身份问题就被大人否定，对他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这也只能怪他出身不好，怨不得旁人。”王安石幽幽地说。 “此话不对，我看大人并非势力之人。我们林家也是商贾人家，全家都是做生意的，但是大人你并没有因此看不起我和我的家人，也没有阻止安忆和我往来。”黛玉又接着说，“当初边疆大战之时，那些为国捐款的人中，有许多都是商人。可见生意人也有大义，并不都是奸诈之辈。大人所说的‘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之说实在是片面了。”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是我身居要位，将来给安忆配的定也是官宦人家。若与商贾结亲，岂不叫人笑话。” 黛玉还是不赞同王安石的说法：“大人又怎知那官宦人家都是好的？大人莫不是忘了当初的韩家吗？韩家可是东京城顶尖的官宦人家，但是他们骨子里却是烂的，难道大人希望安忆嫁到这样的人家吗？大人还可以想一想当初我表妹玥儿的事，她倒是想嫁入王府这样的权势之家，最后落到了什么下场？那王府的世子又是什么样的人品？大人也是知道的。可见‘官宦’二字并不是人品的保证，自古以来女子选夫婿，人品才是最上等的。” 黛玉这番话真让王安石醍醐灌顶。此前他一直钻进了官宦之家的牛角尖里，听过黛玉的话才幡然醒悟。若是让他把妹妹嫁进这样不靠谱的官宦人家，他也是宁死不肯的。 王安石终于松了口：“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我和大人一样，都希望安忆将来过得幸福。陈家的财富自然够安忆衣食无忧，大人何不多考察考察那陈少言的人品担当，只要人品过关，我觉得未尝不可。”黛玉给王安石建议，“况且那陈家也在东京，将来有大人您罩着安忆，难道他们家还敢欺负安忆吗？若嫁了官宦人家，他日夫婿调出东京为官，那大人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妹妹了。” 最后一句话戳得王安石心窝子疼，他就这一个妹妹，断不可能让她离开东京：“我绝对不会让安忆远离东京，我要庇护她一辈子！” “那就是了，大人只管花时间考察陈少言，好让他知道想当王家的女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嗯，你说的我心里有数了。”王安石还是被黛玉说动了，他本就不是要借妹妹的婚事来捍卫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给安忆找一个安稳的靠山，后半辈子过得喜乐平安。 见王安石不再像之前那么固执，黛玉便也放松了下来，坐在椅子上连喝了好几口水。她暗自窃喜，费了这么多唇舌，终究还是有用的。茶香还留在唇齿间，与她此前喝的都不大一样，黛玉便问：“大人，不知你家这茶叶产自何地？” “这是徽州的绿茶，今年才上新，是我的学生从徽州带来的。你若喜欢，待会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给家里人都尝尝。” “原来是江南的茶，怪不得要清香许多。那就多谢大人美意了。” 此时，王安忆和她嫂子端了许多茶点过来，真是恨不得把王家好吃的东西都拿来给黛玉尝尝。 黛玉每样都吃了些，还一个劲的夸：“好吃，好吃。” 王安石经过黛玉开导之后，深觉自己不该对妹妹动手，便暗自走到安忆跟前：“今日是我这当哥哥的不是，不该出手打你。黛玉跟我说了许多，我也不再反对了，但是你以后出门必须要提前跟我明说，不可私自单独与他相会，知道吗？” 王安忆不敢相信，这是她哥哥说出来的话，她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黛玉，黛玉向她点点头暗示王安石确实改观了。安忆这才敢接哥哥的话：“哥，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我们是一家人，你都是为了我好。以后我要是再出门，一定会先向你跟嫂子通报的，你们同意了我才出去。” “好。”王安石答应。 吴琼在一旁看着欢喜，这一对兄妹总算是和解了，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睦。 黛玉准备离开时，吴琼将她送到门口，并再三谢过她：“今天真是多谢公主，解了我们家的燃眉之急，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夫人不必往心里去，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只是我还想跟夫人说句心里话，安忆是女儿家，又没有母亲教导，王大人是个男子性子粗些，有许多事安忆不愿跟他讲。幸好还有你这个嫂子，可以多跟她聊聊，开解开解她。” “哎，我知道了，是我粗心忽略了，以后定当多跟小妹聊聊天。多谢公主费心！”吴琼想不到黛玉如此心细，可见她是真的把安忆当好友。 黛玉一回到家后就看见清照夫妇抱着女儿正在家里玩。这也是从上次予儿伤到奶娃娃之后，清照夫妇第一次来林家。 林家人对他们都很热情，只有予儿因为上次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躲在大人背后离奶娃娃远远的，生怕再碰着她了。黛玉见予儿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 东妞见黛玉回来了，看她神情有些疲惫，便问：“事情可都解决了？王大人没为难安忆吧？” 黛玉摇摇头：“没有，我把他们都说服了。那王大人还送了我一包好茶叶，你快去泡了，正好给清照和赵大人尝一尝。这可是徽州的茶叶，咱们东京是没有的。” “哎。”东妞接过茶叶，就去泡茶了。 黛玉上前逗着清照怀里的奶娃娃，娃娃脸上丝毫看不出之前被烫的痕迹：“眼瞅着长了许多啊，都开始吱吱呀呀的说话了。” 清照：“是啊，小孩子长得可快了。”她又对黛玉悄悄耳语：“要不你去把予儿拉过来，可不要因为上次的事情让他心里有了坎，以后再见到小孩子都要跑了。” 黛玉也说：“我正有此意呢，来把奶娃娃给我，我抱给予儿看一看。” 予儿见黛玉抱着奶娃娃都快到他眼前了，吓得到处乱跑。黛玉喊住他：“你这孩子跑什么跑？你不想看看小妹妹吗？你不想跟他玩吗？你来看嘛，妹妹的脸已经完全好了，她还想跟你交朋友呢，快过来看看。” 那予儿还是不肯，缩到林大娘怀里连脸都不愿露出来。 林大娘心疼孙子：“你别为难他了，上次被他娘骂怕了，现在看到小宝宝都要躲，等他过些日子忘了就好了。” 黛玉也就不再勉强了，自己逗着奶娃娃玩。 第66章 清照夫妇这次来，也是不想因为上次的事情疏远了与林家人之间的关系，毕竟予儿是小孩子，无心之失罢了，林家的大人都还是很和睦友善的。 赵明诚主动拿出一套包装上好的笔墨纸砚，递到予儿面前：“予儿乖，这是我和李先生送你的，来拿着吧。这套笔墨纸砚你用来写字最好不过了，以后字写得好，书读得好了，欧阳先生自然会更器重你。” 予儿对旁的事都很无所谓，却对读书一事颇为上心，看到这套崭新的笔墨纸砚立即眼前一亮，喜欢的不得了。但是他又记得他娘时常跟他说的，无功不受禄，不可白白接受别人的好处。现在赵大人要给他送东西，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因此十分犹豫，只能拿眼睛望着他娘。 东妞一直心里有愧，本来是自己家孩子调皮闯了祸，现在赵大人却要给予儿送礼物，她实在是过意不去。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这是赵大人家在努力破冰，缓解赵林两家之间的尴尬，如果不接受的话，赵大人脸上也过意不去。 东妞只好陪笑道：“大人和先生真是破费了，难为这么好的东西还想着他。”然后东妞又轻轻推了予儿一下，“还不快接着大人的礼物，谢过赵大人。” 予儿在得到他娘的允许之后，心情轻快的接过了礼物：“多谢大人和先生，我一定好好写字！”予儿迫不及待就要拿出来看看，东妞让他回自己房里去看。 赵明诚见孩子很喜欢，心里也踏实了许多，至少他觉得两家的关系缓解了一点，不至于还那么尴尬，予儿对他和清照的印象，应该也好了一些。 正好林瑾从摊前进来，要和黛玉商量明天去乡下收菜的事儿。 黛玉心里又打起了算盘：“明天让小江和秋儿爹一起去吧，再带几个伙计一起。” 林瑾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店里那么忙，让小江去干什么？他还要给我搭把手。” 黛玉笑哥哥是个榆木脑袋：“你懂什么？我在乡下给小江选了一门好亲事，他不多去走动走动，怎么能俘获人家姑娘的芳心？怎么早点把人家娶回来？” 林瑾这才明白黛玉的苦心：“这世上的好事儿都被你想透了，我可没有这么好的脑子。那照这么说，我们都该等着喝喜酒了？” “那还不知道，小江没有开窍，话都没跟人家多说几句。哥哥你平常跟他走的近，没事可以多开导开导他，让他学学怎么哄姑娘高兴。” “我一直把他当小孩呢，不过你放心，现在我心里有数了，回头我好好跟他说说，明天我就安排他去乡下。” 黛玉：“那就好。” 清照在一旁听了，也忍不住要插几句话：“小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既把他带到东京了，自然也要为他操持一下的。明日他再去见那姑娘，可不能再空着手了。你不如上外面铺子里，给他挑点姑娘喜欢的东西当礼物。这样他自己也好拿得出手，人家姑娘瞧了也高兴啊！” 黛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哟，还是你想的周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只想着一心催他去跟人家接触，也不知道帮他想想办法。哄女孩子可不就是要花心思嘛。” “你这是关心则乱，忘了章法。对了，那姑娘相貌如何？人品如何，家里又怎样，跟小江配不配？”清照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黛玉笑道：“你真是八卦。我给他挑的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姑娘就是之前来过店里的那个村长的孙女，人漂亮又机灵，又会做事儿。关键听村长的意思这姑娘对小江印象也不错。” “照这样说，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可算得上是一门好姻缘，将来小江有了家，就算真正在在东京站稳脚了。” “是啊，这也是我当初对他的承诺，好好安置他在东京的生活。”黛玉表示。 黛玉又拉着清照说：“明天一早他就赶路去乡下了，不如你现在就陪我一块出去，看看有什么可心的礼物，早点买回来，我也好早点放心。” 清照想了一想说：“行。”她又回头嘱咐赵明诚，“你再玩一会就带娃娃回家去吧，奶娘还等着给她喂奶。我跟黛玉上外面买东西，买好了就立刻回去。” “好，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带孩子回家。” 黛玉和清照在街上边逛边聊：“你说送个什么东西好呢？” 清照建议：“他们现在还不是很熟悉，也不需要送太贵重的东西，只要让人家姑娘了解到小江的心意就行了。你觉得送只钗子怎么样？” “钗子？这倒不错，乡下的姑娘恐怕也难得有个精巧的钗子，咱们挑个好的，让小江送给她，保准她喜欢。”黛玉很赞同清照的观点。 二人来到钗环店，挑了只桃花形状的钗子，小巧而精致。黛玉自己看了都爱不释手。清照打趣她：“你既然这么喜欢，不如给自己也挑一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自己倒是其次，不如给我娘和嫂子一人挑一支，她们平日里也素净得很。”黛玉说完，又在柜台选了两支，准备送给林大娘和东妞。 钗子都包好后，清照便说：“时候不早了，怕娃娃在家闹得慌，我该回去了。” “好，你回去吧，耽误你这么久，娃娃该想娘了。” 二人便在店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黛玉一回到家，就到处找小江。小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你找我做什么？我正忙着呢！” “我哥哥可跟你说过了，明天让你去乡下收菜？” “说过了，叫我跟秋大哥一起去。” “正是。你去多熟悉熟悉，以后这个工作就交给你负责。”黛玉拿出那支桃花钗子，递给小江：“明天顺道去看看晚晚，把这支钗子送给她，就说是你在东京买的，希望她会喜欢。” 小江窘得满脸通红：“我要这个做什么？我才不要！”他将头歪向一边，表示拒绝拿这支钗子。 “你不要不行，再说我也不是送给你的。就照我说的去做，交给晚晚，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是我买的，你要说是你自己买的，听到没有？”黛玉神情严肃，她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人家姑娘都没看上我，还费这些劲做什么？”小江固执得很。 “谁说没看上你？老村长都说了，晚晚对你印象不错，你要再加把劲，让她知道你的心意，懂吗？记得把钗子送给她，要是没送出去，回来看我捶不捶你。”黛玉假装生气。 “好了，知道了，你别气，我听你的就是了。”小江勉为其难把钗子收下，叫他送姑娘东西，这可是头一回。 “行，你忙去吧。”黛玉安排好小江的事后，又拿着剩下的两支钗子找到她娘和东妞。正巧婆媳两个在一处做针线，黛玉拿出两个木盒，调皮道：“猜猜这是什么？” 林大娘头也不抬：“你又弄什么名堂，快别打扰我和你嫂子做活，家里人还等着穿呢。” 黛玉夺下她们手中的针线，丢在桌上：“日日做活，哪里做得完呢？看我给你们买什么了！” 黛玉打开两个盒子，钗子就呈现在林大娘和东妞面前。东妞一见就很喜欢：“这钗子真好看，你的眼光就是好。” “这是你的，这是娘的。”黛玉将盒子分别推到东妞和林大娘面前。 林大娘责怪女儿乱花钱：“你给你嫂子和自己买就行了，我这么大年纪哪里还戴这些。” 黛玉不赞成林大娘的说法：“怎么戴不得？这个花色跟你很配，我专门挑的，就要你戴！” 东妞拿起钗子就别在林大娘的发间：“娘，妹妹的心意你可别辜负了，这钗子这么好看，戴上你都年轻好几岁了。” 黛玉忙拿来镜子，给林大娘照照：“娘，你真好看！” 林大娘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是羞死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一把年纪不合适。” “合适得很，不信你出去叫爹和哥哥看看。”黛玉提议。 在女儿和儿媳的鼓舞下，林大娘戴着新发钗出现在丈夫和儿子面前。 林大叔只觉得眼前一亮：“怪不得说人靠衣装，这钗子与你般配得很！” 听了丈夫的话，林大娘开心极了，仿佛一个俏皮的少女。 “看，我和嫂子说的没错吧，大家都觉得好看。”黛玉很高兴，不止为一支钗子，更因为爹娘的恩情和家庭的温暖。她在这个林家比从前在贾府欢快、自在许多，没有人欺负她、针对她，她也不用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了谁。 正当林家人其乐融融之时，照看公主府的两个伙计气喘吁吁地跑来了，站在门口大喊：“有人放火烧公主府！” 林家人震惊了。黛玉最先反应过来：“火扑灭了吗？有没有人受伤？” “潜火队来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黛玉也不再问什么，赶忙和家人一起去公主府看看。 第67章 等他们赶到公主府的时候，火已经被潜火队和府里的工人们差不多扑灭了，幸好火势不算很大，只烧了后院几间厢房，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看到火烧后的痕迹，黛玉不由得想起当年侯府的那场大火，要了满府人的性命，楷儿的命运也就此改变。 纵火之人被府里工人押了上来：“公主，就是这个人，这几天偷偷藏身在后院，今天趁后院没人，放了好几把火！您看怎么处置？” 黛玉一眼认出此人就是福顺，她非常生气，质问富顺：“你为什么要烧我的府邸？你可知烧坏公主府是死罪！” “烧公主府算什么？我还想把皇宫也烧了！”福顺大言不惭，丝毫不知错，反倒硬着脖子骂黛玉：“你，还有官家，你们害得我姐姐在冷宫里生不如死，还不让我见她，你们才是真正的阴险毒辣之人！我要找你们报仇！” “你姐姐被打入冷宫，你就来烧我的公主府吗？她是咎由自取，你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现在孤身一人，还在乎什么命？”福顺冷笑了几声，竟然趁旁边人不注意，纵身就要来打黛玉，然而他还是忘了黛玉身边有暗卫。还没等他得手，暗卫们就一起现身，挡在黛玉身前，一出手就把福顺打飞了。那福顺趴在地上，又痛又恨，竟嚎啕大哭起来。 还没等黛玉发落福顺，官家的贴身内官便来到了府内，原来早有路过的官员进宫禀报了这件事。内官告诉黛玉：“陛下已经听闻有人胆敢火烧公主府，真是狗胆包天。陛下旨意，纵火之人判处死罪，明日午时问斩，任何人都不能求情！”接着内官又通知身边侍卫：“来人，把他带走！” “是！”侍卫们上前拖起地上的福顺。 黛玉不能干涉官家决策，便回复内官：“但凭陛下定夺！” 福顺被带走后，林家人都开始收拾被烧坏的屋子。 林瑾跟黛玉商量：“这屋子靠我们几个人是收拾不出来的，得请专业的师傅来修葺一番，方能再住人。” “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能修葺如新吗？”黛玉心里想让院子恢复成原先的样子，毕竟这是官家亲赐的府邸，她不愿意改变它的原貌。 秋儿爹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都有结交过，他说：“我虽然认识一些修房子的人，但是要把它恢复成原模原样，怕是不能够。” 正当一群人犯难的时候，官家又派了内官前来。“公主，陛下有旨，您的府邸被烧坏了，由朝廷出资请人修葺，不用您自己操心。您只管回家，忙自己的去吧，过不了多久就会还你一座跟原来一样的宅子。”内关传达官家的意思。 黛玉连忙谢恩：“多谢陛下体恤！” 这下好了，房子又有希望了。还是官家想的比较周到，解决了林家人手和资金方面的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小江和秋儿爹就带着几个人准备到乡下去。黛玉对小江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把钗子交给晚晚，小江答应着就走了。 林家人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店里的事情。今天小江和秋儿爹都不在，黛玉就成了林瑾的帮手。林瑾显然已成为店里的大厨，做的许多菜都比黛玉做的还好，黛玉忍不住夸赞：“哥，等你空了，得做一桌拿手好菜给我尝尝，我现在看了可馋的很！”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想吃跟我说就是了，你回来这么久我还没专门给你做过。”林瑾答应得很爽快。 正当他们忙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姑娘，麻烦给在下来一份烤猪蹄……” 黛玉一抬头，竟然是陆清舟，他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黛玉摊前。 黛玉忙停下手里的活，吃惊地问：“清舟，你怎么来了？你能走路了吗？” “我听说昨天你府里着火了，特意赶来看看。”说完他便撒开下人的手，独自在黛玉面前走了两步。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挪着，显然比正常人吃力许多。 黛玉赶紧上前扶住陆清舟：“好了，能走就好了，暂时不可走动太多。” 下人拿来备好的轮椅，黛玉搀陆清舟坐下，便和林瑾一起推进屋里去。 “你还没和我说公主府怎么样？烧得严重吗？”陆清舟问黛玉。 “没事，早已扑灭了，只烧了几间厢房，官家已经命人去修了。” “那就好，幸好没出大事。” 林瑾对陆清舟说：“今天你来了正好，中午就在家里吃饭，我好好做一桌酒菜，就当是给你和妹妹接风洗尘了。你回来这么久，也没在我们家吃过饭，再加上你的腿伤也渐渐好了，这也算是一件喜事儿，咱们家里庆祝一下。” 陆清舟也不推辞：“好，那就多谢林大哥了。许久没吃家里的饭菜，确实很怀念。” “待会记得多喝几杯。”林瑾敲了陆清舟的背，暗示要跟他对饮一番。 黛玉却对林瑾生气：“哥，你不知道他还是个病人吗，不能饮酒。” 林瑾一拍脑门：“瞧我疏忽了，那就以后再痛饮一番。” 陆清舟：“定当奉陪。” 林大娘从卧室拿出亲手缝的一对护膝，交给陆清舟：“这是我早就给你做好的，针线粗糙，望你不要嫌弃才好。等你日后完全康复，就可以戴着走路了，能防寒保护膝盖。” 陆清舟万万没想到，林大娘还会给他做护膝，这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母爱。他的母亲去世的早，他几乎都忘了她的样子。陆清舟有些许哽咽：“谢谢大娘，清舟铭记在心。” “傻孩子，一对护膝要铭记什么，你早日好起来才是正事呢。”林大娘安慰道。 陆清舟：“哎，我知道了。” 林瑾要去厨房忙活，就和陆清舟打了个招呼：“你在屋里玩会儿，我先去做饭，饭菜好了再喊你们。” 陆清舟：“好。” 黛玉便推着陆清舟到了内院，这院里的一草一木跟他当初在东京时长得差不多，几乎没什么变化。从书房的窗户里，他们看到予儿正坐在桌前写字儿，陆清舟提出：“咱们去看看孩子吧，许久没见他。” “行。” 黛玉便推着他去了书房，看见予儿写字用的正是前几天赵明诚送的那一套笔墨纸砚。 予儿抬头发现陆清舟，兴奋喊道：“陆叔叔你终于来看我了！娘和姑姑都说你动不了，要很久才能好。她们也不许我去看你，说怕我打扰到你，我可想你了！” “予儿乖。叔叔之前是不大好，所以没来看你们。我今天也来的匆忙，忘了给你带礼物，下次补上好不好？” “叔叔我不要礼物，我只要你健健康康就好。”予儿很懂事地说。他要拉着陆清舟看他在纸上写的字儿，那是一句诗：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①。 陆清舟问他：“你可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予儿很自信：“我知道，欧阳先生跟我说过，男子汉当保家卫国，视死如归。就像当初你征战沙场一样，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卫大宋！” 孩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黛玉和陆清舟都大为震动，看来予儿这学没白上，跟着欧阳先生学了许多，被先生教得明白事理，大义凛然。 “叔叔没你说的那么好，保家卫国是每一个大宋子民都应该做的事情。对不对？” “对。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予儿似乎在向大人证明他一定能成为这样的人。 陆清舟笑着摸了摸予儿的头：“能将你这幅字送给我吗？我看写得很好，拿回去收藏起来。” “当然可以。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经常给你写！” “那就一言为定。”陆清舟哄得予儿学习热情高涨，黛玉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三人在书房翻了会书，予儿突然问：“叔叔，你会兵法吗？” “怎么？你喜欢研究兵法？”陆清舟反问。 “想要打胜仗自然要熟读兵法，但是又不可纸上谈兵，脱离实际。” 黛玉纳闷：“你上哪知道的这些？咱们可没人教你？” “学堂里各种世家子弟都有，他们什么都说，我自然也跟着听会了一些，只是并不熟练。” “你若真有兴致，以后闲了就去武馆找我，我好好教你。”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不过学了兵法，只可为我大宋所用，切不可做那卖国求荣的奸人，能做到吗？”陆清舟严肃询问。 “能，我保证！”予儿回答得铿锵有力。 黛玉笑他们：“好了，瞧你们说得这么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交易，是不是还得白纸黑字按个手印？” “那倒也不必。只是教育孩子根基要打好，切不可歪了，否则将来后悔莫及。” “是是是，陆大人说得对。咱们出去吧，一会就该用饭了。” 等他们到正厅时，东妞正往桌上端菜碗：“刚想去叫你们呢，就来了，快坐下。” 予儿非要挨着陆清舟坐，他比往日更黏这个陆叔叔。 黛玉瞧着今天的菜有不少都是带滋补的，哥哥肯定是希望让清舟好好补补，伤情好得更快。不过这倒让黛玉想起了之前尚阳送给陆清舟的那支人参，那才是上好的补品。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用自百度汉语，出自曹植《白马篇》。 第68章 黛玉便和陆清舟低语：“明天我去你那，把之前尚阳送来的那支人参给你炖了，那个可比我哥做的这一桌子都好。” “最近吃这么多补的会不会补过头？”陆清舟开玩笑说。 “不会。你大病初愈，身体亏得很。等完全康了，你还要继续为朝廷出力的。” “那就炖了吧。只是我怕一个人吃不了许多。” “等明天小江回来，我叫他一块去吃。他在边疆长大，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好。” 吃饭的时候，予儿还不忘向家人高调炫耀：“陆叔叔答应教我习兵法了，以后我就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东妞听儿子说完后打心眼里开心，她是一心希望予儿走仕途之路的，将来中个科举入朝为官，林家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官宦人家：“那你谢过陆叔叔没有？” “娘，我谢过了。” “陆叔叔身体不好，你可不准淘气啊，不能惹他生气，知道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听话。” “那就好。”东妞又向陆清舟表示谢意，“清舟，谢谢你愿意教这孩子，要给你添麻烦了。” “嫂子说哪里话，难为予儿好学，是个好苗子。” 林家人对陆清舟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时不时给他夹菜倒水，让陆清舟感受到难得的家庭温馨。 乡下，小江和秋儿爹他们把马车赶到菜地里后，秋儿爹就跟小江说：“你先去忙你的吧，这里交给我，等你忙完了再过来干活。”黛玉一大早就跟秋儿爹打过招呼，说小江今天有事要办，叫秋儿爹多担待一些。 秋儿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知道黛玉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大家好。再加上他一听说小江要追求的姑娘是村长的孙女儿，顿时感觉自己脸上都有光。毕竟他是黛玉和老村长的搭桥人，也算是间接促成了小江和晚晚的相识。 要是小江真的能和晚晚成功，那乡亲们跟东京的联系就更紧密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都是一桩好事儿。 小江怀里揣着发钗，在田间找到老村长，吞吞吐吐地问：“村长……那个……我问下，晚晚现在在哪里？我找她有点事儿。” 老村长看见小江就高兴，连忙回答：“她在我院里晒谷子，你去看看吧。” “诶。”小江得了准信之后转身就走了，老村长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乐呵呵地笑眯了眼。 秋儿爹看见老村长满意的样子，就跑过来跟他搭讪：“您老可是有福了，这小江是个好孩子，在店里做事勤恳，每个月挣的也多。现在还在陆大人武馆里学武，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他跟晚晚要是能成，那真是一段好姻缘。” 老村长略带谦虚地说：“还早呢，还早呢……唉，目前只是我们在瞎撮合，还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心里怎么想的。” “这还不明显吗？他一来就跑去找晚晚，自然是对咱们晚晚满意的。等将来他们成了婚，公主肯定不会亏待他们。要是能在东京给他们买一处宅子，晚晚后半生也算衣食无忧了。” “借你吉言，那是最好不过了。就是还得看他们的造化。”老村长说。 小江一到老村长家，就看见晚晚手里正拿着木耙子，不停地翻动地上的谷子。小江走近一些，跟晚晚尴尬地打了声招呼：“你在忙啊？耙子给我吧，我来干，你在旁边歇会。”说完就伸手去接晚晚的耙子。 这弄得晚晚有些不好意思：“不用我自己干得来。”她猜小江又是来收菜的，便问，“你不去地里帮着收菜，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小江一边扒谷子，一边跟晚晚说话。“哎呀，差点忘了。”他赶紧从怀里掏出装发钗的盒子，递给晚晚：“呐，给你的。” 晚晚看起来很吃惊，她没想到小江还知道给自己送东西，简直有些不敢相信：“送给我？” “对，快收着吧。” 晚晚心里感动，她轻轻打开盒子，见到那只桃花钗子，眼睛都有点发光，感慨说：“这个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不合你心意。” “谢谢你，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钗子。”晚晚露出甜甜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灿烂。小江看地都有些入迷了，心里想着这姑娘真好看，攒着劲儿就把院里的谷子都翻了个遍。 当晚晚和小江一起出现在菜地里的时候，秋儿爹顿时来了精神，一口气跑到老村长身边，满脸八卦的说：“瞧见没有，我说的没错吧？看两个人多好、多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村长顾不得说话，只知道“嘿嘿”地笑。 “你呀，回头就该跟晚晚爹娘商量一下他们的婚事了，这杯喜酒我可是喝定了。”秋儿爹说。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爷爷，爷爷！”晚晚大老远就在喊老村长。 老村长听到后就跟秋儿爹说：“我不跟你贫了，孩子在喊我呢。” “去吧，去吧。” “家里的谷子翻完了？”老村长问晚晚。 “晒完了，多亏小江帮忙。” “好，那你们两个就去看就去帮忙看看称吧，省得他们老是出错。”老村长故意制造机会让两个人相处。 “好，这就去。” 等菜都装好车后，小江和秋儿爹就要赶回城了，晚晚和老村长一起把他们送到村口。 一直到天黑，小江他们才回到林家。 “我完成你安排的任务了，钗子送给晚晚了。”小江很快就向黛玉报告。 “怎么样？她喜不喜欢？” “喜欢得很，一直说很好看。” “我就说嘛，我的眼光不会差的。”黛玉又问，“那这次你们有没有多说些话，可别又跟上次一样，两句话就结束了。” 小江还是忸怩：“你问这么细做什么？是我们自己的事……” “好好，那我不问，省得你不好意思。不过说正经的啊，要是你们俩印象都还不错，你可得跟我提前说，我好备礼带你上门去提亲。” “嗯，我知道了。” “明天跟我去一趟武馆，有好东西给你。”黛玉故作神秘。 “什么好东西？不会又是要我送给晚晚的吧。” “你想得美，我可不会老是出钱给你买礼物送人，下次想送你自己去买。” “是是是，我知道了，明天等你一起去武馆。” 次日清晨，黛玉和小江在家里用过早餐之后，就一起去了武馆。 陆清舟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在认真地看。 “谁写的信？你看得这么投入。”黛玉问。 “你来的正好，是子瞻的信，他问我近日可好些了。” “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在黄州可还好。” “他在信中的言语平淡，应该是没什么波澜。他还说等我好了，带你一起去黄州看他。” “我可早盼着这一天呢。”黛玉从柜子里翻出那支人参：“走！小江，咱们去把这支参炖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怎么这还不算好东西吗？你长这么大，难道还吃过这个？今天我要给你和清舟好好补补。” 小江显然有些失望，他对吃的东西没那么在乎，还以为黛玉当真给他留了什么宝贝呢。 等参汤炖好后，黛玉给小江留了一碗，将剩下的一碗端给了陆清舟。 陆清舟问：“你自己没有吗？” “我身体好的很，不需要这个。”黛玉想到自己可是神仙体质，又喝过天上的仙露，那玩意儿可比参汤好多了。 “你瘦弱得很，我看你比我更需要，不如你喝了吧。” “你再啰嗦我可要生气了啊，昨天都说好了，你和小江一人一半，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见黛玉都这么说了，陆清舟不敢再吭声，他怕真惹黛玉生气，只好默默端了汤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邀功：“怎么样？满意了吧？” “这才像话，喝了你就能早点好。” “我是觉得一日比一日精神了，这几天已经能走好几步。” 黛玉叮嘱：“还是不可心急，慢慢来，走多了怕会牵动伤口。” “无妨，我心里有数。” 陆清舟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报：“不好了，不好了，厨房出事了！” “怎么了？”陆清舟急忙问。 “就是小江和做饭师傅打起来了！” 黛玉和陆清舟都懵了，刚刚小江还好好的，怎么黛玉一转背的功夫就跟人动手了。 陆清舟：“快推我去看看！” 黛玉和下人一起推着轮椅去厨房。 眼前小江和做饭师傅正拳脚相向，打得不可开交，两人都是练武的，好像要这会子就要比出个高低来。 “都给我住手！”陆清舟大喊，“把我这里当什么了？这是厨房，不是练武场！” 好在二人都尊重陆清舟，很听他的话，便立刻停手了。 黛玉见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没好气地说：“都是武馆的人，做什么要大动干戈，这不是自相残杀吗？” 小江指着做饭师傅，气愤地责怪：“他诬陷我偷喝参汤！” “我两只眼睛看见的，还能有假？你就是偷喝！”做饭师傅也毫不示弱，“你身无分文，难道还能买得起这么好的人参？” 黛玉一听真是觉得无语，给做饭师傅解释：“你太冤枉小江了，参汤是我刚刚炖的，一碗给清舟，一碗给小江，他不是偷喝。” 上一秒还怒目圆睁，恨不得把小江暴揍一顿的做饭师傅，这一秒就尴尬地愣在原地，因为他一直坚信小江是喝不起参汤的。 小江也在为自己辩解：“我都跟你说了，是黛玉让我喝的，你还不信！非要跟我动手。” 陆清舟在一旁冷着脸：“还不快向小江道歉！” 做饭师傅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让他给还是毛头小子的小江道歉，他觉得怪难为情的。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个……小江，不好意思啊，都怪我太冲动，冤枉了你，还和你打了起来，太对不起了。” 小江也没想到自己平白无故招来一顿打，心里本来是攒了些怨气的。但是眼见做饭师傅当着陆清舟和黛玉的面给他道歉，他要是不接受，就是不给陆清舟面子了。 况且自己虽然受了伤，但是对方也没捞到好，小江这才平衡了一些：“算了算了，一场误会罢了，以后可别随便冤枉好人就行了。” “唉，好小子。以后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哥哥给你做。”做饭师傅很豪放地承诺。 小江出乎意料，这做饭师傅打着打着还成自己哥哥了。 陆清舟也在一旁笑做饭师傅：“怎么，你还想拿我的菜、拿我的厨房去做人情了？” 做饭师傅憨憨地摸了摸脑袋：“嘿嘿嘿，馆主您肯定不会介意的，您对小江那么好，跟亲兄弟似的，他多吃几顿饭，没什么大不了。” 做饭师傅这么一说，陆清舟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一场干戈就此化解。 回家的路上，黛玉怕小江对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毕竟他在东京没有归属感，很容易失落，便主动开导他：“那位做饭师傅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从前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只是他也是个可怜人，从小在清舟家长大，无父无母，武馆就是他的家，所以清舟永远不会赶他走，你别往心里去。” “他竟然跟我是一样的人……你放心，我已经原谅他了，只是我脸上的伤，你得给我治好，不然我怎么去见晚晚。” 黛玉抿着嘴笑：“你放心，我一定找大夫好好给你开药，绝对不会影响你在晚晚心里的形象。” “不许笑我。”小江第一次显露出对晚晚的在意，还是很羞涩的。 “好啦，不笑你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人之常情，大家都为你高兴呢。” 小江郑重其事地向黛玉道谢：“谢谢你带我来东京，谢谢你们一家人和陆大人对我的关照，让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家的样子……谢谢你让我认识晚晚……等我下次去乡下，就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不用谢我，这是我在边疆答应你的事。不过，你可不能直接去问晚晚，人家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好意思直接谈这种事。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最正式的。”黛玉想了一下，“这样吧，我就当你们的媒人，回头我去找老村长，再见见晚晚的父母，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若他们大人都同意，咱们再去她家里下聘礼！” 小江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他没想到黛玉为他筹谋了这么多：“好，都依你说得办！” 眼下，小江的终身大事成了黛玉要操办的头等差事。两天后，她和秋儿爹去找老村长。 第69章 黛玉一到村里，老村长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您可好久没来了。”老村长发现只有黛玉和秋儿爹两个人，并没有带其他伙计，心里有些犯嘀咕：“这回不是来收菜的吗？怎么没多带些人？” 黛玉和秋儿爹相视一笑，向老村长解释：“哪能回回都来收菜呀，这次是找你有正事儿呢。” “什么事儿还值得您专门跑一趟，让秋儿爹传个话就行啊，这大老远的可别累着你。” “我可是为了我弟弟小江的婚事来的，哪能偷懒叫秋大哥代劳。”黛玉直接挑明来意：“不如你把晚晚的爹娘也请过来，咱们一块合计合计，我也好听听他们两位的意见。” 老村长没想到黛玉这么上心，竟然这么快就帮小江主持婚事：“只要两个孩子愿意，我们做大人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这样吧，我去把儿子媳妇喊过来，你们在家里坐一会儿。” “好，你去吧，辛苦你跑一趟。” “哪里的话。”老村长说完就出去了。 黛玉一边喝茶一边跟秋儿爹闲聊：“晚晚的爹娘你可认识？” “认识，都是很老实的人。常年埋头弯腰在地里干活，也不经常在外面走动。” “想不到老村长这么热情干练，儿子儿媳却大不相同。” “可不是嘛，所以他们家里面大事小事也都是老村长在操心，包括晚晚的终身大事。” “如果村长说话能顶事儿的话，那这桩亲事就好办了，他对小江还是十分满意的。”黛玉说。 “我看也是。” 没过一会儿，老村长就带着儿子儿媳回来了。黛玉见晚晚爹娘看起来确实是老实本分的人，忙起来打招呼：“大叔大婶好！” 晚晚爹娘早就听村长说过黛玉是公主，便赶紧上前下跪，要给黛玉行礼：“给公主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不必这样。我同大家都是朋友，谁都不用给我见礼。” 秋儿爹忙将他们扶起来。 晚晚爹娘和老村长都坐下后，黛玉就开门见山地说：“想必村长已经把我此行的目的跟两位说过了，不知道两位对小江印象怎么样？” 老村长早在儿子儿媳妇面前把小江夸地天花乱坠，晚晚爹娘也偷偷见过小江，认为他是个不错的后生，又跟公主关系亲厚，将来的前程定当错不了。 晚晚娘是个地道的农村妇人，说话也实诚：“我和她爹也只想女儿嫁个心仪的人，只要孩子上进，对晚晚好，我们没有意见。” “你们放心，小江是吃过苦的孩子，又懂事又上进。只是他没有父母，将来要是成了家，还得靠你们多提点提点他。”黛玉也是掏出心里话，这种时候大家都坦诚相待，才更有利于事情达成。 晚晚爹：“公主说的是，这也是他们的缘分，将来日子一起过，我们能帮衬就多帮衬点。” 话说到这份上，黛玉心里完全有数了，晚晚爹娘是很赞成这门亲事的：“既然大叔大婶还有村长跟我想的都一样，那我回去就为他们筹备，一定让小江风风光光娶晚晚回家！” 晚晚家人一致答道：“要公主多费心了！” 回东京的路上，黛玉便在心里盘算，她得先给小江买一处宅子，这是属于小江自己的家，有了像样的家，他才好娶晚晚过门。不然总不能让小江在林家娶媳妇儿，那样的话小江面子上过不去，晚晚也不会舒服，林家一大家子也不知道如何跟他们相处，所以买宅子势在必行。 为了这事儿，黛玉一到家就把家里人都召在一起商量。 “我今天去乡下，把小江和晚晚的婚事敲定了，眼下我有一件急事儿想跟你们说一下。” 林大叔问：“什么事儿？” “小江要成家，我想在东京给他买个屋子，不然总不能让他在咱们家成亲，那多不合适，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他们小两口成了家，当然要有个自己的住处，你们觉得呢？” 林大娘很是赞成：“你想得很周到，他们是该有个自己的家。先前那孩子一个人住在咱们这倒没什么，将来娶了媳妇儿，再跟我们这一大家子挤在一起，是不大方便，哪好过他们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准备用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买，但是恐怕不大够……”黛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无妨，你需要多少到时候跟爹说就行了，让爹从账上支取，咱们都是一家人，用银子不分你我。”东妞很爽快地提出了解决方法，林家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嫂子你真是懂我，只是再动用家里的钱，我实在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我们也把小江当弟弟，他成家我们应该出一份力的。”东妞表示 “这样的话，那小江的聘礼就由我和你爹来准备吧，我们老两口也有些积蓄，你不用担心。”林大娘戳了下林大叔，“老头子，你说行不行？” “行，聘礼也花不了多少，就当是咱们对小江的一点支持吧。” 就这样林家人算是承包了小江的婚礼费用，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没过几天黛玉就开始请清照和赵明诚帮忙，帮她在东京物色宅子，不需要多大，只要实用就行。但是地段要好，离林家也不能太远，因为小江还要每天到店里来做事，再说近点大家都好有个照应。 清照对东京熟得很，东京有多少街巷，有多少达官贵人，她都一清二楚。果然没过多久，她就打听到，在离清遥武馆不远的南街背面，有一处小四室的院子，正适合小两口居住，她便带着黛玉去实地查看一番。 房子的主人因为近期要离开东京，所以急于出手。 黛玉仔细观察，这宅子除去主卧以外还有三个厢房，都有走廊连着，廊下还种了许多花草，修剪地十分整齐，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雅致的人。小院子也很宽敞，中间有一方石桌，旁边围着四个小石凳子，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清照偷偷问黛玉：“你瞧着怎么样？行还行？” “真不错，我现在就把它定下来，省得被别人抢去了。” “好。” 两人便去跟主人家谈价钱，那人开价一百五十两。 清照不乐意，只得跟他死磨硬泡：“您再便宜点儿，咱们是诚心要这房子的，一百二十两卖不卖？早些出手您也能早点脱身去外地，不耽误您的事儿啊。” “夫人，您看看我这地段，旁边就是南街，东京最繁华的地方。您再看看我这房子的式样，又实用又精致，一百五十两都算少的了，我要不是急着走，三百两我都不卖。” “您再少点，少点我们就要了，好不好？”清照还在试探，黛玉不擅长砍价，索性把主导权交给清照。 “我看你们也是体面人家，买了这房子可得好好珍惜它，不能糟蹋了。那……就再便宜十两吧，一百四十两。” 清照却还不肯放弃：“‘四’多不好听啊，我们家是要办喜事儿的。这样吧，一百三十六两，六六大顺，您顺我也顺，祝您在外面顺顺利利、四季平安！” 主人家被清照这张嘴给说地都没办法反驳了：“好吧，就冲您说的这些吉利话，一百三十六两就一百三十六两吧，成交！” 就这样黛玉花一百三十六两买下了小江的婚房，她忍不住暗自窃喜，私下跟清照说：“多亏了你眼光好，又会讲价，只用我的私房钱就够了，不用再动家里的钱。这样我心里舒服了许多，真的太谢谢你了。” “咱们都是为了小江好，反正你出钱我出嘴皮子，我也不费劲。” “赶明儿叫小江亲自来谢你！” “谢就不必了，只要办亲事的时候，请我喝杯喜酒就成！” “自然少不了你的，还有你家大人和娃娃可都要来。” 房子的事情解决后，黛玉便跟家人讲了一下情况：“还好那房子价格不贵，我自己能掏得出来就不用动账上的钱了。” “买到了就好，回头也带我们去看看。”东妞说。 “可以。回头洒扫院子，张贴喜字什么的，可都需要你们去帮忙。” “反正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行，我们肯定好好配合，把小江的亲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等小江从武馆回来后，黛玉便跟他说：“待会吃过午饭你跟我出去一下，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你又送我什么？可别再破费了。我在店里做事挣的钱已经够多了，再说我一个人也花不了几个钱。” “我今天送的这样东西，保管你喜欢，而且也很需要。”黛玉故弄玄虚。 小江心里惦记着黛玉说的东西，连吃饭都不香了，只想快点出门。他狼吞虎咽扒了几口后，就一直催促黛玉：“吃快点，吃快点……” 林大娘在旁边看地不解：“催她吃饭做什么，慢慢吃，不着急。” “大娘，黛玉说要带我出去送我一样东西，我想早点去看看。”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原来小江还不知道黛玉给他买了宅子，于是大家都默契的保持一致，没有跟小江透露，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 黛玉故意慢慢扒着饭碗，在磨小江的性子：“你越催我，我就越吃地慢，你还不如乖乖等着。” 小江也是无奈，只能拉了把椅子坐在黛玉旁边盯着她吃。 黛玉本就胃口小，就算吃地慢，也已经远远超过她原来的饭量了。她只好慢吞吞站起来，因为实在吃不下。 小江抬头问：“终于吃饱了？” “饱了，再吃就要撑着了。” “那我们赶紧走呗，别再吊我胃口了。”小江满心期待，想要知道黛玉送了他什么东西。 东妞和林瑾提出来想跟他们一起去看看，黛玉也答应了，四个人便一起出门。 等走到南街背面，黛玉指着那座宅子跟小江说：“看见那座宅子了吗？那是我给你买的，作为新婚贺礼送给你和晚晚，以后那就是你们的家了。” 东妞和林瑾提出来想跟他们一起去看看，黛玉也答应了，四个人便一起出门。 等走到南街背面，黛玉指着那座宅子跟小江说：“看见那座宅子了吗？那是我给你买的，作为新婚贺礼送给你和晚晚，以后那就是你们的家了。” 小江望着那个房子，顿时觉得脑子里面涌出一股暖流，直冲脑门。他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个家，而且这个家在东京，还能这么大，这么好看。他一口气就跑到宅子门口，想立刻进去看看，可惜门上了锁，钥匙还在黛玉手中。 黛玉赶紧上前把钥匙递给小江：“开门吧，看看你的家怎么样。” 小江开锁的手都有些颤抖，看样子他是激动坏了。 果然这个家让他很满意，要什么有什么，而且环境又好，有许多花草树木。这让见惯了边疆风沙的他，感觉到了浓厚的生命气息。 待遇问他：“喜欢吗？” “喜欢。这宅子真好，谢谢你，真的让我在东京有了家。”小江向黛玉表示感谢的时候竟有些哽咽，说话声音断断续续。 “这可是我当初答应你的，如今我也做到了。以后你和晚晚就在这里好好生活，努力经营你们的小家。”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小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这是他短暂生命里的第一份喜悦。 东妞和林瑾看了宅子，也一直在夸黛玉和清照会办事，这宅子没话说，小两口住着舒服又温馨，就算将来添了几个孩子，也都住得下。 东妞也和小江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要是需要帮忙就跟我们大家伙说，别不好意思一个人闷头干。” “多谢嫂子，我想明天就搬过来，提前适应一下。” “也行，你是大人了，学着独立生活，以后也能在生活上照顾晚晚。”黛玉同意小江搬家。 林大叔和林大娘听说小江要搬走，一时还有些舍不得。黛玉忍不住笑他们：“哎呀，没多远，走路一会就到了，你们可以随时去看他。” “是啊，大叔大娘，你们要是想我就去看我，而且我还天天来店里做事呢。”小江安慰林大叔、林大娘，不过他确实很感谢林家人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不仅在衣食住行上安排妥帖，还给他一份能挣钱的工作，“大叔大娘，大哥嫂子，黛玉姐姐，还有予儿，谢谢你们像家人一样待我，你们的恩情小江会记一辈子的！” “傻孩子，只要你过得好，不用记一辈子。当初你舍命陪着玉儿，我们一家更没法报答你。总之，虽然你有了小家，但是林家永远是你的靠山，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林大娘抹着眼泪说。 予儿在一旁劝：“奶奶你别哭，小江叔叔要当新郎官啦，这是喜事，别哭啊，要高兴！”他又问小江，“叔叔，娘说你的新家特别好，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能，只要你学堂放假了，功课都完成了，我就带你去好好玩几天。” “哦！太好啦，我要去看新房子，看新房子！”予儿欢呼雀跃，把大人都逗乐了。 第70章 小江搬进新家后，给屋里添置东西的事情就交给东妞和林瑾，准备聘礼的事儿便由林大叔和林大娘做主。黛玉自买完宅子以后，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也就不管这些事。 陆清舟也将武馆的师傅们都打发到小江的屋里来帮他打扫、休整，没过几天，整个屋子都焕然一新，小江眉开眼笑，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这天，黛玉和小江、林大叔、林瑾、东妞还有秋儿爹，一行人带着聘礼准备去晚晚家下聘，顺便定个成亲的好日子。一家人喜气洋洋，林大娘更是为小江从头到脚准备了一身新，并叮嘱道：“今天你们出门不管在哪，都得说好话图个吉利，可别向平常一样说话东倒西歪没个正形，更不能跟人闹不痛快！都听见没有？” 东妞笑着说：“娘，你别担心，我们保管把这件差事办好！” 林大叔嫌林大娘啰嗦：“他们都这么大了，还用得着你说？可真是瞎操心。” “我自己的孩子我爱操心，你要把他们看好啊！” “知道，知道。”林大叔一边套马车一边回答。 正当他们整理好东西准备出发时，一名静安王府的小厮匆匆赶来，将一份红色请柬交给黛玉，还说道：“公主，今日我们王爷添了个小世子，特邀请您三日后去喝三朝酒喜宴，您可一定要来呀！” 这可是个令人意外的消息，那静安王爷今年都五十多了，是当爷爷的年纪了，想不到还能老来得子。然而黛玉关注的点却并不在此：“那孩子才刚出生，就已经是世子了？” 小厮回答：“是的，这是我们王爷今天入宫向官家求来的呢，可谓双喜临门啊！” 黛玉不好再说什么，只接过请帖说：“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是。” 小厮走后，黛玉将请柬交到林大娘手中：“娘，你先帮我收着，等我办完事回来再说。” “好，你们快走吧，路上当心点儿。”林大娘说。 林家准备了三辆马车，两辆装聘礼，还有一辆坐人。林大叔、林瑾和秋儿爹分别负责赶马车，小江今天是个准新郎官，自然不能让他赶马车了。 车厢里，东妞忍不住跟黛玉闲聊：“你说那静安王爷一把年纪了，都该当爷爷了，还弄出个小儿子来，啧啧啧，真不怕人笑话呀？” “恐怕在那种权贵之家，他们更怕断子绝绝孙被人笑话吧。”黛玉淡淡地说。她心里也不觉得这是件喜事，反倒像根刺扎得人不舒服。 东妞感慨：“可怜了原来的王府世子，不仅自己形同废人，而且王妃也不在，无人再看顾他了。” “说到底这件事跟咱们家也有点关系，要不是玥儿的出现，王府哪能变成现在这样子，她自己也不会永无出头之日。”黛玉想起以前那些事，还是恨铁不成钢。 “她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跟咱们可没关系。不过原世子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只希望今天这个刚出生的娃娃可别在王府再长歪了。” “不好说。”黛玉表示，“等我过几天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我其实不大想去。我从前是与王妃有情分，旁的人并无多少交情。” “可王爷名义上还是你的义父，不去就失礼了。” “我明白，先把今天的事办好再说。” 他们这次不再是去老村长家了，而是去隔了条小路的晚晚家。 按照大宋的风俗，女孩家在这种场合是不适合直接露面的，因此晚晚只能在自己屋里待着，外面的事都由她父母做主。 同时，按照风俗，黛玉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宜出面操办亲事，但是大家都知道小江没有亲人，只把黛玉当成亲姐姐，因此许多事黛玉只有自己亲自操持才放心，其他人也就不拘这些俗礼了。 老村长和晚晚父母热情地招呼着大家，又是沏茶又是端糕点。林家的几个男丁则忙着把马车上的聘礼一箱一箱搬下来，没一小会儿就把晚晚家的小院儿给堆满了。 晚晚家的院外则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乡亲们，他们有的趴在墙头，有的站在门外，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老村长的孙女婿。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小江，但是之前并不知道他和婉婉的关系。 乡下人娶妻仪式都很简单，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聘礼，还是公主亲自来的，都羡慕晚晚命好，嫁了个好夫婿。 黛玉拉着小江对晚晚爹娘说：“他今天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常来常往，自然就亲了。” 小江只能尴尬的笑着，毕竟第一回 上老丈人家来，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村长热情好客，人又开朗，为了缓解小江的尴尬，就带着他在屋里屋外参观了一圈：“我们这里是乡下，你也来过好几次了，自然是比不上东京城的。”老村长又指着外面的那些乡亲们说：“小地方人没什么见识，就爱看个热闹，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就当没听见。” “爷爷，你说这些就太见外了，从今天起我也算是村里的人了，乡亲们也是我的乡亲，晚晚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小江的脑子还不算轴，一顺嘴就对老村长改口叫爷爷了。 一声“爷爷”叫得老村长心花怒放，咧着嘴笑：“好，好，一个女婿半个儿，以后就是一家人。”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现在这句话用来形容晚晚娘是再合适不过了。穿戴一新的小江比平常更英气了些，这让晚晚娘十分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她听说小江不仅当过兵，还在习武，是个可靠上进的后生。 晚晚爹更是个实诚人，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只拿了一大袋果干点心，走出院子分发给乡亲们，让大家也沾沾喜气，图个乐。 “恭喜你们家晚晚呀，真是有福气呢，我们瞧着都高兴！”乡亲们向晚晚爹恭贺。 晚晚爹眉开眼笑的，也不知道多说什么，只一个劲地答应：“哎哎，多谢大家伙儿，回头来家里喝喜酒！” 乡亲们瞧了一会热闹，就都散去，各自回家了。他们都很自觉，知道这种大事主人家肯定还有事情要聊，他们也不好再待下去了。 这时候两家人才正式进入正题，黛玉首先提出来：“我们今天过来一是送聘礼，二是要跟几位长辈商量一下，给他们两个定个婚期才行。我年纪轻也不知道什么日子好，还要你们做主才是正事儿。” 晚晚娘谦虚道：“公主是小江长姐，您完全可以做主，我们照您的意思办就成。” “大婶太抬举我了，这话我可担不起。有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婚嫁之事还是要按女方的意思来，你们家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黛玉坚决要以晚晚家为主，也是表示尊重的意思。 老村长此时开腔了：“不如这样吧，我就拿老黄历来看一看，选个良辰吉日给他们办事儿，怎么样？” “可以，爹就按你说的来。”晚晚娘回答。 老村长把黄历来回翻了几遍，若有所思地说：“就选在九月十六吧，黄道吉日宜嫁娶，又是庄稼收成的季节，是个好兆头，寓意他们来日开花结果，子孙满堂！” “好好好。”老村长的话说得晚晚爹娘一个劲的点头。 “那好，咱们就定九月十六，还有两个月时间，正好够我们回去准备准备。”黛玉又跟小江说：“两个月后你就要当新郎官了，要来光明正大迎娶晚晚。” “好！”小江斩钉截铁回答，并向晚晚爹娘保证，“大叔大婶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晚晚好的，不会让她吃苦。我也会跟晚晚一起好好孝顺你们二老还有爷爷，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好孩子，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做大人的就安心了。”晚晚娘说。 办完正事，黛玉才问老村长：“最近可有什么菜果收成了？正好我们有三辆马车，不如收些回去，也好让乡亲们卖点银钱。” 这可是老村长的本行，他恨不得叫黛玉把地里的东西都收走，这样村民们才算真正丰收，只可惜还有许多东西都没成熟，只能先紧着把熟了的卖了。 一到菜地里，东妞就跟脱了缰的马一样到处乱窜，她原本也是村里的姑娘，对这些长在土里的瓜果蔬菜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它们长得真好呀！”东妞忍不住感慨，“你应该早点带我来看看，我太喜欢这了！” “那好，以后每次你都跟哥哥一起来，帮着搬菜、赶马车，好不好？”黛玉故意调侃东妞。 “搬就搬，我力气大得很。” 林瑾却不乐意了：“我可不要你来，省得你老凶我。” 东妞对他翻了个白眼：“不来就不来，谁稀罕一样。” “好了，别斗嘴啦，干完活早点回去，你们娘还在家里等呢！”林大叔发话了，他可是答应林大娘要看好这帮孩子，哪里还能让他们站在菜地里斗嘴呢。 第71章 三天后，静安王爷如期给小世子举办三朝宴。黛玉不得不去，但是她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尴尬，毕竟现在的王府不似从前，她熟悉的人不多了。那个新王妃是由侧妃扶正的，黛玉从来没见过，光想想都觉得不自在。 黛玉便想请东妞陪她一起去，东妞有些推辞，毕竟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怎么能去静安王府呢？ 黛玉可不管：“你是我嫂子，我能去你就能去，再说我们也不待多久，吃几口就回来。” “那好吧，一定得早点回来啊，我下午还得去接予儿放学。” “好，我答应你。”黛玉拿着提前备好的礼物，就跟东妞一起去了王府。 静安王府的宴席排场很大，比当年原世子大婚时的宾客更多。东妞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忍不住跟黛玉吐槽：“今天的宴席这么多桌，他们为什么不请咱们家来做？” “这府里现在肯定是由新王妃做主了，她爱请什么人做酒席，咱们可管不着。今天人多嘴杂，你我都少说点话，省得出什么岔子。”黛玉提醒。 “知道，我跟着你就是了，保证不再多说话。”东妞有些心虚，她才不希望在这些人面前闹出笑话，丢黛玉的脸。 静安王爷隔着人群一眼就望见了黛玉，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玉儿，你可算来了，本王许久未见你了。你从边疆回来也不来王府看看为父，可是跟本王生疏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黛玉不好下王爷的面子，只能假意奉承：“干爹，我实在是忙，抽不开身。再加上听说王妃在家里养胎，实在是不便打扰，请干爹见谅。” “再忙也要多来府里走动走动才是，可别让人说咱们父女之间的情分生疏了。”静安王爷又热情地邀请黛玉，“走，本王带你去看看你的小弟，他还在襁褓之中甚是可爱，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小弟？黛玉听了实在是觉得有点好笑，王爷完全可以当那孩子的爷爷了。但是她只能满脸堆笑的答应：“唉，我正想去看看他呢，也去看看王妃。”黛玉让东妞把礼物带着，就随王爷一同去了后院。 卧室内，新王妃正带着婴儿卧在床上。她还在坐月子，因此不能下床。王爷带了人来，有些声音，吵到熟睡中的小婴儿，小婴儿立即哇哇大哭。王妃十分不悦，指责王爷：“不是说好了不让人进屋来吗？做什么还带这么多人来，把我儿子都吵醒了！” 王爷也只能讨好：“都怪本王不好，怪本王不好。这位是潇湘公主黛玉，本王的义女，从前也跟你提过。今天她专程到府里来，本王想着带给你见见，以后也能增进增进感情。” 新王妃一听是公主，立刻变了张脸，笑脸相对：“原来是公主殿下，我真是失礼了，快坐，快坐！” 东妞见王妃这样，忍不住犯嘀咕，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 黛玉还是很礼貌地问好：“黛玉见过王妃！”又从东妞手中接过礼物，放在王妃床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送给王妃和世子图个吉利。” “你能来看我们，就是我们母子的荣幸了，哪里还要那么客气带礼物呢！”新王妃一脸谄媚，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的静安王爷突然提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玉儿，你可不该叫‘王妃’了，该叫‘干娘’才是，你说呢？” 黛玉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眼前的这位新王妃，年纪比黛玉大不了几岁，要喊她干娘黛玉是做不到的。同时在黛玉的心里，她的干娘还是从前的那位王妃，不管她去了哪里，不管她是不是王妃。 东妞也在一旁为黛玉着急，这可怎么办？好好的王爷干嘛要让黛玉改口呢？这不是难为人吗？东妞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只能干着急，她担心黛玉处理不好招来祸事。 “干爹，在我心里我只有一位干娘，就是从前的王妃，虽然她现在不见了，但是在黛玉心中，她始终都是我的干娘。难道在王爷心里，从前的王妃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了吗？王爷当真要将她从心底抹得干干净净？”黛玉明白这种话一说出口，就是把王爷和新王妃都给得罪了，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是不可能喊这个王妃做干娘的。 再说黛玉自认从来没有巴结静安王府，更用不着巴结这个新王妃，当年她的郡主之位也是因为救了原王妃才得到的，跟现在这位可毫无关系。 王爷脸色都变了，刚刚的笑意全部消失。新王妃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哼，我可没有福气做人家的干娘，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这下出笑话了吧，亏你还是个王爷，看来人家根本不买你的账……” 王爷有些恼火，冲着新王妃吼了声：“闭嘴吧你！” 新王妃显然不打算闭嘴，反倒顶嘴：“怎么压不了别人就来压我？我可没想当这个干娘，谁让你提出来的？” 王爷神情严肃地告诉黛玉：“既然你不愿意叫王妃干娘，那你也不用再叫本王干爹了。我们王府和你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今后你我两家也不用再往来了。” 黛玉并没有因为王爷的这番话而感到畏惧，反正静安王府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王府，来不来这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那黛玉恭敬不如从命。虽然你我之间不能再做父女，但是黛玉依然尊您是王爷。”随后黛玉就转头跟东妞说，“嫂子，咱们走。” 东妞跟在黛玉身后，不敢多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大大方方从王府离开。 宾客们都在诧异，怎么潇湘公主不等开席就走了？这是在后院跟王爷闹不愉快了？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再说老王爷添小儿本就是个笑话。 那新王妃还在跟王爷置气：“大喜的日子非要请她来，现在好了，闹成这样，你们父女也做不成了，王府还丢了面子，叫人看笑话！”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外面本王自会去料理，你只管照顾好孩子就行。”王爷又想到她还在坐月子，实在不宜受气，便又哄着，“本王还不是为了抬高你的地位嘛，若有公主叫你干娘，还有谁敢背地里说你闲话？谁知道黛玉脾气竟这样犟，宁愿跟本王闹翻都不肯低头答应。” “妾身明白王爷的苦心，人人都笑我是侧妃扶正，趁着原王妃失踪、原世子瘫痪才爬上这个位子。可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想跟王爷在一起，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就够了。”新王妃哄得王爷高兴，刚刚的不愉快顷刻间烟消云散。 王爷虽然跟这位新王妃没有芥蒂了，但是他现在对黛玉有了一些意见。原来黛玉跟他从来都不是一条心，还在心心念念想着原王妃。王爷自己认为，想当年黛玉的郡主之位还是他去官家面前求来的。他越想越觉得愤怒，觉得自己养了一条白眼狼。 离开王府后，东妞实在是为黛玉鸣不平，越想越觉得委屈：“你说那王爷是不是老糊涂了？为什么让你喊新王妃叫干娘？你干娘明明是原来那个王妃啊，还不是因为当初你救了她，她们家才给你求了郡主之位。这些都是你跟原王妃的情分，关这个新王妃什么事儿？” 黛玉淡定回答：“很明显王爷是为了讨新王妃欢心，提高她在王府、在外人面前的地位。我有官家亲封的公主之位，若真喊她干娘，那不就是给她脸上贴金吗？” 东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王爷岂不是在利用你讨好那个女人？” “正是。不过我同王爷向来没有什么情分，他想利用我根本不可能。而且那个新王妃是趁人之危嫁进王府的，我若是认她这样的人做干娘，那不但丢官家的脸面，也丢了我们林家的面子。” “你做得对，我支持你，不跟王府来往就不来往，谁稀罕去他们家！”东妞义愤填膺地表示。 “只是这下把王府得罪个干净，官家若知道了，怕是不好跟王爷相处。”黛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他们终究是叔侄，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吧？再说王爷还敢跟官家闹吗？” “你不懂，天家的情分可不纯粹，就算是亲叔侄，一样当面做人背后做鬼。” 东妞被黛玉说得有些害怕：“那可怎么办？怎么这么复杂？难道还不该得罪王府了？”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今日看那新王妃的样子，应该不是个善茬，以后还是要小心些。” “他们不会对付咱们家吧？咱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再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该怎么办？”东妞脑补了许多不利情形，越想越不安。 “嫂子，这还啥事都没有呢，你就想这么多，可不是杞人忧天嘛。再说，这事本就是我们占理，走到官家面前评说我也不害怕。他们若敢动林家人，我决不会罢休！” 第72章 林大娘看见黛玉和东妞去吃席，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十分纳闷：“你们才去了不到一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东妞解释：“我们什么东西都没吃，就被气饱了。娘，你不知道，那个王爷竟然要黛玉喊新王妃做干娘，黛玉自然不会干呀，所以我们得罪了王府回来了。” “新王妃？玉儿跟她今天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就要认她做干娘？那老王爷到底在想什么？”林大娘也很不能理解。 “是啊，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那新王妃阴阳怪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玉儿不答应，王爷就赶你们走了？”林大娘问。 黛玉：“虽然没有直接赶我们走，但是说了以后不必再跟他们来往，从前的情分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这样的胸襟可不是一个王爷该有的，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要绝交。再说喊新王妃做干娘，把原来的王妃置于何地呀？那岂不是显得我们玉儿也同他一样是一个忘恩负义、攀附权势之人？这样的义父义母不认也罢。”林大娘仔细分析了一番，也是支持女儿的决定。 “就是这个理，所以今天不但没吃上饭，还惹了一肚子气。”黛玉抱怨。 东妞还接着吐槽：“不但生气，你买的那些礼物都是白送给他们了，没准他们还瞧不上呢。” “算了算了，不跟他们计较。娘去给你们做吃的，都别气了啊！”林大娘安慰女儿和儿媳，只要一家人好就行了。 黛玉回到自己卧室，陷入了沉思。她在想不知道原王妃身在何处，甚至是死是活……若王妃知道王府现在的情形，该怎么办？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静安王府里，原世子尽管瘫痪在床，却并不肯向命运低头。在他听说黛玉和他爹闹过一场后，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似乎看到了生机。他原本是静安王府的独子，是父王和母亲的心肝宝贝，如今却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是痛心。 王府换了新女主人，然而这个新王妃却从没来看过他，他的父王更是把他抛在脑后，一门心思都去想那个刚出生的小儿子。 原世子此时想起来一个人，从前是敌人，现在或许可以成为盟友，那个人就是林黛玉的表妹——玥儿。 他连坐着都成问题，只能命人将他放到躺椅上，抬着他去往王府大牢。 原世子见到玥儿时，她正披头散发缩在角落里，牢里其他人都在歇斯底里地嚎叫，只有她一声不吭，仿佛置身事外，一切都不关心。 原世子假装心疼地呼唤：“玥儿，玥儿……你看看我……” 玥儿缓慢抬头，用手拨了眼前挡住的头发，这才认清来人：“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放你出去啊，你想不想出去？”原世子急切地回答。 “你有这么好心？当初可是你们一家人把我关进来的。”玥儿心存质疑，她知道这个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他说的鬼话了。 “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咱们曾经还有一个孩子，看在以往情分上，我怎么可能真的害你呢？” “孩子都被你们害死了，还有脸在这说！”玥儿一提起孩子就情绪激动，扑上前来想抓挠原世子。 然而她根本够不到他，不过她却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也遭报应了，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会要你吗？哈哈哈……” 玥儿的话如刺一般扎在原世子的心上，他如今这副样子确实狼狈不堪，而且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方泄他心头之恨。原世子极力克制自己不对玥儿表达不满，因为他有更大的一盘棋需要利用这颗棋子。 “我怎么样你不用管，我就问你想不想重获自由之身？”原世子问。 “有什么条件？”玥儿轻蔑地问。 原世子侧头对身边的两个下人说：“你们去门外等我，我好了会叫你们。” “是。” 下人走后，原世子才直言不讳：“我要你给林黛玉通风报信，想办法让她把现在王府里的新王妃拉下来，这种女人没有资格当王妃。” 玥儿听地一知半解：“新王妃？你娘呢？” “我娘在我爹迎娶那个女人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后来我爹也不再派人去找她……就在前几天，他们又生了一个小儿子，还被官家封为世子……”原世子说到他娘的时候确实心软了，也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博取玥儿的同情。 “所以你就想利用黛玉帮你夺回这一切？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再那么傻帮你去害人！”玥儿斩钉截铁拒绝原世子。她本就不指望这辈子还能从牢里出去，林家能把她娘平安送回老家，她已经很是感激，不会再去想加害他们。 原世子还在狡辩：“不是利用，是合作。你得到自由身，我得到世子之位，事成之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想在东京立足，我便帮你购置宅院、店铺，你若想回乡下老家，我赐你良田百亩、金银无数，保你的富贵不下于林黛玉，怎么样？” “不用了，我不会再做伤天害人的勾当，你滚吧……” “既然不肯合作，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别以为你还能自保！”原世子恶狠狠地说，他喊来下人：“来人！” 那两个下人很快进来：“在。” “咱们走。” “是。” 原世子虽然说服不了玥儿，但是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如意算盘。棋子就是棋子，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始终都是一颗棋子。 几天后，静安王府人仰马翻，新王妃月子坐得好好的，却突然大出血，疼得哭天喊地。 一群太医接连诊治，皆认为是王妃服用了过量红花所致。 王爷大发雷霆，整治内院，对府里所有下人一个个搜身，最后在一名叫“小云”的婢女床铺下搜出了大包红花。 这个小云死活不招，王爷命人严刑拷打，还以府外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才说了实话。 第73章 静安王爷盛气凌人：“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小云怕得瑟瑟发抖，颤颤巍巍地答：“是……玥儿……那个关在大牢里的玥儿……” 王爷显然没想到，因为玥儿这个名字淡出他的视线已经很久了，自从将她关进大牢，王爷再没理会过。 王爷显然不信，露出质疑的神情：“她能指使你？” “是……是她。” “那你倒说说玥儿是如何指使你的？她又为什么能指使你？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王爷质问。 小云战战兢兢：“她说……潇湘公主是她表姐，只要我办成这件事，公主就会帮我赎身，赐我金银珠宝……” 静安王爷此时联想起前几日与黛玉闹掰一事，倒真有些怀疑黛玉会伺机报复。这个小云给玥儿送过几次饭，没准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这回王爷变聪明了，他不再只信这个小云的一面之词，而是命人把玥儿从大牢里拎了出来，他要二人当面对质。 玥儿被人押出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事，不过看这些人对她的野蛮态度就知道不是好事了。这是玥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外面的天空，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大牢阴暗潮湿，她本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在里面却生出许多病来，一到晚上就骨节酸痛发冷，难以入眠。 玥儿被丢到王爷面前，地上早已跪了一人，她认得，是那个给她送过几次饭的婢女，不过她并不知道她的姓名。 王爷冷着脸：“你可认得她？” “认得又怎样？”玥儿僵着身子，并不肯低头，在她眼里，王府个个都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她今日谋害王妃，供认是你指使的，你可认罪？” 玥儿如当头一棒，虽然有些发懵，但她绝不允许被人冤枉：“我没有做过，我根本没见过新王妃，为什么要害她？对我有什么好处？王爷就不能调查清楚吗？” “对你是没什么好处，可是对你表姐林黛玉却是有好处的。说！是不是她指使你这么做的？”王爷厉声问道。 玥儿听到这里明白了一些，原来又是想冤枉黛玉的：“潇湘公主不是你的义女吗？她怎么会害你们呢？小心被人挑拨离间，伤了你们父女情。”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招不招？不招，本王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我什么都没做过，有什么可招的。堂堂静安王府难道要屈打成招吗？”玥儿不服，大声抗辩。 “屈打成招算什么？本王还要你的命！来人，给她三十仗棍！”王爷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小厮拿着拳头粗的木棍来行刑。 玥儿见这情形也害怕了，可是她没有做过这件事，是不会认的。木棍一下下打在身上，玥儿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不肯承认。 王爷丝毫没有心慈手软，眼见玥儿皮开肉绽，血都浸湿衣衫，，他仍旧没有让小厮停手的意思。 玥儿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力气喊救命，后面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弱。同时她的内心开始绝望，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够救她，也没有人会来救她，在这东京城里，她就要如同一棵枯草一样被人踩死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此时的王府门口，黛玉和林瑾夫妇却突然出现。门口的护卫一眼就认出了黛玉，护卫不敢阻拦公主便让他们直接进去了。 他们三冲到王府大堂，只见玥儿正被打地半死不活，黛玉怕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便一把冲上前去，将两个行刑的小厮推开：“不准打了，不准打了！都给我住手！” 那两个小厮不敢再打了，因为黛玉护在玥儿身前，他们不敢对公主动手，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望向王爷，等待他发号施令。 静安王爷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到旁边去。 “玥儿，玥儿……”黛玉大声喊着，他怕玥儿真的被打死了。林瑾和东妞赶紧将玥儿从地上扶起来，靠在东妞怀里。 黛玉质问王爷：“当初您答应过我不会要玥儿的命，今天这是为什么要活活将她打死？您作为王爷岂能言而无信？静安王府的威严又在何处？你草菅人命，我告到官家那儿也要讨回公道！”原来黛玉在家里，原世子派人给她通风报信，说王爷要打死玥儿。她便顾不得什么就带着兄嫂一起过来阻止，她不可能让玥儿被人活活打死。 “她犯了死罪，就算被打死也是活该，闹到官家面前本王也不怕。” “请王爷直言，我表妹她犯了什么罪？若真是罪无可恕，我自然无话可说，不会偏袒。” “她指使丫鬟给王妃下药，害得王妃大出血险些丧命，你说她罪不该至死吗？”王爷反问黛玉。 给王妃下药，这可是天大的罪名，玥儿她当真这么糊涂吗？经历了以前那些事，难道她还没有在狱中悔过吗？黛玉心里没底，她也不知道该不该选择相信玥儿没害人。可是眼下玥儿已经被打地半死不活，根本没有力气为自己申辩，只能小声的哼着：“姐姐……我没有……我没有害人……” 黛玉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玥儿，实在不忍心弃她而去，只能继续与王爷硬碰硬：“王爷如果执意说是玥儿做的，你可有人证物证？” “她就是人证。”王爷指着小云说。 那小云眼见黛玉亲自来了，知道自己说的谎话再也包不住，为了一口咬定是玥儿指使，不容任何人申辩，她竟趁人不备，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立即鲜血淋漓，很快就没了气。 好一个死无对证，这下玥儿的罪名就被彻底坐实了。 黛玉和林瑾、东妞都震惊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没了。东妞吓得叫出了声，黛玉心里想着如何救玥儿，倒顾不得害怕。 “人家敢用命来指证，还有什么可说的？”王爷盛气凌人，仿佛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再无争辩余地。 但是黛玉并不打算就此放弃，那个丫鬟连句话都没说，就想给玥儿身上泼脏水，她绝不会答应。“王爷，这个丫鬟说的话全程只有你一人听见，你想怎么圆都行，但是我却不服。你想活活冤死我表妹，那不可能，我要面见圣上，求他亲自审理此案！” 第74章 黛玉跟身后的林瑾、东妞说：“哥，嫂子，我们带玥儿回家，走！” 东妞将玥儿扶到林瑾背上准备离开，王爷却不肯让他们轻易离开：“她身上背了罪名，不准离开王府半步！”说完，便有一伙家丁将黛玉他们围住。 “所以王爷就滥用私刑，将玥儿打成这样？难道王爷真是仗着皇家身份，为所欲为吗？天下就没有王法吗？”黛玉字字铿锵，此刻她根本不想向王府低头，她要给玥儿讨回个公道。 “你可知道，这个婢女还指证是你唆使玥儿谋害王妃？本王念在父女一场，本不想为难你，没想到你却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王爷下令，“将他们四人全部抓起来，扔进大牢！” 黛玉厉声喝道：“我看谁敢动我！” 在场的家丁确实被黛玉镇住了，他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位是公主，谁敢抓公主？ “没用的废物！”王爷怒斥家丁，见他们都不敢上前，竟自己出动去拉林瑾背上的玥儿，黛玉和东妞极力阻止，毕竟气力小，不是王爷的对手。 眼见玥儿就要被王爷拉下来了，小江却突然出现，一掌落在王爷颈脖子后面，王爷很快倒了下去。小江跟其他人说：“咱们走！” 黛玉和东妞赶忙跟在小江身后，黛玉更是直接告诉家丁们：“你们王爷晕了，还不快去请大夫。今日之事是我和王爷的恩怨，与你们都无关，若不想被连累，都统统让开！” 家丁们看见小江手上有功夫，不敢与他对抗，只得让他们一行人离开。 出了王府，东妞自告奋勇：“我去请大夫，你们先回家。”黛玉不放心东妞一个人，便让林瑾同她一起去，自己和小江送玥儿回家。 林大娘一见玥儿伤痕累累的样子，实在心疼坏了，可是她又不能哭喊出来，怕吵了玥儿安宁，只能十分隐忍着。 黛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林大娘和林大叔细细讲了，表明他们家和王府是彻底决裂了，后面只怕还会闹到官家面前。 林大娘和黛玉轻手轻脚给玥儿换掉身上的血衣，穿上干净衣衫。好在大夫及时赶到，给玥儿上了药：“病人身上的棍伤严重，最起码两个月不要下床，安心静养。另外，病人恐怕是长期处于阴暗潮湿之地，才会年纪轻轻患了风湿，时常骨节做痛，难以忍受。” 林大娘关心地问：“可有法子治好？” 大夫摇摇头：“不可根治，只能调养。多防风保暖，少碰凉水。” “这可怎么办哟，年纪轻轻的一身病……”林大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玥儿小声地喊：“水……水……” 林大娘赶紧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了几口：“玥儿，能听见我说话吗？”然而玥儿根本没反应，又陷入了昏迷。 黛玉跟家人商量玥儿交给他们照顾，自己要进宫去：“我得先发制人，抢在王爷告状之前向官家禀明真相，否则到时候被泼一身脏水，官家即使有心维护也很难办。” 林大娘：“你只管去吧，家里交给我们。” 东妞不放心黛玉一个人出门：“你带小江一起吧，路上有个伴，我们也好放心些。” 小江也毫不推辞：“我跟黛玉去，就在宫门口等她。” 黛玉见到官家后，连礼都忘了行，着急忙慌地将王爷的事告诉给官家。 官家一筹莫展，涉及皇室成员的事最为复杂，处理不好就会影响皇家声誉。 “陛下，自从表妹被关进王府大牢后，我再也没有去探望过她，怎么可能指使她做什么坏事。再说表妹与新王妃无冤无仇，也用不着害她。求陛下审理此案，还我与表妹清白！” 静安王府一团糟心事官家也是知道的，从前和睦的王府成了现在这样，他也不好插手，毕竟是皇叔的私事，他是做侄子的，不方便管。“皇叔如今真是老糊涂了，随便听人攀咬就妄下决断。你放心，只要你们真没做过，朕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谢陛下！”黛玉道谢。 “此事中，你表妹是至关重要的当事者，可惜她还在昏迷中，不能讲述事件的来龙去脉。你们要注意保护她，小心被人暗算，甚至灭口。”官家叮嘱黛玉。 “是，我一定和家人好生看顾她。” “按说你和皇叔闹掰后，王府谁敢给你传信叫你去救人？”官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黛玉回想起给她送话的那个人：“他说是受原世子之托，给我带的口信。” “原世子？他会这么好心？他的双腿不是被你表妹弄残的吗？” “按陛下的意思……”黛玉有些迟疑，“原世子有嫌疑？” “朕这个堂兄弟向来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他一定不会对自己的仇人这么仁慈。你最好弄清楚里面有什么猫腻，免得被人耍了。” 黛玉脑袋里装的都是玥儿被冤枉的事，还真忽略了官家说的这些。现下她心里对原世子起了疑心，等玥儿醒了再好好盘问。 官家突然语重心长地说：“朕有一事，也需要你帮忙……” “陛下请直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会推辞。” “朕听说尚阳最近跟侍卫赵竟走得很近，朕怕……她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毕竟她是公主，跟个侍卫是不成体统的。” 黛玉立即就明白了官家的意思，他是担心尚阳和赵竟有了男女之情，可是赵竟的地位是万万配不上尚阳的。“陛下希望我去劝劝尚阳吗？” “正是。她是个聪明人，你一说她自然会明白。朕作为她的兄长，不方便插手此事，免得日后在婚嫁之事上她会怨恨朕。” “我明白了，只是这感情之事是最不好勉强的，我们……没有权利干涉尚阳的自由……”黛玉说出心里话，她前世时被人操纵命运、操纵感情，最后郁郁而终，这一世她不想再勉强自己，更不想勉强别人，所以官家这个请求对她来说有些难办。 “可是尚阳她不是一般女子，她的婚事自己根本不可能做主，就连朕恐怕都做了主……” 官家这话的意思暗示了尚阳将来联姻的命运，只是这对她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不是和亲就是联姻，最尊贵的当朝公主却不如平民家的女儿自由，黛玉不由得为尚阳感到悲哀。 官家见黛玉犯难，便说：“既然你不愿当这个说客就罢了，朕只能亲自找她谈了。” “陛下与尚阳男女有别，怎好谈这种事，那样她面子上也挂不住，还是我去说说吧。但是我只能提点她一下，不会强逼尚阳做出选择，她的命运应该由她自己做主。” “她若识分寸，知道自己还是大宋的公主，便会听你的。否则，朕只能将赵竟赶出皇宫，以绝了她的念头。”官家下了决心要扼杀尚阳的懵懂萌芽，他的心中更重要的是大宋江山。 黛玉来到尚阳寝宫，她正跟着赵竟学些防身之术，只是眉眼间满是暧昧，藏都藏不住。尚阳学得认真，根本没注意到黛玉来了，黛玉只好轻轻咳了一声，尚阳听到声响才回过头来，高兴地喊道：“姐姐你来啦！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黛玉见赵竟在一旁，不好说什么，只能扯些闲话：“我找陛下有要事，顺便来看看你。我们的小公主看起来气色不错，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呀？” “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就跟着赵竟学些拳脚功夫，无聊的很。”尚阳说道。 “学了功夫是不是就可以保护我了？以后咱俩一块出门我就不用害怕了。”黛玉接话。 “姐姐太抬举我了，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连自保都不够，哪里还能保护你。再说你身边不是有暗卫吗？他们保护你足够了。” 黛玉支开赵竟：“赵侍卫先去忙自己的吧，我和尚阳有些事要说。”赵竟是黛玉的救命恩人，她心里虽有感激，但奈何官家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况且赵竟冷若冰霜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尚阳有意，没准是尚阳一厢情愿罢了。 “是。”赵竟听命离开。 尚阳不解：“姐姐有什么话要将他支开？他现在可是我的心腹之人。”尚阳看起来颇为得意她与赵竟的关系。 “我要说的就是与他有关。” “何事？” 黛玉委婉道：“你是大宋公主，赵竟是臣下，你与他不该走得太近，惹人闲话，明白吗？” 尚阳似懂非懂：“我与谁玩还要被管吗？在这宫里也没人跟我玩啊！” “你确定你对赵竟真的只是单纯的玩伴心思吗？”黛玉盯着尚阳，她在确认尚阳的真实想法。 尚阳满脸通红，她知道自己对赵竟很有好感，也很依赖他，借着近身侍卫的由头，可以毫无顾忌地终日相处。可是现在，这层窗户纸被黛玉戳破了，她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窘地无地自容。 “姐姐，我……我……我好像……喜欢上赵竟了……”尚阳终于还是吞吞吐吐说出了这句话。 “我只告诉你一句，你的感情我无权干涉，只是你肩负的是官家的希望，是大宋江山的责任，你将来的婚事是为赵室皇权铺路，恐怕由不得你做主。万一弄不好，还会连累赵竟……”黛玉言尽于此，不忍再说下去。她知道戳破一个人的美梦是很残忍的事，但是她却不得不这样做。 第75章 尚阳的脸色都变了，之前的欢愉转瞬即逝。她心里明白，只有真正为她好的人才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因此她并不会怪黛玉多事。“姐姐，是皇兄叫你来劝我的吧……” 黛玉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陛下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怨他。” “其实我都明白，能躲过和亲的命运已经是皇兄奋力保护，其他的我实在不敢奢望太多。可是赵竟，我……” “尚阳，你别怪我说话直，我瞧赵竟对你似乎并无特别的感情，你可不要错付了。再说即使你们两情相悦，但以你长公主的身份，怕是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你下嫁给他。”黛玉略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还有楷儿，他将来的大统之位也需要你庇护……担子是沉了些，可是你生在皇家，由不了自己。” 尚阳轻轻点了点头，表示黛玉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糊涂的，比起感□□，大宋江山在我心里更重要。你去跟皇兄说吧，将赵竟调离皇宫，我不会再见他。”尚阳说得决绝，眼神却是藏不住的失落。她又指着黛玉说：“我们两个，有一个幸福就够了。” 黛玉有些心疼，心疼尚阳的懂事：“那你在宫里好好的，我家里还有一堆事，得赶着回去。” “对了，忘了问你，来找皇兄是有什么急事？你平日里是不大来的。” 黛玉叹了口气，将今天发生的事跟尚阳说了一遍。 “皇兄说得对，皇叔家的那个堂兄不是个好人，他肯定没那么好心给你通风报信，你一定要提防点。而且你那个表妹……你真的要救她？她以前那样对你们家。” “她在牢里待了这么久也算赎了从前的罪过。等她醒来，只要她说自己真的没做过，我是一定要帮她的。更何况，王府那个丫鬟指认玥儿是被我指使的，这脏水也泼到我自己身上了，不管不行。” “只是那个丫鬟死无对证了，可怎么办？” “只能等玥儿醒了再做打算。”黛玉急着告辞，“我去向陛下通告一声，就得回家了。” “好，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管来找我。” 黛玉将尚阳的决定传达给官家，官家当即下令，命赵竟担任禁军副统领，驻扎在东京城外。这下尚阳就见不着他了。 玥儿昏迷了一天半，终于醒了。林大娘小心地喂了她半碗米粥，玥儿便摇头不吃了。她眼里噙着泪花，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还是林家救回了她。此时的玥儿是内疚，是自责，更是怨恨…… 黛玉本想等玥儿静养两天，身体好了再来询问，没想到玥儿不等她开口就先说话了：“姐姐，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害过新王妃……”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又忍不住咳出了声。 “我本想等你好些再细细地问，若你真没做过，我自然是要帮你。” 玥儿急切为自己辩驳：“我没做过……我在牢里那么久，只当是认命了，要老死在里面。谁想到又被揪出来……当了冤大头……一定是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你在狱里可得罪了什么人？” 玥儿摇摇头：“我从不跟人说话，更不用说得罪。” “那就奇怪了。小云你可认识？” “认识，她给我送过几次饭，可我没有跟她交流，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她却一口指证是你我二人勾结，还来个死无对证，这样看倒是她被人指使的可能性更大。”黛玉思索了一会，“前几日我在王府跟王爷闹翻了，看样子是有人想借这件事加剧我和王府的矛盾，或者干脆是要弄死新王妃，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玥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在这件事中谁会是最大赢家？“原世子！”玥儿突然说出，“他……他来牢里找过我，他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问我想不想要自由身，要就跟他合作。我不肯，他便恼羞成怒。” “你这样一说，原世子是有很大嫌疑。不瞒你说，你受仗刑的消息也是他派人传给我的，想来他是希望看到我扳倒王府，他好重回世子之位。”黛玉仔细分析下来，心里有了盘算。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怎么办？那个小云死了，死无对证，这是要把我逼进绝路。是我做的事我会认，不是我做的我绝不会背锅，姐姐，你帮帮我……”玥儿也算是醒悟了，没有再次被原世子的花言巧语蛊惑。 “你别怕，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你先住在家里，最近这段时间哪都不要去。王爷恐怕还会来家里抓你，我先替你挡着。”黛玉又告诉小江，“你将王爷打晕，他可能也要找你算账，所以你最好也住在家里，白天就在店里干活，不要再出去了。” 小江：“那王府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可不怕他们。” “你是不怕他们，可是王爷是皇亲国戚，对皇亲国戚动手，于法理是要被问罪的，所以还是要小心些，听到了吗？” “知道了，我不出去就是了。” 林家人小心谨慎，生怕王府的人来闹事，说来也奇怪，一连几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王安忆来串门，才说起王府的小世子也病了，听官员们议论好像也是被人下药。 这可真震惊林家人，那小世子出生还没满月，不管是什么药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黛玉心里在怀疑是原世子干的，但是她不能在王安忆面前表露自己的猜测。毕竟她无凭无据，空口白牙说出去的话万一被传地沸沸扬扬，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黛玉问：“小世子可救回来没有？” “不知道，我也是在家听我哥随口说的，只说老王爷好几天没上早朝了，王府都闹翻了。好像新王妃因为这个事气得症状加重了，反正王府天天太医不断。”王安忆说。 “可怜那孩子还没满月，就遭这样的罪，大人的恩怨总归跟孩子无关。” “可不是嘛，关键也查不出来是谁干的。” “反正玥儿现在不在他们家，总不能怀疑到玥儿头上来，只能是王府的内鬼。”黛玉表示。 第76章 静安王府内，王爷大发雷霆，在府内大肆搜查，寻找谋害新王妃和小世子的物证、人证。林黛玉和她表妹现在都不在王府，不可能是做这件事的元凶，王爷这才明白自己被人推出来当了恶人。 这天，王爷故意防风出去，说新王妃和小世子奄奄一息，快不行了，王爷自己也痛不欲生，晕死过去。王府一团糟，无人主事、无人料理。 这么乱了两日，原世子终于坐不住了，以为王府将是自己的天下。他得意洋洋地跟手下人说：“快太本世子出去看看，看看那群人死了没有！” “是。”几个家丁抬着他出了卧室，径直去了王爷和王妃的住处。 新王妃脸色苍白，小婴儿气色也不好，连啼哭都不会。老王爷躺在一旁的卧榻上哼哼唧唧，形容枯槁，不时喊着：“要了我的老命，要了我的老命……” 原世子故意叫人把他抬到他老爹身旁，冷哼一声：“你们这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哪个能是我的对手？等你们死了，我上表朝廷，承袭亲王位，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哈哈哈！”他又下令，“从现在开始，府里不许再请太医和大夫，也不许有人来探望。” “是。”下人们接令后便去执行。 老王爷昏昏沉沉，根本听不清自己儿子在说什么，只是不停摇晃着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原世子轻蔑地瞅了小世子一眼：“还不知道是谁的杂种，敢来抢我的位置。去把他的奶娘赶出府，再也不准回来。” “是。” 新王妃还是清醒的，忍不住指责原世子：“你连婴儿都不放过，没有奶娘他会活活饿死的！” “你还看不明白吗？我就是要他死！” “他可是你的弟弟……你残害骨肉兄弟，天理不容……”新王妃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不停地咳嗽。 “我爹只有一个独子，那就是我，我从来没有什么兄弟。你和你的好儿子就等着咽气，一起下黄泉吧！” “你……你……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说的自然不是人话，你们做的更不是人事。父王为了你，抛弃我母亲，害得她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现在还弄出个小儿子来抢我的世子之位，你们也配？”原世子虽然下半身瘫痪，但是气势丝毫不减。 新王妃被怼得无话可说，只能将自己儿子紧紧搂在怀里，生怕被原世子抢走了。 原世子偏偏瞧不惯她这种母慈子孝的场面：“我本不想对这小家伙动手，既然你这么护着他，那本世子还偏要让你也尝尝母子分离的痛苦。来人，将这孩子带走！” 立即就有两个家丁来抢新王妃的儿子，新王妃边哭边阻挠：“求你们放过他吧，他还这么小，不能没有娘啊……求你了……” 原世子躺在躺椅上，看着这一幕竟然眼角带笑，对新王妃的哭喊求饶充耳不闻。 下人们更是不会顾及新王妃，他们是原世子的心腹，很清楚要给谁办事。 抢夺孩子之间，静安王爷突然在卧榻上醒来，一睁眼、一咕噜就爬起来，端坐在卧榻之上。他生怕自己再装下去，孩子就真被抢走了。这孩子是他的命根子，要是再没了，他可真没法活了。 “逆子，你真当本王死了吗？”王爷厉声喝道。 原世子没想到他爹是装的，这会子的精神状态跟刚刚判若两人，丝毫没有缠绵病榻的感觉。原世子不由得后背发凉，知道自己中计了：“你没有病？” “怎么，你很希望本王病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竟敢趁本王病着的时候伤害你弟弟。” 原世子反应过来：“所以这是你的计谋？”他再看看新王妃，她也没有再装下去，精神好的很，特意用衣袖擦掉了眼角的泪水，露出得意的神情，好像在说跟我斗，你还嫩着点儿。 “本王不用计，你怎么能主动跳进坑来？我怎么会知道到底是谁在谋害本王的妻子和孩子！” 原世子指着襁褓中的婴儿说：“他是你的儿子，我就不是你的儿子吗？我的母亲离家出走，你把我的世子之位也夺掉，你还配当我的父亲吗？”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能担当起王府的重任吗？我若把这么大的府邸家业交给你，你撑得起来吗？”王爷反驳。 原世子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分明就是你偏心，你为色所迷，抛弃发妻，还能冠冕堂皇地坐拥王府，你不配！” “本王配不配还轮不到你来说，你别忘了你曾经和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本王给你的，你形同废人本王还好吃好喝的供你养你，你不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骨肉相残，简直枉为皇家子孙。”王爷想起之前小云做的那件事，再次质问原世子：“王妃被人下药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原世子犟着脖子不肯低头：“是又怎么样？我既然敢做就敢认。” “你千方百计将此事嫁祸给林黛玉和她表妹，就是为了借她之手扰乱整个王府？真是好歹毒的心思。”王爷已经整个想通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叫她们俩脱身了。” “你犯上这么多罪，本王不可能再留你在府中了。但你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不忍心杀害你，免得叫你母亲知道了再怨恨我。”王爷对他近身心腹下令：“将他带去乡下庄子上软禁起来，再也不准他进入东京城，更不准入王府。还有他身边这些人，助纣为虐，通通撵出王府！” “遵命。”王爷几个心腹抬着原世子的躺椅就走了。 原世子却还在大声叫骂：“我会活得好好的，看着你们遭报应的！” 原世子被抬走后，新王妃还嗔怪王爷：“王爷怎么不治他的死罪？就这样放过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他毕竟是本王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本王怎么忍心要他的命。就放他一条生路吧，也当是为你我的孩子积福。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安生过日子，好好把小世子培养成才，继承亲王之位，你也好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新王妃跟原世子可没有丝毫感情，她恨不得直接弄死他，但是王爷尚在，她还有所顾忌，不敢贸然出手。反正在她看来，谁都别想阻碍她儿子将来继承亲王之位。 “王爷，快派人把太医和奶娘都找回来吧，这孩子可不能挨饿啊！” “哎，本王都被气糊涂了，我这就去派人，你先别急，好好哄哄他。”王爷说完就出去找人。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两天王府的事情就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虽然王爷为了维护王府的声誉，早已在府里严厉警告所有人，不准向外面透露一丝风声，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各种小道消息还是不翼而走。 大家私下里都在笑堂堂静安王府，竟然闹得家宅不宁，父不父子不子的，连平民百姓家都不如，惹人笑话。人言可畏，但是老王爷也没办法，他总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不让别人说。就连朝堂上的同僚都会窃窃私语，议论王府之事，为了减少被嘲笑，王爷借故告假，已经好几天未曾上朝。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林家人的耳朵里，黛玉心想王府的元凶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么表妹玥儿自然也就脱离了嫌疑，相安无事。这几天玥儿的身体也在逐渐康复，黛玉想趁着现在王府没人注意到她，将她送回老家去。 黛玉借着给玥儿上药的机会，询问她的意见：“东京不是个太平的地方，你在这里也吃了许多苦，我叫人送你回乡下去好不好？” 玥儿没想到黛玉会跟她说回乡下，她以为自己还要在这里等待王府发落，还要继续回大牢，甚至是要丢掉性命……她有些激动地问：“我还能回家吗？” “只要你想回我就让你回去，王府的事情不是你做的，他们已经查出来了，是原世子一手操控的，跟你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想着趁现在王府处于风口浪尖，我悄悄送你回去，人不知鬼不觉，这件事情就算平息下来了。” “姐姐，我回去，我愿意回去，我做梦都想回家，我想我娘了……” “回去了就再也不要来东京好吗？这里是非太多，不如在乡下安静度日。”黛玉劝玥儿。 “不来，我再也不会来了，我就守着我娘好好过日子。”玥儿说出自己的想法，黛玉这才放心，确认她真的放下对东京的执念，甘愿回乡下生活。 黛玉找到林瑾和小江：“我想请你们俩送玥儿回老家去，现在她该回去了。” 林瑾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她不会又跟之前一样，自己半路偷偷跑掉吧，我可不想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了！” “不会的，这次是她自己真心愿意回去的。她在东京这么久，好日子没过上一点，苦倒是吃了不少。”黛玉说。 小江对这件差事没有意见，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黛玉。只是林瑾还不放心，又亲自跑去问玥儿：“你真的愿意回家？不是骗我们的吧？” 玥儿自知是自己从前做了太多错事，导致现在大家不信任她：“表哥，我现在真的很想回家，而且我答应黛玉姐姐再也不会回东京。” “好吧，既然你是真想回，我就和小江送你回去。” “谢谢你们。” 第77章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快两个月，转眼间就到了小江和晚晚的婚期。林家人忙活了几天，给小江的屋子打扫干净，又张贴喜字，挂红灯笼。原本小江一人住的冷清的宅子，顿时有了家的气息。予儿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转悠，一会抓把糖果吃，一会提着灯笼玩。 黛玉定了一顶全新的花轿迎娶新娘，另给小江买了一匹好马，以备迎亲的时候骑。 到了九月十六这天，黛玉从店里找了六名伙计，又从武馆请了六名师傅，再加上小江、林瑾、林大叔和秋儿爹，总共十六人去乡下接新娘子。 天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为的是要赶在中午宴席前回来。 今天的宴席毫无疑问是由林家包办，黛玉和东妞作为主厨忙得脚不沾地。林大娘则负责在前院招呼宾朋，小江在东京认识的人不多，加起来不过三桌，再加上还有王安忆给她帮忙，因此林大娘也招呼得过来。 街面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大家伙一猜就是迎亲队伍回来了，便都挤到门口去看，林大娘更是拎着大布袋，忙着给街坊邻居散喜果。小江在这里安了家，将来自来要跟周围的人打交道，趁着这个机会跟邻居们熟识熟识，以后也好相处。 予儿个头小，身手灵活，最先挤到小江的马前兴奋地喊道：“哦，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小江一个纵身下马，拍着予儿的脑袋说了句：“就你最机灵。”随后便去花轿前将晚晚背下轿子。 二人顺利拜堂，宾客们都喜笑颜颜，恭贺声不断。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鬓角斑白、身着铠甲的老人出现在大门口，老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小江！” 小江这才扭过头，是平远将军！小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颤抖着：“将军！”小江箭步如飞，跪拜在平远将军面前，在他心里自己永远是将军的小兵。 平远将军搀起小江的胳膊：“快起来，快起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总算赶到了……”平远将军望着眼前这个一身喜服的少年，倍感欣慰，他终于过上了平凡人的日子。 小江喜不自胜，赶紧引着将军去到堂前：“晚晚，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平远将军，我的救命恩人，快见过将军……”晚晚隔着红盖头向将军行跪拜礼：“晚晚见过平远将军！” “好孩子，快起来！”平远将军扶起晚晚，对小江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不仅在东京结识这么多好友，还能娶到贤妻，老夫为你高兴啊！”平远将军命随从呈上一个盒子：“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新婚贺礼。”他将盒子打开，是一枚做工精细的玉如意，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小江从没见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只觉得不能收：“将军，这礼物太贵重，我和晚晚受不起，您收回去吧，心意我们领到了。” 平远将军根本不依：“在我眼里，它没什么贵重的，只是个寓意，希望你夫妇两个举案齐眉，事事如意！快收着，别扫我的兴，我还要喝喜酒呢！” 黛玉在厨房听说平远将军来了，暂时放下手中的活到前面来看看，一见两人为了礼物的事僵持着，黛玉上前解围：“哎呀，小江，你莫辜负将军的美意，收着吧，收着吧……” 小江还是不肯：“这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你日后好生孝敬将军就行了。”黛玉笑着说。 平远将军：“末将见过公主！怕是只有公主说的话这小子才听得进去啊！” “将军安好。此次回京就不走了吧？”黛玉问候平远将军。 “不走了，老了，战场要交给年轻人了。”平远将军一声感慨，大有廉颇老矣之感。 “如今边疆安定了，您也该留在东京享享清福。”黛玉说。 老将军摇摇手：“享清福谈不上，还准备留在陛下身边帮他几年呐。” 黛玉心生敬意，平远将军一生戎马，与家人聚少离多，上了年纪还不忘为国为民，实在是国之柱石。 小江送新娘子去房间，黛玉给平远将军安排了上座，敬了老将军三杯酒，便说：“您吃好喝好，我还要去厨房帮忙，就不多陪您了，实在抱歉。” 平远将军很吃惊：“怎么你堂堂公主不坐下来喝酒反倒要去干活？这是什么道理？” 黛玉解释：“我今日的身份只是小江的姐姐，可不是什么公主，这屋里的大小事我都管，忙得很，将军请见谅。” 黛玉这么一说，平远将军大笑起来：“好，好，你们姐弟情深，忙去吧……” 今天的宴席，陆清舟也杵着拐杖来参加了。他已许久没有出过门，眼下天还热着，他行走分外吃力，但是小江成亲他必须亲自到场祝贺。一来小江是同他共患难的将士，二来小江曾舍命保护黛玉，于他有大恩。不过陆清舟没想到，在这场婚宴上还能见到平远将军，他内心的激动不亚于小江。 陆清舟行动缓慢来到平远将军跟前，手里端着酒杯，轻轻唤了声：“将军……” 平远将军这才注意到陆清舟，看到他已经能拄拐，喜出望外：“清舟许久未见，你已经康复多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如常人一样！” “一日好过一日，不出两个月就可以扔掉这玩意了。”陆清舟看着两根拐杖说。他又问平远将军：“将军一身铠甲，是不是今天才到东京，还没来得及回家？” “是啊，我早前接到公主的书信，说小江定了婚期，我想着不如早点回朝，来赶个热闹，可巧真让我赶上了！” “也是您对小江情深义重，肯定连日赶路，连家都没回。” “无妨，待我吃完这顿喜酒再回家去，还要去向陛下述职。”平远将军说。 “将军日后有什么打算？” “边疆安定，我准备留在东京了，一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 “东京也需要您这样的忠心将领，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清舟佩服将军满腔忠义！” “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该让位了，哈哈哈……”平远将军借着酒意说了不少话。 突然人群开始起哄：“新郎官出来啦，新郎官出来啦，要喝酒啊……” 小江开始给宾朋敬酒，敬酒之前，他站在院子里忍不住说了几句心里话：“今天很感谢各位到来，我很荣幸在东京有各位的帮助，没有大家就没有小江的今天！”他说得很动情，差点就要冒眼泪，是林大娘在旁边提醒：“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这样啊，要开心地笑，往后会越来越有福气！” 小江真诚地道谢：“谢谢你，大娘。”林家人对小江真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敬完客人后，小江又拿着一壶酒和酒杯去厨房，他要当面敬敬黛玉和东妞：“姐，嫂子，今天我成婚高兴，敬你们一杯，是你们帮我操持，帮我在东京立足，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你们……” 东妞笑道：“这孩子怕不是喝多了，咱们一家子谢什么，你来这的时候不就说了，你就是我们的弟弟，林家就是你的家！” “嫂子说得没错，以后可别老把‘谢’字挂在嘴上，见外了，倒显得跟我们生分。”黛玉也接着东妞的话说。 “不说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小江憨憨的笑着，心情从没如此的轻快过。 小江和晚晚成立了自己的家庭，虽然小江还每天去店里干活，但是晚晚闲着在家，实在是无聊。她之前在乡下劳作惯了，过不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清闲日子。 黛玉便和东妞商量，不如给小江开间小分店，由他和晚晚独立去经营，自负盈亏，这样他夫妻两个都有事可做。 “这主意不错，反正我们店里人手也够，小江也学了许多菜式，开个小分店应该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俩觉得怎么样？”东妞问。 “应该没问题，晚晚在家都闲的发慌，正想找点事做。不如你跟我一块上门去问问，要是同意就赶紧定下来。” “行，咱走吧。” 晚晚知道黛玉和东妞的来意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姐姐，嫂子，我愿意开店，我会跟到小江后面学着做事，一定把店开好！” 黛玉很满意晚晚勤学上进，只是见小江一直不吭声，便问：“那就好，小江你觉得如何？” 小江有自己的顾虑，开店要找店面，要买桌椅，要买酒水，要进货……哪一样都离不开钱，但是他刚成婚，之前的积蓄已经花了不少，再拿不出开店的钱了，总不能又用林家的，林家人已经帮了他许多，他心里过意不去。 “开店是好，只是我暂时还拿不出本钱……”小江有些难以启齿。 黛玉直言：“这不算什么，今年京郊的田收获不少，我来给你出钱找店面，米菜那些你先去我们店里拿，等你做出起色，有了盈利再慢慢还我，如何？”黛玉这次没说直接送之类的话，她明白小江有自尊心，不愿意一直接受无偿的馈赠，便提出这个折中的方法。 第78章 有了自己的店就相当于自立门户，小江知道这是黛玉和林家在给他们的小家庭支撑。林家的烧烤店在东京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满东京没有其他人家能做出来，小江如果加入开第三家店，生意可想而知。 “那就当我找你借钱开店，等我挣了就还你，这次可不要你帮我掏钱。”小江直言。 “行，就当你借我们家的，到时候跟你林大叔算账去，你还给他账上就行。”黛玉和东妞一致赞同小江的提议。 就这样，经过找店面、买桌椅、挂招牌等一系列准备工作，小江和晚晚的店开起来了。小江在林家店里学了一些手艺，因此他自然是主厨，晚晚则负责招呼客人，夫妻俩搭档干活倒很有默契。 了却了小江的事，林家的老老少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眨眼就入冬了，因为寒冷，店里的生意少了许多，一家人便经常点了火炉围在一起烤火。瞧着红红的火焰，黛玉心头暖暖的，她想起从前在蜀地学会的一样美食叫火锅，最适合冬天吃不过了。眼下一家人都在家里，又都清闲，何不讨麻烦做个火锅尝尝。黛玉想着自己都忍不住偷笑起来，东妞见她一个人傻笑，便问：“你这丫头是想到什么美事了，竟一个人也能笑起来？” 黛玉故作神秘：“嫂子我问你，天这么冷，你想不想吃好吃的暖暖身子？” 东妞本也是个吃货，一听到吃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想吃，你有什么主意？” “我想做种新食物给你们尝尝，今天大家都在，正好热闹热闹！” 东妞：“我给你帮忙，看看你要鼓捣什么玩意。” 予儿也探出个脑袋：“姑姑，我也给你帮忙！” “好，跟我去后厨吧。” 没过一会，东妞和予儿一人搬了个铁锅出来，东妞的锅大些，予儿的锅就小小的。 东妞使唤林瑾干活：“你想个办法把这两口锅架在火柴上，妹妹说待会架在这上面煮东西。” 林瑾从没见过这样的吃法：“新奇得很，她总是会设法。” “你只管照做就是了，对了，架好后一个锅里加半锅水。” “知道了。” 东妞带着小予儿又去厨房给黛玉帮忙，黛玉准备了各种调料还有蔬菜和肉，予儿忙着拿碗拿碟。 等东西都准备好后，黛玉往大锅里放辣味的调料，小锅里放的排骨汤。因为予儿和林大娘吃不了太辣的食物，小锅是专门给他们做的。 一家人围着两口锅坐好，锅里不断冒着热气，跟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开吃啦！”黛玉见锅里的菜都煮好了，就招呼大家动起来。 热乎乎又辣辣的青菜和肉直叫人垂涎欲滴，林瑾专挑肉吃，被东妞说了一顿：“你也多吃点素的啊，好的都被你挑了，旁人吃什么？” 林瑾赔笑道：“锅里的肉吃完了，我再给你们下嘛，咱家别的没有，吃的管够！” 林大叔也是第一次吃这种形式的吃食：“玉儿，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怪适合大冷天吃。” “以前在蜀地，那的人都这么吃，而且一年四季都吃。我学了许久，只是一直没机会做给你们尝尝。”黛玉解释。 予儿好奇：“姑姑你是不是还会做许多菜？我全都要尝！”小孩子的话逗得大人哈哈大笑，“你爹娘做的还不够你吃的吗？”黛玉问。 “还是姑姑做的菜花样多，我最喜欢！” 东妞给予儿夹了一筷子辣的肉：“你尝尝这个比你那清汤寡水的好吃点吗？这么大的小伙子也该学着吃点辣的。”在东妞看来，人生百味都要尝试一下才好。 予儿咬了一小口，嚼了几下，便大呼：“辣，辣……水……要喝水……”林大娘赶紧给孙子倒水，予儿大口喝了几口，辣度缓解了一下，这孩子回味起来：“娘，这辣的也好吃，就是辣嘴巴。” “你经常吃点就慢慢不会觉得辣了，知道吗？”东妞说。 “嗯！”予儿自己便又夹了些辣的菜，学着大人的样子吃起来。 东妞对黛玉说：“你这两种口味的做法倒是很适合一家子吃，要是拿来店里卖怎么样？现在这么冷，大伙估计都想吃这么热的暖暖身子。” “这火锅做起来不难，只是锅不好架啊，难道在店里生这么多柴火，那很不安全。”黛玉也想过卖火锅，就怕人多用火不慎，出点意外就不得了。 “若用煤炭如何？火苗小，易控制，应该不会有什么隐患。”东妞建议。 “煤炭倒是可行，只是这寒冬腊月，去哪里弄那么多煤炭？” 东妞：“咱们家里往年买的煤炭都没有用完过，先紧着家里的用，还可以去亲戚朋友家问问，谁家有多余的煤炭，咱们买了来，也好给他们家腾出空地啊。” 黛玉惊讶于东妞的头脑，在林家这几年东妞的生意经是做得越来越好了，许多事黛玉都没想得这么周全：“你真是一刻都闲不住，这么会子功夫就想出个这么好的法子来，我就是想偷懒不做都找不着借口了，哈哈……” “我就是个木脑袋，想到什么说什么，你要是觉得这个办法不行，那咱们就不做，反正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做，为什么不做？法子都想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明天咱们就分头行动，找大家要炭去！”黛玉拍板，林家人又该忙活起来了。 确实，林家认识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囤了不少煤炭，远远超过自家用的，便都或多或少匀了一些卖给林家。东妞和晚晚又都回各自娘家屋里收了些回来，不出几天功夫，林家就堆了个小小的煤山。 林瑾将店口的招牌换成了火锅，街面上来往的人看到都在想火锅是个什么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世上总有那第一个吃螃蟹的，张望了两天，便陆续有客人上门，点名要吃火锅。刚开始一两桌客人尚且不需要林家人全部出马，便只有黛玉和东妞忙活。只要东西好吃，口碑就自然形成了，没过几天，林家的火锅就在这条街上传开了，来的人络绎不绝，大伙吃得热热闹闹，连心情都变好了。 这天，东京飘起了飞雪，没一会功夫地上就白了一层。黛玉倚在门前，裹着红白相间的披风，静静欣赏着雪景。这个天气，走在路上都会打滑，原不指望能有客人上门，却没想到远远就见雪地里出现两个撑伞的人影，越走越近，因穿的衣服太多，黛玉过了好一会才瞅出来是清照和赵明诚。 黛玉忙出门去迎接二人，她没打伞，雪花落在肩头，衬得她格外白皙清雅，别有一番韵味。 “天菩萨，这么冷的天，你们还出门做什么呢？”黛玉问。 清照笑言：“听说你家的火锅和下雪天最配啊，我们可是挑了下雪的日子专程来的，瞧，还有难得的兔肉！”清照兴奋地指了指赵明诚手上拎着的两个兔子，“待会你烤了，咱们大家伙吃点酒，热闹热闹！” “你可真会过日子，满东京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有雅兴的，快进屋，外面冷。”黛玉将他们迎进门，又连忙倒了热茶水递给二人手中。 清照端着杯子不断哈着热气：“你可得拿出火锅招待我们啊，大家都说好吃，我们也想尝尝。特意把娃娃交给奶娘，我们偷偷溜出来的。” “冒这么大雪来了，我肯定不会让你们空嘴回去。你们先坐着，我去准备，好了喊你们。”黛玉交代。 “哎，你去忙。” 林瑾在厨房打整兔子，黛玉和东妞准备火锅配菜和配料，予儿在客厅跟清照夫妇一起烤火。清照跟他搭讪：“近来跟欧阳先生学了些什么？” “现下天冷，好久没去先生学里了，只自己在家写字读书。” “那读的什么书啊？” “这两天读了曹操的《短歌行》，里面有两句，倒真可以相容今天的场景。” 赵明诚也被予儿说得好奇：“哦？是哪两句，不如念来我们听听。” 予儿自信念起来：“‘我有嘉宾，鼓瑟吹笙’①，今日先生和大人就是我们家的嘉宾，姑姑和爹娘好酒好肉招待你们，可不是应景吗？” “甚妙，甚妙！”清照忍不住夸赞，“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番领悟，实在难得。” 予儿谦虚：“先生过奖，我还有许多要学的。” 林大娘从里屋出来，手里拿了一件小小的棉袄，有点不好意思地跟清照说：“我也不知道娃娃长多大了，随手给她缝了件袄子，希望你们别嫌弃。” 清照接过小棉袄，是细细的小碎花布面，针脚紧实，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这是奶奶疼她，还给她亲手做袄子，我这当娘的都没给她做过，我怎么会嫌弃呢。” 赵明诚也表示谢意：“大娘年纪大了，难为你还想着孩子，这是她的福气，回家就给她换上！” “你们不嫌弃就好，回头孩子缺小衣服、小鞋子就跟我说，家里做的总比外面买的好些，我闲着也是闲着，两个孩子的一块做了也省事。”林大娘热情表示。 这下轮到清照不好意思了：“那怎么行呢，你屋里事多，别累着了，有这份心我们领了，可不敢麻烦你。” 恰好此时林瑾端了锅出来：“快坐，快坐，准备开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用自百度汉语，出自曹操《短歌行》。 第79章 清照拉着林大娘和予儿入了座，也是为了转移刚刚林大娘说的话题，总不好真要老人家给孩子做衣服鞋子，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配菜一一都端上来了，挤了满满一桌。 清照瞧着很是新奇：“这种吃法我从未见过，还是你们家会想法子，又好吃又暖和，怪不得生意那么好！” 黛玉：“我们也是做着试试，没想到大家都很喜欢，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没一会，林瑾把烤好的兔子也拿上来，大家又暖了热酒，吃吃喝喝的好不惬意。 清照吃着火锅，突然心血来潮发问：“这种火锅吃法我们自己在家里是不是也可以做出来？” “怎么？才来吃一次，就想拉我们家的生意啊。”黛玉故意这么问，“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在家里吃了，那我的店就该关门了。” “我又不开火锅店，哪里抢你的生意。就是你也知道，屋里有个没断奶的娃娃，出来吃顿饭麻烦得很，要是能自己弄弄，我们两个倒落个方便，也好解解嘴馋。” 黛玉“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真解释这么多。待会我将料包配好给你，你自己在家想吃什么菜都可以烫，省得这么冷的天跑来跑去，冻得慌。” “今日又吃又拿，大娘还做了衣服，实在是不好意思。赶明儿我得了兔子，再给你们送来。” “留着自己吃吧，这个天也不易得，必是人家想着你们的。”黛玉道。 一屋人吃着火锅热热闹闹，外面的雪还在下，瞧着都有点过年的气氛了。 临近年关，东京城里张灯结彩，孩童们也三五成群在街上玩耍。 陆清舟已经可以扔掉双拐独立行走了，只是步子还迈地小，且时间不能太长，因此他也只能在武馆里走动，并未出过门。 喜上添喜，这天宫里内官带了官家的圣旨来，内官脸上都是笑意：“陆大人，恭喜了，陛下有旨，进封您为靖远将军，位列二品，您好生休养，待年后十五再进宫谢恩！” 陆清舟领旨：“谢陛下隆恩！臣接旨。” 内官又悄悄附在陆清舟耳边小声说：“陆大人，官家还打算明年给您和公主赐婚，老奴到时候可要讨杯喜酒喝啊！” 陆清舟听到此话瞳孔都放大了：“若真有这大好喜事，定请大人来府里痛饮一杯！” “哈哈，好，好，不过旨意未下，暂不可宣扬，大人耐心等待就是了。” “多谢大人美意，清舟铭记于心。” 陆清舟感觉手中的圣旨有千金重量，他终于，可以和黛玉并肩而立，不用再受制于身份地位。武馆的人也纷纷给陆清舟道喜，这下清遥武馆在东京的名声就更响了，老庄主泉下有知，该是十分欣慰的！ 陆清舟虽行动缓慢，但还是想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黛玉。正好今天予儿也在武馆，他就让予儿陪他一块回家。予儿知道陆清舟腿脚刚好，还不利索，就一直扶着他。虽然孩子个头不及陆清舟肩膀，但是两只牵着陆清舟的手却很有力量。 当陆清舟把消息告诉黛玉时，黛玉很是欣喜，当初尚阳偷偷告诉他们的秘密竟是真的。官家等到陆清舟完全好了再下旨，也是希望他将身子养好些，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林家人得知后也为陆清舟高兴，他出生入死，搏了半条命才有的今天，这是他该得的。 正当大家兴高采烈地祝贺陆清舟时，王安忆匆匆跑来，大喊着：“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哥说陛下封陆大人为靖远将军啦！”王安忆以为自己能抢个头功，向大家传达这个消息，却没想到陆清舟比她还先到些。 王安忆看见陆清舟后眉飞色舞：“原来陆大人早到了，怪不得你们都这么淡定！” 黛玉笑称：“报喜讯的再多也不嫌！” 王安忆倚在黛玉身旁，歪着脑袋问陆清舟：“陆大人人逢喜事，是不是得请客啊？” 陆清舟想起自己回来这么久，确实没有好好请大伙吃过饭，上次在武馆吃饭因为予儿烫伤小孩的事不欢而散，弄得大家都没有心情。正好趁着今天就在林家摆一桌好了：“我正有此意，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在店里宴请大家，请林家大厨露露手艺，如何？” 王安忆跟予儿一个劲地鼓掌：“哈哈，可以吃大餐啦！” “正好快过年了，不如干脆我们大伙吃个团圆饭吧，安忆，你回家把你哥嫂也叫来，怎么样？”陆清舟问。 王安忆很爽快：“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喊他们。”说完拔腿就跑了，越来越不像个官家小姐，害得黛玉在后面直喊：“当心点，小心摔着！”可惜王安忆跑远，压根听不见。 陆清舟又跟秋儿爹说：“劳烦大哥去趟赵明诚大人家，请他夫妇也来凑个热闹，就说是我办个升迁晏。” “好，大人，我这就去请。”秋儿爹也是一口答应。 陆清舟暂时还不能走太多路，只能麻烦别人去请客，好在大家都体谅，并不会多说什么。他想起来：“还有小江夫妇……” 林瑾自告奋勇：“我去叫吧，我走地快些。” “多谢！”陆清舟向林瑾表示谢意。 陆清舟其实还想把武馆的师傅们也叫来，他不在东京的日子里，是他们支撑着武馆正常开门，照料武馆的大小事务，他们也是他的亲人。只是秋儿爹和林瑾都走了，没有合适的人再出门叫人了。黛玉见他眉头微蹙，知他有心事，便问：“还有何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陆清舟直说：“我想着武馆的师傅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请他们才好……” 予儿立刻喊起来：“陆叔叔，我去武馆喊人，武馆的路我最熟了！” 林大叔接过孙子的话：“你一个小孩子出门我不放心，爷爷跟你一块去。”爷孙俩牵着手就出门了，剩下几个女眷张罗着备酒席。 东妞打趣道：“敢问陆大人准备点些什么菜？我们也好准备起来。” “师傅们听说你们出了一种新食叫火锅，我看可以做给他们尝尝。另外备些烧烤，招牌菜，酒水都要好的，不拘多少银子，等我回家派人送来。” “今天这顿饭你请客，我们可是不会客气要收账的。”黛玉笑着说。 “那是自然，开门做买卖，应该的。”陆清舟接话。 林家女眷都进厨房忙活，按陆清舟这请客的架势，怕是要做三桌酒菜才够。 东妞一脸八卦地凑上来：“这陆大人升了二品，官家可有说什么时候给你们指婚？” 黛玉笑嫂子：“你呀，眼下的事都够你忙的，还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官家的旨意自然是要等，现在谁也不好说。” “那倒也是，公主的婚姻大事自然是要慎重的。” 晚晚一头钻进厨房，先是跟林大娘搭讪：“大娘，天冷，您出去烤火吧，我来帮姐姐和嫂子！” 林大娘：“不冷，做点活身上还暖和点，小江来了吗？” “来了，在外面跟陆大哥说话呢。” 东妞问晚晚：“最近小店的生意怎么样？” “没什么人，我俩都在家闲着呢！” “快过年了，休息休息也好，等开春生意好起来，有你忙的呢。” 晚晚和东妞将碳炉子、铁锅、配菜都慢慢端上桌，客人们陆续到了，相互问候一番都去后厨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林瑾和小江在廊下把烧烤架架好，开始给大伙烤吃的。陆清舟安排大家就座，算上林家人满满当当三桌人。 陆清舟作为主人首先给大家敬酒：“先谢谢大家这么多年对清舟的照顾，我很感激，也是各位的照拂才让我走到今天。年关将至，将大家聚在一起团圆一下，聊备薄酒，供各位尽兴，也是清舟的一番心意。” 陆清舟说完一饮而尽，这是他自受伤以来第一次饮酒，黛玉怕他喝多对身体不好，小声劝他少喝些。 众人也陪着陆清舟喝了，恭贺他官阶荣升。 席间，王安石透露，年后他将卸下相位，到江宁去了。大家都很吃惊，在座的除了他妻子恐怕无人知晓，连王安忆都一脸茫然：“哥，为什么不当宰相了？为什么要去江宁？”江宁离东京路途遥远，饮食风俗也有很大不同，王安忆不明白一家人在东京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 “宦海浮沉，有人升就有人降，没什么好在意的。在位时，为国为民解忧排难就足以问心无愧。”王安石感慨一番。 不过他妹妹显然还不能接受要离开东京这件事，神色失落。 赵明诚与他同朝为官，也并未听说对王安石的新任命，因此心里很疑惑。但是这里人多嘴杂，他实在不方便问询许多，只能先埋在肚子里。 谁也没有注意到，王安石口中的“江宁”二字，一瞬间就将黛玉带回到前世的记忆中去了。黛玉知道，江宁地处金陵，而金陵曾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那里有她许多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一曲金陵散，人间尽悲凉！过去的人和事不断浮现在眼前，宝玉，宝姐姐，凤姐姐，湘云，贾家三春，还有紫鹃和晴雯，外祖母……他们都曾生活在金陵，最后都化为泡影。 前世，今生，黛玉陷入沉思，一时之间完全听不进周围人的谈话。说来也奇怪，她来大宋这么久，除了曾经梦见过警幻仙姑，再也没有梦见其他人，就算是对她最为关心的紫鹃都不曾出现在梦里。她在这一世，仿佛真的是重新活一次，跟从前的种种都没了半点联系。如今，警幻仙姑与她失去联系，她再也不能知道天界的任何消息，只能顺其自然活到生命终结。 第80章 清照回到家后，与赵明诚谈起谈起王安石卸任之事：“你在朝中没听到什么风声吗？怎么这么突然？” “官家还未正式下旨，想来是王大人私下与官家商议的，我们自然不知。” “江宁是个好地方，只是他在东京经营了这么多年，恐怕都是一场空。” “为官嘛，在任上尽职尽责就是了，就像王大人说的宦海浮沉，哪有常青不倒的。”赵明诚想的倒很开。 王家，王安忆对她哥哥今天在宴席上说的话还是耿耿于怀，肚子里好像憋了一股气没出撒，腮帮子都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她气的是为什么哥哥不早点跟她说，而是只告诉她陆清舟升官的消息，要知道跟外人的事比起来，她当然更在乎自己家的事。 吴琼看出小姑子不高兴，便想着去哄哄她：“你哥哥也是不想破你的好兴致，好不容易朋友有件喜事，咱也替别人高兴啊！” “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哥哥为什么要走？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 王安石解释：“自我变法以来，朝中大臣有所阻挠的不少，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我也不想干了。咱们一家人索性离开东京，到外面好好过日子去。” 可是王安忆并不想离开东京，她自小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有很多朋友，她不想离开他们，在这世界上没有比东京更让她熟悉的了。她甚至有些任性的怼她哥哥：“要走你们走，我可不走，我就要留在这！” 王安石知道妹妹小孩子脾气，对她哭笑不得：“你一个人留在这干什么？你吃什么喝什么？有个什么事儿谁帮你担着？这么大人了还跟我怄气，我这个当哥哥的什么时候害过你吗？”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要走！” 吴琼见两兄妹都快要吵起来了，便将王安石支走，自己留下来劝妹妹：“忆儿，你哥没跟你说实话，实际上他为了变法的事跟官家闹了一场，是官家令他去江宁的。这件事由不得我们做主，你多体谅你哥哥一点好不好？” 王安忆听了嫂子的话这才冷静：“哥他为什么不说实话呢？我是他亲妹妹，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 “他好面子呀，堂堂宰相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若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耻笑他吗？你也不希望你哥被人笑话吧，好好地跟我们一块走。” 王安忆终于妥协：“嫂子，我跟你们走，那什么时候出发呢？”她虽然同意离开，但是心里还放不下一个人——陈少言。王安忆想在临行之前给陈少言道个别，虽然他们尚没有更深一步的交集，但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应该跟人家说清楚再离开。 “你哥说年后走，放心，你还要有时间好好收拾东西，跟朋友们辞行。”吴琼知道小姑子的心思，只是时局如此，她也没有办法。 眼瞅着就要过年，但是王安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离开东京的念头时时笼罩在她的心上，使她烦躁不安。可是她也不能离开哥嫂，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 大年三十，大街小巷的人家都在忙着吃年夜饭，林家也不例外。这一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总算最后一家老小都平平安安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他们怕小江夫妇两个在家冷清，便早早就把他们一块叫来，热闹一些。 大人们吃完饭后都挤去厨房刷锅洗碗，东妞去卧室给孩子准备过年穿的新衣服。只有予儿一个人拿着爆竹在院里玩，这附近没有同他一般大的孩子，所以他总是一个人玩的时候多。谁知道这孩子玩着玩着，竟然朝屋里的烤火炉扔了一串爆竹，想看看大火下的爆竹是不是炸的更响。 那一串爆竹何止在火炉里响，简直是炸得乌烟瘴气，连炉子都震得挪了位置，里面的火花四溅，落在桌子上、椅子上、屋梁上…… 予儿被这阵势吓到了，忍不住哇哇大哭，火星子飞到衣服上，把厚棉袄都烧了一个洞。 大人们在后面听到这么大的声音，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他们跑到客厅的时候，火苗越来越大，林瑾只能大喊着：“快拿水来灭火！”自己便冲进烟火中救孩子。 大家七手八脚把家里能装水的东西都用上了，不停地往客厅浇水。好在爆竹炸着炸着就没了，没有伤到人，就是客厅的火苗子还在乱窜。这冬天雨水少，物件都干得很，一点就着。 林瑾把孩子放回卧室，就跟大家一起灭火。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火灭了，就是浓烟不断，谁也不敢进客厅。 好好的大年夜，林家人却一个个弄得灰头土脸，烟灰子浑身都是。 东妞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只是一直在打水救火，而实际上她心里其实已经被儿子气炸了。眼见着客厅的火都差不多熄了，东妞心里的火却蹭蹭往上冒，这孩子今天不打一顿不好过年。 东妞在院里随手抄了根木棍就往卧室去，看这架势予儿是少不了一顿打的。黛玉忙上前拦住她嫂子：“孩子胆小不懂事儿，犯不着这样。” “你别劝我，他都上学识字了还不懂事，家都快被他毁了，一家人都被他给坑死了，今天不教训他一顿我都不配当他娘！”东妞怒火攻心，实在难以冷静，恨不得立刻就揪着孩子揍一顿。 东妞拿的那根棍子都跟黛玉的胳膊差不多粗，黛玉怎么敢让她真动手，怕她把孩子给打坏了：“予儿就是贪玩，不小心闯了祸，你这一顿打下去，他怎么受得了？消消气，消消气……” 林大娘也是又气愤又心疼孙子，好好的家被孩子弄成这样，但是她又怕媳妇儿真下手，把孙子打疼了，回头还得请大夫。这叫过什么年呢？老人家索性坐在地上抹眼泪，东妞也是无奈：“娘，我都还没打呢，您就这个样子，他就是仗着你们这么多人疼他宠他，都无法无天了！” “我就这一个孙子，打坏了可怎么办哟？今天是大过年啊，哪有大过年的时候还打孩子的？说出去被人笑话啊！”林大娘唉声叹气，泪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东妞对婆婆无法，只得先把林大娘从地上扶起来，回头再收拾儿子。 林瑾和小江还在忙着弄客厅，他没有心思去管孩子。客厅被烧得黑黢黢，家具也都毁了。这过了年，几乎每天都会有亲戚朋友来拜年，家里这个样子哪能见人？可是眼下，单凭他们两个也收拾不出来。 一直弄到半夜，林家人才将客厅里烧坏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院子都被占了一大半，走路还要侧着身子。实在是累到不行，大家都说差不多就去休息。 然而没过一会，东妞房里就传出孩子的哭声，她终究还是对予儿下手了。可怜的予儿以为自己睡着了，大人就不会找他麻烦了，没想到还是被他娘从被子里揪出来，屁股上挨了好几巴掌。东妞力气大，林瑾也不劝，他认为这孩子实在皮痒，没得折腾一家子累的半死。 林大娘夫妇舍不得孙子挨打，听到哭声后就赶忙跑过去拉。眼见这大冷的天，予儿只穿了件单衣，就被他娘从被子里拉出来，站在外面罚站。林大娘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一把拖过被子裹在孩子身上，责怪东妞：“这是做什么呀？把他冻坏了可怎么办？我的小祖宗哟……” “我不教训他一顿，他还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以后做什么都肆无忌惮了，好好的一个年被他整成这个样子！” “够啦够啦，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别再冻着他了！” 林瑾也看不惯他爹娘护崽的样子：“他这样的半大小子正是要教育的时候，你俩老老护着他干什么，以后长歪了谁负责？” 林大娘反问：“什么长歪了？你和你妹妹从小不也是这样长大的，你们歪了吗？我和你爹从小打过你们吗？骂过你们吗？” 林瑾回想一下，爹娘确实没怎么骂过他和妹妹，他和妹妹更没有长歪，林大娘的质问搞得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林大叔也发话了：“算了，屋子烧都烧了，再打孩子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想想明天怎么修补吧，还要招待来拜年的客人呐！” 大家都愁眉不展。 黛玉怕东妞还要凶孩子，便把予儿拉去自己屋，跟她挤挤。予儿心惊胆战地跟着姑姑走了，连抬头看他娘都不敢，一直耷拉着脑袋，跟蔫茄子一样。 黛玉哄着孩子躺好盖好被子，又怕孩子被他娘吓破了胆，便轻声问：“予儿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错了，我不该在屋里玩爆竹，不该把爆竹扔进火炉……”孩子瑟缩在被子里，一副小可怜模样。 黛玉实在不忍心批评他：“那以后不能再这样做了啊，要记在心里。你也别怪你娘，她也是气急了才下手，平日里她对你最好的。” “姑姑，我知道娘是为我好，不会怪她的，就是屁股被她打痛了。你明天能不能帮我跟娘求个情，让她不要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好，我帮你。哎，你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少叫我们操点心就好了。”黛玉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予儿已经累到睡着了。 黛玉看着入睡的孩子，心里其实有几分羡慕。予儿虽然没少挨打挨骂，可是他的世界是单纯的，犯错认错改错，大人就会原谅他。然而在大人的世界里，没有人会轻易被原谅，只能小心翼翼走好每一步。她联想起王大人，好好的一朝宰相说降职就降职，其中心酸只有他自己能了解。 听那日吃饭王大人说，年后他们就要走了，黛玉提醒自己要给安忆备些礼物，江宁路远，东京的东西也不易得。她们相交一场，该留些可以念想之物。 终于熬到天亮，这大年夜对林家人来说实在不太美好，估计除了予儿没人睡得着。 林瑾和小江、林大叔一大早就在客厅里修修补补、敲敲打打，本想找木工师傅来家里做，可是这大年初一，谁家不是在过年，哪有心情出来做工，所以他们只能自己上手了。 林大叔想着最好在客人上门之前就把客厅收拾个差不多，他们家认识的人有平民也有贵族，任谁来了见着家里这个样子都不好看，再说女儿还是官家封的公主，公主哪能住在这样被烧黑的屋子里呢？林大叔越想越心急，巴不得一时三刻就把屋子修好。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急越容易出乱子，林大叔稍不留神，那锯木头的锯子就滑了一下，锯口在他手上剌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林大叔是大人，再疼也不会像孩子一样张口就哭，只是将锯子丢在一边，小江听见锯子掉落的声音，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赶紧去找纱布来包扎。 黛玉拉着她爹先去清洗伤口，林大娘见了又是一顿埋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大年初一就伤了，这多不吉利啊！” 林大叔对妻子的抱怨不大耐烦：“我自己愿意伤的吗？我还不是为了早点把屋子修好，好招待亲戚朋友。你这个老太婆，说话无理的很。” 林大娘还想反驳几句，就被黛玉打了岔：“好了，都别说了，好在伤口不深，擦点药再包扎一下就行。爹，你别去忙了，交给我们吧，也别急不好招待客人，来人了就实话实说，谁家还没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呢。” 老夫妻俩不好再在女儿面前拌嘴，都不做声，各忙各的去了。 黛玉和东妞加入修葺的队伍，只是重活她们干不动，只能做些轻松的事情。予儿怕被他娘训，躲在黛玉屋里不敢露面。 大年初一正是拜年的日子，吃过早饭就陆续有人上门来。有些是林家的亲戚，有些是朝中的权贵，想着借过年的机会跟公主好好套下近乎，哪知道公主的家竟然在大年三十晚上着了火，变得狼狈不堪。客人们见林家没法落脚，只得找借口说了几句好话就离开。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多久，林家孙子淘气用爆竹炸了自己家的事就在街面上传开了。时不时有人路过林家门口，探出个脑袋瞧着里面的动静，又好奇又好笑。 陆清舟提了礼物来拜年，见门口站了两三个不认识的人看热闹，以为林家出了什么大事。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再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些拆掉的桌椅凳子，还有被烧坏的屏风。他大吃一惊，一夜之间这是怎么了？ 黛玉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陆清舟说了，他才明白，只得安慰：“过年见火，来年一定红红火火，是个好兆头呐！” 林大娘一生要吉利，终于只有陆清舟说了句让她开心的吉利话。老人家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接过陆清舟手里的礼物，喊他去院子里坐会，免得在客厅弄脏了衣服。 陆清舟并不在意，反倒提出要跟大家一起干活，立即遭到林家人的反对，他的腿脚才刚好，哪里能在这里走来走去，万一再摔了，那就真是得不偿失。黛玉嘱咐他：“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去看看我爹在忙什么，他早上才伤了手，你去盯着他叫他别做事就行了。” 陆清舟知道大家也是为他好，为了不再增加麻烦，他就听黛玉的去盯着林大叔。 第81章 林家收拾了两天，终于把烧坏的东西都处理掉，搬了些好的桌椅摆进来，勉强能待客。 大年初二，东妞和晚晚都要走娘家，家里就冷清了许多。黛玉和爹娘在家无聊，只能大眼瞪小眼。 等第二天晚晚从乡下回来时，带了许多乡亲们准备的特产交给黛玉：“这都是大家给你拜年的，你可别嫌弃呀！” 黛玉望着小山一样的礼品，心里有些顾忌：“这么多东西他们该自己留着，他们过日子不容易。” “一年忙到头，你给大家伙创造了挣钱的机会，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应该的。”晚晚和乡亲们一样对黛玉很是感激。 黛玉想着晚晚和小江大老远带回来了，不收也不好意思，就答应把东西留下来。 不留不要紧，这一留就留出事了。 村里的张老头眼热晚晚嫁到东京，过上了好日子，还能有宅子有店面，不知道多羡慕。张老头心想黛玉既然收了他的过年礼，那么求她办点事总不为过吧。 正月初四，张老头就带着他的闺女张大力进城来找寻黛玉，父女俩个不认识路，东问西问才摸到林家来。 黛玉之前虽然跟张老头有过几次照面，但交情并不深，她也一直只是当张老头是普通的村民，在感情上跟晚晚家还有秋儿爹他们自然是比不上的。 因此当张老头父女两个乍一出现在林家大门口的时候，黛玉也是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哎呀，张大叔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里坐坐，在大冷的天，从乡下走到这里，冻坏了吧！” 张老头很满意黛玉和林家人的热情，心里盘算着求她的那件事儿，应该是十拿九稳。张老头边进屋边向黛玉介绍：“这是我闺女，你大妹子，名叫大力。”又催他女儿说：“快叫公主啊！” 这张大力人如其名，身形比较高大，身体看起来比较壮实，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柔柔弱弱的。她为人也比较爽快，声音洪亮：“公主好，我叫张大力，谢谢公主一直以来对我们村儿的照顾！” 黛玉对张大力微微一笑，便招呼父女俩坐下，然后给他们端茶倒水。 张老头这次又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他把带来的礼物往桌上一放：“我的一点小意思，请公主一定笑纳。” 黛玉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着前两天才刚送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又拿这么多？她以为张老头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便关心询问：“大叔有什么事儿只管说，东西不必再送了，我家里都快放不下了，前几天送来的还没吃完呢。” 张老头摸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是有件事想求你的，就是不大好开口。” “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自然帮你。” 张老头便直言：“你看你这妹子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我不愿瞧着她一辈子都待在我们村里，没什么出息。我看你给晚晚安排地很不错，知道你在东京认识的人多，就想着也请你帮帮忙，给大力在东京也物色户好人家，让她以后也能过得好点儿。” 黛玉听后露出了很尴尬的笑容，她实在没有想到张老头竟然是叫她办这事儿，这可不是把自己当成媒婆了吗？黛玉委婉说道：“大叔，人家都讲姻缘天注定，那晚晚和小江也是有缘分才走到一起的，咱们这会子哪能知道大力的缘分在哪里呢？” “是是是，你说得对。所以我这就出来张罗张罗嘛，我们家也就她一个闺女，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不比晚晚差。你要是瞅着有合适的人家，就帮忙撮合撮合，我们一家都记着你的恩情！”张老头显然并不打算放弃让女儿嫁到东京来的念头。 张大力在一旁也不吭声，任由她爹说。这一点带黛玉也是理解的，在这个时代，没有几个女子能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主，都是听父母之命，爹娘让嫁谁就嫁谁。 这可真是让黛玉为难，她在这东京城里待了几年，撮合姻缘的事只做过一次，她如何能答应张老头的请求呢？但是人家又大老远的跑来，若直接拒绝，叫他们很难堪。 黛玉想了想，只能勉为其难说个缓和话：“这样吧大叔，我给大力留心着，若真有合适的就介绍一下，若没有的话就说明大力的姻缘不在这东京城里啦。” 张老头对黛玉这番打太极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他希望得到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再加上庄稼人的轴劲犯了，一个脑热当即下了一个决定：“这样吧，就让你妹子留在东京吧，看着给她找个什么活干，再慢慢寻人家。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事，也叫她在东京见见世面。” 张大力一脸吃惊地望着她爹，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爹竟然要把她留在东京，可是她在这里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待的下去啊！“爹，我不想留在这里，我要回家！”张大力很气愤地抗议，虽然终生大事她做不了主，但是要求回家她还是有权利的。 黛玉也说：“是啊大叔，你把大力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行呢？她一个女孩子家，多不安全，还是回家去吧。” 张老头满脸自信：“她这么大个头，谁还敢欺负她吗？再说还有你照顾她呢，你是公主，什么都不怕。” 黛玉觉得很无语，这是准备把闺女丢在她这就不管了啊！“大叔，我自己都一堆事，怕照顾不好大力，回头让她受委屈了多不好。您金尊玉贵养着的闺女，哪能在我这憋屈，还是带她回家去吧！” 大力在一旁急的都快哭了，可她爹还是不松口：“没事，该打该骂都使得，你就当亲妹子使唤。”张老头又跟闺女说：“听爹的话，爹是为你好，你在这多学点本事，日后也好给我长脸啊！” 黛玉怕张老头再为难大力，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那就让大力在我这当个学徒吧，说亲的事以后再慢慢计议。” 黛玉一松口，张老头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仿佛自己女儿飞黄腾达了一般。他再坐了一会就告辞要回家，临行前一个劲叮嘱大力要听话，别闯祸。 就这样，张大力被她爹留在东京了。 黛玉和张大力面面相觑，尴尬的不知道说些啥好。 黛玉做事是靠谱的，她不是那种头脑一热的人。既然她同意留下张大力，便是为张大力想好了一个去处。晚晚和小江的小店，目前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手是有些不够的。这开年之后，店里就要忙起来了，黛玉想着就让大力去店里帮忙，工钱从她这里开，大力吃住也在林家，不给小江和晚晚增加负担。 黛玉把自己的打算跟大力说了一下，大力欣然接受，她跟晚晚是同乡，两人又差不多大，以前也经常在一起玩，因此很高兴能跟晚晚一起做事。不过张大力也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人，她自觉免费吃住在林家不大好，坚持说要给黛玉付些房钱和饭钱。 黛玉当然不肯接受了：“你才来还没稳定，这些钱就先别掏了。我家里本来就人多，也不在乎再多你一个，只不过这里与你家里有很多不同，还需要慢慢适应。” “那等我挣了钱再给你付，白吃白喝可不行。”张大力怕今天她爹给黛玉留下的印象很不好，就向黛玉解释了一番：“公主，我爹他就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了，我就自己搬出去住，不给你们添麻烦。” “我跟村里的人打了这么久交道，当然知道他们的为人，放心，不会往心里去的。你先适应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还有东京人口复杂，你要是一个人在外面的话要当心一点，多注意些安全。”黛玉嘱咐。 “知道了公主，我会小心的。” 黛玉其实平时不大喜欢别人叫她公主，便让张大力改口：“晚晚叫我姐姐，你也叫我姐姐吧，叫公主显得太生分了。” “好的，姐姐。” 林大娘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人，便早早的去给张大力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她总是很热情，并且从来不干扰女儿的决定。在她看来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其他的她都不管。 午饭过后，黛玉就带着张大力去找晚晚。正是天冷的时候，外面街上都没几个人，想做生意恐怕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张大力到了晚晚家，终于明白为什么村里人都说晚晚是掉进福窝了，这么好的房子，就是镇上也没有啊。 晚晚见到大力也很吃惊，她怎么到这来了？ 黛玉向晚晚和小江解释了一下，又说了自己的打算。小江一口就回答：“哪能让你付月钱，既然大力来我们店里做事，自然要由我们付月钱。再说我们店开了几个月，也有些收益，工钱还是付得起的。” 黛玉笑着问晚晚：“他说的可是实话？别是唬我的啊。” 晚晚点点头：“他唬谁都不会唬姐姐。你就让我们自己付吧，看看我们三能把店的生意做成什么样。” “那好，我相信你们。等天暖了一点，你们开门了，我再叫大力过来做事。” 黛玉想着张大力没来过东京，便陪着她在街上转转。虽然现在很多店铺都没开门，但是看上去仍然比大力的老家繁华许多。张大力如同纯真的孩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世界。 张大力知道他们村有很多人都在给黛玉做事，就是不知道乡亲们都在哪里。“姐姐，村里的乡亲们都在哪里做事啊？” “有几人在我店里做事，另有些在京郊的农庄里，还有些帮我打理公主府，平常他们很少能聚在一起，都是各忙各的。” 张大力听见“公主府”三个字眼睛都放光了，她很想去看看官家赐的府邸是何等的风□□派。“姐姐，能带我去看下你的公主府吗？我想长长见识，嘿嘿嘿……” 面前的这个姑娘一脸憨厚，黛玉不好拂了她的兴致，又正好今天没有别的事忙，便答应带大力去府里逛逛。 从上次被福顺放了一把火后，黛玉还没来过公主府，也不知道朝廷请的工人修葺得如何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查看一下。 公主府确实比外面的宅子豪华多了，张大力看地目瞪口呆。种的那些奇珍异草她见都没见过，一棵棵被呵护得比地里的庄家还宝贝。府里还有小桥流水，铺了青石板的小径，假山、闲亭，这些都是张大力从未见过的。 张大力正在欣赏之际，一位府里管理花草的工人惊讶地望着她：“这不是村里的大力吗？你怎么来了？” 张大力仔细辨认，是跟她家隔了一块田的李大哥，见到熟人，张大力兴奋极了，喊了一声：“李大哥，真巧啊，没想到在这见到你！” “是啊大力，你不在家里陪你爹，怎么到公主这来了？”李大哥问。 张大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爹叫我来做事的，他把我送到公主家就回去了。”张大力只能这样说，她总不能告诉别人她爹叫她来嫁人的，嫁给谁都不知道。 黛玉明白大力的心思，也跟李大哥说：“大哥，以后大力就在我家做事了，有空你们也去看看她。” “一定，一定。”李大哥嘴上答应着，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张老头可真会算账，自己老了不能出来做事，就把闺女送过来，一点便宜都不能少占。再说他闺女五大三粗的，哪里有个姑娘样，活像个汉子，李大哥也不再搭理，只管忙自己的去了。 黛玉跟大力说：“你李大哥他们打理的这些花草自己是可以拿出去卖钱的，也算补贴一下家用。”大力听后羡慕不已，真有点后悔没早点来东京，感觉这里遍地都是银子，比在乡下好营生多了。 黛玉瞧着修好的后院比之前还好些，想必费了不少银子。她想着趁还在正月，得抽空进宫向官家道谢并拜个年，也给楷儿封个迟到的过年红包。 第82章 于是初六一大早，黛玉就进宫去了，她到宫里的时候官家还没下朝，便去看望尚阳和楷儿。 赵竟走后，尚阳再也没有找官家给她安排侍卫，身边还是原来的宫女和内官，她沉默了许多，不像往日那么话多。楷儿也跟着尚阳不大活跃，虽在习字，脸上的表情却严肃得像个小大人。 黛玉瞧着这姑侄俩满腹心事的样子，颇为不解：“这大过年的，你们俩怎么脸上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板着脸做什么？”黛玉将准备好的红包放在楷儿写字的案边：“小孩子过年都有红包，这是我给你的，给姑姑笑一个好不好？” 楷儿并没有被一个红包征服，将它还给黛玉：“我是大孩子了，不用红包，姑姑你不用给我。” “我们家予儿收都收不及，怎么楷儿却不要？是嫌姑姑给少啦？” “不是的姑姑，我在宫里也用不着钱，要它没用。” 黛玉跟尚阳说：“这孩子怕是傻了，大过年的喜庆红包都不要。” “姐姐，他不要就随他吧。” 黛玉实在不知道他俩怎么了，很一反常态：“可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这般没精打采的，以前过年也没这样。” 尚阳本来答应官家决不向外人透露，但是黛玉并不是外人，是同他们一样的亲人，便告诉黛玉实情：“皇兄……身子愈发不好了……虽说是过年，可是他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 楷儿见尚阳说出来，巴巴地把小脑袋探过来，他很担心父皇的身体，可是父皇总不跟他说，把他当个不懂事的毛孩子。 黛玉知道官家身子一直不太好，之前为了边疆的事更是整夜整夜睡不好，想不到拖到现在还不见好。“太医们怎么说？可说了是什么病症？” “太医说……是咯血之症……” 黛玉心头一震，此病是绝症，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治好的，怪不得从前官家经常掩面轻咳，她竟没有往心里去！ 尚阳还在说：“现在皇兄已经不让我们经常去找他，怕过了病气给我们……姐姐，你说怎么办？” 这让黛玉犯了难，想她前世也是因咯血而亡，对这个病情熟悉又恐惧……但是她不是神医妙手，无法看病救人。虽然心里担忧着急，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尚阳和楷儿已经很慌了，如果黛玉再表现得张皇无措，只会让他们更加没有安全感…… 黛玉只得安抚他们：“先不要担心，等陛下下朝我去看看他，他还年轻，应该不会有事。尚阳，你只管照顾好楷儿，别的不用操心。” “那你多劝劝皇兄，叫他好生休息，政事是永远处理不完的，等身体好些再忙。” 黛玉：“我明白。” 黛玉早早就在御书房候着，不知为何今日官家迟迟没有下朝。她等的心焦，但是身为女子她又不能去前朝，只能央了一名小内官去探探情况。谁料那小内官才走到半路就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告诉黛玉：“听说官家在朝堂上被大臣们气着了，晕了过去，刚刚被送回寝宫了！” 黛玉火急火燎地跑去福宁殿，只见殿内一群太医正在会诊，她不好打扰，只能在门口等着。 等了大半个时辰，太医们才陆续走出来，黛玉拉住为首的刘太医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刘太医，陛下如何？” 刘太医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启禀公主，陛下情况不大好，臣等已经在努力了。” 黛玉忍不住问：“真的是咯血？” “是的。” 尚阳的说辞被证实了，黛玉心凉了半截。 太医们忙着回去给官家熬药，黛玉进福宁店探望。官家额头上搭着一块热毛巾，人还在不停地咳嗽。黛玉故意放轻脚步，怕吵着他，但还是被官家发现了。 “你来了……”官家微闭着眼睛问。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会被大人们气到？”黛玉并没有直接提及官家的病情，怕他自己胡思乱想。 “那群混账……朝里的政事那么多……他们不去管，居然在逼朕立皇后……”官家说着说着又生气了。 黛玉怕他动怒加速病情，赶紧安慰：“大人们也是为了后宫稳定，要是有了皇后娘娘，也能帮您分担一些后宫的事务啊。” “朕……何尝不知后宫不可无主？可是放眼望去，谁能当这后宫之主……”官家本不想再立继后，他预感自己恐怕时日不多，更怕继后将来把持朝政，会对楷儿不利。 后宫之事，黛玉不便插手，官家想立谁为后她都管不着，不过她也希望楷儿能有一个真心看护他的人。 但是官家不想立后的心思黛玉并不知晓，她还是直接问了：“陛下为何不愿立后管理后宫？您早些立后，大臣们也早些安心，省得他们私下里想方设法要把自家的闺女塞进宫来。” 官家指着一边的茶杯，示意黛玉给他端来。黛玉连忙倒了水，端到他跟前。 官家微抿了几口，便不要了。他慢慢说着：“连你都知道他们觊觎后位，那朕就更不放心。朕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前朝跟后宫勾结，扰乱朝纲……眼下，朕这个病怕是好不了，朕……不得不为楷儿做一番打算……” “朕不想立后，待朕驾崩之后，楷儿就没有了继位的阻碍，这大宋江山能顺利交到他的手中……” 黛玉不曾想到官家竟计了这么多，为孩子，为天下，就是没有为他自己。“陛下，您思虑过甚于身体无益，我求您，少思量些，龙体要紧！” “朕的身体朕知道，古往今来，咯血之症无人能医，如今拖一日是一日。你别告诉尚阳和楷儿，朕……不愿叫他们担心……” 黛玉却不想答应：“他们是您的至亲骨肉，应该陪着您，支持您……” 官家微微摆手：“赵氏皇室，朕这一支人丁微薄，朕希望他们好好的，别到朕身边过了病气。”官家又想起来，“你以后也别来了，这福宁殿已经不安宁……你与陆清舟的婚事，朕会尽快下旨给你们赐婚，往后再没有什么能阻碍你们。” 黛玉听着官家如同交代后事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陛下，您为我们所有人筹谋，却不肯为您自己考虑一下，只要您少些思虑，病一定会好的……” “你不用安慰朕，朕心里明白。不论朕会怎样，你始终是大宋的潇湘公主，随时可以出入皇宫，今后，尚阳和楷儿你替朕多看顾些……”官家说着说着，不自觉闭上了双眼，“你走吧，朕累了……” 黛玉不好再待下去，默默退了出来。 出了福宁殿，黛玉心思涣散，不知要往哪里去。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官家的话，句句泣血。 他是一位国君，一位父亲，一位兄长……可是他从来不曾做过自己，官家这一生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两日后，林家和陆清舟同时接到了官家的圣旨：“朕赐婚潇湘公主林黛玉与靖远将军陆清舟，婚期由二人协商选定。夫妇一体，天作之合；同心同德，嘉和百年！” 黛玉虽被提前告知，但没想到圣旨会来的这么快。在林家人眼里，官家赐婚是天大的喜事，人人脸上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唯独黛玉却不见半点笑意。 东妞观察到小姑子的情绪：“妹妹，这可是你和清舟盼了许久的喜事，你怎么……还不欢喜？” 黛玉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这事是好事，但是我担心官家的身体……” 东妞不知道那么多内情，她只看到眼下的喜事，便劝黛玉：“官家是天人，龙体自然无虞，你呀，该好好和清舟商量一下婚事才是正事。” 黛玉知道嫂子是一片好意，真心为她高兴，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却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王安忆要走了，特来向黛玉辞行。黛玉拿出备好的礼物交给她，嘱咐她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少惹哥哥生气。 王安忆心里十分不舍，别人家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里，她家却要举家搬迁，离开东京。“我真舍不得走……” “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跟在兄嫂身边才是正理，有你哥哥庇护，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才放心。”黛玉又宽慰，“你放心，等我空了一定去江宁看你，到时候你可得带我尝遍江宁美食啊！” “只要你来，多少东西任你吃。就是你和陆大人的事终于定下来了，怕要忙许久婚事，哪里还有空去看我。”王安忆情绪低落，眉眼里都是愁绪。 “好了，别瞎想了，到了江宁就是另一番天地，你会在那里认识新的朋友，没准比下东京过得还快活呢！”黛玉本是劝王安忆宽心，不想自己却先落下泪来，这一下更把王安忆惹得愁肠满肚，索性坐在椅子上偷偷抹泪。 东妞为了缓解两个姑娘的离愁别绪，专门端了糕点出来：“来，快尝尝好不好吃，这可是我专门为安忆做的，待会拿去路上吃。好好的姑娘，哭花了脸可不好看啊！”说着便上前给两个人擦拭了眼泪。 王安忆拿着一块糕点尝：“嫂子，你做的真好吃，我会想你的。” 东妞：“以后有时间你就来东京找我们，住我们家，我们永远等你！不哭了啊好姑娘。” 王安忆情绪缓了一些，再坐一会就告辞离开，她哥嫂还在等她。 第83章 王家离京后，林大叔和林大娘找来陆清舟，要跟他商量一下婚事的具体事宜，他们老两口只有黛玉这一个宝贝闺女，上心地不得了，恨不得将东京最好的东西都给女儿备着。 陆清舟对林家是绝对的尊重，但凡林家二老提出来的、他能办到的，他都竭尽全力做好，在他心里，黛玉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一切。 黛玉同此前晚晚一样，并不会参与这场为自己筹备的婚礼，而是待字闺中，由父母做主。 正当林家人兴致勃勃备婚时，尚阳公主却悄悄派了人来接黛玉和陆清舟进宫。黛玉心里生疑，尚阳从来没有专门派人请她入宫过，担心宫里是有什么事，便小声问来接她的内官：“大人可知尚阳是为了何事找我？” 这内官是尚阳的心腹，素日知道黛玉与尚阳亲如姐妹，便附在黛玉耳边告诉她：“官家病危，公主命奴才接二位入宫，以防宫中有变……” 黛玉如当头棒喝，官家这么快就不行了，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救不了他。前几日官家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现在却…… 陆清舟劝她别担心，两人都加快了步伐，希望早点见到官家。 可是等他们三个来到宫门口时，原先的守卫早就不见踪影，而是换了一拨完全不认识的兵士在把守。内官上前说道：“这二位是潇湘公主和靖远将军，快打开宫门让我们进去！” 那为首的将士却毫不在意：“不管你们是谁，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进去！” 黛玉等人心头一震，这将士说的是什么话？ 内官质问：“你是何人？胆敢阻挠公主进宫！” “我只听静安王爷的差遣，可不认什么公主、将军，诸位请回吧！” 陆清舟上前理论：“守卫宫廷是禁卫军之责，什么时候轮到静安王爷做主了？王爷的手伸地这么长，不怕出事吗？” “陆大人，我劝你少管闲事，皇室的事轮不到你来掺和。” 黛玉拉过陆清舟，示意他不要跟人起争执，想法进宫才是正事。 三人退到宫门一侧，悄悄商议如何进宫。 陆清舟抬头望了望宫墙，以他的轻功带个人翻过去倒不是难事，只是这周围都是静安王爷的兵，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恐怕还没翻过宫墙就被射下来了。 内官是个极聪明的人，打量了一圈四周，跟陆清舟说：“我去前面装疯卖傻引开那些人，大人趁机带着公主进去，不用管我，只是一定要当心。” 黛玉不放心：“万一他们为难你怎么办？” “奴才贱命一条，不值得什么，宫里必是出了变故，求两位一定要保尚阳公主和皇子安全！”内官对黛玉和陆清舟下跪。 陆清舟：“大人高义，清舟必不负所托！” 内官转身离去，故意拐了个弯从正前方冲到正门口，让守将以为他是从正路而来。内官手持匕首，扬言静安王爷不让他进宫，他要杀了静安王爷！ 那些守门士兵一拥而上，将内官团团围住，陆清舟赶紧带着黛玉轻轻跃上宫墙，他们回头的一刹那，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刺入内官的腹部，鲜血从他腹部涌出，陆清舟赶紧捂住黛玉的眼睛：“别看……” 内官远远望见陆清舟和黛玉成功进去了，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人却立马倒了下去。他身旁的士兵还在嘲笑：“就这样的软骨头也敢来放肆，真是没种的玩意！” 黛玉对刚才的场景还心有余悸，活生生的人一转眼就没了，这是内官对尚阳的忠诚，更是宫廷暗斗下的牺牲……静安王爷，他究竟要干什么？ 陆清舟牵着黛玉的手一路奔到福宁殿，殿内传出众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门口的守卫又将二人拦下：“陆大人你未经传召怎可擅自入宫？” 尚阳在里面听到声响，止住哭声前来解围：“是本宫请他二人来的，快放行！” 守卫却并不听话：“公主的命令无用，卑职只听王爷的！” 尚阳气得大发雷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趁着陛下驾崩想要谋反吗？告诉你们做梦！大宋还有皇子，还有本宫，绝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 黛玉震惊：“陛下……驾崩了？” 尚阳眼含泪水，点点头。 陆清舟二话不说，出手将门口的几个守卫解决了。黛玉一下子冲进去，却见满殿人都跪在官家床前，而官家已没了气息。楷儿趴在床边，哭嚎不已，从此他就是个孤儿。 大宋天子就这样撒手人寰，可惜他不知道，早就有人在等着他咽气，好夺过皇权登基为帝。 黛玉预料到这一天，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官家保护了亲人，保护了江山，可没有护住自己的命。她和陆清舟默默跪在楷儿身后，送官家最后一程。 陆清舟是朝中大臣，自然以朝局为重，他问尚阳：“陛下既已不在，为何不昭告天下？还有陛下可曾留下遗诏，命皇子继位？” “在你们来之前，皇叔就派人将宫门堵住了，我传递不了消息。皇兄留有口谕，命楷儿登基为新帝，主持天下事宜。又命平远将军和欧阳大人共同辅佐新帝，直至新帝十六岁亲政。” “公主确定自己说的是官家的意思吗？怕不是你胡编滥造的？”殿门口传来静安王爷质疑的声音，他手下的士兵立刻将福宁殿围得水泄不通。 静安王爷的狼子野心已经呼之欲出，尚阳不是愚蠢之人，自然知道眼前的皇叔不是善类：“皇叔，尚阳所言字字属实，不敢有所欺瞒！只是不知皇叔带领重兵擅闯禁宫，是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本王要做皇帝，本王的儿子也要做皇帝！”静安王爷已经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意图，在他眼里，赵楷和尚阳不过是妇孺，掀不起什么风浪。 其实这静安王爷本来对皇位是没什么想法的，奈何新王妃整天在他耳边吹枕边风，眼见着官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难道真要等皇位继续落入他儿子之手吗？新王妃的心思是她自己的儿子也可以当皇帝！只要王爷把皇位夺到手，那么迟早就会是她儿子的，她这个王妃先当正宫皇后，后当皇太后，将会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什么林黛玉，什么尚阳公主，都会沦为阶下囚，成为天下的笑柄。 静安王爷就这样成为夺权的出头鸟，毫不避讳地针对自己的亲侄女和侄孙，甚至想对先帝那一脉斩尽杀绝。 黛玉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亲眼见到宫廷夺权的一幕，往日她以为静安王爷只是有些糊涂罢了，算不上十恶不赦不赦之人，现在看来竟是她错了，王爷这架势似乎不准备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黛玉直接开口：“王爷是想将我们都杀了吗？” “杀你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本王要的是赵楷。”静安王爷右手一挥，就有一群士兵冲上前去抢夺楷儿。 尚阳吓得把孩子紧紧护在怀里：“本宫看你们谁敢？楷儿是皇子，是大宋储君，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士兵们没有丝毫犹豫，仍旧不管不顾朝楷儿走去。 陆清舟见楷儿危险，拉过黛玉和尚阳：“你们护着孩子！”自己一个箭步冲到士兵队伍里厮打起来。那些士兵根本不是陆清舟的对手，被陆清舟打的压根靠近不了楷儿。 “窝囊废，一群饭桶！”静安王爷看见手下这么多人，竟然对付不了一个陆清舟，心里窝了一肚子火。他继续命人前进：“杀了他们，一个不留！”绝杀令一下，士兵们毫无顾忌，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冲向黛玉、尚阳、楷儿。 陆清舟势单力薄，保护三个人有些吃力，再加上身上的伤口根本不敢剧烈运动，导致他施展不开，无法拼尽全力。陆清舟一边忍着伤口裂开的疼痛，一边对抗王爷的手下，几个回合下来被人偷袭划伤了手臂。 小小的楷儿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任由黛玉和尚阳推着他。 此时黛玉想起官家曾派在她身边的暗卫，为什么他们还不现身解救？虽然赵竟走了，但是还有好几个在，这些人去了哪里？ 静安王爷人多势众，陆清舟知道以自己一己之力没有胜算，弄不好还要把黛玉她们搭进去。他心里生出一条计策，擒贼先擒王！ 陆清舟突然纵身而起，跃过眼前的重重士兵，直逼静安王，一个转身，他的剑就架在王爷的脖子上了。 士兵们趁陆清舟不在的空隙，也包围住了黛玉、尚阳和楷儿。 “你们都别动！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杀了老王爷！”陆清舟向来是个温和的人，此刻却露出杀伐果断的一面。谁要是敢动黛玉，他一定会要了这个老王爷的命。 静安王被陆清舟吓到了，连忙指挥手下士兵不准乱动，他知道陆清舟的剑只需深一点儿，他的脖子就要搬家了。静安王对这次宫变胜利本来是势在必得，但是眼下看来并不顺利。 第84章 双方在福宁殿僵持不下，陆清舟押着王爷一步步退到殿外，他盘算着殿外空间开阔，黛玉她们逃跑的机会更大。 陆清舟揪着衣领将静安王的脖子勒得青紫：“快叫他们放人！不然我弄死你！” 静安王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只能点头示意。士兵们领会了王爷的意思，正准备放了黛玉三人。可是此时陆清舟却因伤痛支撑不住，身子突然往下垮了半截，静安王抓住时机，趁机从陆清舟手中逃脱。 静安王逃到陆清舟对面，将刀架在黛玉脖子上，对陆清舟冷嘲热讽：“你个病秧子，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充英雄救人，本王今天就送你们一起上西天！”他提起刀，使足了力气就要砍向黛玉，陆清舟忍着疼痛还是试图挣扎着向前阻止，可惜他的力气已十分微弱。十万火急之间，却见一支飞箭径直射向静安王胸口，他应声倒地，眼睛里闪出一道身影，平远将军！ 静安王被平远将军射杀后，其部下群龙无首，顿时慌做一团。平远将军大吼一声：“静安王已死，尔等还不赶快缴械投降，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静安王部下陆陆续续有人丢了手中的刀剑，黛玉三人趁乱逃了出来，扶着陆清舟来到平远将军阵中。 平远将军见到皇子便跪倒在地：“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皇子经历这一事，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学着他父皇的口气说：“将军来得及时，诛杀叛贼，救了我等性命，实则当赏！请起来吧！” 平远将军起身，派人护送陆清舟去偏殿歇息，并赶快请太医来诊治。黛玉心有疑虑：“宫门都被封了，将军是如何知道宫内有危险的？” “公主难道忘了你身边的暗卫吗？他们藏身无形，却可以来去自如，到府里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平远将军解释后，黛玉才明白。 平远将军暂时主持大局，让黛玉留下来照顾陆清舟，并派了一队人马保护他们：“先帝遗体还在福宁殿，请尚阳公主和皇子随臣前去安置。国不可一日无君，咱们还要尽快迎新帝登基。”众人都赞同平远将军的意思。 经此一战，福宁殿被破坏了大半，先帝遗体也脏乱不堪，尚阳和赵楷心疼不已，扑在床前大哭不止，一个为的皇兄，一个为的父皇。平远将军只得将他二人拉开：“让宫人们来整理一下吧，眼下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迎皇子登基，二是安置先帝下葬。” “先帝有旨，命平远将军和欧阳大人辅佐楷儿，直至十六岁亲政。将军，大宋江山请你们多烦心！”尚阳郑重道。 “公主放心，老臣定当不负所托，为大宋，为新帝死而后已。臣这就派人去请各位朝臣入宫商议登基事宜，还请公主为皇子梳洗一番，稍后面见群臣。” “尚阳明白，谨遵将军嘱托。” 尚阳带着楷儿回到自己的宫殿，寻了几件干净的衣服给孩子换上。楷儿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尚阳：“姑姑，父皇走了，以后我是不是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尚阳被孩子这一问，心头一震：“胡说！你还有我和黛玉姑姑，我们都会好好陪着你长大，直到你亲政，成为大宋顶天立地的好帝王。”尚阳心里其实有些打鼓，她不知道楷儿对当皇帝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她更不知道平常皇兄有没有教过孩子为君之道，她害怕小小的楷儿应付不了繁复的天下之事，便又担心地问：“咱们楷儿，敢不敢做皇帝？” “敢！我不怕！”楷儿一本正经地回答，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尚阳：“好，不愧是我赵家的子孙，只要你能做，姑姑会一直帮你。” 姑侄两个收拾好就打起精神去了御书房，一群大臣正在等着他们。 三日后，赵楷登基为新帝，普天同庆。 静安王谋朝篡位，祸乱宫廷，满门抄斩。 在这短短的时日内，东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得不叫人心生感慨。 东妞和林大娘在院中做针线活，闲聊起来：“今朝不知明朝事，谁能料到静安王府竟然是这样的下场，幸好当时玥儿表妹没有嫁到他们家……” 林大娘也跟着唏嘘：“是啊，想都想不到，还是玥儿命大，逃过这一劫。” “娘，黛玉这几天都在宫里忙，我怕她不注意照顾自己，吃得不好，不如送点营养的汤水进宫去，好不好？” “我也担心她，现在把宫里当成第二个家了。可是家里人都不能入宫，哪能送到她手上。” 东妞若有所思：“清舟还在家里养伤，行动不便，肯定不会入宫，咱们去找赵大人帮忙啊，他肯定常常进宫的。” “就依你说的办。” 中午，东妞炖了大半只乌鸡，又做了黛玉爱吃的清蒸鱼和冒菜，用食盒装了，拎到赵家。 赵明诚得知东妞的来意后立马就答应了：“你和清照想到一块去了，她也说要给你妹妹做点好吃的带进宫，就是没你手脚快！黛玉这几日是辛苦了，怕是好几夜没合眼了，等忙完先帝的丧事，她该抽空歇歇了。” “可不是嘛，我和娘心疼她，可是我们进不了宫，只能来麻烦大人了，多谢大人帮忙！” “无需客气，回头家里还有什么要我捎进宫的，只管拿过来，我去的时候都顺便带去。” “好。” 宫内，赵明诚通过内官找到黛玉，亲手将食盒交给她：“这是你嫂子给你准备的，快趁热吃吧。” 黛玉：“有劳大人辛苦一趟。” “无妨，我还有事，先去前殿忙了。” 黛玉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拿出来，都是她往日最爱吃的，才把饭菜摆好，尚阳就过来了：“姐姐，我听人说，赵大人给你带了家里的东西，我来瞅瞅是什么好玩意。”她一看桌上的饭菜，立刻露出羡慕的眼神：“呀，原来是家里的饭菜，我也要尝一口。” 黛玉叫宫女另备了碗筷过来：“你来了正好，咱们一块吃，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尚阳边吃边夸赞：“姐姐家的饭菜就是好吃，比御厨做得都好！” “你若喜欢，回头让我嫂嫂多做些来就是了。” “我真羡慕你，有父母兄嫂爱护，不像我……”尚阳吃着吃着竟伤感起来，“我母后已去世很多年了，我再也没有吃过家里的味道。” 黛玉拍了拍她的背：“不伤心了啊，你想吃什么我家里都能做，我都给你带来，你就在宫里好好地生活，做个平安快乐的公主就好！” 尚阳却语气沉重：“姐姐，你觉得我还能如从前一样做个轻松自在的公主吗？怕是不能够了。陛下刚登基，时局未稳，我身为皇室成员，自然也要为陛下出一份力，他小小年纪，无人看护，我根本放心不下……” 尚阳说的是实情，她是楷儿的亲姑姑，是这天下跟楷儿血缘最亲的人，皇位高高在上，不是那么好坐的。她若想侄儿过得好点，是要帮他一把。“我现下有些后悔，从前先帝在时，我不该劝你与赵竟分开，那样你身边还能有个得力的帮手……”黛玉自责。 “姐姐，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再说我是皇室女子，肩上也担着责任，如今先帝不在，将来我的婚事要更加慎重，必得助益于巩固陛下的千秋大业。”尚阳现在脑子清醒得很，不像从前那般小女儿心性，她要为楷儿稳住皇权，绝不让大宋江山落入他人手中！ 黛玉望着眼前吃地正带劲的小姑娘，若是生在民间，定也是有父母看护的掌上明珠，无奈生于深宫，虽从下锦衣玉食，却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她和楷儿两个都要小小年纪就开始为天下操劳，享受不了同龄人的欢愉。 黛玉只好说：“日后你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只要我能办到，必定竭尽全力。虽然先帝不在了，但是我与你仍旧是姐妹，与楷儿仍旧是姑侄，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我的根在宫外，不能日日留在这里陪着你们，你们自己多当心些才是。”黛玉又想起来，“先帝留给我的暗卫，我想我大概是不需要了，赵竟走后他们还剩十一人，你得五人，楷儿得六人，就让他们留在宫里保护你们吧。” 尚阳却不肯受，她担心黛玉也是手无缚鸡之力，身边不能没有人保护：“姐姐，你在外面行走也不安全，何苦想着我们，留在自己身边罢了。” “不用担心我，我有清舟和小江，还有武馆里一群师傅，没有人敢欺负我的。”黛玉一声令下，“先帝暗卫何在？”她从未主动召唤过暗卫，心里也没底这些人还在不在，会不会听她的话。 幸好，暗卫齐刷刷现身，十一个。 “方才我与尚阳公主的谈话你们也听到了吧？”黛玉问。 “卑职等在公主安全的时候不会窃听公主隐私，所以并不了解。” “那好，我现在想将你们分成两队，一队保护尚阳公主，一队去陛下身边保护陛下，他们是先帝的至亲，比我更需要保护，你们可愿意？” “卑职等听从公主吩咐。”暗卫们自动分成两队，一队留在尚阳身边，另一队去保护楷儿。 “这下好了，我可以放心了，这些暗卫身手了得，天底下没几个人是他们的对手，你们在宫里也能安心些。”黛玉办完这件事，心里松散许多。 尚阳起身给黛玉行礼：“姐姐大恩，尚阳和楷儿不胜感激，他日只要姐姐开口，我姑侄两个比肝胆相报！” 黛玉将她扶起：“咱们也是家人，不需如此见外，等朝堂稳定了，你还可以去我店里吃好吃的！” “真希望这天能早点到来！” 半个月后，先帝入土为安，新帝在辅政大臣的辅佐下开始临朝。 朝堂上的事一般由大臣一起商议，下朝后，赵楷便常常与尚阳处在一起，跟她说些有趣事。姑侄两个相依为命，情分比从前更厚了些，倒好像母子一般。 陆清舟在宫变之中受伤后便一直休养在家，新伤加旧伤令他疼痛难忍，可即便如此，他连一句“疼”都没喊过。武馆里都是些粗心的汉子，也不大懂得给他弄些进补的菜肴，好在林瑾隔两日便来送一次饭菜，营养也算跟得上。 终于等到黛玉出宫，她一大早就备了食盒去看陆清舟，予儿许久没见姑姑，也一直缠着她要跟着。 欧阳先生忙着朝中事务，暂时分不出身来教书，就让予儿在家歇了几日，等先生有空了再去。 予儿还小，偶尔听大人说过几句，又不是很明白，便问黛玉：“姑姑，咱们是换皇帝了吗？” “嗯，新帝继位了，所以先生忙得很。” “新帝是谁？” “是从前来过咱们家的尚阳公主的侄儿，你记得吗？” “记得那个小哥哥，他现在是官家了，真了不起！”予儿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辛酸，天真的以为官家之位很是荣耀。 黛玉对着孩子展颜笑了笑，少年不知愁，无须对他多说什么。 二人到了陆家后，陆清舟正在清点武馆人数。黛玉好奇：“这是做什么，好好地为什么要清点人数？” 陆清舟告诉她：“平远将军同我说，京城护卫需要加强，扩编禁卫军队伍，想要些武艺高强的人加入，我想着武馆这些师傅都是东京城难得的人才，不如让他们去投平远将军，或许能谋个好前程。” “他们可都愿意？” “愿意的只管去，不愿的仍旧可以留在武馆，我这里仍旧能够招收学生。” 黛玉明白这是陆清舟给大家留的退路。 一大半的师傅都愿意加入禁军固卫京城，只剩年龄较大的五人留了下来。陆清舟问他们为何不去寻更好的出路，而要在这小小武馆里蹉跎半生。 “公子，我们是从山庄就跟着老庄主的，后来又跟着您到了东京。这些年，您待我们跟家人一样，还有林姑娘，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不忘了我们。兄弟们商量着，既要保家卫国，也要保护公子，因此就留我们五个年龄大的下来照看公子的生活，再不济也能看家护院，给公子当个帮手。”一名师傅回答。 第85章 武馆师傅们内部分配了各自的任务，留下来的五位成了顶梁柱。陆清舟深表感激：“各位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清舟，清舟定当万死不辞！” “公子好生保重，待您和林姑娘好日子定了，一定要叫我们回来喝几杯！”师傅们说完便去平远将军营中报道，如今新帝刚登基，东京实在不太平，急需要一身武艺的巩固城防。 黛玉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陆清舟没了往日的好胃口，心头还被众人离去的愁绪笼罩。 黛玉安慰：“既已做了决定就无须担心，相信他们在外能谋出一条生路。” “有些不舍罢了，毕竟跟了我家这么多年，从我父亲到我，他们走了，清遥就是真正的散了……” “不会散的，信不信若你有一天需要他们，他们还会义无反顾地回来。师傅们说了，保家卫国、保护公子，两样都不耽误，这不也是你希望看到的吗？我相信也是你爹想要看到的。” “你说得对，我会永远保留武馆，这里有他们的根，只要他们想回来，这里永远欢迎。” “想通了就多少吃点吧，予儿都馋的不行呢。”黛玉劝他。 “是啊陆叔叔，你快吃吧，姑姑为了不让饭菜凉，特意用布还包了一层！” “好，叔叔吃，你们也坐下一块吃点吧，人多热闹些。”休养了这么久，陆清舟的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屡次受伤，伤了底子，筋骨确实不如以前强劲。但是他也庆幸，经过这么多事，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自己福大命大，哪里还能奢求更多，再加上先帝临终前已经为他和黛玉指婚，这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只不过国丧期间，婚丧嫁娶一应暂停，他们的婚期只好再往后推一推。 予儿像个小大人，不停地往陆清舟碗里夹菜，黛玉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这场景倒有些像一家三口的模样，很是温馨。 陆清舟跟黛玉说：“我现下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还记着你曾说过想继续尝遍世间美食的心愿，因此我想向陛下告假，带你外出游历去。” 黛玉没想到陆清舟才刚好一些就挂念自己的事情，心存感动：“这件事暂时不可行，一来你还需再养养身子，二来朝局未稳，我不放心陛下和尚阳在宫中，不如再等些时日计议。” “那好，就依你的办。现在武馆人走了大半，冷清了许多，你和予儿有空就常来转转。”陆清舟话音刚落，东妞就上门来催促黛玉和予儿回家去，原来是老家来人了。 到家后，黛玉才知道来的是远房的族兄名叫林瑄，来报丧的，过世的是林大叔的亲大伯，黛玉祖父的兄长。黛玉记忆里没有这些人的存在，自然是有些陌生，但是对林大叔来说，那是他父辈的亲长，是极亲的。 接到信后，林大叔当机立断要回家奔丧，林大娘和林瑾与他同去，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了黛玉、东妞和予儿。 东妞去照看分店生意，黛玉和予儿负责家里的店面。予儿自然是干不了什么活的，只是眼下家里人手不够，没人带他出去玩，只能关在家里保证不出乱子。 清照听说林家有事后，经常把闺女放在家里，自己来给黛玉帮忙。 黛玉想着孩子还小，哪能离开娘：“你以后就不用来了，你那娃娃刚满周岁，不能老见不着你，还是在家里陪孩子要紧。” “家里有她爹呢，还有一屋子的下人，我不需操什么心。你跟你嫂子两个够忙的，我来搭把手也是好的。” “难为你这个千金大小姐，系上围裙倒像个厨娘了，呵呵……”黛玉打趣道。 “你可别光顾着打趣我，我要跟你说件正经事。今早上我家小厮路过静安王府，说是见到原来那位王妃回来了，一个人站在王府大门外，看着怪可怜的。” 黛玉吃惊：“王妃回来了？她可是听说了王府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不过……”清照欲言又止。 黛玉焦急地问：“不过什么？” 清照坦言：“小厮说那王妃一副出家人打扮，怕是皈依佛门了。” 黛玉万分惊诧，想不到离开王府后的干娘竟然选择了出家。黛玉心中担忧，便对清照讲：“你帮我看会店，还有予儿，我去王府看看，怕她想不开。” “她毕竟是你干娘，于你是有恩的。你去吧，家里交给我。” 静安王府大门早被贴了封条，满府人早在那场宫变中被斩尽杀绝，包括瘫痪的原世子和刚出生的小世子。 等黛玉赶到的时候，王妃正在大门右侧的角落里闭上双目打坐不语。 黛玉忙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干娘……” 王妃微微睁开双眸，看见黛玉却并不意外，只说了一句：“你来啦……” 黛玉看出来了，她干娘如今是出家人心性，连眼神都淡泊了许多。“干娘，这么久你去了哪里？” “我已是出家人，自然是相伴青灯古佛去了。” “王府的事……”黛玉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让王妃面对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她实在不忍心。 “你不用多说，我在外面已听说了许多，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我这次下山，也只是来给他们念经超度，送他们一场罢了。”王妃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悲喜，仿佛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黛玉有些感怀：“干娘，你跟我回家去吧，我做些饭菜给你吃。” “不用了，我再坐会就走了。”王妃拒绝黛玉的好意，却又想起来，“从前王府多有得罪你之处，望你能释怀，莫与亡人相计较。” “黛玉没有往心里去。只想问下干娘道场在哪里，我好日后去看望。” 王妃缓缓摆手：“出家人四海云游，你不必寻我。”她抬起头望了一眼静安王府高高的屋檐，“你我得有一场母女缘分也是造化，往后你好自珍重，喜乐平安。” 王妃起身要走，黛玉搀了她一把，她轻轻拂下黛玉的胳膊，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黛玉楞在原地，看着王妃远去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前的繁华，从前的家人，都成了幻影，王妃的后半生孤独且充实。 黛玉无精打采的回到家里，看见张大力也在店里帮忙，便问：“大力，你怎么过来了，晚晚那不忙吗？” “姐姐，晚晚叫我来看看，谁知道大叔大娘都不在，我就留下来帮你。你也真是，人手不够跟我们说一声就是，哪能叫李先生做事，她那双手是用来读书写字的啊。” 黛玉没想到张大力人长得虽粗糙些，性子却细致，还会观察这些，刚想开口分辩几句，就被清照抢先了：“我在家也是闲着，来店里也算是偷师学艺了，算不得什么。旁人拜师还得交学费，我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呵呵呵……” 张大力心里敬重读书人，尤其是女先生，这在她们乡下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先生你快歇着，这些粗活我来干就是了。” 清照也不是那娇生惯养的人：“没事，那咱们一块干吧。” 黛玉瞧出张大力看见清照眼里放光的样子，毕竟遇见大宋第一才女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黛玉故意凑到张大力跟前问道：“大力，你想不想读书？” 张大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黛玉：“姐姐说的是读书？”她从没读过书，除了被她爹教会了数钱，别的一窍不通，因此猛地听到“读书”二字时很是吃惊。 黛玉：“对，读书，你若想读，李先生正好有间女私塾，我给你出学费拜她为师，好不好？” 这下张大力更是没想到，往日虽总听晚晚和小江说黛玉待他们如何如何好，自己却没有太深的体会，甚至怀疑是他们吹牛，现在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黛玉对身边人掏心掏肺，考虑得十分周到。“我想读书，可是我脑子笨……怕学不会……” 黛玉听后转头问清照：“这世上可有你教不了的学生？” “哪有什么教不了的学生，纵使资质差些，学慢点就是了，只要勤奋肯吃苦，总能学会。” “听到没有？连先生都这么说了，你还害怕吗？”黛玉问张大力，她极力鼓励女子读书明理，在这世间活得更加通透。 “我不怕，可是我在晚晚店里做活，没有时间去上学。” 清照：“只要你下定决心要读，可以和晚晚商量一下时间安排，我也可以帮你额外补补课。” 张大力满脸兴奋：“那太好了，想不到我还能有机会进学堂，多谢先生，多谢姐姐！” 黛玉和清照相视一笑，这个大力真是人如其名，憨憨的还挺可爱。 林家的男丁都不在，从乡下收菜的任务就交给秋儿爹和小江了，晚晚有时候也跟着去，顺便回娘家看看。这日，他们像往常一样拉回三车菜，同他们一道来的还有晚晚的爹娘。她爹娘一辈子没出过村子，没她爷爷走南闯北有魄力，一到了东京两个人都傻眼了，这样的宅子和街巷他们只在画上才见过！ 第86章 晚晚爹娘来了以后，小家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她娘洗衣做饭，洒扫庭院，样样都会干。她爹和小江一起顾着小店的生意，好让晚晚多休息休息。 晚晚爹瞧着店里生意不错，直在小江面前夸黛玉：“可真多亏了那位公主啊，帮你们这么多，连店都开起来了，生意还这么好！” 小江也回答：“是啊，公主帮了我许多，如同再生父母一般，没有她，我可能还在边疆当个小兵。” “你这孩子也是吃过苦的，有上进心，不然我们也不放心把晚晚交给你。现在好了，你们夫妻俩好好干，有什么事我和晚晚娘来搭把手，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翁婿两个一边干活一边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倒比以前更加亲近。晚晚来店里逛逛，想着自己闲着也不好，便跟小江商量：“黛玉姐那边管事的人手不够，虽然大力去了，怕也只能干些简单的活，再加上她还打算去李先生那读书，恐怕力不从心。不如从明天起，我去给黛玉姐帮忙，店里做菜、算账的活我都会，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小江很高兴晚晚能想到这些，他也知道林大叔他们回了老家，可恨自己只有两只手，实在抽不出空来。现在晚晚主动提出来，他自然同意：“咱家店小，有我和爹爹足够了，那你就去给姐姐搭把手，看看她有什么需要。” “行。”夫妻俩个商量好，晚晚第二天就去找黛玉。 黛玉家，张大力因为过几天要去上学，精神比较亢奋，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别瞧她看起来傻傻乎乎的，实际上聪明的很，还没上学就在盘算着等学了几年后，回村里去办个学堂，教孩子们读书。她们村里还没有个像样的学堂，所以大家几乎都不认字，走仕途科举之路全村无望。 晚晚见大力神采飞扬，忍不住跟她开玩笑：“哎呀，还是姐姐这里更养人，瞧大力干活都麻利了不少。” 黛玉笑言：“你呀，牙尖嘴利打趣她做什么，难得她做事勤恳，帮了我不少忙。” “就是，我跟着姐姐还新学了好几样菜，回头做给你尝尝。对了，你过来了自己的店怎么办，小江一个人忙得做来吗？”张大力问晚晚。 “你忘啦我爹娘过来了，他们也在帮着看店，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就来给你们搭把手。” 黛玉：“你们都来了，我这里的帮手都快比之前还多啦！正好，最近我想弄点新花样，天快热了，添些凉菜是正事，再弄几个开胃的主菜，好把三家店的生意都盘活起来。” 晚晚和张大力都是乡下姑娘，以前在家吃的都是些糊口的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来东京后才见识到原来世间有如此多的美食，眼前店里的这些菜肴就已经让她们大开眼界了，一听黛玉说又要准备新菜，顿时期待地不得了。 黛玉转了一圈厨房查看现有食材，拟出了主菜为粉蒸排骨、红烧猪大肠、香辣河虾，凉菜则是蒜泥豆角、小葱拌豆腐，这几个菜食材已有且做起来并不费劲，她做两遍，晚晚和大力、东妞就差不多能学会。 东妞和晚晚外加几个伙计忙店里的生意，大力帮着黛玉准备新菜，不管是择菜，还是烧火，她都是一把好手。 厨房有些热，黛玉忙得汗水直流，大力不知从哪里找了把扇子帮黛玉扇着：“姐姐，我长这么大从没佩服过别人，我爹说我脑壳硬。不过现在，我是真的有点佩服你。” 黛玉一边翻炒锅里的河虾，一边好奇：“哦？你佩服我什么啊？嘿嘿，还从来没人说佩服我。” 张大力开始认真解释起来：“你看你，不仅模样生得好，天仙一般，人又善良心肠好，又会读书识字，还会做一手好菜，开起了三家店。虽然是公主身份，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当初我爹把我送来的时候，我真怕你嫌我粗苯不肯收我……” 黛玉回头冲大力笑了笑：“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自然都会伸把手。再说也不只我帮别人，别人也经常帮我，你看你和晚晚现在不就在给我帮大忙吗？亲戚朋友相互理解才能共同进步，才能都有还日子啊！” “你说的真好，不像我家那些亲戚，生怕哪里少得了什么，占不到便宜就不痛快。”张大力现在也不把黛玉当外人了，开始唠起家长里短。 “人无完人，烦心事也是有的。只是你看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里宫里两头跑，有时候还要去武馆，更重要的是还得挣钱，没时间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不去计较了。人活一辈子，把要做的事做好就很容易。眼下，你该做的就是挣工钱外加去学堂好好念书，既然选择了就努努力，这世道女子更是不易，多读书明事，总能过得好些。”黛玉对张大力也说出了一番真心话。 “姐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跟着先生好好学。” “那就好，回家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虽不如先生博学，但也略知一二。” “多谢姐姐！” 大概一个时辰后，黛玉的新菜基本都做好了，大力把东妞和晚晚都叫过来，一齐品尝。 东妞瞧着桌上大碗小碗的，笑道：“这怕不是品新菜，而是直接开席吧！荤素搭配样样有，看着都能吃下好几碗呢！” 黛玉：“那就快动筷尝尝，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几个人围着桌子每个菜都试了遍，大力爱吃肉，那碗粉蒸排骨和红烧猪大肠很对她的胃口，赞不绝口：“姐姐的手艺太好了！怪不得家里生意这么好，我觉得姐姐还可以开几家分店，哈哈哈……” “大力说得对，做的太好吃了，肯定能卖的好！”晚晚也在说。 黛玉自然是眉开眼笑的，看来到目前为止，她研究的新菜还没有出过差错，大家都挺喜欢的：“既然这样，那从明天开始，店里就可以开始售卖这几盘菜了，你们要跟着好好学啊，分店的菜可是要你们自己做的呀。” 大家都答道：“好，保证早点学会！” 就这样，林家为了迎接夏天创制的新菜谱就换上了，门口的招牌菜也换成了粉蒸排骨和红烧猪大肠。宋人其实不大吃猪大肠，总感觉这东西似乎入不了口，为此也很怀疑林家铺子能把猪大肠做出什么花样来，他们抱着吃螃蟹的心态也到店里点了一份猪大肠，酱香扑鼻的猪大肠耙软耙软的，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难以入口，甚至有一股独特的嚼劲。 很快，林家猪大肠声名在外，来吃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三家店的生意都比天冷的时候好了许多，看来黛玉的想法是成功了，这几个菜确实适合夏天开胃吃。 眼见着生意越来越好，这下不止清照经常来帮忙，连陆清舟下朝处理完政务后也经常来当临时跑堂的。顾客们对于在店里常常见到当朝官员并不稀奇，毕竟这家店是公主开的，什么达官贵人都可能有。 晚晚因为自家店里也推出了这几道菜，食客大增，已经顾不了黛玉这边，只能在家跟着小江忙前忙后。倒是她娘怕黛玉姑嫂二人没空顾孩子，便经常去照看一下予儿。正是这看孩子的功夫，晚晚娘认识了陆清舟，老人家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相貌英俊、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可惜自己的闺女已经嫁人了，便盘算着把侄女说给陆清舟。 晚晚娘一到家就给晚晚说这个事：“我今天在你黛玉姐家物色了一位好后生，那真是神仙哥一般的人物，我想着说给你表姐不知怎么样？” 晚晚被她娘说的莫名其妙，啥时候干起红娘来了，再说黛玉姐家啥时候多了个神仙哥，她怎么不知道？晚晚忍不住问：“娘你说的那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我就今天自己偷瞄了几眼，还没来得及搭讪，所以不知道名字，不过听有些人喊他陆大人。” 晚晚张大了眼睛：“陆大人？陆清舟？” 她娘思索了一会：“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儿……” 晚晚哭笑不得：“娘你可真敢想，你知道那位陆大人是谁吗？他是先帝指婚给黛玉姐姐的驸马，当朝的靖远将军，我那个表姐姿色平平，哪里配得上人家呀！” 这下轮到晚晚娘吃惊了，她合拢双手不断礼拜：“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婆子不知轻重，差点坏了公主的好姻缘……” 晚晚偷笑她娘：“你呀，以后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这满东京多少权贵人家，哪里是我们这种出身够得着的。我和小江能在公主的庇护下衣食无忧，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切不可再想别的了。” “娘知道了，娘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起这种心思了。” 晚晚再三叮嘱她娘：“你跟我说的话别再跟爹和小江说了，尤其是小江，他把黛玉视如亲姐姐，要是知道你还惦记着给他姐夫做媒，保不得心里有刺，对咱们一家人都不好。” “诶，娘听你的，不再跟别人说了，连你爹都不说。不过我也不是坏心，只是以为那陆大人没有成家才这样想的，你放心吧，娘不会犯糊涂。” 第87章 晚晚娘自觉过意不去，这几天也不大去林家了，省得看见陆清舟心里头膈应。 好在半月不到，林大叔他们处理完老家的事就及时敢回来了，林家一切恢复如前。 林大娘老远就瞧见自家门前排了长长的队，心里发慌，以为又是出了什么事。幸好扒过人群挤进家门，才发现原来是好生意又来了，女儿推出了几样新菜，惹得东京人人都想来尝尝，这可让林大娘乐开了花。 当天中午，黛玉专门做出这几道新菜给父母兄长接风洗尘，陆清舟也留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林大叔还在感慨：“可怜我伯父操劳了一辈子，就一个儿子还不成器，老父亲走了都没有回去，哎……” 黛玉对父亲的老家情况并不熟悉，便关心地问：“大祖父可有孙辈？” “哪来的孙辈，我那个堂兄年轻的时候整日里斗鸡走狗、游手好闲，家境又不宽裕，哪户好人家肯把闺女嫁给他，活活蹉跎一辈子。” 原来林家还有这号人，这是黛玉万万没有想到的。 林大娘也沉声叹了口气：“不知道堂兄还在不在世上，要是不在，那他们大房可算是绝了后啦……” 林大叔没好气地说：“谁知道他这么些年浪到哪里去了，不成器的东西！” “算啦你也别气了，谁家没有几个不争气的亲戚，不好再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林大娘不让林大叔再继续，林大叔只得自己喝闷酒，恐怕连这些菜的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予儿听出来爷爷不大开心，变着法儿哄爷爷开心，一会给爷爷夹菜：“爷爷，这个排骨特别好吃，我上次一个人吃完一大盘，姑姑说我是小猪！”一会拿出自己的新玩具，特意在爷爷面前表演一番。林大叔最喜欢孙子，有这孩子在膝下承欢，老两口的日子多了许多欢愉。 林大叔抿了一口酒，仔细将桌子上的每个人都看了几眼，这一桌子坐的都是他的家人，是林家二房的希望，他不禁在心里庆幸，幸好他这二房还算争气，甚至是光宗耀祖，没有给林家祖坟添晦气。 吃完饭后，黛玉照例将新菜又都做了一份，准备带进宫去给尚阳和陛下尝尝。陆清舟想送她去，路上好有个伴，黛玉却不同意：“你身体才好，又在我家忙了这么久，很该回去歇着才是，我不愿叫你跑来跑去累坏了身子。”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哪里这么精贵了。再说你现在身边连暗卫都没有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现下东京城也只是表面风平浪静，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不怀好意的人窜出来。”陆清舟说的这番话倒叫黛玉听了害怕，只好让他一起去。 二人进了宫才知道，原来尚阳已经搬了新寝宫，住在了离陛下福延宫更近的昭阳宫。想是尚阳为了更好照看陛下才搬的吧，毕竟这宫里已经只有她姑侄两个是至亲了。 福延殿内，陛下正在批阅奏折，尚阳在一旁给他研磨，时而指点他一下。见到黛玉和陆清舟来了，尚阳十分热情地迎上前去，陛下也兴奋地喊着：“黛玉姑姑你来啦！” 黛玉叫内官端了小方桌来，随后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 陛下一见这些菜式都是以前没吃过的，一下就猜到是黛玉新创的：“姑姑，这些都是你做的新菜吧，看起来就很好吃！” “是这几天出的新菜，家里事忙，没来得及早点做给你们尝尝。”黛玉把筷子递给陛下，陛下孩子心性立刻大口大口吃起来，吓得黛玉赶紧劝：“吃慢些，小心噎着了！”她又跟内官吩咐：“去拿些温开水来，一会陛下该渴了。” 内官回应：“是。” 尚阳尝了几口，看神情有些倦怠，却还在勉强夸赞：“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想必这几样菜一定卖地好。你和陆大人不一起吃点吗？” 黛玉：“我们在家吃过才来的。新菜是还不错，每天上门的客人很多。” “姐姐这么厉害迟早会成为东京最厉害的商人。”尚阳拿帕子擦了擦嘴巴，喝口水便不再吃了。 黛玉好奇：“你吃的这么少？胃口不好吗？” “天热了，是没什么胃口，吃这么多已是比往日好了。” 尚阳吃完懒懒地靠在塌上，似乎把福延殿当成了自己的寝殿。黛玉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尚阳才是货真价实的皇室公主，她只是先帝认的义妹，没有资格去指点尚阳的。 陛下年幼，对于这些君臣之礼尚不熟悉，再加上他现在与尚阳姑姑相依为命，并不会觉得尚阳行为有什么不妥。但是黛玉和陆清舟都看在眼里，君是君，臣是臣，虽说是陛下亲姑姑，还是有些分寸才好。 尚阳靠了一会怕是真累了，便命内官们回宫，她顺势招呼黛玉：“姐姐和陆大人要不要去我宫里坐会，我得了才出的荷花茶，很是清心润肺，你们可去尝尝。” 黛玉笑着说：“不去了，一会我们就要出宫了，店里太忙，不敢耽搁太久。” “那就随姐姐的便了。”尚阳在内官的搀扶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嘱咐陛下，“我晚上再过来查问功课，陛下切莫偷懒。” 陛下高声应答：“知道啦姑姑！” 尚阳走后，黛玉忍不住问陛下：“陛下，进来朝中、宫中可有什么烦心事？” 陛下认真地讲：“尚阳姑姑说有什么朝堂上和宫里的事只要跟她说就行了，不用再告诉旁人，就连姑姑你都不用知晓，她说你很忙，这些事会打扰你。” 陛下无心讲出来的话却教黛玉不得不多想，这个尚阳怎么好像变了一样？ 临出宫时，陛下派贴身内官送黛玉和陆清舟。黛玉趁机悄悄问内官：“大人，您是陛下的心腹，更是先帝的心腹，先帝的心思您最清楚。黛玉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想请教大人。” 内官：“公主有话但说无妨，老奴知无不言。” “尚阳公主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看起来很是疲倦？” “哦，尚阳公主啊，听说她召回了从前的近身侍卫赵竟，在她宫里看守轮值。可能是教导陛下太过辛苦，尚阳公主有些力不从心了。” “黛玉明白了，多谢大人告知。” “无妨，公主和将军请慢走，老奴回宫了。” 走在街上，黛玉问陆清舟：“你有没有觉得尚阳有些不对劲？” 陆清舟：“我还以为你没有察觉到，是有些不大像以前，跟你没有那么亲热了。” 黛玉轻轻摇头：“不止如此，她在陛下宫中旁若无人，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主人。要知道，皇家最讲究君臣之分，我相信她以前也一定受过麽麽教导，公主是臣，怎可僭越用陛下的床榻？” “也许是她看陛下还小，对这些不甚在意，等陛下大些了或许就不会这样。” 陆清舟略有思考：“只是不知道为何尚阳公主又将赵竟调回来，要知道当年是先帝亲自将赵竟调出东京城的。” “是啊，如此做法不就是违逆先帝旨意吗？她这个做妹妹的，竟然这样打自己亲哥哥的脸，我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从前她与我那般亲密，好似亲生姐妹一般，如今瞧着她的心冷了许多，我也就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对她。” 陆清舟：“可惜你把暗卫都分给了她和陛下，现在自己身边反倒没人保护……” “我有你啊，你足够保护我啦！”黛玉莞尔一笑，仿佛天一下子晴朗起来，刚刚的忧虑都消失不见。 陆清舟望着黛玉：“我会的，永远保护好你。” 转眼已是盛夏，从乡下收回来的瓜果变多了，西瓜、甜瓜塞了满满两马车。黛玉想着这么多瓜一时半会也吃不完，不如用石碾子将果肉都碾成汁，再用纱布过滤掉果肉和种子，装在酒杯里，就成了时兴的甜汁，供客人们吃饭时饮用想必不错。 黛玉先按自己的想法做出了第一杯西瓜甜汁，想着小孩子喜欢甜食，便交给予儿品尝，谁知道予儿一口气就喝了个底朝天，还意犹未尽地问黛玉：“姑姑，这个真好喝，你还有没有，再给我添点啊！” 黛玉笑他：“我就做了这一杯试试，你要还想喝，就来帮我推碾子。” 予儿十分兴奋：“我去帮你。”姑侄两个折腾了半天，又做了几杯出来，家里人人一杯尝鲜。 大家也都很喜欢这种弄成汁水的饮品，吃饭的时候喝比酒还清爽些。 林家甜汁隆重推出，为了吸引顾客饮用，为期三天前十杯免费赠送，去晚了就要自掏腰包。尝到甜头的客人们喜爱这种甜汁，就都愿意在就餐时点上一杯，店里囤积的各种瓜就这样用掉了，没有烂的。 夏天是林家烧烤最受欢迎的时候，人来人往的街上大家见了都忍不住来上两串解解馋，更别提在店里坐着等餐的人，有时候排队都不耐烦。 这天傍晚，全家人和伙计们都忙得热火朝天，店门口突然来了一位长者，不是来吃饭，却是来找人的。他拉着跑堂的伙计问：“这可是林瑾家？” 跑堂的看他衣衫褴褛，还以为是叫花子来乞讨的，便没好气地说：“你找我们掌柜的做什么？他忙着呢！”伙计答完就去给客人上菜，也没再理这人。 谁料这长者竟不管不顾地冲进店里去，大喊大叫：“林瑾，林瑾，你爹在哪？叫他来见我！” 店里的食客都好奇这人是谁，敢在林家店里放肆撒野，难道不知道这店里的靠山是谁？ 林瑾听到有人叫他，慌忙从后厨跑出来看个究竟，他见到那人，容貌有些像他爹，可是他并不认识，只得将长者拉到后院，不能影响客人。 “我是林瑾，您是哪位，找我爹做什么？”林瑾问。 “我是你大伯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快叫你爹来！” 林瑾心下存疑，难道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大伯？此时林大叔知道来了人，也跑来后院，一见面就说：“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以前去哪了？” 林瑾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眼前这位确实是他爹的堂兄。 “老弟啊，我最近刚好从洛阳来东京，听外面人说你开了好大的铺子，我就想着找到你就好了，就有口吃的了。”林瑾大伯对林大叔说。 林大叔出于家族亲情，便让林瑾喊大伯，林瑾叫了一声“大伯好”，就再没寒暄什么。他在老家的时候已经听了许多关于这位大伯的风言风语，连自己亲爹死都不回去奔丧，可想而知人品如何。 这位大伯显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还在揪着林大叔说自己饿狠了，要先吃点东西。林大叔无奈，好歹是自己的亲堂哥，他也不忍心真让他饿肚子，便去厨房拿了好几样小菜并一大碗饭，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吩咐他堂哥就在这里吃。 林瑾大伯拿起筷子连谢字都来不及说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起来像饿了好几天一样。 林大娘和黛玉也来看家里新来的客人，林大娘开口就问：“大哥，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伯父没了你知道吗？” 林瑾大伯边吃边说：“知道知道，老头子走的时候还给我托梦了。” “那你怎么不回老家送他最后一程啊？” “人都死了，送不送的还不是一样，没什么意思。”林瑾大伯冷漠地回答，好像死的不是他爹一样。 林大娘不满地说：“大哥呀，你都这个岁数了，咋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管，那可是你亲爹啊。你这个亲儿子不出面，由着林家宗族把你爹发丧了，说出去可是会被人家笑话的呐！” “旁人笑旁人的，与我何干，笑死人又不偿命。”林瑾大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真让人对他没有办法。 林大娘还想争辩几句，黛玉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娘不要再说了。林瑾大伯此时才注意到黛玉，蹭地一下起身来到黛玉面前，直盯着她看：“我说弟妹，这是你的小女儿吧，模样真好，不如过继给我怎么样？你们还有林瑾这个儿子，不如大方些，也让我尝尝一儿半女的滋味嘛！” 林大娘忍无可忍，直接拒绝：“我敬你是兄长，你还是识相些，我家玉儿金尊玉贵的，又是先帝御封的当朝公主，你休要痴心妄想，快绝了这些糊涂念头！” 无赖就是无赖，林瑾大伯仍旧不以为然，似乎并不觉得公主怎么样：“管她飞到天上去，不还是我们林家的女儿？不还得受你这个做娘的管教？只要你和老弟点头，小闺女哪敢说什么哦！” “大道理你倒是会说，怎么你老子却管不了你？你也没听你老子的话啊，一辈子东摇西晃，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林大娘毫不客气地反击。 林瑾大伯却不耐烦了：“好啦好啦，不给就不给，你也别生气，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在你这多住些时日，瞧瞧东京城的繁华。” 林家向来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家，所以并不会将他赶走，只是他这邋里邋遢的一身，很容易影响客人们的食欲，万一搞砸了生意可就把大家的心血都糟蹋了。林瑾只好带着他这大伯去洗漱一番，再换套干净的衣衫，最起码不能吓到客人。 林家就这样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不仅不帮着家里干活，还整天要吃好的喝好的，没事还喜欢到外面闲逛，实在连个孩子都不如。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凑到黛玉跟前，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儿，说自己能带着黛玉天南地北的去闯荡，见大世面。 黛玉懒得搭理这个大伯，在她眼里，这人疯疯癫癫的没点正形，一点都不像林家出来的人。 第88章 林大叔想派人把他堂兄送回老家去，最起码到去世的伯父坟头拜一拜，也算是尽了为人子的心意。谁料他堂哥一听说要回老家，死都不肯，直接摆烂躺在椅子上：“要不你们弄死我吧，反正我哪都不去。” 林大叔夫妇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将他赶出去流落街头吧，以前他在外地林家人够不着，风餐露宿也就罢了，如今摸到林大叔这来了，他不好不管的，没准还得给这哥哥养老送终，唉，想想都头痛。 这天，疯癫大伯像往常一样吃完饭两手一甩，就出门逛街去了。通常他要浪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来，林家人也不知道他整日逛些什么，精神十足不嫌累。但是这次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疯癫大伯就咋咋呼呼地跑了回来，一个劲地跟黛玉说：“那个傻大个，店里的傻大个……在街上跟人打架啦！” 黛玉被他说的莫名其妙，什么傻大个，外面打架关她什么事，因此并不上心，只顾忙自己的。谁知这大伯不肯罢休，还在不停念叨：“你快去劝架啊！” 黛玉没好气地说：“别人打架关我什么事，没看我在忙吗，你到一边去，别挡着我做事！” “哎呀……”疯癫大伯接过黛玉手中的锅铲扔在一边，拉着她就往外跑去。黛玉心中恼怒，很想破口大骂，但是没办法只能克制自己，谁让这人是长辈，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不能让她爹难受。 黛玉跟着疯癫大伯来到西街陈氏布庄门口，却见张大力正跟一女子在来回撕扯，黛玉忙上前劝架。黛玉被眼前一幕惊掉了下巴，那名与张大力打架的女子长着一张同宝姐姐一模一样的脸！黛玉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宝姐姐……” 那女子听到黛玉的声音也愣了一下，却被张大力趁机撂倒在地上。张大力还想上前给人家一脚，被黛玉立马拉住：“做什么要跟人家姑娘动手！” 疯癫大伯也拦住张大力不让她冲动：“傻大个，打人不好！”原来他看张大力人高马大的，就把人家叫傻大个。 张大力也是个小姑娘，见黛玉和疯癫大伯都护着陌生人，心里觉得委屈，眼泪哗哗往下掉，指着摔倒在地的姑娘说：“我要给黛玉姐买一匹上好的布料做衣服，她偏要跟我抢，还讽刺我一个乡下丫头，不配穿这样好的料子。” 黛玉扶起那姑娘，又对张大力说：“你的心意我知晓了，可你也不该动手啊，瞧把这姑娘吓成什么样了。” 黛玉又给姑娘道歉：“我家妹子无礼，还请姑娘见谅。不知姑娘闺名、家住何方，我送你回家。” 幸好那姑娘身形并不比张大力矮多少，因此没受什么伤，只告诉黛玉：“我姓薛，名宝钗，东京通判薛荣便是家父。”除了人像连名字都一模一样，难道是宝姐姐投胎转世来的？可是眼前这位薛姑娘似乎并不认识黛玉，她没有像黛玉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 黛玉心里涌出无数思绪，表面却还要装的没事人一样，她得帮张大力处理好这件糟心事，她打的可是官家女子，若薛姑娘真计较起来，大力怕是要吃牢饭。 黛玉也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我叫林黛玉，是林家烧烤店的掌柜，这大力是我妹子，实在年幼不懂事，还望薛姑娘恕罪，改日我定登门拜访，带她去请罪。” 薛宝钗是官家女子，林黛玉的大名自然是听过的，先帝的义妹潇湘公主，岂是她敢得罪的呢？薛宝钗原是瞧上了那块布料很合她心意，谁料这个张大力死也不肯松手，两人才扭打起来，谁知道张大力背后的靠山竟然是公主，她一个小小通判之女，肯定不能跟公主对着干，只能化干戈为玉帛，转而对黛玉笑脸相迎。 “公主严重了，我们不过是闹着玩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料子，大力姑娘喜欢只管拿去，我再挑别的就是了。”薛宝钗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 黛玉见薛宝钗不再计较，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又拉着大力给她使眼色：“快给薛姑娘赔个不是。” 张大力知道黛玉是为了她好，便忍着气跟薛宝钗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薛宝钗大度道：“无妨。”她将料子递到张大力手中，“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薛宝钗走后，黛玉心疼地问大力：“可弄疼哪里没有？” 张大力摇摇头。疯癫大伯也在一旁说：“你个傻大个，真傻，瞧那个薛姑娘多聪明，不得罪人。” 黛玉：“难为你心里念着我，还被那样的人欺负，我心里是护你的。只是刚刚若不按住你的头，给那薛姑娘一些面子，我怕她告官对你不好。” 张大力：“姐姐，我知道你的用意，是我太冲动了，禁不得说几句。” 黛玉：“知道错就好，下次不犯就行了。咱们回家吧。” 店里客人太多，大家顾不得再去说刚刚的事，就都去各忙各的了，当然除了那个疯癫大伯，他不在外面浪了也会直接回房里呼呼大睡，就算林家忙得人仰马翻，他都跟看不见一样。 张大力觉得自己吃了亏，因此有些闷闷不乐，明明是那个姓薛的先出口伤人，最后却要自己道歉，不就是仗着她爹是通判吗，欺压普通老百姓。 东妞并不知道外面的事，还是像往常一样让大力干这干那的，张大力对着手中的锅碗瓢盆撒气，一不留神用大了力，锅铲把锅砸出个大洞，锅里正炒着的菜顺着破洞掉进了柴火堆里，这盘菜算是废了。 “你这是做什么呀！”东妞慌忙将灶里的火灭了，怕火沿着洞口会烧出来。 黛玉正在切菜，一见大力又闯了祸，就把她拉到一旁，却并不训斥她：“你回屋歇着吧，这里我们来收拾。” 东妞边收拾边抱怨：“一个个都跟祖宗似的，都要咱们家供着，还有没有干活的样了。” 幸好张大力走了，不然听见这话又该伤心了。黛玉示意东妞别埋怨，又将张大力跟人打架的事说了一遍，希望东妞能理解大力心情不好，不跟她计较。 东妞虽是个爆竹脾气，但听完黛玉的解释后也明白了大半，大力这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黛玉：“欺负倒谈不上，我瞧那薛家姑娘伤的比大力还多，人家也没吭声。总之能息事宁人最好，犯不着树立敌人。” 东妞很是不解：“你说咱家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来的竟是些活菩萨，一刻都不让人安生。” 黛玉知道东妞的话里还包括了疯癫大伯，这大伯怕是比大力棘手多了，搞不好还要东妞夫妇承担子侄责任给他养老送终，因此东妞才会有诸多怨言。“随他们去吧，心性都定了，咱们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黛玉宽慰她。 东妞没有再说话，她既入了林家的门，自然要跟家族站在一起，不好说太多像个怨妇。 第二天，黛玉备了玉佩、团扇、绣帕等物作为礼物，要张大力跟她一起去通判薛家致歉。她昨日承诺了会登门拜访，不可失信于人，更要化解薛家的怨怼，顺便打探一下这位薛姑娘同前世的宝姐姐是否是一路人。 通判只是普通五品官员，因此府宅并不算豪华，与黛玉以前见过的静安王府、平远将军府、欧阳府等都不能相比，却有其独特的韵味。 经过下人通报后，黛玉和大力被引入正厅就座，薛家的大人和夫人恭敬请安。薛大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小小的通判府还能迎来公主驾临，心里喜不自胜。 黛玉开口便问：“薛小姐可在家？” 薛夫人忙答：“在，在，公主找小女有何事？” 看样子薛家夫妇并不知道昨天的事，否则也不会明知故问。黛玉：“我昨日与小姐相识，答应今天登门拜访，烦请小姐出来一见。” 薛夫人赶紧叫下人去请宝钗。 薛宝钗也没想到林黛玉真的如此守信，竟专门来一趟，还带了一些礼物。 黛玉让大力把东西都交给宝钗：“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希望薛姑娘笑纳。” “公主太客气了，上门即是客，哪里需要带什么礼物呢。”宝钗也跟她客套。 黛玉朝大力使了个眼色，大力也连忙趁热打铁向薛宝钗再次道歉：“薛小姐，昨天是我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望看在公主的份上不与我一般见识才好。”张大力在黛玉苦口婆心开导之下终于是开了窍，她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在东京，不能轻易树敌，尤其是不能与官宦人家有什么瓜葛，否则人家要是报复她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薛宝钗还是一副从容大度的样子：“哎呀，昨天已经说开了，便没事了，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了。” 有了薛宝钗这句话，黛玉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帮助大力在东京减少一个仇人。 前世，黛玉对宝姐姐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有吃醋，有感激，有羡慕，也有无可奈何。再加上木石姻缘和金玉良缘的牵扯，她与宝姐姐甚至算的上是情敌，只是这场战争并没有正面燃起烽火，就被人操控乃至一锤定音了。 然而眼前这位薛宝钗是什么性子黛玉暂时还没摸透，心里只想着能相安无事便好，毕竟薛宝钗是她在这一世遇到的第二位故人，第一位是已经过世的当今陛下的生母——贤妃娘娘。 黛玉心里思绪万千，面上却并没被人瞧出来，那薛大人还在一个劲地巴结黛玉：“公主今日就留下来用个便饭，权当我薛家的孝敬。” 黛玉推脱：“大人，我家里事务繁多，实在不便多加打扰，这就要回去了。大人和夫人小姐有空可去我店里坐坐，我有美酒美食招待。” 薛大人：“好，好，好，早听说公主家的菜肴极其美味，待有空了，老夫一定携家人同去。” 黛玉与张大力告辞回家。 黛玉走后，薛宝钗对着她爹没好气地说：“爹，你可是个读书人，往日得意的文人风骨哪去了，怎么对着林黛玉就一个劲的巴结，弄得好像咱家欠她什么似的，你弄清楚，是她们欠我的！” 薛大人满脸赔笑哄着女儿：“谁让人家是公主呢，虽然先帝不在了，但是据说当今陛下对她依然很是看中，她说的话可比知府大人说的有用多了。咱们家在东京没有什么得力的靠山，没准将来你爹我的前程还要靠她提点提点呢！所以咱们日后要跟她常来常往，让旁人都知晓我薛家不再是无依无靠的。” 薛宝钗自诩清高冰洁，很不屑她爹说的这番话：“明明是我当街被人打了，爹你还很高兴的样子，像捡了个宝贝似的，一点不为我着想！” “宝儿啊，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我都是为了你以后好啊。若你爹我一直当个小小的通判，那你将来也只能许配个小官家的孩子，更高的荣华富贵是想不到了，你甘心吗？”薛大人又说，“你知道那林黛玉的未来夫婿是何人？那可是当朝的靖远将军，文韬武略无所不精的青年才俊，你要也想这样的好姻缘，当爹的只能拼命往上爬……” 薛宝钗自是不甘心的，比相貌、才智她并不逊色于林黛玉，只是没有她那般好的机缘，能够得先帝赏识。 薛夫人也搂着闺女一番恳切交谈：“你爹的打算没错，咱们家根基浅，是得抱着棵大树才好过日子。我瞧那林黛玉对你印象不错，你往后多与她走动走动，没准她还能顺手拉你一把，也给你谋个郡主、公主什么的，那可不是天大的造化吗？” “娘你说的轻巧，你以为林黛玉当真有那么大的面子？没准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谁知道她私底下有多少龌龊账。” 薛夫人赶紧用手捂住闺女的嘴：“这些话可不许胡说，回头被有心人编排了，咱们家就要遭殃了。你只管听娘的，好生与她相处，日后保管有你的好处。” 第89章 薛宝钗虽承认黛玉貌美，但是心底里却有些看不起，她不过是一个市井摊贩的女儿，靠着偶然的机遇才爬上枝头当了凤凰，论出身她林黛玉可比不上自己。再加上林黛玉整日在厨房忙活，身上有股很重的油烟味，薛宝钗闻了险些没忍住吐了，只好轻轻捂住口鼻。 但是另一方面，薛宝钗也觉得她爹娘说的很有道理，通过林黛玉这个跳板，结识东京城的达官贵人，没准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林家烧烤店内，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这位便是薛宝钗。旁人不认得她，疯癫大伯却一眼就识得，他赶忙跑进后厨跟黛玉通报：“傻大个打的那个人来了，那个漂亮小姑娘。” 黛玉已经能听懂她大伯的疯言疯语了，细想一下就猜到是薛宝钗，立刻放下手中的切菜刀，叫秋儿爹接手干活，自己就出去待客了。 薛宝钗是名副其实娇滴滴养大的，从来没有在这种混着油烟和人群的烧烤店吃过东西，用她娘的话来说这种地方太不上档次了。 黛玉十分热情地招呼薛宝钗，知道她是官家小姐肯定不习惯在外面就座，便引她进了内院的雅间，薛宝钗的丫鬟也是跟她主子一样的人，心直口快地说：“还是公主想的周到，知道我们小姐不喜欢外面的油烟味。”薛宝钗立马斥道：“瞎说什么！”又给黛玉笑言，“丫头不懂事，被我惯坏了，公主莫要计较。” 黛玉并没有往心里去：“姑娘客气了，不用叫我公主，就叫黛玉好了，这样显得亲近。”她认薛宝钗是宝姐姐，想着这辈子没有贾府的羁绊，她们俩个或许能成为知己。 薛宝钗入座后点了几样菜，都是一些比较清淡的，看得出来那些浓油鲜辣的不合她的口味。黛玉想拿最好的酒来招待薛宝钗，又怕她不善饮酒，便询问了一番：“薛姑娘可爱饮酒？” 薛宝钗的丫鬟抢先答了：“我家小姐滴酒不沾呢。” 这下黛玉心里有数了，就去拿了甜汁来。 薛宝钗体态丰满，素爱甜食，因此对这从未喝过的甜汁很是喜爱：“你这个汁水甚是难得，一点残留果肉也没有，味道也好，比外面的新鲜瓜果还要新鲜。” “难得姑娘喜欢，今天可要喝个够。我店里的蔬菜瓜果都是我叫人在乡下种的，一旦成熟就立刻采摘运了过来，没有经过旁人转手，所以是要新鲜些。”黛玉解释。 薛宝钗有些惊讶，显然她没有想到林黛玉还有这样的才能：“你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做事竟如此有能耐，真叫我刮目相看。传言说你当年为支援边疆战役，捐了大半家产，可是真的？” 黛玉点点头：“这不算什么，如今也都挣回来了。” 薛宝钗心里不禁暗想，好厉害的女子，有胆识有魄力，散尽家财还能挣回来，全东京的贵眷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她。 眼前的薛宝钗真的同前世的宝姐姐很像，体貌举止、一颦一笑，黛玉甚至有些怀疑这个薛宝钗会不会像她一样有前世的记忆？黛玉好奇便试探了一下：“薛姑娘可知道金陵贾家？” 薛宝钗看起来一头雾水：“什么假家真家？我竟有些不懂了。” “富可敌国的贾家，姑娘不清楚吗？” “你可说笑了，金陵距东京十万八千里，我怎么知道那里的事。” 黛玉心里有数了，这个薛宝钗并不是前世的宝姐姐。“薛姑娘不知道也无妨，我也是从书里看来的，随口问问。” 薛宝钗将面前的一壶甜汁都喝完了，意犹未尽：“这汁水甜丝丝的很合我心意，你可方便将制作方法跟我说一说，我回家也可自己弄来尝尝。” 黛玉委婉拒绝：“不好意思啊姑娘，我这里开门做生意的，任何菜谱、甜点的制作方法都不外传，免得被有心人学了去，坏了自己的生意。你要喜欢，我可每天派人送一壶去府上，并不收费。” 薛宝钗面上看起来并不介意：“还是生意要紧，我也是想的太简单了，不清楚做生意的门道。你整日忙得很，不用送去，我若想喝了就直接来店里。” 黛玉：“那行。你与我也算有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并没有兄弟姐妹，天下像的人也多，不足为奇。”薛宝钗没有那么多情绪，她吃完了就想早点回家，虽然她娘让她来增进感情，可是她跟不熟识的人确实没多少能说的。 薛宝钗起身要走，黛玉送她到门口，正巧陆清舟下朝回来，黛玉跟他打招呼：“你来了。”陆清舟满脸带着笑意就进屋帮忙去了。 这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薛宝钗惊为天人，东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男子？她是官宦千金，从小受的教育是目不直视，因此并不好直视陆清舟，只能用余光瞟几眼，正是这几眼，使得她心里小鹿乱撞，脸颊羞得绯红。 主仆两个走在路上，薛宝钗的丫鬟倒是先说话了：“小姐，方才那位公子真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啊！” 薛宝钗反问：“你也瞧见了？” “那么耀眼的人想不瞧见都难啊！” “是啊，他那么耀眼没准已经有主了。”薛宝钗略显失落。 丫鬟也看出了薛宝钗的心思：“小姐，你是不是看上了？你要是看上了我这就去帮你打听一下这位公子的身份，也许他还没有家世呢！” “小巧，这合适吗？”薛宝钗问丫鬟。 “怎么不合适，这么难得的人才要是能做咱们家的姑爷，老爷和夫人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小巧的话令薛宝钗胆子壮了些，她试探性地说：“要不，你就去打探一下？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不然要丢死人了。” “小姐放心，我会很注意的，你先回家等我消息吧。”小巧说完就原路返回打听去了，薛宝钗一个人慢慢悠悠地晃回家。 薛宝钗在家中等的烦闷，她娘还一直在询问：“跟公主聊的怎么样？她家的饭菜好不好吃？回头我跟你爹也去尝尝。”薛夫人看见小巧没跟着一起回来，“小巧那个疯丫头去哪了？是不是在外面贪玩？” “哎呀，娘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烦不烦，小巧去帮我买头油了，一会就该回来了。”薛宝钗不愿搭理她娘，她的心思都在等小巧。 薛夫人：“真是姑娘大了不由娘，问几句话就嫌烦了。” 薛宝钗也不想她娘不开心，就随意解释了一下：“今日在林家喝了凉的甜汁，肠胃有些不适，娘，你让我一个人躺会吧。” 见女儿这样说，薛夫人又开始担心了：“要不要紧，我叫你爹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没事，喝点热水就好了，娘你先回屋歇着吧。” 薛夫人这才走开。 等了半晌，小巧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这个大热天，难为她一路跑，薛宝钗赶紧给她倒了水。 小巧歇了口气开始汇报战果：“都打听清楚了，咱们遇见的那位公子就是靖远将军陆清舟，年轻有为，人品好、相貌好。” 薛宝钗心花怒放，想着自己的眼光果然不差，看中的确实是人中龙凤。 小巧吞吞吐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已经有了婚约，据说是先帝的御旨赐婚，他的未婚妻正是林黛玉。” 薛宝钗顿时脑子嗡嗡的，为什么好的都是林黛玉的，权力、地位、财富，现在还包括如意郎君！虽然她与林黛玉只是初相识，可是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对方攀比起来，凭什么她样样不如林黛玉？ 小巧见她家小姐不说话，还在安慰：“你别伤心啊，就算那陆大人不是你的，可是老爷夫人说得对，咱们多和林家走动，还能认识更多权贵，没准就有比陆清舟更好的呢。” “哪里就有那么多好的，你说林黛玉怎么那么命好，先帝竟如此偏爱她。”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小巧的思考能力，她回答不了，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小姐，你也是有福气的人，没准将来你过得比她还尊贵呢！” 这句话倒是薛宝钗爱听的，她自恃出身比林黛玉好，爬的比她高也是情理之中。“今天的事你别跟我娘说，她嘴碎，小心生出许多闲话来。” “奴婢明白。” 黛玉并不知道薛宝钗派人来打探过消息，只一味在厨房忙活，趁着生意好多赚钱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爹娘年纪一天天大起来，予儿将来还要科考走仕途，自己要寻遍天下美食……每一件事都要银子使，她不好停下来，好在家里最近也没什么烦心事让她挂怀。只是她总不要陆清舟来帮忙，他却不肯听。 “你朝中本就事务繁忙，不用每日过来。” 陆清舟：“政务晚上回去处理就行了，我怕你忙不过来累坏了。” “最近朝中可有什么事？” 陆清舟四处看了一眼，见没旁人才说：“尚阳公主她……以陛下年幼为借口，让大臣把奏折都送到她的寝宫去，由她辅佐陛下批阅。” 黛玉闻言脸色都变了：“她怎么越来越胡闹？” “你觉得真的只是胡闹吗？尚阳公主她会不会是对陛下的位子有所觊觎？”陆清舟提醒黛玉，“上次我们进宫时，她的态度就很反常了。” “可是她才多大，她怎么敢想？况且这位子本就是赵家的，她要来有什么用？” 陆清舟：“你别急，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想罢了。大臣们自然不会同意尚阳公主的要求，仍旧由平远将军和欧阳大人辅佐陛下，诸多事宜也是群臣商议。” 黛玉轻叹一口气：“你能想到的怕是朝中许多大人也会想到，尚阳一个未嫁女，实在不该有这样不该起的心思，她皇兄为了大宋江山吃了多少苦，她都忘了吗？陛下才多大，能有个安稳的江山多不易，何苦再生事端。” “人是会变的，也许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尚阳了。你往后再入宫的时候，更要小心些，最好叫我同你一起去。” “好，我知道了。”黛玉还在思索尚阳的事，心里久久不肯承认。 “过些天我想回趟山庄，去看看吴伯，你要不要一起去？”陆清舟征询黛玉的意见。 黛玉好久没出去散心过，一口就答应下来：“确定时间跟我说下，我好把手里的活安排下，再带些我做的甜汁、糕点什么的给吴伯，这些软糯的东西他正好咬得动。” 陆清舟：“路上要些时间，会不会闷坏了，不必费这个心。” “我用冰块镇着，不会坏的，也叫他老人家尝个新鲜。” 三天后，黛玉和陆清舟回了清遥山庄。山间比东京凉快许多，两人走了一路竟然没出汗。陆清舟拎着食盒，黛玉轻轻抠门，好几下都没人应，陆清舟使出大力捶了几下，终于吴伯听见了，门开了。 陆清舟：“吴伯，我回来了。” “公子，还有林姑娘，你们回来好啊，快进来歇会！”吴伯看见两人很是开心，寂静的山林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真的很不热闹。 陆清舟：“家中可还好？” “好着呐，我老头子吃了睡，睡了吃，瞧我都胖成什么样了，哈哈哈……”吴伯是个开朗的人，见着陆清舟跟见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十分亲热。 黛玉拿出食盒里的点心和甜汁：“吴伯，这是我在店里做的一些小玩意，带给你尝尝鲜。” 吴伯开心极了，边吃边说：“林姑娘手艺真好，老汉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又加了一句，“将来谁娶到你可真是有福气了。”吴伯故意说这么句，因为他不清楚自家公子和林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定下来。 陆清舟是吴伯从小带大的，自然听出了吴伯的用意：“先帝临终前已赐婚给我和黛玉，等过了国孝期，我们就成婚。” 吴伯一听喜得眉开眼笑：“好事，好事，老庄主和夫人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吴伯在山中不知世间事，听到陆清舟口中的“先帝”心下疑惑，“当年的皇帝……不在了？” 陆清舟点点头。 “那现在在位的官家是哪位？” 黛玉答：“是当年你同我一起看顾过的楷儿，他已成为新帝。” 吴伯感慨：“真是世上已千年，那孩子还小，却已是一国之君了，可叹可叹！他们父子俩离开的时候，还说过会回来看我，想不到再也没有缘了。” “吴伯，朝廷事多，时局复杂，不论是先帝还是当今陛下，每日都被事务缠身，难以脱身离宫，你别怪他们不来看你。”陆清舟解释。 “老头子明白，皇帝岂是那么好当的，享受了天下至尊的地位，必然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不怪他们。” 陆清舟还把将武馆师傅们送入禁军大营的事情也告诉吴伯，吴伯很是支持。 陆清舟：“山中清冷，你年纪越来越大，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不如你也随我下山去东京生活，咱们也好相互照应。” 吴伯并不愿意：“我从小就跟你爹在山庄长大，一辈子哪里都没去过，也哪里都不想去，我就待在这里。等我不在了，你回来把我葬在你爹娘墓旁边，就够了。” “好，你不愿去就算了，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陆清舟想要祭奠一下父母，吴伯为他准备了香纸蜡烛，三人一起来到陆家祖坟。 眼前的两座土坟上没有一棵杂草，周围也打理得很整洁，一看就是吴伯用心侍弄的。 陆清舟烧了纸钱，小声念叨着：“爹，娘，我带你们未来的儿媳妇来看你们了。”他是陆家独子，如今能找到心爱之人，父母也是为他高兴的。 陆清舟和吴伯都跪下磕了几个头，黛玉也学他们，却被陆清舟阻止：“你还没有过门，不用如此。” 黛玉严肃道：“他们是长辈，受我这个晚辈几个响头是应该的，与我是不是陆家儿媳没有关系。”听她这样说，陆清舟便也随她了，吴伯却觉得黛玉很明事理，将来肯定能打理好陆家。 祭奠后，黛玉和陆清舟下厨做饭，让吴伯好生歇着，也叫他享享天伦之乐。吴伯哪里肯闲着，跟在二人身后不停地说：“没想到我老头子还有这样的福气，还能吃到公子和未来少夫人做的菜，要是我能亲眼看到你们俩成亲就好了，也是了了我一桩心愿呐。” 陆清舟承诺：“你放心，等大婚的日子定了，我来亲自接您去参加婚礼，我们还要敬你一杯喜酒呐！” 黛玉也说：“是啊，到时候带你好好逛逛东京城，再把我家铺子里的美食都吃个遍，没准你会乐不思蜀，再也不想回来呢，哈哈哈……” “那不会，不会……”吴伯说，“到时候，我就是代表我家老爷和夫人去凑个热闹，也让世人瞧瞧，咱们清遥山庄出了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第90章 黛玉和陆清舟在山庄逗留了三日，帮着吴伯干完了一些重活，便要告辞回京了。 黛玉不在的这几天，听疯癫大伯说，薛宝钗每天都来找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可说了找我有什么事？”疯癫大伯：“有事也不会跟我说啊，嘿嘿，你出去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没有？” 黛玉早就知道这个大伯跟小孩子一样，有时候心性比予儿还幼稚，但好在他没有给家里添过什么乱，只知道吃吃喝喝的没有烦恼。黛玉打开包袱：“这里有我们在山上摘的野果子，树莓和刺梨，很是难得的，你尝尝！” 疯癫大伯洗都不洗就抓了一把树莓塞进嘴里：“这个真好吃，你弄的太少了，下次我带我一起去吧，我肯定摘很多！” “行，下次一定带你去！”黛玉哄他。 黛玉一连几天都在店里忙活，这天宫里突然有人来传旨，说陛下召她入宫，黛玉担心陛下有什么要紧事，二话不说就入宫了。不过张大力记得陆清舟的叮嘱，只要黛玉进宫就去向他通报，因此黛玉前脚刚走，后脚张大力就去了陆家。 陆清舟脚程快，在半路上就赶上了黛玉：“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进宫让我一起，幸好大力机灵知道跟我说。” 黛玉：“我怕宫里有什么事，走得急所以没通知你，而且圣旨也没有召你。” “无妨，你只管进去答话，我在殿外等你就是。” 黛玉进了福延殿，陛下小小的身影缩在案前，案上摆了半桌高的奏折，黛玉差点没看见他。 “陛下。”黛玉轻轻唤了一声。 陛下这才起身，向黛玉走来：“姑姑，你来了。” “是，不知陛下宣我何事？” 陛下摒退左右后，才有些为难地说：“朕，有件为难的事……” 黛玉：“陛下请讲。” “尚阳姑姑昨日同朕商议，要废了你的公主身份，回归庶民……” 黛玉大惊失色，这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尚阳公主她……为何有此提议？” “她说我大宋向来只有一位嫡公主，就是她。你的公主之位名不正言不顺……” 黛玉微微蹙眉：“陛下也这样认为吗？” 幼帝立刻摇头：“朕没有，朕还同她争论了一番，父皇当年念你为国捐款，散了大半家财，才进封你为公主的，你是造福大宋之人，朕不会如此忘恩负义。只是尚阳姑姑，越来越不可理喻，还同朕大闹了一场。” 黛玉担忧地问：“她可有伤到你？” “朕是她的亲侄儿，又是当今天子，她不会伤害朕的。” 陛下话音才落，殿外就传出内官的声音：“公主殿下，陛下正在会客，请您稍后再进去。” “滚一边去，本宫来看自己的侄儿还需要你们通报吗？” 是尚阳的声音，她带着自己的宫人来势汹汹闯进福延殿。 “哟，原来是姐姐在这，本宫还以为是哪位贵客呢！”尚阳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大有高高在上的气势。 黛玉：“见过尚阳公主！”她自知如今与尚阳的关系不复从前，还是对尚阳恭敬些好。 “姐姐何须如此客气，你我可是同级。” “黛玉不敢，公主是皇室血脉，我乃草根庶民，不敢相提并论。” 尚阳小声嘀咕：“算你还识相……” 尚阳又转过头问陛下：“不知本宫昨日的提议，陛下想的怎么样了？” “朕觉得不妥，朕绝不会推翻先帝的旨意，还请姑姑不要让朕陷于不孝之地。” 尚阳厉色道：“那你不听本宫的话，就不是不孝了吗？” 陛下脑子转的也快：“父母为大，先帝更是您的兄长，您何苦要与先帝过不去？” “本宫就是看不惯先帝在世时对她的百般偏爱，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本宫才是他的亲妹妹啊，他何时对我这么上心过？”尚阳歇斯底里怒吼，好像要跟先帝算账一样。 黛玉也毫不示弱，虽然当不当公主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是她不允许别人把脏水泼到自己头上：“黛玉不知哪里得罪了公主，从前的姐妹情深难道都是假的吗？公主现在却要步步紧逼，丝毫不念往日情分。” 尚阳轻蔑地瞟了黛玉一眼：“你于我有什么情分？不过是为了爬上枝头做凤凰，才假意与皇兄、与陛下、与本宫交好，本宫都有些佩服你的心机！” 陆清舟在殿外听到屋内似乎起了争执，便顾不得许多直接闯了进来：“臣未经传召擅自入殿，请陛下责罚！” 陛下知道陆清舟是为黛玉而来，因此并没有责罚他：“无妨，起来说话。” 尚阳却毫不客气：“陆大人现在也目无天子，为所欲为了？” 陆清舟：“公主今天这些话实在很没道理，难道你忘了当年你险些要去外邦和亲，黛玉为了你东奔西走、说服先帝，才有的后来我大宋子弟出兵边疆、浴血奋战。静安王爷宫变时，也是黛玉与臣保护你和陛下才得以性命无碍，公主怕是好日子过多了，忘记从前那些苦日子了！” 尚阳却并不领情：“那些都是你们做臣子的本分，再说先帝给你们的恩赏已经过多了，做这些算什么，难道要本宫记你们一辈子吗？” 陛下也劝：“姑姑，陆大人说的没错，他和黛玉姑姑多次相救，连我母妃当年都深感黛玉姑姑的恩情，您何必咄咄逼人呢？” “本宫咄咄逼人？等赵室江山被人夺了，陛下可就悔之晚矣了！他们俩，一个有军功，一个有财富地位，陛下真的不害怕吗？” 黛玉：“请公主和陛下三思，黛玉何曾做过一件伤害你们的事情？我虽是一介女流，但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况且我对皇权没有兴趣，只想本本分分做我的生意，连先帝恩赐的公主府我都从来没有去住过，还请公主不要冤枉我！” 尚阳仍旧固执己见：“只要你今日答应不做公主了，本宫自然会放过你，否则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可爱们预收呀：《公主在种田综艺养崽爆红》 第91章 陛下也觉得尚阳无理取闹：“尚阳姑姑，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若朕今日夺了黛玉姑姑的身份，只会让天下人耻笑我皇家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到时皇家威严何在？朕这个天子就会失信于民……” 尚阳根本不在乎陛下的面子，她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赵竟回来后同她讲过，当年先帝为了给陆清舟和林黛玉赐婚，还特意提拔陆清舟，让他的身份地位足以与林黛玉相配，但是为什么先帝却不肯以同样的法子成全尚阳和赵竟，这份对林黛玉的偏袒可见一斑。赐婚的是林黛玉，和亲为何不能是林黛玉，却偏偏要选自己？自从赵竟挑明后，尚阳心里渐渐生了恨意。 尚阳冷着脸：“陛下这就开始不听本宫的话了？” 陆清舟反驳：“陛下是九五之尊、一国之主，为何要听公主的话？陛下已经长大了，对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实在不必听公主的。” 尚阳：“你闭嘴！谁不知道你和她勾结，背地里使坏，踩着我皇家的门楣，一步步成了朝廷重臣，你没资格在这里教训本宫！” 黛玉气急了：“公主，你空口白牙就想冤枉死我们，那不可能。你说的话都要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污蔑！清舟是上过战场，为大宋搏过性命的，先帝看中他的功劳论功行赏，满朝大臣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不论青红皂白就血口喷人，实在配不上公主的尊贵！” “哈哈哈！本宫不配难道你配吗？市井刁民，真不知道当初王妃和皇兄是怎么被你蛊惑的，一个要你当女儿，一个要你当妹妹，可笑。” 黛玉觉得不可思议，当初的尚阳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短短的时日竟性情大变：“你还是以前那个尚阳吗？你的良心去哪了？先帝对你的爱护你都忘了吗？” 尚阳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 黛玉的心凉了大半。 陛下小小年纪却很能明辨是非，他见黛玉气得脸色越来越差，便嘱咐陆清舟：“你带黛玉姑姑先回去吧，朕不会答应的，你们只管放心。” 尚阳却不肯放他们走：“来人，拦住他们！” “姑姑，你这是要做什么，朕说了放他们走！” “陛下说的不算数，本宫可没有答应！来人，把他们拖去本宫寝殿看押起来！” “公主的话竟然越过陛下，公主这是想造反吗？”平远将军的声音传来，及时喝住了那些动手的宫人，他要是晚来一步，陆清舟就要在陛下面前大开杀戒了。 尚阳见到平远将军，整个人都萎了下来，气焰明显不如刚刚那么嚣张，她不傻，知道平远将军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在朝中很有威望，又有兵权在身，她奈何不了他。“平远将军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将军看座！”尚阳故意转换矛头，朝宫人们吼了起来。 平远将军：“看座就不必了，臣是来带潇湘公主出宫的，臣答应过先帝，要保她性命无忧。” 尚阳：“将军严重了，本宫不过是请黛玉姐姐去我宫里叙叙旧，既然将军找她有事，你们就请回吧，本宫乏了，该回宫歇歇了。” 尚阳带着宫人们匆匆离去。 平远将军提醒陛下：“陛下，臣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向您进言，尚阳公主近来性情大变，恐有二心，陛下不得不防！” “朕明白将军的担忧，朕也不知道为何姑姑会与之前判若两人，朕会提防的。” “从今日开始，臣将近身侍卫留在陛下身边，若宫里有什么异动，他可立即通知臣前来救驾。”平远将军唤出近身侍卫，安排在陛下身边保护。 “黛玉姑姑早就将她的暗卫给了朕，将军的侍卫就不用了，留着保护将军才是。” “陛下身系社稷，再多人保护都是应该的，请不要推辞，让臣等安心。” 陛下：“那好，朕就留下，你们快些出宫吧。” 黛玉和陆清舟跟着平远将军出了宫门，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来，黛玉忍不住问：“将军为何知道我们在宫中遇到麻烦，还能及时赶来援救？” 平远将军：“是小江到我府里通风报信的，说是你店里的一个姑娘跟他说你们进宫了，他放心不下，请我去看看，谁知竟真的有事。” 黛玉和陆清舟猜测一定是张大力去跟小江说的，这丫头有时候还挺机灵。 陆清舟与平远将军商议：“依将军之见，宫里的局势该怎么办？” “只要尚阳公主不再作妖，她依旧可以做个太平公主，就怕她被人蛊惑，非要兴风作浪，那后果就不好说了。我受先帝所托，誓要守住大宋江山，决不能落入奸逆之手。” 陆清舟：“将军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我大宋的还是有忠臣在的。” 此时黛玉却开口了：“将军，黛玉有一事想求。” “请讲。” “他日若真有什么事，请将军饶尚阳一命，她是先帝的亲妹妹，先帝一定不想见到骨肉相残的下场……” 黛玉说的这点平远将军倒是理解，先帝最重仁孝，又疼爱尚阳：“好，我答应你。只是往后你轻易不要再进宫，有什么事就通知我和清舟，免得又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是，黛玉谢过将军！” 到家后，黛玉当着全家人的面对张大力表示感谢：“今日若没有你机智应变给清舟和小江报信，只怕我是走不出宫门了，我真要好好谢谢你！” 张大力：“姑娘莫要跟我客气，我不过是跑腿的功夫，没有什么的。” “你这份情我记下了，来日定要好好还你。”黛玉通过这件事对张大力是有些改观了，觉得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傻乎乎的，关键时刻很拎得清。 林家人听说黛玉在宫里的遭遇都心有余悸，当然他们也同样迷惑尚阳公主为何翻脸不认人，想当年她可没少吃林家的菜肴，还经常夸好吃，现在却这样…… 薛家，薛宝钗好几天没有出门，只闷在屋里写字画画，薛夫人一味催她：“那林黛玉回来了，你怎么好几天都不去她家串门？” 薛宝钗脸上很是不屑：“娘，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你还不知道吧，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尚阳公主执意要罢了林黛玉的公主头衔，她那个公主不知道还能当几天呢，我巴巴的跑去做什么？万一被她连累，得罪了宫里的真公主，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薛夫人大吃一惊：“竟有这样的事？那她林家岂不是要大祸临头了？” “会不会大祸临头不知道，反正她跟尚阳公主闹翻是真事，要不是陛下拦着，林黛玉早就是个庶民了。” 薛夫人有些后怕：“幸好你机灵有决断，那以后就不同她来往了，省得连累咱们家。” 薛宝钗：“正是呢。” 第92章 东京这么大，知道黛玉和尚阳公主起冲突的并不只有薛家，不知道是宫里哪位放出来的消息，如今大半权贵之家都知晓了。由此直接造成的影响是林家的生意直线滑落，为官作宰的人家都避之不及，他们和薛家的想法一样，生怕受了连累，倒是些平民百姓对这些并不在意，冲着林家的好人品和好味道依旧光顾。 黛玉看出店里的生意不似从前，就和哥哥嫂子商议将分店关了，只留家里的主店和小江的店，这样也能省点店铺租金。 然而东妞却并不赞成：“好歹分店由我和你哥哥撑着，生意再不济也还是交得起租子的，这店也是咱们家的心血，若就这样关了，外人还以为林家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只怕连累其他两家店的生意都受影响。” 林瑾支持妻子的看法：“你嫂子说得对，不能外面还没什么风吹草动，咱们自己倒乱了阵脚。生意不好，我们夫妻两个多想些法子就是了，关店不是明智之举，没得让人以为咱们家要倒闭了。” 黛玉很欣慰兄嫂还是有谋划的，没有被一时的困难吓倒，这外面的流言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令林家难堪的，只是管天管地管不住别人的嘴。“既然你们都不想关，那就照样开着，不管是赚是赔，都别往心里去，更不能为此吵架。横竖过了这段时间，等朝廷太平了，咱们自然也就没事了。” 东妞心里有些打鼓：“你说陛下能拗得过尚阳公主吗？” “陛下可不是一个人，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他们不会坐视一个公主越俎代庖、企图颠覆大宋江山的。所以咱们不用担心，只需顾好一家老小安全就行。再说就算我不做公主了，咱们家也不会挨饿，有这么好的厨艺在哪都不怕。” 东妞：“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些了，那这段时间叫爹娘都少出些门，予儿也暂时不去上学，只在家里念书算了。” “是该避避风头，防止外面有人看咱家不顺眼暗中使绊子，小心驶得万年船。” 疯癫大伯说疯不疯，他还知道想些事，他心里好奇之前那个薛宝钗几乎天天来家里，怎么最近都不来了？他趁黛玉喝茶的功夫上前去问：“傻大个揍的那个薛家姑娘怎么这几天都不来看你？是你得罪人家了？” 黛玉随意回答：“腿长在人家身上，她爱来不来，我可管不着啊。”黛玉虽然表面看起来不甚在意，其实心里也已经猜到了，那薛家多半是同外面的人一样，对林家避之不及，生怕自己惹上事。不过这样也好，早些认清薛宝钗的真面目，省得自己一番情谊又错付了人，就像之前的尚阳一样，再怎么掏心掏肺也会翻脸不认人。 疯癫大伯还在感慨：“那么好看的姑娘，不来可惜，可惜……” 黛玉不解地问：“有什么可惜的？” “你没有亲生姐妹，要是这薛姑娘好相处，你认个姐姐也是可以的啊。再说你不愿给我当闺女，没准她还乐意当我闺女，到时候我岂不是有人养老送终了！” 黛玉觉得疯癫大伯真是疯癫了，满嘴的胡说八道：“你可真敢想，人家的亲生爹是当官的，怎么可能甘心给你做闺女，快醒醒吧，别白日做梦了！” “那当官也不是天长地久的营生啊，说不准哪天犯了事抄了家，混得还不如我呢！” “跟你说话真气死人，总之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待在家里，最好别出门，最近外面不太平，你要是闯了祸，可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黛玉确实放心不下这个大伯，他口无遮拦，要是真被被有心人利用，林家搞不好吃不了兜着走。 疯癫大伯依旧满脸自信：“放心，你爹一定会给我收拾的。” 黛玉十分无语，不想再跟他谈下去了。 吃过晚饭后，林大叔照例坐在院里石凳上乘凉，黛玉有事要跟他说。 “爹，最近店里事不多，你就趁机歇会，不用去帮忙了。” “我做了一辈子事，闲不住啊，不干活干什么？” “咱们家现在不太平，你闲的时候多看着点大伯，叫他别出门，更别乱说话，我真怕他哪天招了祸回来。” 林大叔眉毛都挤在一起，愁容满面：“唉，爹知道这个大伯是个麻烦，可他又不肯回老家，我也拿他没办法。” “衣食住行都不算什么，咱家负担得起，只要他安分些少去外面闲逛就行。宫里宫外都有不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只能比往常更加小心。” “爹明白，从明天开始，我就只干一件事，看着他，不让他出门。” “那我就放心了。” 盛夏过去便是金秋季节，暑气都消退了，凉爽许多。林家的生意近期一直不咸不淡，门庭也没有往日热闹。平远将军府来了人，请黛玉过府一叙。 等黛玉到时，发现将军还请了欧阳大人、陆清舟和赵明诚。 平远将军把亲眷和下人都支走后才说话：“我留在陛下身边的护卫传话来，说尚阳公主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不似寻常未婚女子，怕是已有身孕了……此事关乎皇家体面，陛下又年幼不懂这些，我只好把大家召来商量一下对策。” 黛玉的脑袋嗡嗡的，闺阁女子未婚有孕在这个时代是要被万人唾弃的，尚阳怎么如此糊涂！ “此事可当真？太医看过了吗？”黛玉询问。 “明面上尚阳公主没有看过太医，暗地里就不知晓。若是真的，只怕会沦为皇家丑闻，叫陛下颜面全无。” 欧阳大人沉沉叹了口气：“贵为公主，怎可如此糊涂行事！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确认此事的真假，我们才好对症下药。” 陆清舟：“欧阳大人说的是，依我看，不论真假，公主身边的赵竟都是不能再留了。自从赵竟回宫，尚阳公主行事就变得没有章法。” 平远将军对陆清舟说：“我正有此意。只是赵竟从前是暗卫头领，是一等一的高手，普通人怕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才请你来，由你暗中除掉他。” 陆清舟：“遵命！” 黛玉却有些担忧：“赵竟整日待在宫里，清舟哪有机会下手？” 平远将军：“这个不用操心，总有机会将他引出宫来，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都不能透露出风声，免得他加强戒备就不好对付了。” 赵明诚：“那尚阳公主怎么办？咱们要对付赵竟，她岂会善罢甘休？” “对付尚阳公主只能由陛下出马，毕竟是皇室成员，我们动她不得。”欧阳大人表示，“再加上她腹中是否有胎儿尚且不确定，还需要秘密找个太医去把脉才好。” 黛玉：“大人顾虑的是，这种事涉及公主名声，还是要悄悄进行才好。万一尚阳只是吃胖了显肚子，咱们还闹出笑话了。” 平远将军：“这些事都要暗中进行，我今日同你们讲，是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先帝留下了大宋江山，定要平平安安交到陛下手中。” 众人都懂平远将军的意思，相约守口如瓶。 正如平远将军所说，对付尚阳最好的人选是陛下，一来陛下年幼，尚阳对他没有防范之心；二来陛下尊尚阳是长辈，平日里对她很是恭敬，因此在尚阳看来不大可能会害她。 这天，陛下设宴招待几位重臣官眷，宴席由尚阳公主负责操办。宴席之上，平远将军夫人观察尚阳的小腹是有些微微隆起，但并不能肉眼判断是否有身孕。她来之前，平远将军已经授意她要极力将尚阳公主灌醉，然后接去陛下寝宫歇息，到时自会有太医前去诊脉。 陛下和平远将军夫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局，请的是尚阳公主入瓮，旁人都是陪衬罢了。 平远将军夫人也是将门虎女，为人豪爽，酒量也不亚于男子，因着在东京的好名声，在座的官眷们无一不向她敬酒。她正好趁势推脱：“要我说，各位夫人都该敬尚阳公主才是，今日这样好的席面可都是公主操办的。” 众人附和：“是呀，是呀。”转头就都去给尚阳敬酒了。 尚阳不好下这些名门贵妇的面子，只得一一喝了。她酒量并不好，几杯下肚已是满脸通红。平远将军夫人仍旧起身举杯：“公主贤德，妾身钦佩万分，妾身连敬公主三杯，愿公主福寿无双！”话刚说完，平远将军夫人就连饮了三杯，大气都不喘一下。 尚阳自觉不能丢了自己的脸，叫别人笑她连个老妇人都不如，便也应了平远将军夫人的对饮之请，强撑着喝了三杯酒下肚。此酒性烈，尚阳已有些支撑不住。 陛下年纪虽小，却也是能喝几杯的。他见尚阳被将军夫人灌得差不多了，自己干脆再添上一把柴，他举起酒杯给姑姑恭敬作揖：“为谢姑姑多年的看护之恩，朕特敬您一杯薄酒！” 尚阳见陛下如此恭敬，心里很是得意，想着满座的官眷都该看到她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接过陛下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只过了一会儿就头脑不清，有些东摇西晃了。 陛下见状，就吩咐贴身的两个内官：“公主喝醉了，快将公主扶回寝殿歇息。”为了避免众人生疑，他又跟官眷们说道，“朕先将姑姑安置好，再来同夫人们对饮，有劳将军夫人帮朕招呼一下。” 平远将军夫人：“妾身遵旨。” 内官们早得了陛下的叮嘱，径直将公主扶回了福延殿。福延殿内，三名太医院顶尖的太医已经恭候多时。 陛下将所有宫人全部摒退，只留了三名太医和自己在场。 第93章 三名太医逐一为尚阳诊脉，陛下心中很是不安，平远将军早已将事情的利害跟他讲的很清楚，这弄不好就是一桩皇室丑闻。 太医们挨个向陛下禀明：“回陛下，尚阳公主已有三个月身孕……” 陛下狠狠地瞧了一眼躺在塌上烂醉如泥的姑姑：“你们可都确定了？” “是，臣等三人愿意项上人头担保。”太医们都很坚定。 陛下：“既如此，你们去给公主喂药吧……” “是。” 太医们趁尚阳没有反抗能力，给她灌下了能使胎儿流产的汤药。经此一事，他们也知道了自己的归宿，这皇宫是再也待不下去了。“陛下，臣等三人请辞告老还乡，望陛下应允！” 陛下并未挽留，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朕准了，三位爱卿好生回乡养老去吧。” “谢陛下隆恩！” 太医走后，陛下走出殿外宣召了尚阳的贴身内官：“你去给赵竟传尚阳公主口信，就说公主今日在宴席上，听平远将军夫人讲宫外刘家铺子的桂花酥很是美味，公主馋得不行，特请他出宫一趟买回来。现下公主酒醒了，等着吃呢。” 内官并未多想，陛下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孩子，因此没有防范之心。“是，奴才这就去传话，请公主稍侯。” 赵竟出宫后，径直去了刘家铺子，店里掌柜热情地接待了他，给他装了两包桂花酥，趁赵竟付钱之际，铺子的大门被关上了，陆清舟带着小江还有一帮武功高的将士，把赵竟团团围住。掌柜的早已知情，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赵竟丝毫不畏惧：“陆大人，想当年在边境，我还救过你的性命，你和小江就是这样报答救命之恩的吗？” “可惜，那时候你还是个纯臣，只听先帝的号令，如今怕是生了忤逆之心，竟敢怂恿尚阳公主干涉朝政，你，留不得了！”陆清舟一声令下，“杀了赵竟！” 众人听令行事，亮出刀剑与赵竟混战一团。 陆清舟武力并不下于赵竟，但是为了今天将赵竟置于死地，不得不增派人手。陆清舟手执长剑，每一招都冲着赵竟的命门而去，赵竟不是吃素的，不仅巧妙躲过还能反击，有好几个将士慌乱中被他刺伤。 眼见有人受伤，陆清舟决定速战速决，不给赵竟喘息的机会，他向小江使了个眼色，随即正面出剑刺向赵竟的脖子，但是被赵竟用刀挡住。小江见状从侧面袭击，赵竟抽出一只手对付小江，已经有些分心，陆清舟立即发力，剑尖直抵赵竟的脖子。小江仍旧猛攻侧后方，赵竟不得不侧身应对，陆清舟迅速扭转剑锋，趁赵竟不备，长长的剑刃横切过喉咙，赵竟被割喉而死。 陆清舟命人料理了赵竟的尸首，又给了刘家掌柜的一笔赔偿，足够他重新找个地方开店。 宫内，尚阳第二天酒醒后，只觉腹部疼痛难忍，遂召来内官：“本宫腹痛，快去找太医来！” 内官知道尚阳是流产的缘故：“公主，太医来过了，您腹痛是因为，因为……” 尚阳见内官吞吞吐吐，急得大吼：“因为什么？你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因为您腹中的胎儿被太医惯了汤药，已经流产啦……”内官战战兢兢，生怕公主会责罚他。 “你胡说，太医怎么敢？他们怎么知道的？” “是陛下下旨，太医不敢不从。” 尚阳如五雷轰顶，无力地抚着小腹，刚刚的盛气凌人一下子变得萎靡：“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赵竟呢？唤赵竟来见我。” 内官：“赵大人说出宫给您买桂花酥，一夜未归。” “本宫什么时候要吃桂花酥了？昨日喝多了，中了陛下的奸计，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成算，本宫真是小看他了。快派人去找赵竟回来……” “是！”内官慌地去殿外喊人，吩咐几个侍从乔装一番去宫外寻赵大人回来。 然而没过多久，去寻人的侍从们就回来了，内官忙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侍从万分歉意：“小的们才到宫门口就被打发回来了，守门的侍卫说今天任何人都不准出入皇宫，说是陛下的旨意。” 尚阳闻言就明白了，赵竟是被骗出宫去的。她立即像发了疯一样，在殿内摔杯子、摔碗，还止不住的狂笑。内官吓坏了，也不敢上前去安抚，只得派人去向陛下报信。 陛下见到姑姑这个样子，眼神冷漠，脸色异常平静：“姑姑好好的为什么要发疯？” 尚阳上前揪着陛下的衣领，却被陛下的近身护卫一把推开，她拼命嘶喊：“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还有赵竟，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姑姑，你未婚有子已令皇室蒙羞，难道你还指望能生下这个孽障吗？枉我父皇在世时对你百般呵护，想尽办法不让你和亲，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那个赵竟……再也回不来了，你就死心吧。” 尚阳：“什么意思？你们把他怎么了？” “他已死在宫外，尸首扔去乱葬岗，再也不可能蛊惑你。” 尚阳一时接受不了，径直晕倒在地上。陛下却没有怜惜之意，反令人将尚阳弄醒，内官掏出一根银针扎在公主手背上，疼得她叫喊着睁开双眼。 陛下语气冰冷：“朕的话还没有说完，姑姑怎么可以睡去？” 尚阳倔强地望着自己的侄子，她觉得很陌生，这个孩子为什么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眼睛里都是杀意？ 陛下继续说：“姑姑不但怀有孽障，还企图颠覆朝纲，以后还是去冷宫住着吧。” “你想囚禁本宫？妄想！本宫是先帝的亲妹妹，是你的姑姑，你敢害我，你会遭报应的！” 陛下学着大人的样子坐在上座上，沉声道：“自古以来乱臣贼子都没有好下场，朕念在骨肉血亲的份上，留你一条性命，已是开了皇恩，姑姑若不想去冷宫，那不如去黄泉路上陪着赵竟。” 尚阳眼里满是恨意：“本宫偏不死，本宫看你的皇位能坐到几时，哈哈哈，哈哈哈！” “传令下去，即刻起尚阳公主贬为庶民，关进冷宫永世不准踏出一步。” “是！”护卫押着尚阳去冷宫，地上还有尚阳流产的血迹。陛下瞥了一眼：“弄干净！” 内官赶紧回答：“是。” 经此一事后，黛玉深觉皇权飘摇，最是无情。连尚阳这位嫡长公主都是这样的下场，自己只是个名义上的公主，最后又能好到哪去？她越来越不愿为声名所累，想向陛下请辞削去公主头衔，回归良民，远离皇权和斗争。 她将自己的想法跟家人坦白，好在林家人从来也不在乎她的身份，支持她按心中所想去行动。林家有手艺有铺子，不靠皇家颜面也过得下去。 黛玉也向陆清舟说了自己的打算，毕竟这个决定也跟他有关系。陆清舟很是体谅：“朝堂纷争无休无止，离开也是好事。你我初相识的时候，彼此都是普通百姓，却没想到因缘际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既然你不做公主了，那我也无需当什么靖远将军，我明日就同你一道进宫面圣，求陛下准许我解甲归田。” 黛玉原本只是想着自己一个人的事，没想到连累陆清舟做此决定，因此劝他：“你不用为了我辞官，只管放心为朝廷效力就是了。” “我本是山野之人，为了你才奔了这一身的功名，你都不在乎了，我更不在乎这些虚的。”陆清舟又说，“等陛下允了，我陪你继续去寻访天下美食，做一做逍遥自在的世外仙人。” “清舟，谢谢你一路的扶持……”黛玉有些动容，陆清舟吃了多少苦她最清楚，也最心疼。 “傻姑娘，以后就都是你想要的自在日子了。” 黛玉没有再说话，两颗心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才是最大的默契。 翌日，陛下听完黛玉和陆清舟的请求后，满脸疑惑：“姑姑，你如今是唯一的公主了，日后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要如此？” “黛玉深谢先帝和陛下的恩典，只是我本是普通百姓，还是干干净净做个纯粹的生意人比较好，以后陛下要是馋了，只管来我店里分文不取。”黛玉说着玩笑话，却已是下定了决心。 陛下跟黛玉相处了这么多年，对她的为人很是了解，她说出的话没有再改变的余地。“既然姑姑和陆大人去意已决，朕只好成人之美，免了两位的封号头衔，降为庶民。” “多谢陛下！” “只是公主府和京郊良田都乃皇家财产，理应没收，还望姑姑谅解。” “民女明白，绝无怨言，只求陛下一件事……” 陛下：“请讲。” “府里和田里做工的工人都是可怜的庄户人，请陛下不要驱赶他们，将他们留下来继续做事养家糊口，也是陛下的恩德！” “朕答应就是了，两处事务一应照旧，不做改变。” 黛玉和陆清舟跪拜：“谢主隆恩！” 卸下身上重重的负担，黛玉和陆清舟告别家人去了江南。江南花好，又有数不清的美食，更重要的是，那里有黛玉始终挂念的金陵城。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公主在种田综艺养崽爆红》 江苇竹是靖朝末代帝王最不受宠的女儿，从小跟着母妃流落民间，下地干活、吃苦耐劳……一朝国破，她被叛军杀害，再次醒来时却成了正在参加种田综艺《来种地吧》的娱乐圈十八线小演员。 穿来的江苇竹对节目组的摄像机、直播间、打光灯等一无所知，看见那么多人在地里，以为是要帮忙干活，撒开脚丫子就去拔草。 当其他嘉宾不敢下田插秧时，江苇竹：我来！ 当其他嘉宾借机炒CP时，江苇竹：田里有好多小龙虾！ 当其他嘉宾精挑细选村民搭档时，江苇竹：这个小孩归我…… 最后，其他嘉宾的农活基本都被村民搭档干完了，而江苇竹的搭档是个四岁萌崽，别说干活，自己还得化身临时妈妈一把屎一把尿地养他。 萌崽王小淡一脸无辜地望着她：我饿了…… 江苇竹转身洗手做羹汤。 王小淡不小心跌到泥沟里，糊得满脸都是泥，只露出两粒眼珠子，江苇竹又好气又好笑，带着孩子满村转了一圈：大伙都来看啊，这有个泥娃娃！ 王小淡：…… 原以为咸鱼江苇竹带着个孩子不仅干不了活，还会饿肚子，大伙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没想到两人却配合默契，萌点十足，带动《来种地吧》火遍全网！